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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在实时画面记录模块启动的同时,索尔感觉自己似乎与周围空气融为一体,他的意识开始向四周围不断扩张,像一张密集的大网,逐渐延伸到绝壁周围,再猛地俯冲向下,迅速向前推进,划过平原社区的每个角落,不遗漏任何细节,于是整片平原社区的大致全貌就被记录在实时画面模块中;紧接着,他的意识再度集中,朝着每栋房子,每条河流,每片湖泊,每棵高树和矮丛,每个走在道路上的行人和车,以及修剪整齐,尚还洒满露珠的草地,草地上,河流、湖泊边戏耍的大人,孩童和宠物;就连藏匿在暗处的监控模块,也无一不被他的意识全部覆盖。如此密集的调用意识记录画面使他的大脑不堪重负,他开始感到疲惫不堪,战衣立刻替他承担了大部分体力消耗,并源源不断地向他的大脑提供必要能量,于是他重又强打起精神来,将意识的触须结成的大网向前上伸展,朝着最中心的白色柱状建筑蔓延而去。

    离得近了,才愈发能感觉到这六座白色柱状建筑的宏伟精妙。不计其数的有机复合材料从下至上,构筑柱状建筑的基础,其内再分百层,每层皆被分隔出大小不一的空间,用以居住,生产或办公,无数各类型人工智能各司其职,在属于各自的岗位上进行全天候作业,以至六座柱状建筑,宛如六座三位一体的超级有机生命复合体,互相连接,互给互足。

    在索尔用意识扫描记录六座柱状建筑内部大体全貌的同时,他也看见了熟面孔——和他在污水处理池有过一面之缘的米丝崔丝。她正站在一堆打扮入时的人中间,正在向他们下达某项指令,为此她声嘶力竭,张得俏脸通红。但索尔听不见她说什么,他也懒于用口型去揣度对方话里的含义,便将意识的触须迅速向上延伸,直达穹顶。而阳光则来自穹顶,炽热,耀眼,一时令索尔的意识大网几欲瓦解,他强行忍住痛楚,扶摇直上,直到意识的触须覆盖住穹顶的每一个角落。穹顶之上是密集的阳光传导装置,将地表阳光汲取装置收集到的阳光经过处理后毫无保留地挥洒下来。

    索尔很想知道假如到了晚上,这穹顶会否将天空的星河和皎洁的月也一并投射下来,但他不得不收回意识的触须,战衣提示有自动巡逻无人机靠近,以至他不得不立刻躲进茂密的植被区以防止被捉。待他刚一躲藏好,数架武装无人机就飞速沿着绝壁迅速从半空略过,随后又在绝壁的尽头迅速掉头,按原路线折返消失。他从藏身处钻出来,最后看了一眼绝壁下的平原社区,这片区域的画面已被记录,但他没有选择就此罢休,他打算将背后的P区也记录进去。索尔转身朝前走了一小段距离,让自己的身体再次隐没在茂密的植被中。旋即他又原地站定,将意识扩大:

    最先纳入意识的触须的是一片倒‘工’形的大片绿植区,这片绿植区横亘在P区与绝壁之间,宽度高过一公里,两侧分别向两头延伸,分别与绝壁边缘和污水处理厂的绿植区相连接,无怪乎沿着绿植区一路前行,便会径直抵达这片分隔两区的交界处。

    沿着绿植区的缓坡逐渐向下,会来到早前看到的那片林立无数座黑色柱状建筑的P区,P区的地域规划显然比起绝壁下方的平原社区要拥挤狭窄许多。单论占地面积,平原社区是P区的两倍有余,况且,这些黑色的建筑,是由钢筋混凝土等传统材料建造而成的。

    冰冷,黑暗,绝望。这是索尔的意识覆盖黑色的建筑群后的第一印象。人数在P区比平原社区多了不止十倍,从狭小的方格式居民房到拥挤不堪的过道就能轻易辨别二者间在人数上的差异。索尔让意识扫过居民居住的方格式小屋,钢铁与混凝土拼凑成小屋的整体,每间小屋相隔不到半米,墙体由混凝土浇筑而成;假如不去在意门前混乱,拥塞的过道,那么这些方格式小屋就好像一间有门的,但不巧另一头被墙壁堵塞不能通行的狭长走廊。屋内有床,横亘在狭长的房间里,也有其他必要设施,被左东右西地分开摆放,以腾出狭窄的走道方便通行;床分上下两到六层,按住在小屋的狭长程度分设其中。至于门口的过道,它勉强能被成为街道,人流多若巢蚁,拥塞不堪。为了方便屋内人出入,门也被设计成了卷帘的样式。

    即便到处都亮着灯。昏聩,老旧,不稳定的暗黄色光芒占据了整体光照的大半以上。索尔不敢相信自己的意识所看到的一切,他急忙又将意识拉远,想重新打量这片冷寂之地,令他失望的是,这一切正如当下所给予他的印象那样,充满寂寥与绝望,仿佛无数根拔地而起的黑色坚冰,被昏聩的光勉强照亮。索尔被眼前的场面惊骇得喘不过气来,他感到头晕目眩,迅速收回意识的触须。他跌坐在地上,惊骇欲绝,大口喘着粗气。他从未想过这片雄伟的黑色建筑群竟是这般令人绝望的死地。他们的生活,甚至还不如以地表废墟为家的自由民,至少后者不会像囚徒般挤在狭长的‘牢房’内!眼下,这两方柱状建筑唯一相似的地方,大抵就是形状和三位一体的用途吧!

    由于惊吓过度,再加上过度消耗精力和体力,令索尔不得不暂停下来稍事休息。接连两次超大范围的意识覆盖和画面记录令这套超级战衣和他的穿戴者不堪重负,疲惫和头晕目眩如此强烈,战衣分担并不断修复受损的机能也无济于事。实时画面记录模块承受不住极端超负荷运转率先停止了运行,该模块严重受损的提示同时传入索尔的意识里。索尔索性仰面躺下,想借缓解全身脱力的晕眩感。待他恢复如初,他原路折返,朝那片如画的平原社区和白色柱状建筑瞧了许久,才恋恋不舍地朝P区的方向走去,他要赶在中午前回到八人暂住的小屋,好在其余七人以寻他为借口跑到外面去招惹不必要的是非。他全力朝前跑去,前方那黑色的建筑就是他前行的向标。

    海水在晚霞的映照下泛着蓝色与淡金色的波澜,不断拍击着黑色的礁石,将乳白色的泡沫飞溅至岸边,甚至更远的地方。梅丽赤着脚,独自在礁石上来回穿梭。她正忙着抓捕礁石上的甲壳和软体生物填充背上的样本收集袋。

    临近傍晚,阳光远不如白天那般酷热难当,她索性脱掉防护服,好让自己的动作更灵活些,她身姿灵巧,宛若跳跃的浪花,凶险的礁石区成了她嬉戏的娱乐场。本来,作为九位天赐之子的她,本对辐射免疫的她,是不需要穿戴任何防护服,就能轻松自如地在地表任何恶劣环境下活动的。但作为年仅十七岁差不到三个月的她来说,白天过度接受太阳光的恩泽毕竟会对皮肤的颜色产生不必要的荼毒。此刻她正享受着和煦的阳光和冰凉的海水,想赶在天黑以前再往样本收集袋里多填充一些,好让下一个白天不用太过繁忙。

    礁石区从来都是她的专属领地,这片区域因环境复杂且凶险异常,容易摔倒划破防护服等原因着实令其他研究员们望而却步。但实际上,不论海水也罢,空气也罢,土地亦或是雨水,其内的辐射含量已经在科技会与军方,还有地球自身的不懈努力下,降低至能够被正常人接受的水平,只消定期服用消辐药物,普通人也能在地表安然存活。只是,对科技会的绝大部分普通人来说,他们断然拒绝贸然将身体暴露在‘危险’之下,故采集危险区域的样本的工作便顺理成章地压在了梅丽一个人身上。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当周围不再看得清楚时,她才悻然折返。海滩上仅剩下她一个人。极目远眺,能隐约看见科技会林立在暗粉色海面上的庞大海水净化装置。该类型净化装置遍布目前仅剩的半个地球的海岸线,整日不停净化海水内辐射等有害物质的同时,也会定期向大气喷射淡化后的淡水,用以促进降雨量,以缓解愈发酷热难当的大地。在梅丽活动的礁石区不远的沙滩上,坐落着一座临时搭建起来的地表研究所,这里是本次科研任务的大本营,除负责研究海洋生物的样本外,还兼顾分析海洋水质的重要任务。很快,沿其他海岸采集样本的小队也随着夜幕的降临回到研究所内,众人排队,领餐,三五成群地在就餐区享用晚餐,稍稍休息后,再投入到科研任务中去。

    梅丽百无聊赖地坐在众人间,翻看手环上的留言:三条生命研究所例行简报;一条‘拓荒队地表分队近期的’名单;一条系统近期天气播报;以及,数条科技会管辖境内逸闻趣报。她着重细看‘户外采集安保组名单安排’的名单,想在近一个月的安排名单里找到某人的名字。某人自然是指索尔。印象里,他正式加入拓荒队已有数月有余,可梅丽一次也没有在‘月度户外采集安保组名单安排’里看见他的名字。

    失落一度令梅丽感到愤慨。她知晓拓荒队内部名单安排的内幕!但凡新兵,或主动要求加入拓荒队地表分队户外采集安保组的人,都会如愿以偿得到满足!没几个人愿意主动加入户外采集安保组,较之战备,后勤,驻守等大组,户外采集安保组的工作枯燥乏味,且危险程度丝毫不比前沿战斗组差多少。近些年,随着愈来愈多人申请离开户外采集安保组,科技会高层只好启用大批接受过正统军事训练的异人加入到该组以次充好,这使得本就艰难的户外样本采集工作愈发变得困难重重。异人的平均古怪异常的性子梅丽亲身领教过无数次,为此她没少对自己最好的朋友索尔抱怨,但她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希望他能加入户外采集安保组,好和她有充足的时间腻在一起。

    平心而论,梅丽喜欢索尔,不仅是因为他善于聆听,且性子温润沉稳,两人之间的匪浅关系,要从年幼时算起。作为两个最特殊的怪人,索尔因无穷巨力身受旁人畏惧诽谤,而她则因精神控制的异能饱受旁人猜忌。读取他人思想,是不明就里的不知情人最乐于津津乐道的猜忌之一。梅丽的精神控制实际仅对灵长类动物以下的物种有效,所以也就不存在控制或窃视别人思想的可能了。

    况且,以其说那是精神控制,倒不如说,那是利用强大的脑神经释放的脑波信号暂时击晕或令压制对方的攻击意识。即便生命研究所早已替她辟谣,如今愿意接纳梅丽的人依然仅限于生命研究所的研究员们,和少部分长期执行户外采集安保任务的老面孔们。而今,梅丽因得到了一部分人的真挚友谊而感到幸福,她也希望那匹野马,那头犟驴,那个独来独往的笨蛋,也能加入到自己好不容易维序起来的友谊的圈内,在友谊与爱情的互相炙烤下,蜕去他裹在身上的坚硬冰冷的外皮,重新变回早年时那个阳光开朗的他。

    然而,就在梅丽准备随众人离开就餐区,进入试验区,继续为白天采集的样本详细归类的档口,敏思向她的手环发送了一封私人讯息。内容简明扼要:

    ‘梅丽,请尽快联络我,敏思。’

    “敏思着急寻我,许是出什么事了,我稍后再来——”她对在一旁等她的朋友们说道,随后迅速在众人面前消失不见。

    她没有回公共寝屋,而是选择来到沙滩上,她在远离研究所的地方停下来,在黑暗中用手环联络敏思。仅数秒钟,敏思的声音就从手环那头传了过来。

    “梅丽,喂?梅丽!”对方的声音听上去焦急极了。

    “我在,敏思,我在,发生什么事了?”梅丽小心翼翼地问。

    “我,我,你一个人吗?你在哪,海边吗?我听到了海浪的声音。”

    “对,我是一个人,在海边,附近一个人也没有,除了海水和沙,什么也没有。”

    手环那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梅丽以为通讯断了。

    “敏思?”

    “索尔不见了。”对方的声音好像掀动海浪的风,掀起梅丽内心的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