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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手

    鹿阮再次乘坐马车,跟鹿兰庭分开后来到京兆府。蔡靖康跟昨日一样,又一次笑盈盈的走下台阶来迎她。

    “蔡伯伯!”

    “哎!”

    鹿阮笑着跳下车,看到京兆府的匾额心情莫名的好。她这也算是少见的热爱上班的奇葩了,不知道她这个样子要是被以前的朋友们知道了,会怎么嘲笑她,毕竟之前她可从来不考勤,整天上班跟修仙一样,除了办公室的办公桌前,哪里都有可能找得到她。没想到来了古代,还把她热爱上班的潜能激发出来了呢!

    “蔡伯伯,楚萧送来的消息您可收到了?”

    “收到啦!”蔡靖康的开心不加掩饰:“这是个难得的突破口啊!”

    蔡靖康说完,陪着鹿阮走进京兆府大门,脸上的神情变得神神秘秘:“还有件事儿,阮儿不妨猜猜看是什么。”

    “哦?”鹿阮见蔡靖康眼角眉梢都透着舒心,心想他肯定是心想事成了什么:“难不成,跟我们手里的这件案子有关?”

    “那是自然。”

    “那阮儿便知道了,”鹿阮信心百倍,桃花眼亮晶晶,她仰着白净的小脸儿,回答的声音脆生生的很是好听:“昨日蔡伯伯让人去查那迷药的来源和那块布料,可是有眉目了?”

    “聪明!”

    此时蔡靖康已经带着鹿阮到了堂屋,亮堂明净的屋里高允正站在椅子旁倒茶,见鹿阮和蔡靖康一起走进来,忙恭敬执手行礼。

    “让高允给你说说吧,那块布料和迷药的来历。”

    鹿阮坐在椅子上,摆出认真倾听的态度看向高允。高允微微低着头,对着她这个小孩子也丝毫不缺礼数。

    “如鹿小姐所说,那块布的料子极其珍贵,不是一般人家里经常能用到的,卑职先是询问了皇城几家不同的布行,得到的答案都是不曾进过这种布料的货,有几家布行店家看出了料子的珍贵,让卑职去江南布行和珍宝斋等几家只有权贵人家才会采买的布行询问。”

    “是哪一家进的料子?”

    “珍宝斋。”

    鹿阮看了蔡靖康一眼,跟蔡靖康正巧也看过来的视线对上。她因为有重拾珠宝设计的想法,跟鹿夫人讨论过皇城几家很有名气的珠宝首饰店,因为女孩子们聊起天来总免不了跑个题之类的,所以从鹿夫人那里,鹿阮也增加了一些对皇城珍贵布料售卖布行的了解。

    珍宝斋恰巧就是鹿阮了解的店家之一。

    “蔡伯伯,这个珍宝斋阮儿倒是知道,”鹿阮斟酌用词,回答的有些谨慎小心:“听母亲说,珍宝斋历来是皇室专供,不光总能拿到来自江南甚至番邦的布料艺品,连来自皇室的赏赐都有可能出现,只不过不会售卖而已。”

    “是,”蔡靖康点点头,显然也是知道珍宝斋的来历,但他安抚的朝鹿阮笑了笑,宽慰道:“这没有什么,你且放心听高允讲,那块布料的确来自珍宝斋,但实际与珍宝斋并无太大联系。”

    “那就好,”鹿阮松了口气,觉得自己有些胆小怕事,颇有些不好意思。“还请麻烦高大人将详情讲述与我。”

    “不敢,”高允简单却尊敬的握手一礼,继续道:“珍宝斋的东家查了账,证实那块布料一共进来了十匹,分别被睿政王、户部尚书和礼部侍郎府里订下,结合鹿小姐提示过的松木香,卑职打探到,这松木香只有礼部侍郎顾侍郎府里的顾小姐偏爱使用。”

    这就对上了,鹿阮和蔡靖康四目相对,不用多说,便将彼此心里的想法猜了个大概。他们都知道了楚萧查的内容,自然也知道礼部侍郎顾大人的独女顾佳文,和梁清崔有时的关系,这么看来,案件竟是牵扯到了顾佳文?

    “那迷药呢?也是顾府的下人买的吗?”

    “是,”高允点头:“有人曾看到顾府顾小姐身边的奶娘,半夜敲开药堂的门,借口家里牛死了,不忍心杀,想用此药物使之晕厥再由当家的给杀掉。此药物也可以用作安眠,只不过那奶娘所求分量实在过重,牲畜服用还好,人服用却不大适合。”

    这个时代是可以在药堂里买到迷药的,大多是屠宰户或者家里有人严重失眠才买,按照大夫的嘱咐按剂量服用,不仅不伤身体还能睡个好觉。

    鹿阮沉思,现在他们得到的所有线索几乎都指向了顾佳文,但她觉得某些地方有些违和。如果杀害崔有时的凶手是顾佳文,或者是顾佳文委托的人,顾佳文的作案动机是什么?不是说她已经和崔有时因诗结情互相爱慕,她为什么想要杀害爱慕的人?而且就算迷药是奶娘下给徐洋的,奶娘哪里有那么大的力气把中了迷药昏迷的徐洋,整个人吊在横梁上?即使奶娘身边还有帮手,那他们杀害徐洋,又把徐洋的死伪装成自杀的原因是什么?顾佳文能和徐洋有什么过节?而且徐洋是帮助发现崔有时尸体的人,按理说,不该被顾佳文忌惮到杀之为快才对。

    鹿阮被多而杂的信息包围,想的她脑袋都隐隐作痛。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干想是没用的,还得梳理梳理,看掌握了哪些信息,又还有哪些疑点尚未解决。

    “蔡伯伯,”鹿阮抬头看向同样在沉思的蔡靖康:“可否借蔡伯伯的书房一用?”

    “书房?”蔡靖康诧异一瞬,现在不是该讨论案子吗?用书房做什么?不过即使心有疑惑,蔡靖康还是爽快的将书房借给鹿阮:“自然是可以的,去吧,随便用。”

    “谢谢蔡伯伯。”

    鹿阮轻轻一礼,跟在小厮的身后朝蔡靖康的书房走去。

    “大人,可要再查些别的?”

    “嗯……”蔡靖康又拿手摩挲起下巴,不知怎么的,鹿阮一走,他居然像少了个主心骨一般心里不踏实。真是奇怪,明明他也办了不少案子,是正儿八经的京兆府尹,说来也是个受人敬仰的朝廷官员,怎么如今这般依赖一个小姑娘?难不成潜意识里还把她当成自己的上官了?蔡靖康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听从自己的内心,无奈妥协道:“等鹿小姐出来,征求一下她的意见吧。”

    “是。”

    幸好鹿阮没一会儿就从书房重新走了出来,见到娇小清瘦的身影出现,蔡靖康和高允的视线都不约而同的看向同一个方向。

    “蔡伯伯,”没等蔡靖康起身说话,鹿阮先朝蔡靖康扬了扬手,手里面攥着的纸因有风发出轻轻的响声。“蔡伯伯你来看!”

    “何事?”

    等鹿阮把手里攥着的纸铺到桌面上,纸上的内容展现在蔡靖康和高允眼前,两个人才露出一副迷茫中带着惊讶的表情。

    “这是何物?”蔡靖康不由得拿手指向几乎写满字的纸,桌上的纸俨然就是鹿阮曾给鹿兰庭画过的信息脉络图,也是曾被刑部的杜归和沈聪叫做“蜘蛛网”的东西。“如此看来,线索和疑点倒都极为清晰。”

    鹿阮“嗯”了一声,指着梁清这两个字说道:“我仍觉得梁清这个人是此案的关键,所以以梁清为关键点,我整理出了目前我们手里掌握的所有线索,还有所有待查证的疑点。”

    “这叫什么?”

    蔡靖康目光灼灼的看向身边的鹿阮,想要推广这个脉络图的意图显而易见。

    “蔡伯伯,”鹿阮哭笑不得的说道:“我们先来破案子,这个脉络图很容易学,我保证,不等破案,这脉络图的画法大家就都学会了。”

    蔡靖康将信将疑的看了鹿阮一眼,但他也知道事有轻重缓急,所以点点头专注于案子。

    “蔡伯伯现在还在派人查访案件相关人员,我们可以分析一下,接下来重点还查哪里,又该把什么疑点给捋清。”

    “好,你说。”

    蔡靖康和高允都神情认真,一点也不觉得听一个小姑娘说话做事有何不妥。

    “首先,这个案子的嫌疑人。”

    鹿阮点了点纸上“顾佳文”这个名字:“我们假设顾佳文是杀害崔有时的凶手,她的动机是什么?”

    “因爱生恨?”

    “没有证据表明顾佳文对崔有时有恨。”

    高允的猜测被反驳,他没有羞恼,只继续思考其他的动机。蔡靖康倒不愧是经手处理多个案件的“老手”,他自己想着想着,就把顾佳文的嫌疑给排除了:“如果没有证据能够证明顾小姐因爱生恨,那顾小姐是凶手的方向便是错误的。”

    “那凶手会是谁呢?”

    鹿阮的桃花眼亮亮的,明显对蔡靖康的言论感兴趣。蔡靖康边摩挲下巴边迟疑:“或许我们该把徐洋的谋杀和崔有时的谋杀分开,我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两起案子不是同一个凶手。”

    这倒是个新方向,鹿阮桃花眼里涌现笑意,古代人与现代人也没什么不同,至少没有谁比谁更聪明这一说。

    “确实,”鹿阮认同,见高允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耐心解释:“徐洋是发现崔有时尸体的人,可以说如果没有徐洋,崔有时的尸体不会那么快被发现,那宅子素来有鬼魂作祟的传闻,一般人不会有兴趣进宅子里看,所以若是没有徐洋,崔有时的尸体一直不被发现都是有可能的。”

    “没错。”

    “那么这便与凶手的初衷相违背了。”

    蔡靖康笑着看向鹿阮,明知故问道:“这话又是怎么说的?”

    “高大人是在墙角发现的昏迷的徐洋,徐洋身上沾了血,又是在墙角那般显眼的位置,就算不是高大人,也会是巡查的其他大人发现徐洋。可若是徐洋仍昏迷在那宅子门口,因宅子位置和闹鬼的传闻,不光巡查的大人们不一定百分之百发现他,天亮了,街上行走的百姓也不一定会发现徐洋。”

    “凶手如果不想让人发现徐洋的话,应该把徐洋拖进宅子里甚至立刻杀了他,不会让徐洋有报案的机会……所以凶手是特意将昏迷的徐洋从宅子门口,转移到墙角的!”

    高允话音刚落,蔡靖康和鹿阮便一起点头。

    “当然,这是基于徐洋没有说谎的前提下做出的判断。”

    “我认为徐洋没有说谎,”高允开口:“我们按照徐洋的描述的确发现了宅子,且他也的确去了那宅子附近,不然说不出宅子的特征。”

    “凶手既然想让尸体被发现,徐洋就算是帮了凶手的一个工具,那凶手有什么理由再把徐洋杀害呢?”

    是啊,高允一拍手,脑子里的弯弯绕绕瞬间就通了。蔡靖康赞许的看着鹿阮,对鹿阮能和他有相同的推测丝毫不觉意外。

    “再一个,”鹿阮这回的话语里带了些迟疑,像是有些事情她并不能确定:“我有种感觉,杀害崔有时的凶手,似乎并不在意自己杀人的事情被发现,他好像只在乎杀掉崔有时这一件事,这件事完成,其他就不重要了。”

    蔡靖康对鹿阮的猜想没有认同也没有反对,但这并不影响凶手杀了人这一事实,即使那个凶手有天大的冤情,杀人总归是不对的。

    “那凶手的怀疑方向,就可以转到崔有时和梁清相关的人身上了。”

    鹿阮说完这句话,目光便与蔡靖康的相接,他们心有灵犀的想到了两个人:程子辰和许节。

    跟崔有时有关系,同时又与梁清有关系,再加上知道崔有时和梁清之间关系的人,可不就只有程子辰许节他们俩么。

    “哎,”蔡靖康叹了口气,这案子七拐八拐,到底还是扯上有官身的许节了。“真是……运气啊……”

    “大人不要忧心,”鹿阮也觉得自己安慰的语言过于苍白,平心而论,程子辰和许节这两个人,她反而更怀疑许节。毕竟程子辰和崔有时一直同住在西郊辫子胡同,如果程子辰对崔有时有杀心,有的是机会下手,何必等到现在?而许节则是临近年关来皇城述职,才有了朝住在皇城的崔有时下手的机会。可是很明显,案件牵扯到许节,就等于牵扯到了朝廷官员,这案子势必就要闹大了…鹿阮试图宽慰脸上露出一抹沮丧的蔡靖康:“许节许大人好似跟崔有时之间并无仇怨,他们俩的杀人动机都还没有出现……”

    “哎,”蔡靖康再次幽幽叹了口气,他其实也不想搞得那么畏手畏脚,实在是……天威难测,谁知道那位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心里头是什么想法,会不会因为皇城里又出了一起案子,连带着前头的那起旧宅女尸案一并算到他头上?剥了他的官,把他贬到偏远的犄角旮旯,然后长长久久的没有出头之日?“这便查吧,查程子辰,查许节,直到查出凶手为止。”

    伸脖子一刀,缩脖子一刀,要查就查到底,也不用多想,好歹查出凶手能对得起死去的冤魂。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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