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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梅丽深深吸了几口气,缓缓地说道。

    “我不知道。零分别找到我和斯坦寻求帮助,但解释只是:他被派去执行秘密任务后失联,最近一次汇报表明行动似乎遇到了难以解决的大麻烦,再后来,他和他所在的整支小队都与零失去了联系。通讯模块是斯坦新近研发的,故零找上门来,要他帮助联络上失联的小队,恰巧我也参与过那个研发——”敏思用力清了清嗓子,拼命抑制住呼之欲出的哽咽,她颤声继续说道,“斯坦被吓坏了,他生怕是由于自己的新成果有瑕疵而导致了这起意外,他尝试了许久,将任何法子都尝试了个遍,但就是联络不上!零为此大发雷霆......”敏思说着就忍不住抽泣起来。

    “他,和他的同伴们,失联很久了吗?”没等敏思喋喋不休地说完,梅丽就轻声打断道,她此刻已不知道该思考什么话语来安慰对方,因为她内心的悲恸和对方一样多。

    “不久,从昨天开始,就彻底断了联系——”敏思焦急不堪地回答道。

    这番话反倒令手环那头的梅丽长舒了一口气。

    “只是这样吗?那别担心,敏思。大抵他们是遇到了些小麻烦,但以他的能力是能够应付自如的。或许他们搞砸了任务,怕被零追究责任,便想用别的方式弥补——”梅丽平静地说,猜度着大概率可能发生的情况。

    “可是我,我,从来没见过这般危急的情行!零气坏了,就连他也不禁为那几人的安危面露动容,你怎能不担心呢?”敏思在手环那头发出急躁的大叫大嚷。

    “因为,我也不知道,但我就是知道。他的命没那么容易被夺去。”梅丽低下头,用脚去扒拉松软的沙,一枚海螺被她从软沙里掘了出来,她弯腰将它捡起来,放在耳边仔细聆听。是风和嗡嗡的音浪声。

    “唉,好吧!我还是放心不下,我实在想不通,研发所提供给情报部的尖端通讯设备,即便是在数里的地下避难所也能收发自如,不该完全失联才对!”敏思的声音迟疑而谨慎。

    “你说他在地下?”梅丽追问道,声调也变了。

    “是,实时画面显示,他和那帮异人精英被地下水流冲进了军方的地下避难所。按理说他们早该顺流而下,安全抵达地底深处,”敏思简言道,“本来我想出了一个能联络上他们的法子,就是让你戴上神经收发装置,来帮助斯坦搜寻佩戴在失踪队员脑部的特殊脑波讯号通讯仪,可你不在,我被疑虑和恐惧冲昏了头,不知所措了一整天。”

    “原来是这样,也就是说,他们实际上是通过脑波类通讯模块进行讯息的传输。假如真是这样,或许我能试试!敏思,你先别着急。”梅丽轻声道,将那枚海螺揣进口袋,深深吸了口气。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我该怎么做?”敏思激动道,对方的意外回答令她倍感欣喜。

    “让我想想,假如他们佩戴了这类通讯模块,那么我的意识大概率能感知到他。”梅丽陷入沉思,过了好一会她的声音又从手环那头传出来,“我想到一个法子,不知是否可行,但我想我能办到!但首先我需要你的帮助——你要试着用零联络他时使用的脑波通讯波段向他最后失联的位置发送通讯请求,与此同时,需将该波段的通讯请求也向我所在的位置发送传递,假如我接收不到,你就加大传输功率,这样,我大抵就能与这条互相连接在一起的脑波通讯波段建立稳固的联系。”

    “这样真的可以吗?”敏思有些迟疑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但我愿意一试,毕竟我们九个人的脑波本就与众不同,何况他还佩戴了脑波通讯模块。或许这样做不能直接联络上他,但我想仅只确定他是否安好,是没有问题的。过去,我就曾试着站在相距培育所很远的位置,试着透过培育所那坚固的墙分别找寻并辨认你们每个人的脑波,因此我记得每个人的脑波。不过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而那时我们之间的距离最远不过千米,现在,我需要足够的时间和绝对安静空间。”梅丽一五一十地解释道。

    “这俩条件很容易解决,我稍后就联系负责人,冒昧一问,你大概需要多久呢?”敏思心下骇然的同时,理智依旧占据上风,显然她并不打算让斯坦,零或任何第三者知晓接下来的行动,以及梅丽能凭借意识搜索他人这项能力,善良如她者,不该背负化身武器的重担。一切必须秘密进行。一念至此,她忽然后悔早前对斯坦夸口说,梅丽一定能帮到他们了。

    “我不知道,或许几小时,或许一整天,我现在就回寝屋去,试着寻找他,希望今晚不会被人打搅。”梅丽小心翼翼地说。

    “放心吧,梅丽,今晚不会有人打搅你的。”敏思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果然,今晚梅丽暂住的三人间的寝屋里,整晚都只有她一个人。

    临近午夜,梅丽躺在床上,静静等待敏思准备妥当的讯息。忽然她感觉到空气中似乎有一股陌生且强大的意识信号闯入她的房间,手环上同步出现敏思‘建立连接成功’的信息。她急忙闭上眼睛,反复地深呼吸,随着她将意识逐渐放空,房间内的意识信号也逐渐清晰明辨;她伸出意识的手,握住那段在房间内不停扭动的意识信号,顺着它来时的方向迅速倒退;那缕意识带着她穿越空气与大地,进入到敏思所在的生命研究所内。

    敏思正在自己的私人办公室内,在她面前摆放着一套与斯坦早前在情报部会议室展示的一模一样的全息投影,敏思正是通过这套设备将两头的意识之桥连接在一起的,梅丽的意识进入全息投影,再从另一端钻出,沿着第二段意识之桥向前迅速,她在一座陌生的城市上停下,意识之桥正是在这片区域终结的。

    “敏思,加大信号,这是一片城市,我找不到他。”梅丽的声音从全息投影里模糊地传了出来,吓了敏思一跳。

    但敏思来不及去思考对方究竟如何与自己进行声音传递的,她急忙加大设备的工作频率。同一时间,梅丽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你没事吧,梅丽!”敏思对着空气失声尖叫道。

    “加大信号,敏思!”回答她的却是梅丽坚决的答复。

    第二天一大早,趴在桌上不知不觉睡着了的敏思从梦中惊醒,全息投影不知什么时候自动进入休眠状态,通讯中断了,就在她从惊骇中跳起来,欲要一探究竟时,手环意外收到了梅丽的私人讯息,内容这样写到:

    ‘直到早晨才找寻到他,虽相隔千万里,感知也极不清晰,但能明确的是——他尚且安好。

    谢谢你,敏思。

    你永远的朋友,梅丽。’

    读完这段讯息的敏思终于长长舒了口气。她完全相信梅丽的判断,因为她知道,梅丽深爱着他。

    索尔庆幸自己及时赶回了小屋。他在门口不远处遇到了正要去找寻他的队长和先生,两人对他丢下大伙独自外出寻欢作乐大为不满。但索尔在两人的逼问下咬死不承认他曾偷去过P区,甚至更远的地方。

    “你们这是血口喷人,无事生非,胡乱诽谤!”他装出气急欲翻脸的糗相,大声驳斥对方的咄咄攻势,“今早我唯一去过的地方就是污水处理厂!当然,我还远远看到了那些黑色的建筑,但假如这样就给我冠上自私鬼的头冠,我是断然不能接受的!”

    “好吧,好吧!没去就没去,何必发这么大的火气呢?先别生气,进屋吧,我们给你留了早饭。”队长劝道,不禁咋舌。

    “呦呵,我从未想过他口才这么好,字句尖锐刻薄,啊?”先生也在一旁打趣。

    “你没事大清早跑污水处理厂去干嘛?”队长细问。

    “闲逛,”索尔很自然地回答道,“你知道我在那遇到了谁?”

    “谁啊?”

    “昨晚那个盛气凌人的富贵婆!”索尔故意压低声音道。

    “她?”队长的声调明显提高了八度,这表明他本人对米丝崔丝的印象极差。

    “她去那儿干吗?”先生警惕道。

    “那谁知道,”索尔摊手,“反正不是闲逛,我在水池边遇到了她,还没等我开口,她就先发制人,斥责我到处乱跑!嘿,可把我气得够呛!对了她还警告我,让我管住自己的脚,不要乱跑,以及,把这句来自友谊的善意警告也转述给你们。”索尔愤愤不平地说。

    “这个——真是大清早没事闲得!”队长显然想吐出一个不雅的词,但幸亏还是忍住了,但他任旧不忘意有所指。索尔却无所谓的摆摆手。

    而一旁的先生却对索尔那句‘来自友谊的善意警告’报以古怪的讪笑。索尔大约猜到,作为过去偷盗共犯的先生是听懂了这句‘善意的警告’的真正含义的。

    由于这句警告,也为了能早日离开,接下来的两天里,众人心照不宣地选择老实待在离屋三千米的范围内。倒不是众人真乐意听从对方的善言,而是被派来的医疗队借口整日与八人待在一起,美其名曰创伤护理,但实际却明目张胆地监视八人的一举一动。

    第二天傍晚,晚饭之后是放风时间,早已互相熟谙的十六人三五成群,从小屋里走出来,沿着小径做饭后消食运动。小径不止一条,按照米丝崔丝给医疗队下达的指令,只消这班人不离开污水处理厂的范围,就无需阻止并向她汇报。

    然而,就在索尔准备跟随大部队朝污水处理厂作漫步礼时,先生从后面拽住了他,他转过头,发现对方正神秘兮兮地对着他笑。

    “啥大事?”索尔读懂了对方眼神的意思,却明知故问。

    “废话!我能有啥大事,”先生白眼,“有没有兴趣出去溜溜?”他的眼角朝远处黑色的柱状建筑微睨。

    “当真?”

    “当然,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没有我带路,你小子找不到真正的乐子!去不去?”先生夸口道。

    “去!”

    “你俩在嘀咕什么呢!”米丝崔丝的声音蓦地从背后响起,吓坏了两人。

    “饭后消食。”索尔紧张道。

    “是么?”米丝崔丝用怀疑的目光挨个打量两人,“其他人呢?”

    “饭后消食喽。”先生戏言道。

    米丝崔丝横了两人一眼,遂联络上医疗队,她要求所有人立刻折返回小屋。在等待其余人折返的空挡,三人各据一角,谁也没说话。

    很快,得到命令的医疗队带着另外六人回来了。米丝崔丝示意八人进屋,而医疗队则留在屋外等候。众人鱼贯而入,米丝崔丝嘭地关上了门。屋内一角亮起晦暗的灯,照亮了小半个房间。八人或坐或站,安静等待面前这个一脸严肃的女善人发话。

    “我本该明天才派专车载你们过去,并亲眼送你们离开!”她开门见山,满脸厌恶,“但眼下情况危急,明天一早地下避难所的出口就会禁止任何人通行,直到军方执法队找到那八只在下水道成功逃脱层层追捕的老鼠。”

    说到这,她凶狠地瞪了离她最远的先生一眼,后者则为自己此前的一时冲动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米丝崔丝继续说:

    “由于前不久自由军不成功的恐怖袭击,和自由军黑客组织斗胆攻击地表城内多处军用设施,弄得四处人心惶惶,军方上下如临大敌,决定彻底清查所有地表居民。这两天不断有人被捕,但被捕的人终究是些惨遭诬陷的倒霉蛋。

    找不到幕后黑手军方定不会罢休。很快清查就会延伸至地下避难所,在这一切完全失控前,我替你们找了个绝佳的机会,今晚将会有一批富商离开避难所,他们本是经营商队,非法买卖的自由民,靠着发歪财获得暂住F区的暂住证明。如今大事不妙,这批人便想要离开。几笔不菲的贿赂,成功打通了层层阻碍。今晚九点,这伙人会搭乘电梯前往地表,再搭乘一辆运送军备物资的运输车去往新近成立的城市区前哨。为了活命这伙人什么都愿意干!于是我成功让这伙人应允帮我捎带几个人离开,反正今晚前路畅通无阻,顺水推人情罢了!

    眼下情况紧急,我只能暂告诉你们这么多。但在临走前,我希望你们能原谅——我选择对你们执行禁足的无奈之举。现在请各位立刻收拾东西吧!然后务必在九点前,抵达该处——”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巴掌大的微型全息投影,递给队长,队长唤醒微型全息投影,旋即浮现出一张全息地图,这是整个避难所的全貌。

    米丝崔丝用手指了指全息投影画面上的一栋做了标记的小屋,对众人说道,“我会在那与你们碰头,务必按时赶到!否则,你们就会被永远困在这儿!”说罢,她用询问的目光严厉地逐一扫过众人的脸,好像检阅士兵的军官长。

    “火种怎么办?”先生突然开口问道,瞥了一眼尚行动不便的好友。

    “他留下!医疗队的人会妥善处置。”米丝崔丝厉声道。

    “这是什么话。”有人小声嘀咕。

    “他不会有危险吧?”先生继续追问。

    “你在质疑我?”米丝崔丝瞪眼道。

    “不,我只是在关心我最好的朋友的安危,我们在逃跑时,或许留下了足以致命的生物特征,既然你说——这里,也会遭到清查,我想我有必要担心他留在这里可能会遭遇的危机。”

    “我用不着你指手画脚,我做出的保证必定会兑现它!”米丝崔丝一字一顿的说。

    “那就成!谢谢!”先生冷言道。

    “还有什么问题?没有问题那就请立刻出发吧,先生们!留给你们的时间有限!”米丝崔丝忽然生气般尖声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