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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三招制胜

    已到掌灯时分,木府上下却剪灯熄烛,格外静谧,唯有主室内一条冗长的石道亮着零星几盏微弱的油灯,朦朦胧胧,映照着寥寥两人忧心忡忡的身影。

    木夫人眉头紧锁,双手紧紧挽着老爷臂弯,柔声细语道:“老爷,孩子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可咱们木家就川零这么一个儿子,千万不能让人伤着他啊。”

    木盛宇也是嘴硬心软,急冲冲吼了一句:“谁能伤得了王将?枪打出头鸟,我看他是上赶着往陷阱里跳。”

    这般刻意挖苦儿子,木夫人可忍不了那火爆脾气了,直愣愣甩开他的手,吹鼻子瞪眼道:“当初要不是你鬼迷心窍一心想要升官发财,也不会中了南宫迟廷的奸计,帮着他陷害忠良,现在他手里握着你的把柄,更掌控着整个木家的气运,我木家血气之族如今都要依附他行事,简直窝囊。”

    木盛宇被数落得羞愧的低下了头,两手藏进袖子里来回搓着,所畏身正不怕影子斜,偏偏年少轻狂时为追逐功名行将踏错,成了纠缠木家一辈子的恶梦。

    见招数奏效,木夫人继续揶揄:“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即便我木家忍气吞声,若是哪一天不再为他所用,只怕也会落得和柳氏家门一个下场。”

    此番话令木盛宇大为震惊,他不是没想到这个后果,只是怕连累了夫人和整个家族,更无颜去见九泉下的列祖列宗。

    木夫人也懂他的难处,但过去几番谏言他都闪烁其词、充耳不闻,唯独这次是明显有所动摇了。

    她将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道:“扶摇而上也可一落千丈,王将一职就是他南宫迟廷说了算的,暗格密信被改一事也该让你清醒清醒了。义薄云天有甚于生者,木已成舟但水能覆舟,我们木家早已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只待家主一声令下。”

    木家壮士已表决心,一度忍让也换不来风平浪静,他又岂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退缩之理,是时候该做个决断了。

    木盛宇转身,伸出手紧紧握住夫人的手,目光却比以往任何时候还要刚毅还要果断:“多谢夫人点醒了愚夫,你放心,我不会再让木家失望的。”

    终于等来了这一天,木夫人泪光闪烁,与老爷紧紧相拥,时光催人老,但他的臂弯永远那么温暖,木夫人感动道:“老爷,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

    一盏油尽灯枯,木盛宇手里还握着南宫迟廷的来信,时辰已到,他将夫人轻轻推开,握住她的双臂道:“我去去就回,放心,川零不会有事的。”

    木夫人点头会意,重新点燃油灯,温情脉脉道:“我在此处等你回来。”

    暗室石道一直往前联通着沧澜殿,为南宫迟廷派人秘密修筑,时刻提醒着木家一荣皆荣、一损皆损的道理。

    石道昏暗,木盛宇借着盈盈烛火踽踽前行,单薄的身影被拉长,于拐角处切割为二,转角又重逢合一。

    前方渐渐明亮了起来,四方石壁之间南宫迟廷烹茶静候,木盛宇走近坐下,无心饮茶,只道:“无月可赏,无诗可对,长老在此品茶,着实好兴致。”

    南宫迟廷啜了一口茶,又为自己斟上一杯,望着木盛宇原封不动的茶杯,笑道:“木大人何必紧张,你我也有多时未曾静心闲谈了。”

    木盛宇将茶盏推至一旁,庄严诘问道:“你私换暗格密信,是为考验犬子能否为你所用,是否对你忠心吧?若他当众拆穿密信一事,身为王将免不了担渎职一罪,也算是给他个下马威吧?”

    南宫迟廷轻笑:“木大人多虑了,暗格直隶于王上,在下虽是王上叔父但也万万不敢做越权之事。只是令郎尚且年少,意气风发,议庭上为了相助浅月罂脱罪无端揽下罪名。我将他收入麾下,又帮扶他坐上王将高位,自不愿看他牺牲自己的前途,所以,权望木大人能对他多加提点,莫让他走上一条不归路。”

    木盛宇正襟危坐,铮铮直视南宫迟廷虎狼般深邃漆黑的洞府,铿锵道:“老夫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若出事,我木家哪怕牺牲小我,也定与长老拼个鱼死网破。”

    手执茶杯的手一瞬钝在了空中,南宫迟廷脸色忽变,压着怒火冷笑道:“木大人说笑了。”

    木盛宇起身欲走,拢手行礼:“无事,老夫便先退下了。”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视野,南宫迟廷才缓缓起身,轻触石壁机关,石道立即推移现出石宫迷阵,变幻莫测封锁甬道。

    离开暗室,随卫童奕已恭候多时,立刻上前禀道:“长老,花厉被浅月粟先一步找到,现在他身边还有木川零带去的御城军看守,我们派去的人都失败了。”

    怒火更盛,南宫迟廷狠狠掐住童奕脖子,眼中血丝暴起,面目抽搐,又将他扔出丈远,大骂道:“废物。”

    浅月一族赵祁孤身仍在逃窜,玉冰宫遭毁,实验计划搁置,木家也起了反心,就连一介无名花厉都对付不了,实在添堵。好在他实权在握,又是王族贵臣,跳梁小丑的把戏也耍不了多久,南宫迟廷兀自喃喃:“妄图以卵击石,可笑。”

    早已察觉暗室石道机关密布,要想彻底倾覆南宫迟廷的势力,瓦解此机关密道当是关键,木盛宇心中已有盘算。

    油灯通明处,木夫人等在原地,二人相视莞尔,携手共同进退。

    第二日辰巳交接之时,暗格将士均聚集在城门外,一路上虽多有不明身份的死士预谋刺杀人证,但御城军都能轻松退敌,最终安全抵达王城。

    军队押送一辆囚车,羁押花厉,又护送一棺灵柩,护卫信将马革裹尸还。

    两道人群熙攘,苏朽孤洛也在安乐轩内探视着城中动向。

    事事有条不紊的进行中,却有一整商队阻去了御城军前路,轿中之人不知竟会如此不巧,忙不迭是地连忙躬身下轿上前致歉:“王将,草民不知今日御城军将从此过,多有冲撞,还望王将恕罪。”

    苏朽孤洛定睛一看,竟然是城西富商苏老爷,不免吃惊。

    瞧他这身装扮不像是要远行行商,整队人马又是挑又是扛的沉重红漆木箱,特意奔赴城东更像是寻他而来。

    “坏事。”苏朽孤洛心中嘀咕,无可奈何地关上了窗柩。

    木川零下马上前回礼,拢手道:“此路并非我御城军专属之道,何来冲撞一说。倒是今日事出紧急,扰了百姓清净,实乃我考虑不周。”

    观其辇轿行路,但经商大多以驾马为便,于是习惯性地询问道:“不知苏老爷率领一众商队是准备去哪里?”

    自古权贵多桀骜,何况王将生于诗书簪缨之家,年纪轻轻便功名显赫,今日接触却十分的平易近人,苏老爷不由对他钦佩有加,神采飞扬地回道:“佛祖慈悲,前日派下神医苏朽,妙手回春,竟教犬子久病大愈。”

    木川零将信将疑,却见轿中一人拂帘,露出怏怏面容,朝自己颔首行礼后又很快回到了帘后。

    “王将,他就是犬子苏怀容,大病初愈,还受不得风寒。”苏老爷解释道。

    木川零表示理解地点点头,挥手示意御城军让出一条通道,令其先行通过。

    苏老爷抱拳谢过,转身回到轿中,径直朝安乐轩而去。

    木川零重整队伍继续出发,但直觉告诉他这个苏朽神医身份可疑,但押送证人入城事大,他无暇顾及其他。

    跃身上马,木川零对身旁浅月粟和浅月落二人道:“我统率御城军多年,对城中事物了如指掌,却从未听闻有过苏朽神医这等人物,他出现得太过巧合。我还得回宫复命,就劳烦你二人先盯住他了。”

    紧要关头,再小的怀疑也不容错过,何况她相信凭借王将多年以来的作战经验,即便是猜测也不是凭空而来的。

    浅月落一口答应道:“将证人押回牢狱事大,放心,这件事交给我们。”

    说罢,她便拉着浅月粟下马,跟随苏老爷一同去往安乐轩。

    木川零回城复命,日中终于出了王宫,直奔安乐轩而去。

    推开门,眼前的一幕不免有些诡异——浅月粟、浅月落、苏朽神医?苏老爷还有他的儿子苏怀容全都围桌而坐,桌上原本应该是摆满了美酒佳肴,现下……杯盘狼藉,桌旁还有一张富余的凳子,想必是为他准备的了。

    木川零不客气地上前坐下,苏老爷和苏怀容又立马起身辞别道:“多谢苏朽公子救命之恩,既然公子还有客人,我们父子二人就不多叨扰了,就此告别,改日再来拜访。”

    苏朽孤洛抱拳敷衍道:“慢走。”

    客栈内一时安静,苏朽孤洛抬眸,不紧不慢道:“想要知道我的身份,等浅月罂平安离开徽狱,让她来这里见我,到时我自会告知。”

    浅月粟狐疑的目光打量着他:“你怎么会知道我二姐的名字?”

    眼前的少年轻笑,开玩笑地说道:“浅月一族名冠四方,我怎能不知?”

    浅月粟打心里觉着他的话一定不是褒奖,果然,下一刻他便敛了笑意,轻飘飘地说道:“何况,她身上还有上古神力化成的赤焰剑呢。”

    他的语气很轻,却饶有威胁之意,浅月粟下意识地想还好他没在饭菜里下毒,方才浅月落一口未沾,她却没忍住参与了光盘行动。

    更要紧的是,二姐浅月罂的佩剑名唤赤焰的事人尽皆知,但鲜少有人得知这把剑是上古神力凝聚而成,这是浅月一族的秘密,为了二姐的安全着想,他们必然不会大肆宣扬。

    只是雾漠之主寒陌痕同样知晓上古秘事,在他远远见到浅月罂呱呱坠地的时候通体赤焰环绕时,他便已有警觉,悬弓之战这一场劫难他们是躲不过的。

    但面前的少年不同,以他的身份是不该知道的。

    “谁派你来的?”浅月粟诘问道。

    “无谁,我想来便来了。”苏朽孤洛回答得云淡风轻,随即嘴角扯出一个不明显的上扬的弧度道,“若不是我来得及时,麒麟之骨就该抽到她身上了。”

    此言一出,三人皆是诧异,他们瞬间明白了眼前的人是谁。

    木川零见识过他的能力,微一抬手就能教李将军毫无还手之力,若他真打算抢夺赤焰剑,那他无疑会比雾漠的人更难对付。

    正思忖着,耳边突然传来浅月粟的声音道:“二姐不会来见你的,你也休想打赤焰剑的主意。”

    话音刚落,他腰间的湛泸剑又响起清泠干脆的出鞘声,他低头一看,浅月粟已经借着他的剑和少年大打出手了。

    刀剑无眼,想来安乐轩是要再花大价钱重新修葺了。但出乎意料的是,每每浅月粟的剑招即将斩断桌椅,或者掀翻屋顶的时候,少年总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毫无难度的化解危险。

    几招看下来,浅月落心如明镜,少年魂力深不可测,而他也根本没动真格。

    十招以内,浅月粟便被少年反擒,湛泸剑架在离她脖子三寸处。

    “放开她。”木川零一时慌乱,湛泸剑锋利无比,只怕会误伤了她。

    苏朽孤洛点到为止,并未有半点伤人的意思,她将浅月粟放开,又将湛泸剑物归原主,嘴里小声嘀咕了一句:“三脚猫功夫。”

    浅月粟觉得自己有些丢脸,平日里她虽贪玩了些,但修炼的时候也没有一刻放松过,怎么就会占尽下风呢。

    思来想去,她觉得一定是湛泸剑用得太不顺手了。

    真是“剑在家中坐,锅从天上背”,入鞘的湛泸剑隐隐现出幽幽蓝光,木川零纳闷它为何会突然泛光,侧身将它挡了去。

    “放心,我对上古神力不感兴趣,能对它感兴趣的,”少年一顿,略带戏谑的眼神看向浅月粟道,“应该是像你一样魂力平平的人吧。”

    “你、”

    浅月粟胸口处仿佛堵着千斤重的大石头,压得她喘不上气来,木川零看着她,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过招时伤到了哪里,茫然无措。

    浅月落感受到来人并无恶意,心平气和询问道:“少侠身手不凡,想来‘神医’也并不是你的真实身份,能让王将都无法追查到的人少有,不知少侠为何执意要见我二姐?”

    苏朽孤洛抿唇道:“她会想见我的。”

    浅月粟眉心一皱,心道这人竟如此自恋,但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她也没有明说。

    既然对方不肯告知原由,浅月落也没多问,话她会带到,但人见不见她便打算交给二姐自行决断了。

    天色渐暗,浅月落和木川零都准备回府。浅月族地在战场硝烟中只剩下一些残垣断壁,王上南宫释为她们暂且提供了一间住所。

    浅月粟仍是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便被俩人硬生生拖拽着出了安乐轩。

    “你们怎么可以临阵退缩?他要是跑了怎么办?他来找二姐抢东西怎么办?如果二姐也打不过他怎、么、办?……”

    叽叽喳喳吵个没完,街上的行人都盯着他们,像看猴似的,逼得浅月落强拽着她走的时候还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来,牢牢捂住她的嘴。

    明明她才是年纪最轻的那个,然而浅月粟实在没个姐姐样。

    浅月粟仍是折腾个不停,寻得她安静的片刻,木川零耐心解释道:“方才你与那人过招,第三招的时候就已经输了。那人魂力深厚,不是你我可匹敌的。就算我们仨一起上,他想逃走也是轻而易举,所以,他的话,不信也得信。”

    支支吾吾中,只听得浅月粟争言道:“不是我输,是剑不顺手——”

    湛泸剑剑身微微颤抖,悄然露出幽幽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