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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书盈

    琴书盈和厉望星之间的诡谲氛围,在一旁坐着的鲁庄郡主恍若不知。琴书盈和厉望星静了一瞬,到底还是厉望星先开口说了什么,琴书盈拿眼看了她,才将将就就的踩了台阶下来。

    而一袭胭脂红长裙、外罩一件灰鼠皮大氅的鲁庄郡主正倚着窗户坐,她离琴书盈和厉望星稍微有些远,开启了不愿被人打扰、生人勿近的气场,只静静地赏着窗外的白梅。琴书盈和厉望星倒开始说笑个不停,只声音压的低低的,应该是不想惊扰到赏梅的鲁庄郡主。

    鹿阮就是这个时候带着青乌进来的。

    “咦?”

    听到有响动,最先回头看到鹿阮的,竟然是大家都以为赏梅赏的聚精会神的鲁庄郡主:“鹿阮?你怎么过来了?”

    有鲁庄郡主先搭话,鹿阮再回答就自然多了,她礼数周到,眼睛也不好奇的乱瞟乱看,只专注着鲁庄郡主道:“回郡主的话,阮儿的一只金丝镯子不知什么时候掉了,没敢让母亲知道,带了青乌过来想着到处找一找。”

    “是该找找,毕竟带出来了,原样儿带回去才好。你也是懂事,知道今日你们是主人家,鹿夫人少不得忙碌,这点小事也实在犯不着叨扰她。”

    鹿阮点头笑着应是,答了鲁庄郡主的问话,鹿阮才转头往周围看了一圈,视线从琴书盈和厉望星脸上分别一掠而过,毫不停留漠不关心的样子仿佛这两个人是随处可见的两盆花。厉望星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鹿阮没理她们,她们也没先理人家呀。可琴书盈心里却有些不受用,毕竟向来只有她懒得搭理别人的份儿,别人休想不主动搭理她。

    “这位就是鹿小姐?”

    见琴书盈出声,鹿阮想要离开的脚步一停,朝琴书盈笑了笑:“姐姐可是有什么事?”

    “你可知我是谁?”

    这就是琴书盈了吧?鹿阮在心里想,但是她现在就算知道也得说不知道,否则一个不怎么出府的人怎么会知道另一个从未见过的女孩子的名字?这不符合逻辑,也解释不通。

    “阮儿不知姐姐姓名,可否请姐姐告知?”

    料想鹿阮也不知道,琴书盈略一抬下巴,像只骄傲的小公鸡,张扬中带点可爱,是她这个年龄可以被包容的可爱。

    “我乃户部尚书琴大人之女琴书盈,你是鹿大人的女儿?你可以叫我一声琴姐姐。”

    “琴姐姐好。”

    鹿阮略一蹲身,等直起身,便朝有些犹豫该不该也跟着互通姓名的厉望星看去,率先问道:“那这位姐姐叫什么?可否告知阮儿姓名?”

    “当然,我叫厉望星,约摸着也比你略长几岁,要是你愿意,也可以喊我一声姐姐。”

    “好呀,望星姐姐。”

    厉望星显然也很是喜欢鹿阮的叫法,她脸上的笑容特别灿烂,好心情一目了然,让人看得分明。也是,鹿阮能理解,“厉姐姐”这三个字听起来确实没有“望星姐姐”四个字好听,小姑娘嘛,大多希望自己什么都是美好的,连小小的一个昵称也不例外。鹿阮也是从这个年龄慢慢长大过的,对厉望星的小女儿心思很能感同身受。

    确认了厉望星就是过敏严重的那个女孩儿,鹿阮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她早就有心理准备,所以对被证实的结果没有太大反应,反倒是看懂了鹿阮暗示的青乌看起来有些震惊。不过证实归证实,这么小的小姑娘要受那么大的罪,承受本不该承受的痛苦,鹿阮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得想个法子救救她,这个念头不光鹿阮有,青乌也有,青乌试探着问鹿阮接下来怎么办,鹿阮知道她的意思,让她稍安勿躁。没看到厉望星的时候,鹿阮觉得如果能在加害者有小动作前制止是最好,实在没能制止,就一定尽全力把加害者人赃并获,不让鹿府蒙受不白之冤,受飞来横祸。可是现在,鹿阮见到了活生生的厉望星,和她说了话,心里的想法就有些改变,她想尽全力在加害者有小动作之前就把小动作给破解掀翻,不让厉望星落入生死一瞬的糟糕境地,不让她承受因别人的歹意带给她的苦痛。

    既然确定被害者是厉望星,暗害她的手段又是过敏,加害者的范围就缩的很小了。即使鹿阮仍坚定的把琴书盈认定为加害者,但万事无绝对,鹿阮也不能真的把什么都往琴书盈身上倒,只能说凡事先紧着她来查,其他人也不能错漏掉。

    “走吧,梅香阁没有,我们再沿着来路找一找,实在找不到也就算了,一个金丝镯,想必母亲不会因这个说我什么。”

    演戏要全套,鹿阮这么说,青乌接的也很迅速,她配合道:“那奴婢陪着小姐再找一找,找不到咱们便报给夫人吧?”

    “好。”鹿阮跟鲁庄郡主她们行了礼,带着歉意说道:“和诸位姐姐相识一场是缘分,可惜阮儿还有事要做,就不陪着姐姐们了,以后若是姐姐们得了闲,尽管来府上找阮儿玩儿,别的不说,府里嬷嬷们做的糕点小食还是很好吃的,保管让姐姐们尽兴而归。”

    “敢情阮儿是个小馋猫?”鲁庄郡主看起来很喜欢鹿阮,她第一个答应道:“我出府有点难,母亲总拘着我不是绣花就是写字,不过能出来就一定来找你,听说你只是来这里小住?那等你回去了,一定提前给我说一声,给门房说姓鹿,是我朋友,他们就会把你的信第一时间送到我手里了。”

    “是,阮儿记得了。”

    琴书盈和厉望星也相应的说了几句来玩儿的话,琴书盈说的听起来应该是客套,但厉望星好像是真心想多交朋友,答应的既爽快又兴奋,仿佛还没有离开,就已经开始计划着什么时候再来找她玩儿了。

    前脚刚离开了梅香阁,后脚鹿阮脸上的笑就立时消散了个无影无踪,心头有事沉甸甸的压着,让她想笑也笑不出来。她叹息一声,低低的朝青乌吩咐:“去找楚萧,让楚萧想办法尽快查到和琴书盈有关的消息,越细致详尽越好,再让楚萧叮嘱侍卫们,盯紧各家小姐和她们身边带的婢女,以防她们在饭食茶点上做手脚。”

    青乌一一应了,又听到鹿阮继续说:“母亲那边找的大夫想必医术精湛,务必和母亲确认那些大夫们是否精通于各种癣症,手里还要有应对食物中毒和食物相克的药物。”

    没办法,这个时代暂时没有“过敏”这个词,但当有人出现过敏症状的时候,比如桃花过敏,大夫便会把桃花过敏表现出的症状称为“桃花癣”。别的例如食物过敏之类的怎么称呼,鹿阮不清楚,只能统一归类为癣症,为了以防万一,她还说了食物中毒和食物相克,盼着大夫能将就着对症下药及时医治。医生是鹿老太爷授意后鹿夫人安排的,用的也大多是鹿老太爷的人脉,鹿夫人的人脉当然也用了,救命的事情当然是准备的越充分越好。

    “让我想想还有什么,”鹿阮脑子转的飞快,青乌看得出她想要确保所有的安排都万无一失,可是没有人无所不能到事事算无遗策,有意外很正常,青乌不忍心给她泼凉水打击她,于是没有说话,只耐心的听她说。“哦对了还有,母亲那边安排了如意姐姐负责监管大厨房和小厨房,你再和她讲一遍,确保咱们府里的大小厨房不会出现问题。”

    “好,”青乌认真点头:“放心吧小姐,奴婢都记下了。”

    “辛苦你了青乌,”鹿阮有点后悔没有多培养一个心腹,这样青乌有人帮忙分担,身上的担子就不会那么重了。“我尽快再挑几个小丫头分担你的压力,只不过教导小丫头的事情,还得辛苦你占多半,母亲那里能帮忙,但人到底还是要过来我身边,而最了解我这边生活习惯和行事作风的,只有你一个。”

    不过这些在青乌看来,哪里是麻烦?这是器重。只有主子最信任的人才能得到主子最多的指派,因为其他人信不过,所以信得过的人要能者多劳,青乌心里门儿清,又怎么会有一丝怨言半点委屈?

    不过这些是后话了。

    青乌去做事,鹿阮独自回了荷花厅。她出来借口找镯子实则看厉望星的时候,没有把阿桃和阿杏带出来,青乌不在,她身边却不能离了人,所以鹿阮准备带上还在荷花厅的阿桃和阿杏,另外寻个僻静的地方等楚萧或青乌报过来的消息。

    相较于西院的热闹和隐藏在热闹底下的暗流涌动,东院就显得安静舒缓许多。东院布置偏文雅,北面是望月阁和岁寒草堂,东面有个小亭子,小亭子叫揽月亭,亭外栽种了不少竹子,竹子附近还围了一圈卵石小径,小径上方有悬挂起来的竹灯,可想而知当夜幕降临,竹灯一盏接一盏的亮起来的时候,揽月亭周围会形成多么雅致的一番景象。

    此刻离天暗下来还早得很,竹灯自然是没有亮的,不过代替竹灯且超越竹灯的存在的却是一群风华正茂的少年。这群少年是如今大夏王朝的新鲜血液,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带着蓬勃朝气闯进朝堂,给正值壮年的大夏王朝注入一管更加强有力的针剂,让大夏王朝得以展现出更加繁盛的样貌,维持住壮年的鼎盛。

    望月阁里几位华服少年正捧着名家真迹啧啧称赞细细观赏,情难自禁时,索性叫上几壶酒,把酒拿的远远儿的,借着微醺醉意抒发诗情。

    岁寒草堂里的人更多一些,年长一些的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谈天说地,畅意直言,年少一些又不大爱热闹的,就各自找了位置或作画或写诗,怡然自得。草堂里笔墨纸砚都是充足且备好的,不仅有市面上少见的珍品,甚至好些都是平日难得一见、只作为收藏用的孤品。当然,达官显贵爱面子,少年人也大多自诩君子风度翩翩,既是君子便不夺人所好,因此那些珍品孤品客人们反倒不好意思去用,无论画画还是写字,都只是选用其他的墨条砚台。不过善察人心的主人家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客人们珍视避开主人家的贵重之物,主人家也自然要用不俗之物招待客人,回报客人们的好意。所以,除了珍品孤品,鹿府在草堂另外准备的笔墨纸砚,一律是书斋卖的最贵最好的,让客人们用的很是尽兴。

    有酒作陪吟诗作对的望月阁里已是醺醺然,墨宝在怀畅所欲言的岁寒草堂里一片和谐,独独只有一个揽月亭,清冷的好像与世隔绝。

    但这仿佛无人般寂静的揽月亭里,实际上是有人的,且还不止一个人,有俩,正一坐一倚的低声交谈,偶尔一两声脆响,宛如玉石相撞,戛玉敲冰,那是剔透的白玉棋子落在黄梨木棋盘上发出的响声。

    “倒是没想到你今日会来,”执白子的人是鹿兰庭,他笑着看对面执黑子的人,明显熟络的语气听起来对方应是至交好友:“你不是向来不爱参与这热闹,怎么今日有了这般闲情逸致?”

    “嗯?”执黑子的手骨节匀称清瘦白皙,让人光是看了这双手便先入为主的有了好印象,他似乎正在思考下一步棋该落在哪里,所以应答的声音懒懒的,听起来颇有些漫不经心:“嗯…就过来看看。”

    一听就没说实话,不过鹿兰庭并不介意,这人的脾气性格他很熟悉,习惯就好。鹿兰庭等对方把黑子落下,又紧跟上一枚白子,棋盘上黑白两子厮杀正烈,下棋的两个人却都淡然自若,一点儿没受棋局影响。

    “哦对了,”鹿兰庭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他不是一下棋就变哑巴的类型,说话并不妨碍他思考,幸好对方也不介意他这个毛病,索性鹿兰庭就直接问了出来:“最近我可听说了一件事,还正好与你有关,你可要听一听?”

    “……说。”

    “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说你一直不愿娶妻,是因为心有所属,说你在江南时受过伤,偶遇一名医女搭救才没有失了性命,所以你对那名医女情根深种,迟迟不愿另娶他人。”

    正准备落子的手一顿,随即带着笑的声音响起:“……还有吗?”

    “还有,”鹿兰庭看到对面的人听了这话面上一闪而过的无奈,继续道:“还说那名医女后来因救人丢了性命,你难以忘怀,此后总是对会医术的女子青睐有加。”

    “啪嗒”一声脆响,鹿兰庭将视线投向棋盘,黑白棋子几乎占满的空当儿,白子原本即将包围住黑子的包围圈缺了个口子,黑子一路高歌猛进,凭借微弱优势赢了白子。

    “你输了,要再来一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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