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
这是萨蒙在镜湖屯的第三个月。
这是忙忙碌碌的三个月，他有了一件白斗篷和，幻巫们一起庆祝了胜潮节；他第一次读到了书，学到了书本上的知识；他和他们一起聊天游戏，他讲讲陆地的故事，他们说说水里的生活。萨蒙喜欢这里，这里就像是家。
唯一让萨蒙犯难的是，幻巫们没有名字。自他们出生，独一无二的声音随之伴生，萨蒙能听懂他们的语言，却无法分辨只有幻巫才能听见的特殊声音。他开始给他们取名字，陆地的名字，但到了最后，就连他自己也记不清谁叫什么了。
萨蒙很享受这里的生活，他的旅行也仍在继续。
镜湖屯的幻巫们似乎不怎么喜欢白水湾，他们说，海里的幻巫尽是些怪人，他们喜欢冒险。
“真想不明白，冒险有什么好处？恶心，讨厌，想想就让人不舒服！谁要是去冒险，就连晚饭都赶不上吃的！”他们常常这么说。萨蒙和唐·璜只好独自前往白水湾，在那里好好游玩了一番。
今天，萨蒙想去大裂谷看看。
“那里又黑又挤，真叫人难受！抱歉，多谢啦，你去别处问问吧！”几乎每个幻巫都说了类似的话，没人喜欢往又黑又小的杂物间里挤，幻巫们也一样。这次，他们又是唯一的旅客了。
萨蒙站在大裂谷的边缘，仰望着身后的镜湖屯。他喜欢那里的一切，甚至想象过住在这儿的生活，但他更想看看外面的世界。等探索完这里，他就打算离开了，心理默默道别后，他们扎了下去。
绝壁以可怕的角度耸立，黑暗沿着崖壁生长，慢慢淹没了磷光。
他缓缓下潜，胡思乱想起来，“有机会再回来看看”“怎么用鼻子呼吸”“下面会有什么”，天马行空的问题在他脑海中一条条闪过，不知不觉，四周完全暗淡了。
他们越来越深入，深水鱼类开始显现，有的头上点着灯，有的大嘴尖牙，有的长着一双大眼睛。萨蒙四下张望，惊喜而好奇。
突然阵一激灵，萨蒙两肋的鳃隐隐刺痛。“是海水。”他立刻反应过来——这里似乎连接着大海。短暂的适应后，他们继续深入。
当他们终于踏上坚实的地面，压力将将可以承受，仿佛刻意人为。
手杖淡淡发光，像是这里的小太阳，大小鱼群趋光而来，视线昏暗了不少，不管萨蒙怎么甩着手杖，它们总是蜂拥而至，他顿时觉得它们一点也不可爱——可爱？也许算吧——了。唐·璜抹了一下萨蒙的眼睛，视野瞬间明亮。
这里没有陆地上枝繁叶茂的植物，水压与黑暗难以孕育出这样的生命，地衣和藻菌是少有的一抹绿，奇形怪状的鱼类是这里的多数住客。
深渊像是一条长长的通道，他们沿着黑色峭壁向前走去。
一哩，两哩，鱼群渐渐变得稀疏，而后无影无踪，最后，就连围着手杖的鱼群也销声匿迹。当周围再无活物的时候，他们来到了深渊的尽头。
海底溶洞似乎浑然天成，但当他们走近，就着微光观察时，倒也不竟然。
椭圆形的洞穴大约七十五英尺长五十英尺宽，两侧墙壁、地面、拱顶都铺着巨石块。墙壁上稀稀疏疏地刻有一些神话时期的壁画雕刻，地面很干净，只除了一些风化的石屑和藻类，上面留着行走的痕迹。
走了一会儿，人工铺就的石块变得模糊不清，四周趋于破败与粗糙，和外部出奇完整的整体结构与雕刻壁画截然不同。再往里走些，地上散落着被撕扯得奇形怪状的布片，样式古老到难以考据。他们还听到了噗噜噜的冒泡声，也许是温吞的海底火山？
微弱的光照亮洞穴的最后一个角落，他们才得以知晓一切的源头。
它被人遗弃在这个深海洞穴的最深处，咕噜噜冒着泡，像是一大团黑色淤泥。萨蒙稍稍凑了上去，他没有触碰，甚至没有伸手，那东西就感受到了什么，也许是流水，也许是温度，总之，它动了。
一团无定形的原生质肿泡，隐隐约约放着微光，上万只放出绿光，脓液似的眼睛不断在它的表面形成又分解。比黑石塔还大的躯体倒了下来，萨蒙急忙缩了回来，可那并非是他想象的袭击。
它似乎没有敌意——至少现在恶意荡然无存，在那已经由它和同类们清理得不留一粒灰尘，闪着邪异反光的地面上蜿蜒爬过，那样子艰难得可怜——萨蒙不禁想到被撒了盐水的蜗牛——以至于让人动了恻隐之心。它爬行，在地上留下一条粗糙的痕迹，来到萨蒙面前，伸出了一条算得上触手的东西，久久等待。
萨蒙凝视，他看向唐·璜，唐·璜点点头，他便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唐·璜从未见过这样的光景，他因兴奋而战栗。那偌大的身体开始浓缩变小，直到和萨蒙一般高。它攀上萨蒙的手指，缠绕指尖，然后——就像字面那样——注入其中，顺着指尖点点渗入，直到完全消失。
萨蒙惊恐万分。这里是什么，它是什么，它在做什么，这些问题扑朔迷离，超越理解的情况让他心悸，但他没有停下，因为唯有一点他心知肚明——它在适应自己的身体，它正在变成人体魔法的奥秘，它化为了魔力的神经。
最终，一切归于平静，整个过程没有丝毫痛苦，而他仍在震惊。
他浑身脱力，侧身倒下，问出了能引向有关一切谜团的问题。
“它是什么？”
这是忙忙碌碌的三个月，他有了一件白斗篷和，幻巫们一起庆祝了胜潮节；他第一次读到了书，学到了书本上的知识；他和他们一起聊天游戏，他讲讲陆地的故事，他们说说水里的生活。萨蒙喜欢这里，这里就像是家。
唯一让萨蒙犯难的是，幻巫们没有名字。自他们出生，独一无二的声音随之伴生，萨蒙能听懂他们的语言，却无法分辨只有幻巫才能听见的特殊声音。他开始给他们取名字，陆地的名字，但到了最后，就连他自己也记不清谁叫什么了。
萨蒙很享受这里的生活，他的旅行也仍在继续。
镜湖屯的幻巫们似乎不怎么喜欢白水湾，他们说，海里的幻巫尽是些怪人，他们喜欢冒险。
“真想不明白，冒险有什么好处？恶心，讨厌，想想就让人不舒服！谁要是去冒险，就连晚饭都赶不上吃的！”他们常常这么说。萨蒙和唐·璜只好独自前往白水湾，在那里好好游玩了一番。
今天，萨蒙想去大裂谷看看。
“那里又黑又挤，真叫人难受！抱歉，多谢啦，你去别处问问吧！”几乎每个幻巫都说了类似的话，没人喜欢往又黑又小的杂物间里挤，幻巫们也一样。这次，他们又是唯一的旅客了。
萨蒙站在大裂谷的边缘，仰望着身后的镜湖屯。他喜欢那里的一切，甚至想象过住在这儿的生活，但他更想看看外面的世界。等探索完这里，他就打算离开了，心理默默道别后，他们扎了下去。
绝壁以可怕的角度耸立，黑暗沿着崖壁生长，慢慢淹没了磷光。
他缓缓下潜，胡思乱想起来，“有机会再回来看看”“怎么用鼻子呼吸”“下面会有什么”，天马行空的问题在他脑海中一条条闪过，不知不觉，四周完全暗淡了。
他们越来越深入，深水鱼类开始显现，有的头上点着灯，有的大嘴尖牙，有的长着一双大眼睛。萨蒙四下张望，惊喜而好奇。
突然阵一激灵，萨蒙两肋的鳃隐隐刺痛。“是海水。”他立刻反应过来——这里似乎连接着大海。短暂的适应后，他们继续深入。
当他们终于踏上坚实的地面，压力将将可以承受，仿佛刻意人为。
手杖淡淡发光，像是这里的小太阳，大小鱼群趋光而来，视线昏暗了不少，不管萨蒙怎么甩着手杖，它们总是蜂拥而至，他顿时觉得它们一点也不可爱——可爱？也许算吧——了。唐·璜抹了一下萨蒙的眼睛，视野瞬间明亮。
这里没有陆地上枝繁叶茂的植物，水压与黑暗难以孕育出这样的生命，地衣和藻菌是少有的一抹绿，奇形怪状的鱼类是这里的多数住客。
深渊像是一条长长的通道，他们沿着黑色峭壁向前走去。
一哩，两哩，鱼群渐渐变得稀疏，而后无影无踪，最后，就连围着手杖的鱼群也销声匿迹。当周围再无活物的时候，他们来到了深渊的尽头。
海底溶洞似乎浑然天成，但当他们走近，就着微光观察时，倒也不竟然。
椭圆形的洞穴大约七十五英尺长五十英尺宽，两侧墙壁、地面、拱顶都铺着巨石块。墙壁上稀稀疏疏地刻有一些神话时期的壁画雕刻，地面很干净，只除了一些风化的石屑和藻类，上面留着行走的痕迹。
走了一会儿，人工铺就的石块变得模糊不清，四周趋于破败与粗糙，和外部出奇完整的整体结构与雕刻壁画截然不同。再往里走些，地上散落着被撕扯得奇形怪状的布片，样式古老到难以考据。他们还听到了噗噜噜的冒泡声，也许是温吞的海底火山？
微弱的光照亮洞穴的最后一个角落，他们才得以知晓一切的源头。
它被人遗弃在这个深海洞穴的最深处，咕噜噜冒着泡，像是一大团黑色淤泥。萨蒙稍稍凑了上去，他没有触碰，甚至没有伸手，那东西就感受到了什么，也许是流水，也许是温度，总之，它动了。
一团无定形的原生质肿泡，隐隐约约放着微光，上万只放出绿光，脓液似的眼睛不断在它的表面形成又分解。比黑石塔还大的躯体倒了下来，萨蒙急忙缩了回来，可那并非是他想象的袭击。
它似乎没有敌意——至少现在恶意荡然无存，在那已经由它和同类们清理得不留一粒灰尘，闪着邪异反光的地面上蜿蜒爬过，那样子艰难得可怜——萨蒙不禁想到被撒了盐水的蜗牛——以至于让人动了恻隐之心。它爬行，在地上留下一条粗糙的痕迹，来到萨蒙面前，伸出了一条算得上触手的东西，久久等待。
萨蒙凝视，他看向唐·璜，唐·璜点点头，他便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唐·璜从未见过这样的光景，他因兴奋而战栗。那偌大的身体开始浓缩变小，直到和萨蒙一般高。它攀上萨蒙的手指，缠绕指尖，然后——就像字面那样——注入其中，顺着指尖点点渗入，直到完全消失。
萨蒙惊恐万分。这里是什么，它是什么，它在做什么，这些问题扑朔迷离，超越理解的情况让他心悸，但他没有停下，因为唯有一点他心知肚明——它在适应自己的身体，它正在变成人体魔法的奥秘，它化为了魔力的神经。
最终，一切归于平静，整个过程没有丝毫痛苦，而他仍在震惊。
他浑身脱力，侧身倒下，问出了能引向有关一切谜团的问题。
“它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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