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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当天的同一时间,自由民集市的小酒馆内。污浊的空气掩盖不住满屋的酒气,就连人身上散发出的汗腺和衣服的馊臭味都变得淡了许多。索尔和队长就坐在小酒馆不起眼的角落里,周围挤满了浑身臭气熏天的自由民,他们有的是劳工,有做生意的小贩,收取保护费的混混,或是无所事事的偷懒溜号的军方大兵。

    这段时间以来,索尔和队长一直躲藏在自由民集市内,整日和游手好闲的混混们为伴,酒馆,集市,周围的贫民区,都是两人混迹的区域。最初也非如此,如今这般举措实属无奈。在当天离开巨坑后,两人便不断尝试联络总部。

    三番努力后,两人找到了组织在集市镇设立的暗点。在等候救援时,却发生了令所有人猝不及防的意外。组织派出的救援队本该将两人安全带离军方管辖范围,但事发当天,军方就宣布关闭全部边境入口,任何人未经允许不得离开。在军方设立的层层关卡下,暗度陈仓变成了自杀式行为。与此同时,军方暗中派出精锐部队,日夜守候在暗点附近,短短数天内,三名暗点接头人就惨遭毒手。藏匿在暗点内的两人也接连艰难躲过三次致命暗杀。最后索尔和队长不得不假装诈死,才堪堪逃过一劫。

    其后漫长的日子里,两人就混迹在自由民中间,过起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糜烂生活。也幸亏两人这么做了。混迹于自由民中始终是安全隐秘的,以至誓要将两人绳之以法的军方无论作何努力,也找寻不到丝毫蛛丝马迹。躲在暗处的两人却能从四面八方得到军方行动的大致动向。酒馆内时常会有喝得烂醉如泥的军方大兵,从他们口中套出有用信息就成了两人惯常度日的调味剂。

    日子虽枯燥了些,但终究也算过得去。这不,混迹酒馆没几天,索尔又在酒馆内遇见了老熟人——那位好赌成性,却赌运堪忧的富老头。他自称卡斯特,是集市镇有威望的商人之一。索尔和队长平日称他老卡斯特大爷。两个久未逢面的忘年交再度碰面,不免分外投机。队长也在索尔的引荐下,成了老人的赌友和酒馆的常客。

    就在十天前,两人得到可靠消息,军方彻底放弃搜寻,并选择性放宽了边境检查力度。如今是边境放宽政策后的第十一天,经过商量,两人决定碰一碰运气,找机会离开集市镇。但经过三天严密谨慎的探寻揣摩,两人还是失望地得知——军方明面虽放弃了大肆搜寻的工作和边境出入检查的力度,实际却对出境检查的力度丝毫没有放松。今日不同往昔,军方的边境检查站近乎成了一头准进不准出的饕餮大口,想要安然离开何其艰难。

    军方频频释放假消息的目的有二。在继续小范围内暗中搜寻逃跑嫌疑人的同时,也为限制日益猖獗的自由军的地下行动。当五十余名自由民中大有影响力的同胞被确认全部遇难后,军方管辖范围内的自由民开始了史无前例的躁动。无间断地游行示威,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加入自由军。要知道,在事发之前,自由军这类非军方政府认同的民间武装组织在军方地界并不存在。

    如今军方地界上自由军如雨后春笋,迅速从暗中冒出头来,俨然与在无主之地上的另外两支分裂对立的杂牌部队形成四足鼎立之势,一举蜕变成四支分别坐拥万数大军的准正规军。而之所以不将其归为正规军,主要原因是这四支自由军的武器装备还停留在战前落后水平。纵使人数众多,但碍于武器装备,军队整体素质却距军方正规部队尚有不可逾越的鸿沟。尤其以后两支新近成立的自由军组织,更像是地下活动的黑帮性团伙,除了在一些大型游行示威中充当打手外,翻起的波浪寥寥计数。

    可翻不起大波浪并不意味就当放任不管。迫于地表居民的舆论压力,军方高层采取了最严苛的限制措施。不仅禁止未经审批的自由民离开军方管辖范围,还对进入管辖范围的自由民人数严格控制,以遏制愈发动荡的局势。

    眼下局面如此,尽管索尔和队长归家心切,却也碍于形式无计可施。经过连夜商讨,两人决定冒险找那位好善乐施的阔老头寻求帮助。阔老头卡斯特在集市镇颇具影响力,经过多天的相处,阔老头卡斯特的好善乐施的人格魅力也无形中感染了两人。索尔和队长经过谨慎合计,一致认为或许这位集市镇的大善人不能帮助两人逃离此地,但至少能以过来人的身份给予两人一些至理忠言。

    今天的索尔和队长在赌局上格外卖力,两人先分别故意输掉一局,喝下较之平时的量要多得多的烈酒,再合力赢取大善人卡斯特一大笔现款。索尔假装喝醉,大声嚷嚷着要为全酒馆的食客酒徒买单。他的话霎时激起千层浪。酒馆老板亲自反锁上门窗,不准酒馆内有没喝醉就擅自离开的人出现。很快,酒馆内污浊的空气变得更加污秽不堪,到处是喝醉的,四仰八叉倒伏在桌上的醉汉酒鬼。歌声四起,不知是谁开了头。

    曾有一位商人,

    他富有且善良;

    他有位美丽的妻子,

    和同样美丽的女儿。

    他本该幸福,

    她本该美满,

    他们本该是这世上最幸福美满的人!

    直到有一天,

    夜的恶魔啊,

    它敲开了小屋的门,

    至此一切全都改变;

    恶魔捉走了他的妻子,

    以及他豆蔻的女儿,

    就连襁褓中的男婴,

    竟也未曾获得赦免。

    那位善良的商人,

    他悍不畏死,

    死在恶魔手;

    死在恶魔手……

    唱歌人有着一副好嗓子,歌声嘹亮凄楚,于是所有人都跟着合唱起来。

    曾有一位商人,

    他富有且善良;

    ……

    他本该幸福,

    她本该美满,

    ……

    他悍不畏死,

    死在恶魔手……

    夜黑得像块沾满油污的破抹布,盖在行路人的脸上,唯有丝丝缕缕的灯火偶尔从破洞间溜进来,闪耀着模糊不清的光晕,光忽近忽远,酒精使周围的一切都看不清了。阔老头卡斯特能感觉到自己正被两个人架着,一高一矮,力气却大得出奇。两人带着他,在黑夜的笼罩下走得飞快。他半睁开眼睛,朦胧中看到了前方缥缈的光,那光看不真切,时而近在眼前,时而又消失不见。他感到阵阵晕眩,胃部也随之搅动起来,他忍不住吐了自己一身。

    “快停下来,他又吐了!真该死!”耳畔传来一个人的声音,熟悉却又陌生。他是谁?

    “别让他直挺挺地站着,弯腰,弯腰!别这么用力拍他的背,他会被自己的胃溶物呛背过气去,笨蛋!”又有人在他耳边发出粗暴的低吼声,随后他感到拍打自己脊背的力道小了不少,他又不自觉地发出一声闷吼,胃部阵阵绞痛,但却舒服了不少。他想仰起头,却无奈地发现自己又被架了起来。

    “跑快!赶在巡逻队发现我们前回去,妈的!”这是第三个人的声音。

    “有光!”第四个人的声音也蓦地响起。

    “快走,老枭知道路,跟着他,我去拦住他们。”第五个人的声音也在同一时间响起。

    卡斯特感到自己被人粗鲁地抱了起来,有人把他放在另一个人身上,那人背着他向前疾冲,他速度太快,以至后面的人的脚步声忽近忽远,直到再也听不见。夜风寒冷,刺耳的寒风刮得背上人的耳朵和脸颊发颤,他张开嘴,想让对方慢点,一股冷气直灌入他的嘴,钻进他的肠胃,一阵不可遏制地痉挛,他哇地吐在背负他的人的脖颈上。

    “他吐了!呃……”背负他的人发出了年轻人特有的尖锐而惊恐的嗓音,霎时顿在原地。

    可怜年轻人的短暂停顿让后面的人终于追上了他,一个粗糙的声音在身后低吼道:“别停!前头右拐——”

    转眼间,前方的光照得人睁不开眼,卡斯特模糊中看见一扇大门的门洞开了又闭,光刺得他睁不开眼;但他很快置身于光海中,身下人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发出细微的声响,他的鼻间嗅到了熟悉的家的味道。他索性闭上眼睛,任由屋内人大呼小叫地处置喝得烂醉如泥的他。

    仆人们围绕在他周围,给他脱衣沐浴,洗尽他身上的污秽与疲惫;家庭医生给他注射了解酒针,并在床畔焚香提神。有仆人替他轻轻掌扇,使得袅袅香氲萦绕在他的脸畔,随着鼻翼的细细抽动进入鼻腔,身体……很快,他感到全身的力气又回来了,昏沉的大脑变得清晰活跃起来,他睁开了双眼,炯炯有神地望向周围。

    映入卡斯特眼帘的是自己熟悉的醒酒室,妻子和女儿去世后的头二十年,他是镇子上酒馆和自家醒酒室里的常客。后来在他决意戒酒后,醒酒室就成了他思考独处的冥想屋。但他仍旧喜欢管这里叫醒酒室,当头脑不清晰时,他就喜欢独自待在里面,焚香冥思,让自己混沌的头脑冷静下来。仆人们围绕在他的周围,家庭医生就在身畔,正在用手替他号脉,他喜欢这位深谙中医之道的年轻人,他的祖父曾是自己父亲的挚友,他的父亲曾是自己的挚友,如今他是自己的挚友和最信任的人之一。

    他的视线向外发散,他看到了自己的老部下们。老枭和老犼就站在门边,分别杵着门框的两侧,正满含欣喜和戏谑地望着他,三人喝了一样多的酒,但唯独他喝得烂醉。他对两人独竖中指,以表示自己对两位至亲老友的深深‘蔑视’。而两位老家伙则用两口白牙亲切地回敬他。

    “老枭,你的脸,怎地破了相?”老卡斯特咧嘴,发出善意的嘲弄。

    “被一群狗崽子抓的。”老枭皮笑肉不笑地回敬道。

    “给他们教训了吗?”老卡斯特欢快地续道,他想起了一点之前的事,由于他的歌声导致整间酒馆闹起事来,在酒馆内饮酒作乐的两名军方士兵被愤怒的自由民活活打死了,除酒馆老板外的所有人都喝得烂醉如泥,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正是酒馆老板在军队包围酒馆之际将四人保释了出来。在这档口胡乱唱歌也成了重罪,幸亏没人能指认谁最先起的头。

    “打断了几条狗的蹄子,他们就一哄而散了。”老枭的脸露出残忍的表情,看得出他虽受了伤,却没吃什么亏。

    “干得好!我要是没喝醉,定要在旁边给你加油助威。”老卡斯特示意仆人帮他坐起身,这样他能更清楚看清屋内的所有人。隐约中他感到有人就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

    家庭医生代替仆人帮他坐了起来,他靠坐在身后的软垫上,果然,他的视线定格在门边的角落处,那坐着两个人,一个矮壮且黑,一个瘦高但精壮。当他的目光寻向两人时,两人也用胆怯的眼神和他的视线交视。他立刻就认出了两人,他们正是这段时间天天在酒馆和他玩打赌游戏的‘流民’。

    “我想,我该向你道歉,小家伙。”老卡斯特率先开口道,他对索尔和队长报以和煦的微笑,这句歉意十足的话是对索尔说的。

    “没什么大不了的,先生,大人。”索尔忸怩地回答说,他历来在正式场合都会不自觉地怯场,尤其如今身处别人家中。如此奢华的家。

    “别这么见外,小子。”老卡斯特摆手示意对方放轻松,“虽然我们是老相识,虽然我仍不知道你叫什么,但我俩,我们——”他指了指索尔身边的队长,温言道,“是朋友,真正的朋友,在酒桌上开怀畅饮后,我们就是真正的朋友了,何况你俩还将我灌醉了,在我的家族的传统里,这就是双方成为朋友的最有力象征。”他顿了顿,蓦地又续道,“既然来到我家里,就请两位务必宾至如归,切不可感到无所适从。否则我会生气。”他当然不会真的生气,最后这番话反倒逗得他自己开怀大笑起来。

    “我和我的同伴,非常感谢您的热心款待,但我不得不向您吐露实情,毕竟您将我俩当做真正的朋友对待,我们其实——”索尔咽了咽唾沫,在酒馆内发生暴乱时,他主动挺身而出,和队长一并挡在老卡斯特的身前。两人这样做,自然事出有因。眼下索尔想直截了当和对方说清楚,他语气生硬地说,“——是有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