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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梦

    “冬日雪桃,是一种极其耐寒极具观赏性的植物,不会结桃子。因为它开的花很像桃花,带有清冽香气,又能像腊梅一般不惧严寒,所以叫冬日雪桃。”

    鹿兰庭的声音传进鹿阮的耳朵里,听的鹿阮眼睛一亮,鞋都没穿好就噔噔噔的跑出门。果然,鹿兰庭披着大氅,正站在院子里朝着碧纱橱房门的方向为她解惑。见鹿阮居然出来了,鹿兰庭一愣,紧接着看到她没穿好的鞋,脸还没有板起来呢,就听鹿阮笑嘻嘻的讨饶:“这不是听到父亲的声音,一时欣喜难耐,才顾不上把鞋穿好就匆忙出来了,父亲别生气,阮儿这便回屋把鞋子穿好!”

    话音刚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鹿阮转身就往回跑,直到人跑进屋里暂时不见了身影,鹿兰庭才回过神笑起来。这丫头,过了一夜就又生龙活虎了,害得他白担心一场!今天下了朝鹿兰庭就急匆匆的过来看鹿阮,想着她要是还沉浸在噩梦带来的恐惧担忧里,他就得好好的开解她一番,就连开解安慰的话他在路上都想好了,还几次修改措辞,怕到时候哪里说的不太到位让她再添郁结,结果等到了院子这么一瞧,自家宝贝女儿调整状态的能力反而让他开了眼界。

    不管怎么样,能恢复如常就行了,鹿兰庭乐观的想,即使浪费了他一路上想的那些话,能看到女儿重现活泼开朗,也不觉得有什么好心疼的了。

    “父亲!”鹿阮穿好了鞋,再次跨出房门,她鼻尖已经嗅到了独属于冬日雪桃的香气:“这个冬日雪桃是谁送来的?那么独特又稀奇的观赏植物,送来的人又是从哪里得来的?”

    “你的问题也忒多,”鹿兰庭哭笑不得的嫌弃道,果然是小孩子心性,一盆花就能把注意力全给吸引过去。不过鹿兰庭虽然在心里暗暗腹诽,嘴里却仍耐心回答:“都城宋氏那边来人给你祖母送年礼,年礼中就有一盆冬日雪桃,你祖母向来最是疼爱你,这才使人把这盆冬日雪桃给你送过来,让你提前高兴高兴。”

    “祖母真好!”鹿阮开心的笑弯了眼:“今年过年,我们要去和祖母他们一起过吗?阮儿好久没见几位长辈,心里想念得很呢!”

    “嗯,”鹿兰庭点头,眼见着那双桃花眼里亮亮的盛满了喜悦,也不由得跟着笑道:“你母亲也是这么说的,现下府里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年礼和行头,想必不光要在城东的宅子里过年,还要小住一段时日。”

    “太好了!”

    鹿阮激动的连连拍手,她是真的很高兴,几位老人家很是和蔼可亲,说话做事都慢条斯理,有条不紊,好像世间已经再没有能让他们手忙脚乱的人或事,过得快活又通透。她很喜欢跟他们待在一起,让她有种悠悠忽忽岁月静好的感觉。

    蹲在花架前看冬日雪桃的鹿阮暗自高兴了一会儿,正准备去找鹿夫人跟着收拾东西的时候,忽然想起昨天晚上梦里的画面,顿时身形一僵,表情也不自然起来。鹿兰庭留意到鹿阮的神情,觉得有些不对劲,关切问道:“怎么了?”

    “……突然想起来那个梦……”

    是梦里看到的那些画面,鹿兰庭心有灵犀的猜到了鹿阮的未尽之言,他忍不住再次宽慰:“我们就快要去东城那边小住了,别怕,有梦做提示,我们势必会加以防范,不会让噩梦成真。”

    “真的吗?”

    “真的。”鹿兰庭认真的看着鹿阮的眼睛:“为父何时骗过你?”

    鹿阮被说服了,她果真放心了一些。但毕竟是梦里出现过的画面场景,且鹿阮也深知画面里出现城东的宅子这件事不太吉利,所以她的心多半还悬在半空中,略显得惶惶不安。鹿兰庭信誓旦旦的承诺让她的心落下去了一点,可距离踏踏实实的落在实处还有些距离。

    “父亲,其实昨晚我睡着后,又做了梦。”鹿阮轻声说道:“虽还是没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无法了解害人的是谁,但好歹连蒙带猜的能理清个大概。”

    “哦?”鹿兰庭也顺着鹿阮的动作半蹲在冬日雪桃前,视线和鹿阮持平:“阮儿不妨把理出来的大概与为父说一说?”

    鹿阮点头,一字不落的把昨晚继续展出的画面给说了出来,连带着,还把自己的猜测也讲出来了个大概:“以画面出现往往预示着不详为前提,这次我看到的那个小姐姐正困难呼吸着的样子,觉得多半也不是正常现象。”

    “你是说,你觉得那位小姐不是自己突然发病的?”

    “嗯,”鹿阮点头,眼神肯定的说道:“我觉得,那个小姐姐发病的原因是被动的,她很可能本身就有旧疾,但从开宴到言行举止没什么异常的情况来看,她的旧疾控制的是很好的,是轻易不会被引发的。”

    有道理,鹿兰庭见过一些类似的情况。比方说某人不能触碰食用某种食物,碰到了或是吃到了那种食物,就会呼吸困难,身上奇痒难耐,但是那人只要在生活中避免触碰到那类食物,就不会出现让人难受的情况。

    就是现代常见的过敏,鹿阮心想,那之前画面里一呼一吸间也显得困难至极的女孩子,是否也是过敏导致的呢?鹿阮细细回想还印刻在脑海中的记忆,觉得一些症状和过敏十分相似。如果那个女孩子也是过敏,那过敏是人为故意引起的可能性就更大了,鹿阮把怀疑说给鹿兰庭听,鹿兰庭也表示认同。

    “别担心,若是你祖母或曾祖母想要宴请皇城女眷,我们用能让下人们服侍的更周到为借口,问清女眷中有没有人与什么东西相克,或者平日里不能触碰到什么东西,记录下来谨慎对待便是,到时候我们心里有底,也算增加一道防范。”

    鹿阮“嗯”了一声,觉得鹿兰庭布置的很妥帖,心就又往下放下了一点。

    “不知怎么回事,可能名字先入为主了,我总觉得这花闻起来有桃子的香气。”

    “是嘛?”鹿兰庭一点儿不把鹿阮的话当玩笑,竟然当真把鼻子贴近那寒风中颤颤巍巍的花瓣,轻轻嗅了嗅:“大概你的鼻子更灵敏,为父的年纪大了,闻不出来什么,倒是这花开的确实和桃花极为相像。”

    “父亲,阮儿是骗你的!”鹿阮笑嘻嘻的冲鹿兰庭挤眉弄眼,样子天真可爱,并不招人讨厌,反而讨喜得很。“这花估计是哪位心灵手巧的研究出来的,将桃树上的枝丫嫁接到另一耐寒植物的根或茎上,嫁接顺利的话,就长成了这盆冬日雪桃。”

    “听起来倒是容易,实际做起来怕是难一些。”

    “自然,”鹿阮和鹿兰庭索性就这么蹲着,研究起眼前的这盆冬日雪桃:“嫁接通俗来讲,就是两种不一样的东西放在一起,变成另外一种新的东西,只不过这新的东西同时拥有了另外两种东西的特点,颇有些组建家庭的感觉。”

    鹿阮不是研究植物的专家,只从新闻网络上大概了解过一点有关嫁接的知识,毕竟现代技术中,嫁接已经相对普遍,不再如蒙了神秘面纱的歌姬一般让人无法看清面纱下的真容。但理论是理论,实际操作的话,鹿阮肯定是不行的,她只是“没吃过猪肉,只见过猪跑”的部分人之一。

    鹿兰庭接受新事物的能力还是很强的,这一点,从鹿阮将自己生而知之的一面试探着展现出来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如今她又说到了嫁接,这对于一个彻头彻尾的古代人来讲,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事,就像告诉他未来不再有皇帝一般骇人听闻。可是鹿兰庭的表现却谈定极了,淡定到鹿阮甚至怀疑鹿兰庭根本没有用心听她说。当然了,听是肯定认真听了的,鹿阮只是感叹鹿兰庭对新事物的包容,或是对她的重视。

    “若是我朝有如此能人志士懂得此嫁接之法,应用推广开来,想必该是一大幸事。”

    “应该是很难的,”鹿阮思考后实话实说,古代技术不够,很多新事物的发展依赖于高科技,鹿阮安慰道:“这也是阮儿从一本书上看到的,不是留存于我们国…我朝的技术。”

    幸好鹿兰庭没有对她说的话生疑,她喜欢读书,经常闲暇时从书房的书架子上找书看,这一点鹿兰庭是知道的。书内包罗万象,知道点什么都不足为奇。

    “外面太冷了,进屋去吧,快过年了,若是染了风寒,都不能尽兴的吃喝玩乐,岂不是可惜得很。”

    “父亲说得有理,”鹿阮裹了裹身上厚厚暖暖的大氅,和鹿兰庭相视一笑:“我们去找母亲玩儿吧!”

    “好!”

    这一天,鹿阮几乎都是泡在鹿夫人房里消磨时光的,鹿兰庭从昨天开始就把她这几天的功课给停掉了。鹿兰庭对鹿阮的授课,都是按照国子监学生的学习进程来的,本想着时间也照抄国子监学生的作息时间,但一是鹿阮之前需要去京兆府帮忙查案,二是按实际来算,鹿阮每天学习的内容和时间,比国子监学生学的更多更长,鹿兰庭就也不好再把时间缩短。因材施教,鹿兰庭对此很是拿手,且难得的是鹿阮也坐得住,学得进去,她可是一个很受古代老师欢迎的学生。

    许是因为忙碌,日子便过得特别快,鹿夫人抱着鹿阮坐上驶向城东鹿府的马车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沿途街上人来人往,小摊商贩们卖力吆喝,抱着或拉着孩子的妇人、贴身婢女跟着的小姐们、携手相伴的少女少妇、骑着马肆意欢笑的少年人、三三两两温言相谈的学子们……鲜活生动的景象落在因鹿阮偷偷掀起帘子而露出的桃花眼眼底,成为她脑海中记忆深刻的画面。这就是古代啊,不是小说里文字描写的场景,不是拍摄影地那些搭建好的建筑,不是穿着古装活跃在荧幕上难掩现代痕迹的身影。鹿阮心潮翻涌,仿佛听到自己胸腔内心脏咚咚跳动的声音。

    “仔细着了凉,”鹿夫人不拦着鹿阮小老鼠般鬼鬼祟祟往外偷看的举动,只从如意手中拿了个热好的手炉,不由分说的塞进了鹿阮的怀里。“那么大的风,也就你因着好奇外面的热闹感觉不到,等受了风有你受的。”

    “哎呀母亲,”鹿阮笑盈盈的弯着她那双桃花眼,嘴里耍痴拍马的话说的格外流利:“女儿许久不出府一次,好不容易逮到见见世面的机会,自然舍不得放弃,不过还是母亲通情达理善解人意,不嫌弃女儿把寒风带进帘子里,不过母亲不嫌弃女儿是母亲对女儿格外宽容,女儿还是心疼母亲受冻的,女儿这便把帘子放好~”

    鹿阮这么说着,手里的动作却慢慢腾腾,漂亮的眼睛更是一瞟一瞟的朝鹿夫人看,那小模样小神情的,就差张嘴把“快拒绝我,快让我继续掀着帘子看热闹”给说出口了!

    “行了行了,”鹿夫人忍俊不禁笑出声:“看你的吧,哪里就又有寒风又受冻了?我还没你形容的那么娇贵!”

    如意看了眼身旁把手揣进大氅里、抱着暖烘烘的手炉不放的鹿夫人,明智的选择闭上嘴,假装看不到鹿夫人惧冷却仍选择纵容鹿阮的口不对心。身为主子身边顶顶重要的心腹大丫鬟,该说的时候说,不该说的时候果断装聋作哑,是做好心腹大丫鬟的诀窍和本分。如意眼观鼻鼻观心的坐着,只手脚麻利的开始热另一个手炉。

    鹿阮也知道鹿夫人怕冷,她小心翼翼的把掀开的帘子往下又放了放,力求尽可能减少冷风吹进帘子里的面积,恨不得光露出两只眼睛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成百上千年前的街道,跟小时候鹿阮被长辈领着赶集时候看到的样子差不多,虽然免不了缺少秩序,但看多了便会发现,他们自成秩序,即使杂了点也很有章法,并不显得脏乱。这喧闹又透着繁盛的人间烟火气,平平凡凡,却吸引着鹿阮的关注,抚慰了她的心。

    马车晃晃悠悠的穿过街边的小摊贩,路过街道两旁林立的客栈、酒楼和各式各样的铺子,进入稍显安静的城东,停在一座大宅子的正门前。

    这宅子看上去平平无奇,大门没有富丽堂皇的装饰,只简单悬挂写了“鹿府”二字的匾额,匾额上的字极具风骨,是只有潜心贯注于书法一道上的人才能识得的好字。漆黑的大门前,安静请了两个威武的石狮子作庇护,没有来回巡视的小厮护卫,但鹿阮知道,这并不代表这宅子随便人进,在不知道的隐匿处,数不胜数的眼睛正尽职尽责的盯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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