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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两人之间谈话的戛然而止不禁令索尔倍感意外。他本以为自己会和这位情报部部长聊上一整个下午,但对方的全息手环忽然亮起了一道表示接收讯息的光,以至两人不得不暂时中断谈话,好让零能抽出短暂的时间去阅读上面的文字。

    “抱歉。”零抬起胳膊肘,做了个稍事休息的手势,他开始读手环上收到的讯息。

    虽然两人距离不远,但索尔看不清讯息的内容,不过他从这位情报部部长的面部表情的细微变化发现,或许两人的私聊将要宣告结束了。果然,当零在抬起眼皮时,他那瘦削的身子也从审讯椅上滑了下,他用另外一只手杵着审讯桌那光秃秃的暗黄色桌面,低声对仰头望着他的索尔轻声说道:

    “很不幸,我的朋友,我们的闲聊不得不暂告一段落。同你聊天很愉快,索尔。但还是暂时将快乐放到合适的时候再加以享受吧!那么,再见!”他伸出那只佩戴全息手环的手,与索尔握手告别。

    “嗯,唔,再,再见!部长大人!”索然磕磕巴巴地回应道。他本想再说些什么,但脑子里一片混沌,什么言语也组织不起来了。

    零替他打开审讯室的大门,索尔立刻向一只重获自由的兔子般窜了出去。在门口他一头撞在了一名研究员的身上,他急忙致歉,然后逃也似地离开,他可不想被别人误认为他又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以至情报部部长本人亲自提审。

    这时有人从背后叫住了他。

    “索尔?索尔!是你吗?”

    索尔下意识应了一声,转过头去,却愕然发现叫住他的人竟然是敏思!他立刻涨红了脸,对她探寻的目光报以怒目而视。

    “干嘛?”他恶狠狠地回敬道。

    “我倒要问你,你在这干嘛?”敏思盛气凌人地说。

    索尔绝望地发现,她身边不仅站着斯坦,还有伊凡和玛丽二人。伊凡和玛丽同是九子之一,现任研发部高级研究员,索尔已经有很多年没见过两人了。斯坦表情古怪,他离审讯室的门最近,显然他瞥见了从里面闪身而出随即又消失无踪的零。离门稍远的伊凡和玛丽二人显现没有瞧见零本人,但他们的眼神在审讯室与索尔那愈发酱红的脸之间游移,脸上和嘴角上挂着的幸灾乐祸的意味愈发浓郁恼人。

    “你管不着!多事!”索尔气哼道,转头就走。

    “他怎么走了?”这是伊凡的声音。

    “真不礼貌!”玛丽接口道。

    索尔连蹦带窜地跑了起来。他要赶紧离开这四个令人发指的讨厌鬼。

    在电梯里,索尔对着金属墙上自己的倒影自怨自艾了好久,他在中途选择换乘去培育所的电梯,而非折返回地表仓库。索尔的翘班实属平常,何况地表仓库需要他干的活计并不多。电梯在培育所地下三层的位置停住了,索尔从电梯里走了出来。他背着手,装作无所事事的模样向上走,他故意绕路,穿过地下二层的空旷训练场和地下一层的科学实验室,他有意在科学实验室里多停留了一会,好让自己不宁的心绪能平静下来。这间科学实验室是早期普修丝等人教导异人简单科学实验的教室,如今早已弃置不用。里面曾摆满了各类精密仪器,如今这些仪器都被收存入库,只剩下空荡荡的试验台和被管家型机器人打扫得一尘不染的地板。索尔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来。把头靠在冰凉的墙面上。

    他一直在思索一件事,那就是零今天叫他去亲自会面的真正目的。但他什么也想不出,他愤愤然站起身来,不大乐意沉浸在妄自菲薄的幻想中,即便这样做总能让他认清自己当下的悲惨处境。在离开科学实验室前,他特意用水洗了把脸,好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无精打采。随后他踏上通向一楼大厅的楼梯。

    在楼梯转角处,他碰到了同样在上楼的梅丽。

    两人愕然对视,又猛地相视而笑。

    “索尔!”梅丽一如那只愉快而活泼的小猫,从楼梯上端一蹦一跳地来到索尔面前,她故意在距离他还有三个台阶的地方站定,这样她就能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了。

    “梅丽!我的乖乖!你翘班了?”索尔满含欣喜地嚷道。

    “嗐,嗐!你该加上‘也’才对,你该说——你也翘班了?这样才对,索尔。”梅丽不置可否地认真纠正道,旋即又笑了起来。

    “好吧,好吧!那请允许我重说一遍——你也翘班了?梅丽?”索尔也笑着说道。

    “不,不对!你不该这么问。因为翘班的人是你,而非我,知道吧?嗳?这很好理解嘛,你翘班了,但我没有,就是这么简单。”梅丽边比划表示否定的手势,边这样辩解道。

    “那成,你没翘班,翘班的人是我。”索尔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你怎么啦?索尔。你看起来不大高兴的样子,脸丧得厉害,大概是又吃瘪了吧?嘻嘻,像坨霜打的茄子。”梅丽见自己的玩笑话并没有达到预期效果,于是就改变了逗乐对方的方式。

    “我没有。”索尔强调地说。

    “嗳,干嘛生气?不该生气才对。让烦恼与忧愁见鬼去!”梅丽说着,在索尔头顶比划了一个巨大的圆圈,然后又将手递给他,“来吗?我们俩一起上去,我替你给普修丝大妈打掩护。”

    索尔伸出手,梅丽捉住他的三根指头,然后拽着他向上跑。

    果然,两人在大厅拐角处遇到了鬼魅般神出鬼没的普修丝。普修丝虽生得一副男人般硕壮的身躯,但却一点也不影响她悄无声息地移动和跟踪,此刻她就这般消无声息地从两人背后冒了出来,一手揪住了索尔的后脖领子,一把将他提了起来。

    “好啊!好啊!都学会翘班了,啊?真是好大的胆子!”她像提溜鸡仔那般揪住索尔,把他用力往自己跟前拽。

    可怜的索尔任由她揪住后脖领而不敢反抗,他深知反抗这位老女人的下场。

    “普修丝大妈......”索尔哭丧着脸讨好道。

    “你有什么可说的!”普修丝盛气凌人地嚷道,言外之意就是——坦白也从不了宽。

    “我没什么要说的......”索尔咕哝道,继续哭丧着脸。

    “还敢叫板!”

    “不,不,我没有......”

    “他没有翘班,普修丝大妈。你误会他了。”梅丽的声音适时响起。

    “哦?哦!原来你也在这,我乖巧的猫崽子,你也在!那么说,你俩是串通一气,既骗过了今天的负责人,又想在我这蒙混过关,嗯?”普修丝像才发现梅丽那般,发出了一连串惊讶而愤怒的叫喊。

    “当然不是!”梅丽尖声辩驳道,她鼓足勇气说,“是生命研究所的负责人们要去开会,一个重要会议,但我不知道名字,因为敏思不愿跟我说,但她大开恩惠,放我们这些无事可做的人回去休息。”说罢她还特意指了指索尔。

    “正是这样......”索尔哑着嗓子说道。

    普修丝狐疑地盯着两人,然而她失望地发现自己没有在梅丽的脸上发现端倪。梅丽是九人中最不擅长撒谎的人之一,她每次尝试撒谎都会因内心防线提前崩溃而告终。

    “那好吧!”普修丝松开揪住索尔的手,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那好吧!那就好好休息!”她转身离开了。

    两人一前一后,逃也似的跑了。

    “梅丽,你怎么在这?”两人离开普修丝的视线后,索尔好奇地追问道。

    “嗐!这几天我仔细想了想,觉得我还是搬到这里来住比较合适,因为毕竟我不再是——”她故意停顿了一下,就想看看对方丧气歉疚的脸,旋即她又补充说:“何况,我住多人寝屋住厌了,一群人吵啊吵,总是吵闹个不停,好歹在这里还有我自己的独立房间,嘻!”

    “那真是太好了!”索尔假意欣喜地回答说。

    “一点也不好,还没搬进来就要看某人的糗脸,还不如不搬过来哩!”梅丽煞有介事地说。

    因为梅丽对自己一如既往的鼎力相援,索尔不得不硬着头皮将此前发生的事,和自己内心的疑惑与想法对她说了一遍。出乎索尔的意料,梅丽也对现情报部部长有违常理的做法倍感疑虑。但她还是闻言相劝道:

    “或许他对你的做法,其实很满意也未可知。他打心底赞同你的做法,但又碍于身份不能表露出来,因为这会损害他在你心目中树立的形象。或许,就像你猜测的那样,他想招你进情报部替他办事,但又因你的斑斑劣迹望而却步,他想试探你,探探你的口风和,和人品,呐,我不是说你人品不好——我的意思是,他作为掌大局者,定要以保证科技会总部的安全为首要责任,是不是?他总不能招揽一名他自己放心不下的人做他的部下。但老实说,我若是你的话,即便他真的向你抛出了橄榄枝,我也不会欣然同意,我听说在情报部工作可比干拓荒队的活计危险得多,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遇害!或是在某次行动中,或是因为内鬼出卖,嗳,我当然坚信这里——在科技会里大抵是不会有内鬼的存在。但,唉......算了,我担心的问题太多,假如你真想进情报部,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唔,或许你是对的,梅丽。”索尔这样敷衍地回答道。因为他实在不知道,那个身材瘦削,满脸阴霾的家伙除了在自己心目中树立了阴冷桀骜的负面形象外,到底还有什么值得自己夸赞的品行。他接着说道:

    “可是,我不能肯定自己猜测的是否正确,其实对零想纳我如行的想法也只是突然产生的幻念罢了。或许这幻念的产生本与我痛恨那些掳走自由民从事邪恶实验的军方大兵有关,即便在我决定不再找他们的麻烦后也不能释怀,这些天我多么努力地强求自己不再就范啊!但我对他们的恨意却是无法短时间内消除的。老实说,在我夜袭军方的车队,杀死那些士兵时,我也曾无数次幻想过,假如我能得到总部的哪怕一丁点儿技术层面的支持,恐怕干掉这些全副武装的士兵就更加容易得多。

    至少,不会因周围没有足够大的石块堵路逼停车辆,而不得不放弃行动!有时我也同他们近身肉搏,但其实这很危险,总有士兵悍不畏死,拉响身上的手雷誓要与我同归于尽......好几次我被炸飞,炸得全身是血,耳朵里总是不断响起这些声音——噼里啪啦,叮叮咣咣,稀里哗啦......就好像有人把我的脑袋打碎了,又狠狠地搅和里面的脑浆一般令我难受得要命。然而,我还是要强迫自己马上从地上爬起来,要么尽快跑掉,要么和剩下的士兵继续拼命......但多数时候,我会选择跑掉,因为我并非战争型机器人,我也怕死,死亡总会在不经意间不期而至,在我耳朵边呢喃絮语。你或许想象不到它对我说的最多的话是什么——

    ‘你又逃跑了!懦夫!你又弃那些被掳走的可怜人于不顾,你任由他们自生自灭,你任由恶魔将他们带离,你将亲眼见证他们被拖入地狱时凄惨的嚎叫,你将替他们收拾被恶魔啃噬得残破不堪的尸体,并在梦中重复这样的画面七百七十七次,直到你也堕落成为恶魔的一员!’”

    “这就是死亡惯常对我说的话,梅丽。它对我的怯懦报以嘲弄,但我却罕有回头。有时这嘲笑像微风在耳边絮语,有时又如斯嘹亮,好似天际的惊雷。逃跑后,我也很少会立刻回到受侵袭的自由民的避难所。我害怕那些满怀期盼的眼神会因我的两手空空、背后无人而转变成失落和绝望。哭声总是会让我的心绞痛不止。而在那时,我脑海所想的最多的就是——为什么科技会不派人来保护这些可怜的难民,为什么正义得不到因有的声张,为什么我不是一名身负真正神力的天神,或许那样,我就能像一位真正的英雄——伸张正义与和平了!”

    “你不该如此责备自己,索尔。”梅丽攥住索尔的一只手,轻声劝慰道,她仔细斟酌着字眼,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有说服和抚慰对方的可能,“不论是谁在面对死亡时都会表现出怯懦和恐惧,这没有什么值得妄自菲薄,你做的很好,但只是这般用自怨自艾来阻挠自己的野性尚还不够,你应该从现在起就行动动起来,用行动向零证明你是一个值得他赏识的骏马,而非一匹不能自我约束的野性十足的马驹。”

    “唉,让我们以后再谈这件事吧!”索尔神情低落地说道,他又岂不明白梅丽的一番好意,但改变又谈何容易呢。他叹了口气,又接着说:“我会尽量克制自己做个好人,梅丽。”他在‘好人’两字上故意加重了音调,“至于现在,我只希望某人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递刀子,或者普修丝大妈不打晚上就忘了刚才那茬子事。”他在最后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