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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谋阳谋

    被惊艳到的鹿三小姐好不容易保持住镇定,实际心里已经乱了方寸。她今年及笄,济城鹿家说是名门望族,实则多年没有优秀出色的子弟出仕,他们这一支里的她的父亲鹿侍中,竟然也算得上是鹤立鸡群,是未来家族兴盛的希望。可老宅里的其他人仍贪心不足,觉得官场之上还是要借力,于是将主意打到了她这个鹿家长得最好看的女儿身上,想要用她和更繁盛的家族联姻,为她的父亲鹿侍中借力。

    原本家族之间联姻互相借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尤其做子女的当然要为家里有官职在身的父兄考虑,鹿三小姐自然也是如此。她一开始是愿意的,毕竟她虽然身为鹿家的三小姐,却是养在正室房里的庶出,若不是她争气长得好看,能够以美貌做优势,日后还不知道会被指个什么样的人家,与其未来被随意指出去,倒不如嫁去更有权势的家族,能为父亲兄弟谋划好前程不说,还能受到济城鹿家老宅的尊重,她非常愿意接受这样的命运。

    但是命运待她不公!

    前几日下的几场雨,让城里几乎一夜入了秋。秋意来的令人猝不及防,鹿三小姐身子骨娇弱,被凉津津的秋风一吹,意料之中的病倒了。从小陪伴她长大的婢女蕊儿出院门去府里的大厨房拿药,路过府里夫人住的院子,正巧看到老宅来人进了夫人的院子。鹿侍中自得了官职,便也从老宅出来单独开府,平时老宅来人向来直奔鹿侍中的书房而去,现下老宅的人竟特意找上鹿侍中的夫人,又是在如今老宅打算将鹿三小姐嫁去权贵人家结亲的时候……蕊儿护主心切,她唯恐鹿侍中的夫人小人之心,从鹿三小姐的婚姻大事上动手脚,仗着院子里没人守着便胆大包天的摸进了院子,听到了鹿侍中的夫人和老宅派来的仆从的谈话。

    被吓得魂不附体的蕊儿刚将听到的谈话说给鹿三小姐听,鹿侍中夫人的院子里便来人,把蕊儿给提了出去,不顾鹿三小姐苦苦哀求和阻挠,硬是将偷听主子谈话的蕊儿关进了柴房。鹿三小姐大受打击却别无他法,她来不及想什么法子救出蕊儿,满脑子想的都是要抓紧逃离她住的院子,逃离鹿府,不能被济城鹿家老宅的人给抓住!

    “鹿夫人,”鹿三小姐把茶碗放回桌子上,也不顾前厅里还有婢女奴仆,二话不说便向着如神仙般的女人跪地叩首。“鹿家小女鹿妍,请太师夫人救命!”

    椅子上端坐着的鹿夫人反倒被鹿三小姐突如其来的一跪给惊了一惊,她先是睁大眼睛,眼神里自然流露出几分疑惑不解,随即又起身和身边的婢女一起扶起了鹿妍。

    “话不是说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鹿妍感受着鹿夫人扶着她胳膊的柔软却有力的手,心里酸涩,紧跟着泪就掉了下来:“夫人,小女鹿妍其实是逃出来的,赶车的老仆是小女逝去的娘亲的忠仆,原本小女痴心妄想鬼迷了心窍,如今小女只求夫人救小女一命,小女愿为夫人做牛做马!”

    “你这孩子……”鹿夫人看鹿妍神情痛苦不堪,眼泪更是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止不住的往下掉,心里沉沉叹了口气:“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要先说清我们才能帮你呀!”

    “夫人,老宅为小女挑选了一门亲事,小女……不愿!”

    亲事……这种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家里事,一个外人怎么好帮忙呢?鹿夫人脸上阴晴不定,摸不准这小姑娘究竟是一时任性还是又找借口给太师府惹麻烦。鹿妍当然看得出鹿夫人在纠结什么,虽然背后说长辈的是非实在不该,但她也是被逼无奈。想到她先前还打算借半夜孤身入府,再凭借出色的样貌取代鹿夫人成太师府女主人……想来真真是痴心妄想,她也真的是走投无路了,想着既然是联姻,和当初独立出去现在形同陌路的鹿太师府联姻岂不是更好,鹿太师长相俊美气质儒雅,又听说最是性情温和彬彬有礼之人,这样的人做夫君想必是极好的!可惜她昨夜的小心思竟没能得逞,吃了太师府的闭门羹。

    鹿妍一叹,说出的话无比情真意切:“鹿夫人如果知道老宅与小女说了个怎样的亲事,就知道小女为何拼着半夜也要从府里逃离了。”

    鹿妍娇美的小脸儿上泪痕还未干,眼眶通红,端看这副模样就先叫人软了心肠。鹿夫人不由得把声音放轻,试探着问道:“是个怎样的人家?”

    “汝南王氏。”

    这四个字一出,鹿夫人便不由自主的愣住了。她对太师府这一支独立出来的原因只知道个大概,公婆和丈夫都没有跟她仔细说过,但她记得曾隐约从丈夫口中听到过汝南王氏这一大家族,想必当初自家老爷这一支鹿家和老宅一拍两散的原因,便在这汝南王氏上了。

    “小女自知汝南王氏家族兵强马壮势力强大,他们祖上既出过两朝丞相,如今年轻一辈里又有青年才俊在平乱里立下赫赫功劳,小女身份低微,若不是老宅需要小女,论到平时,跟汝南王氏结亲的机会万万不可能轮到小女头上。”

    鹿妍眼眶微红,她没有再掉眼泪,而是条理清楚的把自己的婚姻大事分析的头头是道,俨然是个极有主见的人。鹿夫人坐回了前厅的椅子上,静静地听她继续说,心里已经没再将面前刚及笄的女孩子当小孩儿看了。

    “鹿夫人,济城鹿家老宅说与小女的亲事,便是将小女嫁给汝南王氏的那位镇武大将军为继室。”

    鹿妍话音刚落,鹿夫人便知道了这鹿三小姐为什么不愿意嫁了。

    就像鹿妍说的,汝南王氏一族势力强盛,先是祖上出了个两朝丞相,维持了汝南王氏合族上下多年的荣耀,接着子孙在两朝丞相的荫庇下入朝为官,也有不少青年才俊入了军营。恰逢那几年里西北频出战事,其中入军营的一个叫王文演的人抓住机会打了几场胜仗,短短三年立下赫赫战功,待西北战事平息,王文演回城复命,被封为镇武大将军。

    镇武大将军刚回城时,汝南王氏做主挑选一官宦人家的嫡女嫁与镇武大将军为妻,可不到一年,那位官宦人家的女儿便缠绵病榻,不久就重病身亡。后来,镇武大将军再次娶妻,无独有偶,第二位妻子竟也没过多久重病不治身亡。镇武大将军府挂了两次丧事白幡,渐渐的,有关镇武大将军克妻的名声便传了出来。再后来,镇武大将军看上了富商之女,原本汝南王氏家族长辈不喜,可一想到接连两任妻子都没能为镇武大将军留后,汝南王氏的长辈便在娶富商之女的事上松了口,期盼着那富商之女至少在被克死之前先给大将军留个后。可惜事与愿违,同样两人成婚还不到一年,那富商之女也香消玉殒,镇武大将军府里给出的理由,依旧是重病不治身亡。

    但是就在镇武大将军府里第三次挂白幡,百姓们感叹镇武大将军战场杀气重,克妻越发厉害时,当初随着富商之女陪嫁进镇武大将军府的婢女满身伤痕的出现,说出了大家都被蒙蔽了许久的真相:镇武大将军的三任妻子不是被克死,而是被施虐致死!婢女此话一出,满城哗然。施虐?谁敢在大将军府里对着将军的夫人施虐?大将军的长辈们都在汝南王氏大宅里住的安安稳稳,唯一胆敢对将军夫人施虐的那不就是……!

    没人敢在明面上出言诋毁镇武大将军,私下里的议论声却从未平息过,尤其在那个揭发了镇武大将军恶行的婢女,某天登山上香却遭意外坠崖身亡后,一时之间人心惶惶不安,有女儿及笄的家里快速相看人家,迫不及待的想将女儿给嫁出去,未及笄的也着急,不能嫁就先订下,好歹算有婚约在身。鹿夫人记得很清楚,那一年城里热闹非凡,媒婆们个个儿忙忙碌碌走街串巷,几乎每隔几日就有身穿吉服的新郎官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大红花轿,一路上吹吹打打十里红妆抬新娘子进门。

    这种情形,一直到镇武大将军奉旨驻西北防守才慢慢减轻。不过如今看来,那位镇武大将军留下的恶名深远持久啊。

    因为记忆还算犹新,鹿夫人再看向鹿妍的眼里多了几分不忍。但她还是没有因心软鹿妍的遭遇就给她保证,这表面看起来是因亲事不合心意的女儿家的小事,如果真牵扯上了太师府,那便是济城鹿家和独出来的太师府鹿家的大事了。这不是当家女主人一个人就能拍板做决定的事。想到这里,鹿夫人温言软语听在耳朵里让人如沐春风,实际话意却是委婉的拒绝:“鹿三小姐如若不介意,便以太师府客人的身份留府住个几天,我会让老爷写信给鹿侍中说明情况,许你晚回府几日,可好?”

    到底也没明说帮忙……鹿妍眼里的失落无法掩饰,她低着头,默然无声的轻轻一蹲,以晚辈的姿态端正行了礼,跟在得鹿夫人首肯的小丫头后面,转身离开前厅去往太师府待客的别院。这是默认留下的意思了,如意微微皱眉,待人走的没影儿了才看向鹿夫人:“夫人对那鹿三小姐有何打算?留在府中可无妨么?”

    “无妨,”鹿夫人叹了口气,朝面带担忧的如意笑道:“我能帮她的也就只有这个了。”

    “夫人,那位鹿妍小姐先是选在深夜登门造访,被拒后又一大早入府寻求帮助,刚才她所言所想皆条理有序,作为大家小姐也能说跪就跪能屈能伸,由此可见她要么果真诚挚,要么图谋甚大,这样的人留在咱们府里,可能行?”

    “放心吧,”鹿夫人安抚的拍了拍如意的手,温柔笑着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她若老实本分住着,我们便当客人以礼相待,可她若有什么其他的小心思……府里的曹管家陶娘子可是摆设?还是咱们屋子里的人都成了活菩萨?”

    听见鹿夫人这么说,如意总算是松了口气,可不是她们成了活菩萨,属实是夫人和善久了,连带着她们都变得快要成了小白兔。都是从深门大院里出来的,该有的手段和该学的东西,她们是从未忘记过的。

    再见到鹿夫人的时候,鹿阮已经是第二觉醒来了。这待客待的时间可真够长的,从上午到下午,鹿阮先被吉祥哄着喝了半碗牛乳,接着听吉祥叽叽喳喳絮絮叨叨说了小半个时辰,然后睡了一觉,醒来又喝了半碗牛乳,见吉祥还要继续絮叨果断闭眼装睡,却没想到装着装着真睡着了,之后睁开眼,她才看到待客回来的鹿夫人。

    现在的鹿阮已经不在婴儿车里无聊躺着了,她躺的地方变成了鹿夫人的怀里,鼻尖嗅到的是专属鹿夫人身上的好闻的馨香。可惜遗憾的是,鹿阮没能闻太久,就被来内室看她的鹿太师抱进了怀里,接着便听到了鹿夫人待客的经过。鹿阮之前还好奇鹿夫人见的谁见了这么久,听鹿夫人和鹿太师说起,不由在心里庆幸得来全不费工夫!

    鹿太师边逗弄着怀里的鹿阮边听鹿夫人说话,等鹿夫人说完对鹿妍的安置,鹿太师就朝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看的鹿阮露出了个笑。他仍笑意盈盈的逗怀里的鹿阮玩儿,仿佛对鹿夫人的做法并不关心。

    “说话呀,”鹿夫人嗔道:“别只顾着哄你女儿,好歹给我句准话,让我对那鹿三小姐做出个什么样的态度?真当客人待还是寻个机会送她回府?”

    “夫人,”鹿太师这才抬头温柔的看向自己夫人,他语气带着毫无道理的纵容:“夫人想的就极好,她要是老实本分,夫人就当她是个暂住的客人,以礼相待便是。可若是她有什么其他的意图,不需夫人动手,单曹管家一人,再不济算上平安福禄福寿,也能让她悔之晚矣。”

    鹿夫人听着鹿太师的话,却是皱起了眉:“这是什么意思?你莫不是查到了什么事情?”

    见自家夫人聪慧过人、一点就透,鹿太师引以为傲,他半点不打算将今天查到的事瞒着夫人:“是,昨晚那姑娘敢孤身一人登门拜访我便觉得不对劲,鹿侍中这个人我虽不是特别了解,但听说他很是守规矩重礼仪,这样一个将规矩看的很重要的人,会养出这么一个不守规矩的女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