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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团

    李氏和宋氏的效率很高,第二天一早,就已经着人将特殊的帖子写好送去了各家。鹿阮给鹿夫人请安后,跟着鹿夫人一起去昨天她们去的院子,给李氏和宋氏请安,刚一进门,就正好看到郭嬷嬷拿着又一小沓帖子出门,像是要继续往其他人家里送。

    “请安以后,我留在这里帮着母亲和祖母写帖子,你若是想去看你曾祖父,便和曾祖母说一声,让人带着去吧。”

    “好。”

    鹿阮低声回答。昨天她从李氏的院子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所以只回了落梅轩,没有去看望曾祖父,今天要是有空,她倒是很想去看一看他,也算是尽尽小辈的孝心。

    李氏和宋氏在隔间的桌案旁一站一坐,桌案上摆着笔墨纸砚,看样子是在写帖子。李氏写,宋氏在旁边念,两个人配合默契,桌案上摞了好几份,显然已经写了不少。

    “祖母,母亲,”鹿夫人带着鹿阮请了安,自己上前一步想把李氏替换下来:“我临摹还算在行,挑出几家交给我,祖母歇一歇吧?”

    “嗯,”李氏写完最后几个字才放下笔:“不用临摹,你的字写的也好,就用你自己的字写就行,一会儿我和你母亲给你念,这会儿不用着急写。”

    “是。”

    “阮儿啊,”李氏被宋氏和鹿夫人一边一个的扶着,轻轻走到外间软榻上落座,她冲鹿阮招招手:“过来曾祖母这里。”

    “曾祖母。”

    鹿阮乖乖的被李氏又一次揽进怀里,她微微抬头,神色乖巧:“曾祖母这里需要阮儿留下帮忙吗?”

    “你不想待在曾祖母这里?”

    “不是,”鹿阮朝李氏讨好的一笑,说道:“阮儿是想去看一看曾祖父,他一个人在床上躺着肯定很无聊,阮儿想陪曾祖父说说话。”

    李氏没有应声,代替回答的是她轻柔抚摸鹿阮小脸儿的手,过了良久,鹿阮才听到头顶一声轻轻的叹息,之后,是李氏略显低沉的声音:“难得你一片孝心,也不枉费之前你曾祖父待你好……你去吧,曾祖母这里有你祖母和你母亲呢,哪里就用得着你了?去陪你曾祖父说说话,他会很高兴的。”

    鹿阮点头,感觉原本摸着她脸的手捏了捏她的脸,力度很轻,像是疼惜她脸上的肉嫩,不舍得下重手。

    “去吧,”李氏又腾出手摸了摸鹿阮的头,像在摆弄一个爱不释手的小玩具。“让你曾祖父见见你,让他看看我们的阮儿如今都长那么大了。”

    “好,”鹿阮认真应声:“阮儿这就过去啦。”

    “去吧。”

    鹿阮给几位长辈行了礼,跟在指路的兰嬷嬷身后,沿着七拐八拐的回廊往她曾祖父住的院子的方向走。

    “兰嬷嬷,”鹿阮开口,想跟指路的兰嬷嬷探听些消息:“曾祖父如今是什么情况?可能起身?可能下床走一走?”

    “回小小姐的话,”兰嬷嬷跟郭嬷嬷同年进府,听这称呼,估摸着也是在主子们的称呼上自动降辈分的主儿。鹿阮在心里微微一笑,觉得古代人对规矩和忠诚度有种奇异的执拗,这让她一个习惯了以自身利益为先的现代人,觉得颇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要是真让她忠心耿耿到必要时刻舍己为人的话,她也做不到,不涉及到国家利益,单论个人,她还是觉得自己更重要。兰嬷嬷没有察觉到鹿阮的想法,她边走在前头领路,边回答:“老太爷的身子需要静养,年前还能试着下床走几步,现下是不行了,但起身是没有问题的。太医说,老太爷思路清晰,说话有条理,让每日熬参汤养着。”

    到了用参汤续命的地步…看来曾祖父的身体,是真的不好了。鹿阮心中涩然,她吐出一口浊气,觉得或许这位曾祖父,会是她来到古代以后送走的第一位亲人。但不管怎么说,她非要来看一看这位曾祖父的目的,是提前给他说清赏花宴上可能会出现的情况,让他老人家提前放宽心,否则,如果真遇上她梦中画面里的场景,下人们因恐慌乱说话惊扰到这位曾祖父……她能接受印象里永远带着笑、温和可亲的教她画画的曾祖父寿终正寝,但无法接受曾祖父因遭受惊吓惶恐不安的离世。

    “小小姐,到了。”

    虽然兰嬷嬷不知道自己说完话后,鹿阮为什么没有再吱声,但是兰嬷嬷自己在心里给鹿阮找好了借口。听闻这位小小姐跟老太爷的关系很亲近,老太爷很喜欢这位小小姐,每次小小姐来老太爷都会亲自抱着小小姐画画写字,重爱之意溢于言表。所以小小姐听到老太爷如今的情况,难过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吧,兰嬷嬷心想,她看了站在门前似乎不敢伸手推门而进的鹿阮一眼,眼神里流露出几分悲悯,近情情怯,或许就是指小小姐这般情形吧。

    鹿阮在门口思索良久,她不知道在兰嬷嬷眼里她成了个什么孝顺形象,但她驻足在门前的原因,是因为她还没想好该怎么给这位曾祖父说。怎么才能很委婉的告诉老人家赏花宴上会有事,怎么才能自然而然的让他放宽心,不要担心……

    早知道把鹿兰庭带过来了,鹿阮懊恼不已。

    “小小姐,”兰嬷嬷其实不忍心打断鹿阮情绪的酝酿,小小姐还这么小,怎么面对至亲病弱躺在床上的情景呢?这对她未免也太残酷了吧……兰嬷嬷眼里涌现几分不忍几分难过,倒是把鹿阮身后跟着的青乌给看的一头雾水莫名其妙。“小小姐,老太爷等着了,您进去吧……”

    “……哦,好。”

    鹿阮回过神,朝后面跟着的青乌吩咐道:“你跟着兰嬷嬷去耳房等着吧,我自己见曾祖父就好,曾祖父屋里有丫鬟,我不需要人伺候。”

    实际上鹿阮是想让青乌帮着看着兰嬷嬷,不让兰嬷嬷跟进去,倒不是觉得兰嬷嬷怎么样,而是她想要跟曾祖父说的事在别人听来委实有些怪异。为了不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和怀疑,鹿阮只能借不需要人伺候为由,把青乌连带着兰嬷嬷一起留在耳房。

    果然,听了鹿阮的话,兰嬷嬷往前准备迈步的脚一顿,又缩了回去。青乌是个关键时候不会掉链子的,她听懂了鹿阮话里的暗示,点了点头,适时向兰嬷嬷邀请道:“嬷嬷,那咱们便去耳房吧?”

    “耳房,好,跟我来。”

    兰嬷嬷朝鹿阮一欠身,带着青乌往旁边走,正是去往耳房的路。

    鹿阮推开门,门口守着的人帮她掀开帘子,鹿阮迈进亮堂洁净的屋内。看来屋里伺候的丫鬟小厮们都很是尽心,一般有卧床的病人的室内,或多或少会因为通风不及时或者处理秽物不及时,留下一些仿佛挥散不去的味道,不过老太爷这里显然没有这种情况出现。现在是寒冬,屋里必定要烧地龙点暖炉用来御寒,病人畏冷,老太爷这个屋子里的暖炉也比别的屋子里要更多一些。

    一般有地龙和暖炉,屋子里要是有什么异味,会更加容易侵占到整个屋子,而且就如同“身处幽兰之室,久闻而不知其香”一般,如果照料不精心的话,待在有异味的屋子里的丫鬟小厮们,是闻不到屋子里的异味的,自然也不会因为有异味而做出一些消灭异味的举动。可是鹿阮一进屋子,就忍不住想要夸赞奖赏伺候的丫鬟小厮,老太爷的屋子里清清爽爽干净整洁,即使没有熏香做掩盖,这屋里也没有任何被热气二次发酵的异味,简直不像一个病人久住的屋子。

    “阮儿?”

    “曾祖父!”鹿阮看到了里间实木床上靠坐着的老太爷,他的鬓间已经斑白,头发用一顶玉质束发冠牢牢的束着,显出几分憔悴和沧桑的脸上,仍是温润如玉的笑颜。鹿阮眼眶猛的一热,鼻腔一酸,不由自主的上前几步握住老太爷温厚的手,语带更咽:“曾祖父,我们好久没有见过面了。”

    的确,自从鹿老太爷病了,李氏怕鹿阮年龄小身子骨弱,唯恐她见了老太爷过了病气,连累着她也得了病,所以一直不主动提出让鹿阮去给老太爷请安。再加上每次鹿阮她们去城东,不过小坐片刻就回府,从下马车到折腾着去看望老太爷,没个一时半刻的下不来,年轻人受折腾不说,主要老太爷也禁不住这么多人一窝蜂问安,还不如索性由李氏宋氏陪着话家常,略微一坐,再用上些饭食,到时辰回府正好。

    这么一算,两年相隔未见都是往少了说的。

    “曾祖父,”鹿阮桃花眼亮亮的看着被病痛折磨过、精气神儿勉强算好的老人家:“曾祖父曾教给阮儿的诗词,阮儿都会背了,曾祖父带着阮儿画过的梅兰竹菊,阮儿也都画的能被父亲夸奖了。”

    “阮儿如今很厉害呀,”鹿老太爷欣慰一笑:“这回来府里,可都把那些画作带来了?改日带过来让曾祖父品评品评?”

    “一定!”

    鹿阮笑着摇了摇握着的鹿老太爷的手,一老一小两个人不约而同弯了眼。

    “对了,”鹿阮见鹿老太爷神情显出几分倦色,连忙说正事:“曾祖父,咱们府里要替皇后娘娘办一场赏花宴,这事曾祖父可听说了?”

    “嗯,”鹿老太爷点头:“你可以寻几个玩伴儿了,可开心?”

    “……”

    鹿阮摇了摇头,她漂亮的桃花眼里多了一抹认真,让留意着她神色的鹿老太爷也不禁添了一抹严肃郑重:“哦?要有小伙伴了,阮儿不开心?”

    “不开心。”鹿阮语气诚恳的说道:“曾祖父,曾祖父知道的比阮儿多,所见所闻也定比阮儿丰富,那请曾祖父告诉阮儿,如果怀揣着目的来交朋友,交到的会是真心实意的朋友吗?”

    “……阮儿为何这样说?”

    “曾祖父,”鹿阮直白说道:“咱们府里能帮皇后娘娘办赏花宴,皇城那些权贵之家的当家主母们肯定知道其中缘由,到时候大家来咱们府里,说是赏花,实际心里都有自己的小九九。曾祖父,阮儿不过五岁,今日在曾祖父面前便能说出这般骇人之语,更遑论其他权贵之家里八九岁甚至十几岁可以议亲的女孩子们,她们心里的想法念头,要比阮儿今日所言更加清晰明了。”

    鹿阮说完,看到面前的鹿老太爷仍是一脸温润的笑意,不免神色一怔,她脸上露出几分疑惑,后知后觉感到一些手足无措的慌张。她是仗着曾祖父曾担任御史大夫,位高权重,一定见识过更多更复杂的人心纠葛,才冒险把赏花宴里可能存在的隐患隐晦的说出来,她的本意是给这位曾祖父提个醒,要他知道,万一赏花宴上真出了事,一定是那些权贵之家的女眷们为一己私欲胡作非为所致,跟她们鹿府关系不大,千万不要听到丫鬟小厮们惊惧之下的揣测之言,让自己忧心着急。

    可她这位曾祖父一脸笑盈盈的表情看着她,是个什么意思?鹿阮有些窘迫,她尴尬的抿了抿嘴,即使强装镇定,也不免露出了点判断失误的懊恼之意。

    “看来我的宝贝阮儿,是真的长大了!”

    鹿老太爷哈哈一笑,眼角皱纹里藏着深刻笑意。他眼底一会儿流露出几分赞叹,一会儿变换成些许遗憾,一会儿又转成丝丝缕缕的骄傲……变幻之莫测,让鹿阮在心里暗暗咋舌。

    “曾祖父……阮儿有点听不懂您的夸奖……”

    “没事儿啊阮儿,”鹿老太爷幽幽叹息道:“曾祖父一直觉得你聪慧过人,学东西快,平日里又极有眼色,若不是也算亲眼看你长了那么多年,曾祖父没准儿会觉得你是天上仙子托生的凡胎呢。”

    其实……也大差不离,鹿阮汗颜,没想到能把她真实身份给猜个八九不离十的,竟然是她的这位曾祖父!她是飞机失事才来到这个时代的,可不就是约等于从天上来的么!而且仙子……她前世长得也还算不错,说样貌美如仙子倒是不过分。

    “……自咱们府接了皇后娘娘的口谕,曾祖父心里,就猜到了那赏花宴会是个什么情景,只怕大多数来咱们府里的,都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鹿阮被鹿老太爷几句话给拉回了神,她果然还是小看了古代人的智慧,或者说,小看了古代在官场混了几十年的老油条。看来她这次来是多此一举了,鹿阮在心底长叹了口气,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曾祖父原来是早有心理准备的,这就足够了。

    “不过,”鹿老太爷倒开始反问鹿阮:“不如阮儿猜一猜,最有可能在赏花宴中挑起事端的,是哪家的哪位小姐?”

    “……阮儿怎么知道?”

    “若是给你一份人物关系图,另加一份今日帖子的回执,你可能猜一猜?”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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