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蝶神日
从酒馆回家，季雨远远就看到云娜已经出门，正站在琴的住处前和琴说着什么，云娜把两鬓的头发编起，发丝间还夹着金色的发带，红色的头发混着金色的发带，在夕阳的照耀下真的如同燃烧的火焰。
季雨屏住呼吸，害怕打破这一幕。
琴隔着半条街就看见了季雨，蹦蹦跳跳地朝他挥手。季雨从很远的地方看到她鼻尖沁出的汗珠，看得出来第一次过蝶神日的琴也很兴奋。
“怎么？不摆弄那些瓶瓶罐罐了？你也要去今天的晚会么？”季雨打趣着问到。
“你说呢。”琴提起裙子在季雨眼前转了一圈，她在向季雨炫耀自己的新衣，同样是白色的衣服，琴的裙子上没有一丝花纹，衬托着她出尘的气质。
和季雨打完招呼，琴展开手中的草纸，语气雀跃地向季雨介绍：
“今天晚上，就在中心广场，即将演出《黑暗守则》第三章——‘终末之吻’，刺客萨菲隆在死前向他的一生所爱告白，带着遗憾永眠于白色花丛中。”
琴说话时兴奋得像个孩子，《黑暗守则》这本小说她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可还从没见过这本书的话剧演出，听说今晚漠城最优秀的话剧演员和乐团都会出席这场演出，这更是让琴充满了期待。
季雨恍然大悟，话剧演出是漠城每年蝶神日的保留节目，城中所有的剧团联手，派出最优秀的演员共同参演，同时漠城乐团也会来到中心广场，为话剧伴奏。
每年的话剧都选用当年最流行的故事或者传说作为剧本，看来今年的话剧演出的是当红小说《黑暗守则》。
季雨摸了摸琴的脑袋，琴像小猫一样用头蹭着季雨的手心。在和琴一起学习魔法的一个月里，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像兄妹，季雨很庆幸自己能有这样一个妹妹。
三人一起边散步边朝着中心广场走去，落日的余晖洒在三人的身上，心中被强烈的幸福感充斥着。季雨突然觉得这样平淡的日子比刀尖舔血的任务要更加吸引自己，纵使自己沉迷于那些紧张的战斗，醉心于每一次死里逃生的畅快，但此时季雨确实想让时间定格在这一瞬间，定格在这一片灿烂的夕阳里。
到达中心广场的时候，太阳已经彻底躲到了地平线之下，中心广场人山人海，人们点燃了篝火和油灯，火焰的光芒将广场照耀得如同白昼，广场正中央是堆叠起来的高塔状火堆，人们围绕着火堆尽情舞蹈，在蝶神日，每一个漠城市民都是舞蹈家。
和广场相对应的是金碧辉煌的黎凡特宫，蝶神日里漠城的普通人无论贫富都会来到中心广场参加狂欢，但那些贵族和官员是不屑于与平民们分享同一片场地的，他们会选择参加当天由皇帝陛下举办的宴会，宴会上菜肴和酒水都以西部帝国的最高标准准备，但贵族们来到这里不仅仅是为了吃喝，更是为了和其他家族进行交流，这是他们交换意见的重要时机。同时也能管中窥豹，打探一下帝国里某些家族的虚实。
而在旧浴场大火之后，这次的宴会就显得更加重要，皇帝很可能透露一些重要的信息。
广场上，人们已经开始尽情地举杯了，“喝！”“满上！”的呼喊声此起彼伏，载歌载舞，推杯换盏，街头艺人表演着让人眼花缭乱的杂技，手里飞舞跳跃的火球引起观众们的阵阵喝彩。
吟游诗人则三五成群地弹奏三弦、吹奏长笛，乐曲轻快，欢乐的气氛感染了整个广场。所有人都随着乐曲舞动，似乎不会疲倦。
琴在人群中看到了杰洛特，他正在和一个有着成熟风韵的夫人频频举杯，也不知道杰洛特说了什么话，让那夫人笑得花枝乱颤、飞霞满颊。琴坏笑着踮脚靠近，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完整的整蛊方案。
现在只剩下季雨和云娜两个人了，季雨把怀里中的朗格威尔放到一边的桌子上，整理了一下衣服，端正地走到云娜面前。
“美丽的小姐，能邀请你跳一支舞吗？”季雨的绅士礼行得优雅而标准，就像是一个真正的贵族，他向云娜伸出手，等待着回应。
说这句话时季雨的脸有些发烫，但他依旧郑重其事地把每个动作都做得一丝不苟。
火光给云娜的脸染上绯红，嘴角的弧度是一丝看不清的笑意。她伸出手，放在季雨的掌心，微微矮身，向着季雨行礼。
摩挲着云娜的手，纤细，柔软，掌心却粗糙坚硬。季雨拉着云娜，一直走到离中心篝火最近的空地，两人站立在所有人目光的焦点。
揽住云娜纤细的腰肢，季雨感叹于这惊人的柔软，火焰送来热浪扑面，为两人驱散了沙漠夜晚的寒冷。
火光跃动在云娜暗红的眼睛里，她的眼瞳中写满了期待，两鬓金色的发带闪闪发光，羞红的脸上，微笑鲜艳欲滴。
这是季雨见到过最美丽的云娜，像是拂过雪融的春风，撩拨心底最深处的悸动。
但这次季雨没有发呆，也没有逃避云娜的眼睛。胸腔里心脏的跳动稳定迅速，季雨认真地和云娜对视着，微笑着，火光同样映照着他的脸，像是从童话里走出来的王子。
两人的舞步很慢，只是轻轻摇摆着，杰洛特教过季雨一些基本的宫廷舞，而季雨本身又有过很多宴会上跳舞的经验，所以动作熟练优雅，每一个步伐都踩在节奏上。
相较之下，云娜的动作就显得有些笨拙了。云娜懂很多知识，她会弓术、会医术、懂厨艺，甚至能杀人不眨眼，就像一个完美的女王，可她偏偏不会这项所有女人都会的技巧：跳舞。
这么多年来，云娜就像一颗卫星，一直围绕着季雨转，季雨需要她做什么她就去学什么，季雨不需要她会跳舞，她自然不会去管什么舞蹈。
世界对云娜而言很简单，时间荏苒十年，她却一直停留在那个雨夜，当她以为自己要被大雨冲走的时候，敲遍街道，却没人为她开门的时候，那扇门打开了。
那个银色头发的少年就站在门口，表情有些狼狈有些惊愕，像是小狼第一次睁眼时会把看到的第一件事物当做母亲，云娜也就在那时把季雨的模样深深刻在心底。
云娜陪着季雨这么久其实没有什么其他理由，只是因为当世界抛弃自己的时候季雨给了自己一个叫“家”的东西，而为了这个家云娜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只要季雨需要，自己会做一切能做到的事情。
但现在云娜有些懊恼自己不会跳舞了，季雨就在自己身前，揽着自己的腰，等着自己的回应。可自己却像是一只笨拙的鸭子，舞步深一脚浅一脚，找不到方向。
“啊。”云娜皱起眉头痛呼一声，刚刚直起的身子又弯了下去。今天是久违地穿上盛装，云娜很正式地搭配了贵族们常用的高跟鞋，但她确实不太适应这种鞋子，走路的时候还可以靠着自己的力量硬撑着，跳起舞来就败露无遗。
“受伤没，我们去那边坐着吧。”突入起来的变故让本来就鼓足勇气的季雨也有些慌乱了，拉着云娜的手就要离开篝火。
“不用，你等等我。”云娜拉住了季雨，弯下腰，将两只高跟鞋从脚上取下，随手扔到一旁。活动了一下纤嫩的脚踝，玉足踮起，赤着脚站在了地面上。
然后云娜向季雨伸出手，摆好动作，这次她的笑意洋溢到了眼角，声音轻快，不像之前冰霜一般的模样，她对季雨说：
“我们再来一遍吧。”
季雨恢复了微笑，接过云娜的手，手臂紧紧环住她的腰肢，又一次跟着节拍开始了缓慢的舞步。
这一次季雨开始得很小心，云娜的脸靠得很近，如兰的吐息就吹在季雨的鼻尖，今天的云娜活泼极了，再也不是那种冷若冰霜的样子，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带着丰富的情绪。
其实云娜一直有一颗敏感的心，只是她从来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这种敏感。无论有多悲伤或者多开心，她都做不出除了淡漠以外的其他表情，她不知道怎么去笑怎么去哭。可今天，她却明白为什么人们可以笑出来了。
因为感受到了真正的幸福，所以会自然而然地露出笑容。
感觉到云娜逐渐熟悉了舞步，季雨渐渐加快了速度，这种宫廷舞以女伴的动作为主，季雨把陪衬的工作做得很好，让云娜尽情展示着她的舞姿。
音乐越来越热烈欢快，云娜的动作也越来与快，像一只翻飞的女神蝶，围绕着季雨，篝火把云娜的美推向了极致，周围的人都看向看他们，红色的发丝在空中散开，火星随着云娜的动作被送向空中，这一幕烙印在季雨的脑海中，再也无法抹去。
云娜果然是一个天才，学什么都这么快，这才第一次跳舞，却美得所有人都移不开眼睛。
季雨想着这些，鼻子却有些发酸，云娜一直是一个极美的少女，只是这些年跟在自己身边，只学会了怎么杀人、怎么放火，却没学会怎么展现自己的美。
随着伴奏的音调拉到最高，鼓点戛然而止，云娜转身靠在季雨的胸前，季雨拉起云娜的一只手，以一个优美的姿势结束了这一支舞。
季雨松开手，看着面前的云娜。她喘着气，刚刚激烈的舞蹈让她有些出汗，但她脸上却带着兴奋的神色。云娜的眼神柔情如水，看着季雨，问道：
“我跳得怎么样？”
“美极了。”季雨笑着回答，拉着气喘吁吁的云娜从篝火旁走开。
“你个小坏蛋给我站住！”身后传来杰洛特佯怒的吼声，琴尖叫着从季雨身旁跳过，然后抓着季雨的衣摆躲在了他身后。
“救命啊，大叔要杀人啦！”琴一边乱喊一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混蛋，你是什么时候把我的酒换成辣椒油的！”不知道是气得还是辣得，杰洛特脸涨得通红。
“季雨哥，刚刚大叔把一大口辣椒油喷在了他姘头的脸上。”琴看起来气质出尘，说起话来却像是街头的小混混。
“大叔，你知道的，我们家琴主打的就是一个乖巧懂事。”季雨一本正经地对着杰洛特胡诌。
“哼！”杰洛特见对琴无处下手，气得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不过他很快就找到了新的目标，那个刚刚表演完的吟游诗人，她的歌喉比百灵鸟更加动听。
和女吟游诗人眉目传情了一会，杰洛特很快有了新的目标，自然而然地把刚刚的老姘头抛在脑后。端上一杯酒，抚平衣领，人模人样地朝着她走去。
琴躲在季雨身后对着杰洛特吐了一个不屑的舌头，从旁边的桌子上摸来一串葡萄，一口一个地咀嚼起来。
雄浑的号声想起，琴被吓了一跳，险些把一整颗葡萄吞了进去，愤愤回头，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广场北侧，早就搭建好的巨大舞台上，幕布陡然掀开，一排排的灯被点燃，音乐声逐渐丰富了起来，舞台后人影杂乱，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高大男子走上舞台，浑厚的男低音用唱歌般的音调朗诵着：
“我本出生于黑暗，
未领会世间浪漫。
与卿相逢多年，
心上几般挂念......”
“萨菲隆！”琴忍不住尖叫出声，眼睛再也没办法从舞台上移开了。
作为人气超高的小说角色，萨菲隆一登场就收获了所有人的欢呼。云娜眉目含笑，也跟着一起鼓掌欢呼。
不愧是最优秀的一批演员，从萨菲隆登场开始，每一个人都有着美妙的歌喉和强大的情感渲染力。中心广场内，哪怕那些没有看过原作的观众和被台上的表演所吸引，沉浸到了话剧中去。
台上演出的是《黑暗守则》最后一章的内容，萨菲隆在即将远行的心上人和城邦里所有百姓的性命之间做出选择，最后只来得及用灵魂亲吻了米雅的面庞，等肉身从漫游中苏醒，只看见米雅骑马远去的背影。
“我那将我遗忘的挚爱呐，
请你记住，记住这个可笑的面具。
等你找到那封信，
等你又听到那首旋律。
你会记起我，你会记起我。
但切莫为我哭泣，
那珍贵的泪水，
该为下一个爱你的人流下。
他会给你新的生活，
带你去旅行；
会保护你；
会与你有一个可爱的孩子；
我只希望，
当夕阳再抚摸你的脸庞。
你会想起那个傻瓜，
他能为你，献出他的生命。”
乐团的音乐配合得毫无瑕疵，将悲剧的气氛烘托得淋漓尽致，火光里，萨菲隆取下面具，泪水已经布满了他的脸颊，他泪眼朦胧地看着米雅远去的背影，又转过身面对如山的烈火，拔出了长刀。
看到这一幕，台下的人群里传来阵阵抽泣声，就连云娜都已经泣不成声了，没想到这个冰山一般的女人在不面瘫后情感竟如此敏感细腻。
就连季雨这个对虚假刺客生活嗤之以鼻的人都被台上的表演所吸引，他不得不承认，虽然那些英雄救美的桥段又蠢又假，但当萨菲隆放下执念，一人面对整片火海的魔鬼时，那道背影确实刚毅得令人动容。
骤然惊醒，季雨从剧情中回过神来。今天还有正事要做，可不能把夜晚的时间全部花在看话剧上面。
“我们去找个看得更清楚的地方吧。”季雨凑到云娜耳边，轻声道。
“嗯。”云娜声音乖巧地回答了一声，便任由季雨拉着自己的手，从人群中向外挤去。
季雨走到桌边，两个醉鬼趴在桌面上，比冬眠的熊睡得还死，其中一个还紧紧抱着朗格威尔，看样子用尽了一切办法想打开这瓶酒。
不过他们自然失败了，朗格威尔作为侏儒的皇室御酒，蜡封处铭刻了魔法纹理，想要打开就必须用灵魂力量。
季雨没有对这两个醉鬼生气，他轻轻拂过蜡封，轻而易举拔出酒塞，馥郁的酒香从瓶口漫出，让人一瞬间联想到秋日丰收的果园，李子、蜜桃和黑皮葡萄的香气层次分明。不愧是果酒中的至尊，就连酒香都有如此丰富的层次感。
季雨给两个醉鬼各斟上半杯酒，旋即挽着云娜离开了广场。
两个睡死的醉鬼被一股难以描述的酒香惊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发现面前的杯子里装着半杯浅红色的液体，他们很快判断出香味是从这种液体中散发出来的，接着他们已经迟钝到不太通畅的思维推断出这就是刚刚那个银色瓶子中装着的酒液。
两人对视一眼，轻轻碰杯，一饮而尽，惊艳和沉醉的神色再眼里一闪而过，但只是一瞬间，两人就重重趴在桌子上，睡得比刚刚还死。
季雨的动作很敏捷，在栏杆和阳台之间飞跃，一直爬到了附近最高的房屋的屋顶。
云娜虽然不像季雨一般能飞檐走壁，但跟上刻意压制速度的季雨并不是问题，如果不是一直当季雨的助理，凭借云娜的实力，现在也应该是一个实力强劲的刺客了。
和云娜在屋顶坐下，远处的舞台尽收眼底，就连黎凡特宫的景色都看得一清二楚。烟火摇曳的广场和金碧辉煌的皇宫，把漠城的夜晚描绘得如同仙境，就连清冷的风都带上了温暖的气息。
云娜朝着季雨的身边挪了挪，让两人靠得更近了几分，灯火里，两人的身影孤独而温暖。
季雨屏住呼吸，害怕打破这一幕。
琴隔着半条街就看见了季雨，蹦蹦跳跳地朝他挥手。季雨从很远的地方看到她鼻尖沁出的汗珠，看得出来第一次过蝶神日的琴也很兴奋。
“怎么？不摆弄那些瓶瓶罐罐了？你也要去今天的晚会么？”季雨打趣着问到。
“你说呢。”琴提起裙子在季雨眼前转了一圈，她在向季雨炫耀自己的新衣，同样是白色的衣服，琴的裙子上没有一丝花纹，衬托着她出尘的气质。
和季雨打完招呼，琴展开手中的草纸，语气雀跃地向季雨介绍：
“今天晚上，就在中心广场，即将演出《黑暗守则》第三章——‘终末之吻’，刺客萨菲隆在死前向他的一生所爱告白，带着遗憾永眠于白色花丛中。”
琴说话时兴奋得像个孩子，《黑暗守则》这本小说她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可还从没见过这本书的话剧演出，听说今晚漠城最优秀的话剧演员和乐团都会出席这场演出，这更是让琴充满了期待。
季雨恍然大悟，话剧演出是漠城每年蝶神日的保留节目，城中所有的剧团联手，派出最优秀的演员共同参演，同时漠城乐团也会来到中心广场，为话剧伴奏。
每年的话剧都选用当年最流行的故事或者传说作为剧本，看来今年的话剧演出的是当红小说《黑暗守则》。
季雨摸了摸琴的脑袋，琴像小猫一样用头蹭着季雨的手心。在和琴一起学习魔法的一个月里，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像兄妹，季雨很庆幸自己能有这样一个妹妹。
三人一起边散步边朝着中心广场走去，落日的余晖洒在三人的身上，心中被强烈的幸福感充斥着。季雨突然觉得这样平淡的日子比刀尖舔血的任务要更加吸引自己，纵使自己沉迷于那些紧张的战斗，醉心于每一次死里逃生的畅快，但此时季雨确实想让时间定格在这一瞬间，定格在这一片灿烂的夕阳里。
到达中心广场的时候，太阳已经彻底躲到了地平线之下，中心广场人山人海，人们点燃了篝火和油灯，火焰的光芒将广场照耀得如同白昼，广场正中央是堆叠起来的高塔状火堆，人们围绕着火堆尽情舞蹈，在蝶神日，每一个漠城市民都是舞蹈家。
和广场相对应的是金碧辉煌的黎凡特宫，蝶神日里漠城的普通人无论贫富都会来到中心广场参加狂欢，但那些贵族和官员是不屑于与平民们分享同一片场地的，他们会选择参加当天由皇帝陛下举办的宴会，宴会上菜肴和酒水都以西部帝国的最高标准准备，但贵族们来到这里不仅仅是为了吃喝，更是为了和其他家族进行交流，这是他们交换意见的重要时机。同时也能管中窥豹，打探一下帝国里某些家族的虚实。
而在旧浴场大火之后，这次的宴会就显得更加重要，皇帝很可能透露一些重要的信息。
广场上，人们已经开始尽情地举杯了，“喝！”“满上！”的呼喊声此起彼伏，载歌载舞，推杯换盏，街头艺人表演着让人眼花缭乱的杂技，手里飞舞跳跃的火球引起观众们的阵阵喝彩。
吟游诗人则三五成群地弹奏三弦、吹奏长笛，乐曲轻快，欢乐的气氛感染了整个广场。所有人都随着乐曲舞动，似乎不会疲倦。
琴在人群中看到了杰洛特，他正在和一个有着成熟风韵的夫人频频举杯，也不知道杰洛特说了什么话，让那夫人笑得花枝乱颤、飞霞满颊。琴坏笑着踮脚靠近，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完整的整蛊方案。
现在只剩下季雨和云娜两个人了，季雨把怀里中的朗格威尔放到一边的桌子上，整理了一下衣服，端正地走到云娜面前。
“美丽的小姐，能邀请你跳一支舞吗？”季雨的绅士礼行得优雅而标准，就像是一个真正的贵族，他向云娜伸出手，等待着回应。
说这句话时季雨的脸有些发烫，但他依旧郑重其事地把每个动作都做得一丝不苟。
火光给云娜的脸染上绯红，嘴角的弧度是一丝看不清的笑意。她伸出手，放在季雨的掌心，微微矮身，向着季雨行礼。
摩挲着云娜的手，纤细，柔软，掌心却粗糙坚硬。季雨拉着云娜，一直走到离中心篝火最近的空地，两人站立在所有人目光的焦点。
揽住云娜纤细的腰肢，季雨感叹于这惊人的柔软，火焰送来热浪扑面，为两人驱散了沙漠夜晚的寒冷。
火光跃动在云娜暗红的眼睛里，她的眼瞳中写满了期待，两鬓金色的发带闪闪发光，羞红的脸上，微笑鲜艳欲滴。
这是季雨见到过最美丽的云娜，像是拂过雪融的春风，撩拨心底最深处的悸动。
但这次季雨没有发呆，也没有逃避云娜的眼睛。胸腔里心脏的跳动稳定迅速，季雨认真地和云娜对视着，微笑着，火光同样映照着他的脸，像是从童话里走出来的王子。
两人的舞步很慢，只是轻轻摇摆着，杰洛特教过季雨一些基本的宫廷舞，而季雨本身又有过很多宴会上跳舞的经验，所以动作熟练优雅，每一个步伐都踩在节奏上。
相较之下，云娜的动作就显得有些笨拙了。云娜懂很多知识，她会弓术、会医术、懂厨艺，甚至能杀人不眨眼，就像一个完美的女王，可她偏偏不会这项所有女人都会的技巧：跳舞。
这么多年来，云娜就像一颗卫星，一直围绕着季雨转，季雨需要她做什么她就去学什么，季雨不需要她会跳舞，她自然不会去管什么舞蹈。
世界对云娜而言很简单，时间荏苒十年，她却一直停留在那个雨夜，当她以为自己要被大雨冲走的时候，敲遍街道，却没人为她开门的时候，那扇门打开了。
那个银色头发的少年就站在门口，表情有些狼狈有些惊愕，像是小狼第一次睁眼时会把看到的第一件事物当做母亲，云娜也就在那时把季雨的模样深深刻在心底。
云娜陪着季雨这么久其实没有什么其他理由，只是因为当世界抛弃自己的时候季雨给了自己一个叫“家”的东西，而为了这个家云娜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只要季雨需要，自己会做一切能做到的事情。
但现在云娜有些懊恼自己不会跳舞了，季雨就在自己身前，揽着自己的腰，等着自己的回应。可自己却像是一只笨拙的鸭子，舞步深一脚浅一脚，找不到方向。
“啊。”云娜皱起眉头痛呼一声，刚刚直起的身子又弯了下去。今天是久违地穿上盛装，云娜很正式地搭配了贵族们常用的高跟鞋，但她确实不太适应这种鞋子，走路的时候还可以靠着自己的力量硬撑着，跳起舞来就败露无遗。
“受伤没，我们去那边坐着吧。”突入起来的变故让本来就鼓足勇气的季雨也有些慌乱了，拉着云娜的手就要离开篝火。
“不用，你等等我。”云娜拉住了季雨，弯下腰，将两只高跟鞋从脚上取下，随手扔到一旁。活动了一下纤嫩的脚踝，玉足踮起，赤着脚站在了地面上。
然后云娜向季雨伸出手，摆好动作，这次她的笑意洋溢到了眼角，声音轻快，不像之前冰霜一般的模样，她对季雨说：
“我们再来一遍吧。”
季雨恢复了微笑，接过云娜的手，手臂紧紧环住她的腰肢，又一次跟着节拍开始了缓慢的舞步。
这一次季雨开始得很小心，云娜的脸靠得很近，如兰的吐息就吹在季雨的鼻尖，今天的云娜活泼极了，再也不是那种冷若冰霜的样子，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带着丰富的情绪。
其实云娜一直有一颗敏感的心，只是她从来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这种敏感。无论有多悲伤或者多开心，她都做不出除了淡漠以外的其他表情，她不知道怎么去笑怎么去哭。可今天，她却明白为什么人们可以笑出来了。
因为感受到了真正的幸福，所以会自然而然地露出笑容。
感觉到云娜逐渐熟悉了舞步，季雨渐渐加快了速度，这种宫廷舞以女伴的动作为主，季雨把陪衬的工作做得很好，让云娜尽情展示着她的舞姿。
音乐越来越热烈欢快，云娜的动作也越来与快，像一只翻飞的女神蝶，围绕着季雨，篝火把云娜的美推向了极致，周围的人都看向看他们，红色的发丝在空中散开，火星随着云娜的动作被送向空中，这一幕烙印在季雨的脑海中，再也无法抹去。
云娜果然是一个天才，学什么都这么快，这才第一次跳舞，却美得所有人都移不开眼睛。
季雨想着这些，鼻子却有些发酸，云娜一直是一个极美的少女，只是这些年跟在自己身边，只学会了怎么杀人、怎么放火，却没学会怎么展现自己的美。
随着伴奏的音调拉到最高，鼓点戛然而止，云娜转身靠在季雨的胸前，季雨拉起云娜的一只手，以一个优美的姿势结束了这一支舞。
季雨松开手，看着面前的云娜。她喘着气，刚刚激烈的舞蹈让她有些出汗，但她脸上却带着兴奋的神色。云娜的眼神柔情如水，看着季雨，问道：
“我跳得怎么样？”
“美极了。”季雨笑着回答，拉着气喘吁吁的云娜从篝火旁走开。
“你个小坏蛋给我站住！”身后传来杰洛特佯怒的吼声，琴尖叫着从季雨身旁跳过，然后抓着季雨的衣摆躲在了他身后。
“救命啊，大叔要杀人啦！”琴一边乱喊一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混蛋，你是什么时候把我的酒换成辣椒油的！”不知道是气得还是辣得，杰洛特脸涨得通红。
“季雨哥，刚刚大叔把一大口辣椒油喷在了他姘头的脸上。”琴看起来气质出尘，说起话来却像是街头的小混混。
“大叔，你知道的，我们家琴主打的就是一个乖巧懂事。”季雨一本正经地对着杰洛特胡诌。
“哼！”杰洛特见对琴无处下手，气得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不过他很快就找到了新的目标，那个刚刚表演完的吟游诗人，她的歌喉比百灵鸟更加动听。
和女吟游诗人眉目传情了一会，杰洛特很快有了新的目标，自然而然地把刚刚的老姘头抛在脑后。端上一杯酒，抚平衣领，人模人样地朝着她走去。
琴躲在季雨身后对着杰洛特吐了一个不屑的舌头，从旁边的桌子上摸来一串葡萄，一口一个地咀嚼起来。
雄浑的号声想起，琴被吓了一跳，险些把一整颗葡萄吞了进去，愤愤回头，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广场北侧，早就搭建好的巨大舞台上，幕布陡然掀开，一排排的灯被点燃，音乐声逐渐丰富了起来，舞台后人影杂乱，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高大男子走上舞台，浑厚的男低音用唱歌般的音调朗诵着：
“我本出生于黑暗，
未领会世间浪漫。
与卿相逢多年，
心上几般挂念......”
“萨菲隆！”琴忍不住尖叫出声，眼睛再也没办法从舞台上移开了。
作为人气超高的小说角色，萨菲隆一登场就收获了所有人的欢呼。云娜眉目含笑，也跟着一起鼓掌欢呼。
不愧是最优秀的一批演员，从萨菲隆登场开始，每一个人都有着美妙的歌喉和强大的情感渲染力。中心广场内，哪怕那些没有看过原作的观众和被台上的表演所吸引，沉浸到了话剧中去。
台上演出的是《黑暗守则》最后一章的内容，萨菲隆在即将远行的心上人和城邦里所有百姓的性命之间做出选择，最后只来得及用灵魂亲吻了米雅的面庞，等肉身从漫游中苏醒，只看见米雅骑马远去的背影。
“我那将我遗忘的挚爱呐，
请你记住，记住这个可笑的面具。
等你找到那封信，
等你又听到那首旋律。
你会记起我，你会记起我。
但切莫为我哭泣，
那珍贵的泪水，
该为下一个爱你的人流下。
他会给你新的生活，
带你去旅行；
会保护你；
会与你有一个可爱的孩子；
我只希望，
当夕阳再抚摸你的脸庞。
你会想起那个傻瓜，
他能为你，献出他的生命。”
乐团的音乐配合得毫无瑕疵，将悲剧的气氛烘托得淋漓尽致，火光里，萨菲隆取下面具，泪水已经布满了他的脸颊，他泪眼朦胧地看着米雅远去的背影，又转过身面对如山的烈火，拔出了长刀。
看到这一幕，台下的人群里传来阵阵抽泣声，就连云娜都已经泣不成声了，没想到这个冰山一般的女人在不面瘫后情感竟如此敏感细腻。
就连季雨这个对虚假刺客生活嗤之以鼻的人都被台上的表演所吸引，他不得不承认，虽然那些英雄救美的桥段又蠢又假，但当萨菲隆放下执念，一人面对整片火海的魔鬼时，那道背影确实刚毅得令人动容。
骤然惊醒，季雨从剧情中回过神来。今天还有正事要做，可不能把夜晚的时间全部花在看话剧上面。
“我们去找个看得更清楚的地方吧。”季雨凑到云娜耳边，轻声道。
“嗯。”云娜声音乖巧地回答了一声，便任由季雨拉着自己的手，从人群中向外挤去。
季雨走到桌边，两个醉鬼趴在桌面上，比冬眠的熊睡得还死，其中一个还紧紧抱着朗格威尔，看样子用尽了一切办法想打开这瓶酒。
不过他们自然失败了，朗格威尔作为侏儒的皇室御酒，蜡封处铭刻了魔法纹理，想要打开就必须用灵魂力量。
季雨没有对这两个醉鬼生气，他轻轻拂过蜡封，轻而易举拔出酒塞，馥郁的酒香从瓶口漫出，让人一瞬间联想到秋日丰收的果园，李子、蜜桃和黑皮葡萄的香气层次分明。不愧是果酒中的至尊，就连酒香都有如此丰富的层次感。
季雨给两个醉鬼各斟上半杯酒，旋即挽着云娜离开了广场。
两个睡死的醉鬼被一股难以描述的酒香惊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发现面前的杯子里装着半杯浅红色的液体，他们很快判断出香味是从这种液体中散发出来的，接着他们已经迟钝到不太通畅的思维推断出这就是刚刚那个银色瓶子中装着的酒液。
两人对视一眼，轻轻碰杯，一饮而尽，惊艳和沉醉的神色再眼里一闪而过，但只是一瞬间，两人就重重趴在桌子上，睡得比刚刚还死。
季雨的动作很敏捷，在栏杆和阳台之间飞跃，一直爬到了附近最高的房屋的屋顶。
云娜虽然不像季雨一般能飞檐走壁，但跟上刻意压制速度的季雨并不是问题，如果不是一直当季雨的助理，凭借云娜的实力，现在也应该是一个实力强劲的刺客了。
和云娜在屋顶坐下，远处的舞台尽收眼底，就连黎凡特宫的景色都看得一清二楚。烟火摇曳的广场和金碧辉煌的皇宫，把漠城的夜晚描绘得如同仙境，就连清冷的风都带上了温暖的气息。
云娜朝着季雨的身边挪了挪，让两人靠得更近了几分，灯火里，两人的身影孤独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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