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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老道

    众人瞧见乡人空空如也的车,也都明白了道士的梨子是如何来的,于是乎,悄悄后退,一眨眼全都不见了。

    只留下乡人又跳又骂,急得直转圈圈,像个小孩一般,差点就哭出声来。

    热闹看完,赵牧无聊地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瞧瞧天色,日近正午,吃过饭,便该赶路了。

    至于什么“你要阻拦,我偏要教训他。”“城东十里有处空地,敢来较量较量。”之类的狠话,赵牧全当没听见,惹不起,我躲得起。

    寻觅一番,找到一间不错的馆子,又寻了临窗的座位,点上三样小菜,几碗米饭,接下来,便是吃喝。

    季少游却有些吃不下,摇头说道:“咱们酒足饭饱,却不知乡人要损几日口粮。”

    赵牧道:“你是觉得他可怜喽。”

    闻言,季少游正色道:“当然,咱们自该帮他一把。”

    “你为何想想,乡里乡亲的,竟没人想着给他梨子钱。”

    季少游一愣,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本想说,是众人吝啬,可转念一想,乡里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总不会全都为了几文钱与乡人为恶吧。

    赵牧一笑,并不言语,这位季兄,人品极佳,只是略有些愚钝,他早已打听过了,卫真县卖梨的小贩,大都是两三文一个,买的多还便宜个一两文,独独乡人价格腾贵。

    他家的梨果确是上品,可这价格,比寻常贵了三倍,乡人计较得很,从不肯吃亏半文,往往推一车梨子,要卖个五六天,便是烂了、坏了,也胡乱充在一块卖,许多外乡人给他坑得口苦难言。

    乡里乡亲偶有两句抱怨,便遭他漫骂,因此此番教训,可谓是大快人心,叫人打心底里痛快。

    “不管怎样,反正,我是给了钱了。”

    赵牧浑水摸鱼,摸了五六个放进包袱里,而十字街上,乡人把无意间找到十几文钱揣进怀里,哀声叹息,推着车离开了县城。

    ......

    清晨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午时过了,仍未见停歇,现下已是秋末,天气立时变得格外冷。

    冷得汝阴县的百姓们都不愿出门,纷纷躲在家里,围着炉子,瞎说些家常,说着说着,不免又说起了鼓楼大街上的热闹。

    中城稍北,有座鼓楼,往前通着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大街,左右各起一座气派的宅邸,朱漆大门,高墙深院,汝阴县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此乃阜阳候府邸,右首是侯府旧宅,左首是刚起的新宅。

    两宅门前都着一支两丈高的旗杆,杆上挂着稠幡,上首写得是:座上客常满,下首正对:樽中酒不空,十个大字龙飞凤舞,若从北城门进,远远便可望见。

    咱们这位阜阳侯爷爱好附庸风雅,前些时日从书里正瞧见这么两句,于是把挂了百多年的“济困扶危”给换了,当时还引得一番动静。

    顺昌府的读书人,有一大半与侯爷相交,有一小半暗地里偷声嘲笑,剩下一小撮,自命清高,全当汝阴县没有这一位。

    话得从早起说,阜阳候姓周,先祖是本地马商,累代积累,终成巨富,周家家风严正,处事阔达,早于百年前竖着“济困扶危”的旗帜,无论来自何地,只要家世清白,不涉官事,都肯倾力相助。

    当年世祖年轻,任意妄为,曾孤身来此,突遭劫匪,弄得身无分文,全靠周家供养才得安全返回,世祖与周家子弟意气相投,结了八拜之交。

    后逢起兵,周家闻讯响应,不远千里,送以马匹巨资相助,天下平定后,世祖论功,封其为汝阴县侯,世袭罔替。

    周家以商贾起家封侯,多受人背地里讥讽,说他们无才居侯,德不配位,但后世子弟多有乃祖之风,心中阔达,虽不长于文武,仍资人于危难。

    直到这一代阜阳候,他年轻时,受父辈管教,还多外出结交好汉,十年前老侯爷病逝,他竟突然宣布要从此向文,吟诗作对,舞文弄墨,但他本不长于此道,因此闹出了许多笑话,而文人相轻,侯爷便成了许多自鸣得意之士背踩的对象。

    有一日,侯爷瞧本府县志,晓得此地曾为阜阳侯国,他本已觉得汝阴候颇是不雅,便拼了命上表,请求改名阜阳候,他读书不专,只记有阜阳候,却不知道此乃汉代帝系王侯,实有封国。

    此表一到京城,御史台一大帮人立刻弹劾,幸得先帝知晓他是个半路出家,半葫芦瓢子,不仅未有怪罪,还真给改了名。

    一时阜阳侯名全国皆知,加之侯府家大业大,不多时,便有许多文人墨客萦绕左右,但鸿儒白丁,岂可一堂,侯爷一高兴,干脆买下了对面的地皮,兴建了一处宅邸,专供雅客,还在里面修了个诸葛庐、子云亭。

    于是,这下更热闹了。

    一边是酸气冲天,一边是酒气冲天,你讥我赳赳武夫,我骂你迂腐朽儒,谁也瞧不上谁。

    唯有这清爽冷冽的雨天,才能见得了消停,可这听不见声,百姓们又觉着无聊,正瞎说时候,突然间,王府旧宅冒出了一阵光华,紧接着便看到两个人影冲将出来,落在了鼓楼大街上。

    百姓甲:“哎?”

    邻居乙:“好像是有人打架。”

    丙、丁:“动刀动枪的,太危险了。”

    “怕甚,有小侯爷嘞。”

    众人立时附和对啊对啊,围在一块儿,探头瞧人打架。

    只见使刀的是个和小侯爷一般年纪的少年,身着劲装,英气勃勃,与他对阵的是个道士,衣衫破烂,但极有精神。

    旧宅诸人,哗啦啦一溜全走了出来,其中一人,乃是侯府卫队队长,拱手抱拳道:“在下不知二位有何过节,还请收手,由在下做个中人,为两位化解如何。”

    道士大笑一声,说道:“多谢好意,可贫道火气上涌,非得教训教训这个狂妄的小子不可。”

    话刚落地,道士食指中指并拢,大喝一声,出鞘,背上宝剑立时轻吟一声,夹杂着青色微光,在空中盘旋几圈,随着道士一声去,带着无可阻挡的气势直冲向少年。

    这时,新宅诸人也正好到了外面,只见人群中,一个十分俊秀的少年见此情景,顿时惊呼道:“赵兄,小心啊。”

    他们正是赵牧与季少游,两人出了卫真县,过了谯郡,到了这顺昌府,一路行来,多听得顺昌府百姓称赞阜阳侯府,尤其是英雄出少年的小侯爷,周绍。

    赵牧当即便说,一定要来瞧瞧,当然了,瞧人是假,吃点喝点才是真,不来白不来嘛。

    到了鼓楼街,打听得新宅旧宅之分,二人便分开去了,一时省得别人为难,二是省得自己头痛,赵牧入了旧宅,当真是痛快,可没痛快半日,这天早上,忽来了个有些年纪的道士......

    老熟人见面,不免多叨扰两句,一来二去,三来四去,说起火来,道士就要动手,两人对了一掌,震得堂上诸人惊骇莫名,来此是客,赵牧不愿毁坏主家事物,就将道士引了出来。

    此时此刻,见对方剑势惊人,誓要把自己当场分尸的架势,赵牧也是心头火气,暗道:“奶奶地,非要跟你过不去一下不可。”

    眼神倏然一变,真气流转,瞬时走便周身经脉,原本黝黑无奇的黑铁刀,也在真气渡入后泛起微微红光,随着剑光到来,赵牧的气势也提升到了顶峰,右手紧握刀柄,迎着道士的青光剑,猛烈劈出。

    黑刀与青剑相碰,剑锋正对刀芒,青光红光同时大涨,两股法力你争我夺,丝毫不肯相让。

    道士心中微微惊讶,暗道:“果然好小子。”随即轻喝一声,分,青光剑疾驰而上,瞬时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眨眼间就变成一十六剑,对准敌人,当头直刺。

    赵牧丝毫不惧,手中单刀极速挥舞,丝丝刀气萦绕全身,正面席卷而上,看得一众人等皆是目瞪口呆。

    少数人眼中,能够看清刀剑相碰,还能看到真气幻化的刀剑相互抗击湮灭,但多数百姓眼里,只能看到少年忽然原地舞起一团密不透风的刀光,道士十六把青光剑围着光团一通乱刺,却怎么也刺不进去。

    “老的手段辣,小的也不差呀。”

    百姓们不知,赵牧心中却已是叫苦,这道士手段着实厉害,寻常人士多是炼制几口飞剑,用时一同飞出,可道士却能以法力幻化宝剑,他此时不仅要应付剑光,更需鼓荡真气庇护自身,若是稍有不慎,给透体而过,五脏六腑必遭痛击。

    “长久下去,我必然法力不继,这老道真元深厚,飞剑术又了得,只能跟他玩近战了。”

    打定主意,赵牧一咬牙,将功力提升至十二层,输出能力暴增,众人只见密集的青色剑光中,忽然红光大涨,压制了青光,少年如离弦之箭般猛然冲出,左手连出两掌,空中顿时似有雷声涌动,两道电光一前一后,轰向道士。

    “掌心雷?”

    道士身形微动,轻松避过,电光触碰到大街,转瞬间便轰得地面石板碎裂,烟尘四散,尘土尚未散去,赵牧已杀奔到道士身前,当头就是猛烈一刀,只见道士一瞬身影模糊,人已到两丈外,口中喝道收。

    青光剑向着赵牧背心刺来,逼得他追击势头一顿,道士趁机身形一跃到半空中,手握长剑,顺势而下,赵牧退也不退,挥刀直上。

    刀剑相碰,二人立时再度变招,混战在了一块儿,刀光剑影,变化无方,根本瞧不清他们的动作,在场百姓只觉刀若猛虎、剑似狂龙,一红一青越打越急,越打越快。

    “好哇!”

    “精彩!”

    围观的百姓纷纷叫好,觉得比起刚才那般,这时看得真是过瘾,都觉得二人定是拿出了真本事,地面上斑驳的痕迹似乎也印证了他们的想法。

    唯有队长摇头,心中暗道:“这些人真是没有眼力,此番过招,乃是赵少侠死缠烂打,用急招打出一丝喘息,刚才的飞剑术,才是上仙的真本事。”

    这二人功底深厚,一个当属先天,另一个恐怕已是阴神凝实,半只脚踏入人仙。

    “那位道爷也便罢了,只是赵少侠年纪看着不过二十,竟打通周身经脉,臻至先天,虽不及咱们小侯爷,也是江湖中难得的人才了,前途不可限量。”

    这修真炼道,往往难在此头,何为筑基,筑修仙之根本,通俗来说,便是练出气感,有了此般感应,才能炼化五谷之精,化为真气。

    常言道:“百日筑基。”。

    便是区分天资的一个法子,用时最短,天资根骨就最佳,百日内若不成功,日后即使成功,也是千难万难。

    虽是万事无绝对,古往今来也有不少百日外成就大神通的修士,但多属毅力惊人之辈,且都有奇遇,寻常者,难。

    正当队长暗自神伤之时,二人身形忽然分开,相对而立,似乎是不分上下,但若仔细观察,便能察觉到赵牧握着刀的手腕,正隐隐发颤。

    “完蛋,有点打不过啊。”

    赵牧心中倒是半点都不慌,反正打不过又不丢人,打不过跑路也不丢人。

    “我想想,一会怎么跑路才能拉风一点,是不是丢下句阁下剑法精妙,来日再行比过比较好一点。”

    他忽然想到小僧鸠摩智,万一被打成那般模样,着实不划算。

    “还是直接跑吧。”

    正当赵牧欲收刀跑路,一道流光自北面穿梭而来,来势极快,相信若是穿过云层,都能将满天乌云一分为二。

    流光转瞬即到,落在侯府门前,那是一个人,一个赵牧看到就不禁觉得这货比我还能拉风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