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布局
门萨城堡，奥德公爵府邸内。
奥德公爵感觉糟糕到了极点，这种叫做癌症的病，每时每刻都在蚕食着他的生命，让他变得瘦削、虚弱。
今天早上一起床公爵就感觉天旋地转，如同哮喘患者一样拼命地咳嗽，嘴里吐出黑红的血液，但这并不是让奥德感到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仆人带来的消息，查理和奥古斯特见面了。
收到消息的第一时刻奥德就停掉了伊丽的历史课程，又有一个半神站在了奥古斯特的阵营，局势进入了真正危急的时刻。
“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等克丽门蒂娜帮帮他擦拭去嘴角的血迹，奥德公爵发出了虚弱的叹气声。他花了十年时间，和奥古斯特两代人下了一盘大棋，可终究是自己被逼到了绝路。
“殿下，您现在休息最重要，还是躺下吧，医生已经把药熬好了。”克丽门蒂娜道。
“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啊......”奥德公爵用手扶住额头，时间紧迫，他需要在奥古斯特动手之前做足准备。
“殿下，凯尔先生已经到了，他正在大厅等您。”
“快，扶我去见他。”听到这个名字，奥德浑浊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亮光，急忙让克丽门蒂娜扶起自己，朝着卧房外走去。
伊丽赶紧搀住奥德公爵的另一只手臂，她和克丽门蒂娜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目光中满是担忧。
门萨城堡的大厅中，一个披着白色披风的魁梧男子笔直地站在大厅中央，正闭目祈祷着，表情虔诚。听到脚步声，男子停止了祈祷，亲吻了一下手中的白色羽毛，收起羽毛，男子转过身，注视着虚弱的奥德公爵。
“公爵殿下，您的状况看起来有些差。”男子说话的声音犹如洪钟，在大厅中反复回荡。
这句话大厅中所有人都听得到，克里门蒂娜脸上露出愠色，这句话已经算得上相当不礼貌了；伊丽依旧稳定地搀扶着奥德公爵，脸上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
“抱歉，这是我说话的习惯。”男子朝着公爵鞠了一躬，但语气中完全听不出道歉的情绪。
克丽门蒂娜忍不住了，刚想要开口说话，奥德公爵却突然挣脱了两人的搀扶，上前握住男子的手，声音激动的道：
“凯尔先生，您终于来了，我已经恭候多时了。”
凯尔感受到奥德公爵掌心传来的虚弱感，微微点头回应道：
“是的，路上遇到一些事情耽误了时间，幸亏不算太晚。”
“凯尔先生请跟我过来，这边是客房，我们边走边聊。”奥德哆嗦着邀请凯尔到一边详谈，凯尔也不客气，跟在奥德公爵身后，仿佛自己才是这个城堡的主人。
“凯尔先生，不知道您是一个人前来，还是有朋友跟着一起来？也不知道接待得周不周到。”奥德一脸赔笑地走在凯尔身边，从仆人手中接过葡萄酒，递到凯尔手上。
“我一人前来，未曾带上什么朋友，”凯尔很豪气地把手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道：“怎么？你觉得来我一个人不够用？”
“不不不，您可是[秩序裁决英雄]，不要说南部帝国了，这片大陆有谁不知道您的名号，”奥德公爵连连陪笑，恭敬的神色挂在他那张灰黄虚弱的脸上显得有些好笑。“只是我听说奥古斯特已经找来了好几位半神，纵使您实力冠绝，腹背受敌恐怕也不好受啊。”
“世界之大，在我以上的能人何其多，怎敢妄称冠绝。”凯尔怒视奥德一眼，不去管流着汗赔笑地公爵，而是掏出羽毛，又开始虔诚地祈祷了起来。
奥德公爵的神色看上去没有一点不悦，脸上的笑容反倒更盛。他静静等待着凯尔祈祷，没有一点要打断的意思。
睁开眼睛，凯尔的脸色恢复了平静，他收起了羽毛，道：“公爵大人，您有所不知，和西部帝国开战，纵使只是一次战役，哪怕强大如我教，也不得不深思熟虑，斟酌再三。”
“这...这，这和我们说好的不一样啊，”奥德公爵焦急地说道，“神教不是说好，会全力支持我的行动吗？”
“吾之神主，岂会食言？”凯尔的语气不紧不慢，“只是吾主出征，当献上祭品，才能从吾主那里获得护佑之力，只是如今却找不到合适的即祭品，这让主教大人感到为难啊。”
室内的空气沉默了，凯尔不再言语，只是默默饮酒，脸上露出赞许的表情，看来对这葡萄美酒的味道甚是满意。
“明白...明白。”过了好久，奥德才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话，他挥挥手，一旁的仆人抬上来一副铠甲。
看到这副铠甲，凯尔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眼中爆发出惊讶的光芒，他看到了盔甲上银色雕花竟然散发出洁白的光泽，这分明是秘银的特征。
“这是...”一直保持着淡定和冷静的凯尔此时此刻也忍不住失态了起来，他手指贪婪地抚摸着盔甲上每一道无可挑剔的线条与纹路，有些失声地道：“[战争女神的祝福]。”
“凯尔先生果然见多识广，”奥德依旧有些讨好地笑着，眼底却有着肉痛的神色，“由秘银和云之气打造，真正神祇的战甲，[战争女神的祝福]。”
凯尔没有说话，而是痴迷地看着这件铠甲，作为一个骑士，他很清楚这副盔甲的价值恐怕不在他的天幕巨剑之下，[战争女神的祝福]是货真价实由神祇之手打造的铠甲，远超人间最优秀的锻甲大师，纵使是高天之上的神明，作战时穿着的铠甲也不过如此。
奥德公爵没有打扰，而是任由凯尔触摸这套铠甲，尽管他看起来惊慌又懦弱，但今天凯尔来到后的所有举动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就连这副铠甲都是奥德公爵提前准备好的，奥古斯特身边半神众多，仅仅靠一个凯尔恐怕不足以撼动这场已经一边倒的博弈，奥德公爵需要给出一个白羽神教教廷无法拒绝的好处。
这件[战争女神的祝福]便是奥德公爵给出的条件，这副铠甲是奥德公爵家族几个世纪以来秘密流传的宝物，现在不仅展示在外人面前，甚至即将被拱手相送。
但奥德公爵并不觉得可惜，堆放在仓库中的宝物和财富是没有价值的，有价值的永远是那些发挥作用的物品。奥德不仅仅要用这副铠甲再交换一位半神级的主教，他更要凯尔穿上这件铠甲，一人抵万军。
“吾主在上，愿秩序天使愿意接受信徒奥德这微薄的祭品，”奥德握着一片羽毛，学着凯尔的样子祈祷着，接着转头对凯尔道：“凯尔先生，希望您能代表秩序天使大人收下这件铠甲，这是我对秩序天使大人献上的最崇高的敬意。”
看到奥德的动作，凯尔也赶紧握住羽毛，一脸虔诚地道：“公爵殿下，我愿代表吾主收下您的馈赠，秩序天使大人将会护佑您，也会护佑您脚下的领土，神谕说：耶稣主教将会相助。”
“多谢天使大人。”奥德公爵感激涕零，像是沐浴在信仰的光辉里。
耶稣主教，这是和[秩序裁决英雄]大圣骑士凯尔齐名的存在，是白羽神教教廷中除却教皇以外权力最大的主教。[秩序审判贤者]主教耶稣，两名强大半神的加入，奥德感受到自己和奥古斯特之间胜利的天平终于晃动了起来。
来吧，奥古斯特，在这个棋盘上我送走了你的父亲，现在轮到你和我对弈了。
看着凯尔捧着铠甲离去的贪婪背影，奥德眼中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寒意。
举手示意伊丽和克丽门蒂娜扶他走到阳台，看向阳台外逐渐变得阴沉的天气，奥德朝着克丽门蒂娜摆摆手，克丽门蒂娜低着头，一声不吭地离开了房间，只剩伊丽一个人陪在奥德身边。
“你刚刚的表现很好，”等克丽门蒂娜关上了房门，奥德脸上露出赞许的笑容，“隐忍、沉着，伊丽，我一生最骄傲的事情，就是有你这样的女儿。”
“父亲，您累了，该休息了。”看着奥德公爵乌黑的眼圈，伊丽表情担忧，父亲的身体越来越差了，而局势却越来越危险。
奥德公爵叹了一口气，他默默注视着远处热闹的市区，乌云逐渐拼接在一起，笼罩了沙漠，沙漠又要下雨了。但这阻挡不了这些商人的热情，他们依旧卖力地叫卖着。
“伊丽，我还记得我小时候金沙城的样子，也是这样繁华，却混乱得多，我从我的父亲手中继承了这片土地，现在你将从我手中接过它。”奥德公爵声音沙哑虚弱，却透着憧憬，目光像是穿透了岁月，看到了幼时的时光。
“你知道为什么，父亲要与奥古斯特为敌吗？”奥德公爵道。
伊丽点点头，道：“因为您要守护家族的领地，父亲。”
听到伊丽的回答，奥德突然笑了，笑得连眼泪都流出来了，笑声引起了咳嗽，伊丽赶紧用丝娟擦拭着奥德公爵的嘴角，血液透过丝娟沾染在伊丽的手指上。
“领地啊，家族啊，这些东西，过了这么多年，我早就放下了。”奥德公爵推开伊丽的手，强行站立了起来。
“我的女儿，你是我的骄傲。你是注定翱翔于高天的神鹰，你比我要优秀得多。”
“你博闻多识，聪慧超群；更有着许多男人都没有的坚韧和隐忍。”
“我不能把你留在一个危险的处境中，你需要一个安全的环境，你需要足够的时间。”
“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你的未来铺路。”
“我相信你，伊丽，你能比你的父亲我做得更好。”
“我知道了，父亲。”伊丽站在奥德公爵身后，平静地回答，眼中却闪过一丝哀痛。
“不，你不知道，伊丽。”奥德公爵摇摇头，慈祥地看向伊丽。
“伊丽，你是不是觉得，父亲想让你成为一个伟大的人，一个伟大的女大公，一个伟大的女王，甚至一个伟大的皇帝？”
“父亲？”伊丽看着父亲苍老的脸，心中有些慌乱，她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说出这些话，她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一直以来弄错了什么，那个严厉和慈祥的父亲，似乎和她想象中的并不一样。
奥德公爵又摇了摇头，道：
“我了解你，我亲爱的女儿。你的梦想从来都不是当一个君王，或者当一个权利的操控者，你深知权力的重要，同样也深知权力的肮脏。”
“你其实只想当一个自由的人，一个能随心所爱随心所恨的人，你从不羡慕高高在上，因为你不想让所谓的权力囚禁你自由的天空。”
伊丽看着父亲的脸，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伊丽，父亲以前一直对你太严厉了。父亲想让你成为一个优秀的人，但父亲这么做，并不是为了让你继承什么领地什么头衔。”
“家族、领地，还有财富，这些东西既是馈赠，也是禁锢。哪怕这铁笼再大，又怎么比得上海阔天高，只有天地，才能容得下翱翔的神鹰。”
“女儿，父亲从来不希望你成为一个伟大的人，父亲希望你能成为一个自由的人，一个幸福的人，一个每天都为自己而活的人。”
“但你要明白，生在这样的家庭，自由并不是你想选择就能选择的，为了自由，你必须要做出足够多的牺牲。”
“你需要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和手腕，才能挣脱权力的铁链，寻找到真正的自由。”
“所以，伊丽。我绝不能把你留在奥古斯特身边，他就是最大的铁笼，他会给你怜悯，甚至给你呵护，却不会给你自由。”
“你需要拥有自己的人生，而我现在做的，就是在为你的人生铺路。”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奥德公爵似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扶着墙壁，气喘吁吁，暮气在他身上越来越深重，死神随时会带走这个老人的生命。
两行泪水从伊丽的脸颊滑落，那个从来不肯流泪的少女此刻看着眼前这个苍老的男人，泣不成声。
无数的记忆涌进了伊丽的脑海，直到现在伊丽才发现自己对父亲的误解有多重。
为什么自己总是一厢情愿呢？一厢情愿地觉得父亲希望自己变得伟大、一厢情愿地觉得父亲会让自己继承他的头衔、一厢情愿地觉得父亲会安排好她的未来，把她变成一具傀儡，走那些预设好的道路。
以前，伊丽也曾责怪过父亲，但她理解父亲。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又是父亲唯一的女儿，未来的道路早已经被命运钉死。她只是有些遗憾，因为出身，错过了不少原本可以拥有的自由。
可伊丽知道，把自己放到父亲的位置，自己也会一样希望女儿能够做出一番事业，自己也会放不下世世代代家族留下的领地和财富。
原来父亲的魄力，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如果女儿真的喜欢高远的蓝天，那就为她劈开遮挡道路的荆棘，铲除那些遮挡天穹的参天巨木。
......
奥古斯特坐在王座上，目光扫过眼前的三个人，缓缓开口：
“奥珀，你应该很清楚，这次的对手很有可能来自白羽神教，你确定要加入吗？”
奥珀听到奥古斯特的问题，赶忙起身，朝着奥古斯特单膝跪下，恭敬地道：
“是的，陛下。”
奥古斯特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他从王座上站起，缓缓踱步到奥珀身边，道：
“奥珀，你能再这种关键时候找我，我很欣慰，你是青年才俊，只要资源足够，我相信你未来地成就是我不能想象的。”
奥珀低着头，汗水涔涔地从两鬓流下，他知道自己表态的时机太晚了，想要让奥古斯特再一次信任自己，自己这次就必须拿出足够的诚意。
强烈的煞气从身边两人的身上散发出来，奥德心头猛的一沉，他知道这两个人的身份，同样了解这两个人的实力。
比尔，奥古斯特身边最忠实的刺客和侍卫，他没有赐封为英雄，但早就突破了半神。许多个忤逆奥古斯特的贵族和密谋针对奥古斯特的派系首领，都死在了他那柄乌黑的匕首下。
而比尔对面黑衣人阴森的气息更让奥珀感到畏惧，奥珀只知道奥古斯特和这个黑衣人的关系很好，却一直不知道黑衣人的真实身份。但奥珀猜测黑衣人应该也是一位强大的半神，实力应该不在
奥珀知道轮到自己拿出诚意的时候了，他低着头，道：
“陛下，我愿意替您把伊丽小姐带来，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哼！”不等奥珀说完，奥古斯特愤怒地打断了他，脚步重重落在地上，奥珀赶紧闭上了嘴巴。他感受到那两道尖锐的杀气越来越重了，奥珀很难再克制内心的颤抖，地面上霜冰开始蔓延，奥珀赶紧集中注意力，他不想因为这种小小的冒犯再次激怒奥古斯特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奥珀觉得每一次呼吸都像一年那样漫长，奥古斯特不说话，奥珀也不敢抬起头，奥珀在赌，他在赌奥古斯特对于伊丽的好感，这是自己最后能够投靠奥古斯特的机会了。
终于，奥古斯特的脚步再次动了，道：
“这件事你最好办得干净利落，奥珀，你应该明白，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奥古斯特的声音没有一丝波动，听不出来任何喜怒，但奥珀知道自己赌对了，只要这一次奥古斯特获胜，那自己的之后的路将会一路顺畅。奥珀把头压得更低了，他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但最终他只是恭敬地点点头，道：
“是，陛下。”
奥德公爵感觉糟糕到了极点，这种叫做癌症的病，每时每刻都在蚕食着他的生命，让他变得瘦削、虚弱。
今天早上一起床公爵就感觉天旋地转，如同哮喘患者一样拼命地咳嗽，嘴里吐出黑红的血液，但这并不是让奥德感到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仆人带来的消息，查理和奥古斯特见面了。
收到消息的第一时刻奥德就停掉了伊丽的历史课程，又有一个半神站在了奥古斯特的阵营，局势进入了真正危急的时刻。
“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等克丽门蒂娜帮帮他擦拭去嘴角的血迹，奥德公爵发出了虚弱的叹气声。他花了十年时间，和奥古斯特两代人下了一盘大棋，可终究是自己被逼到了绝路。
“殿下，您现在休息最重要，还是躺下吧，医生已经把药熬好了。”克丽门蒂娜道。
“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啊......”奥德公爵用手扶住额头，时间紧迫，他需要在奥古斯特动手之前做足准备。
“殿下，凯尔先生已经到了，他正在大厅等您。”
“快，扶我去见他。”听到这个名字，奥德浑浊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亮光，急忙让克丽门蒂娜扶起自己，朝着卧房外走去。
伊丽赶紧搀住奥德公爵的另一只手臂，她和克丽门蒂娜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目光中满是担忧。
门萨城堡的大厅中，一个披着白色披风的魁梧男子笔直地站在大厅中央，正闭目祈祷着，表情虔诚。听到脚步声，男子停止了祈祷，亲吻了一下手中的白色羽毛，收起羽毛，男子转过身，注视着虚弱的奥德公爵。
“公爵殿下，您的状况看起来有些差。”男子说话的声音犹如洪钟，在大厅中反复回荡。
这句话大厅中所有人都听得到，克里门蒂娜脸上露出愠色，这句话已经算得上相当不礼貌了；伊丽依旧稳定地搀扶着奥德公爵，脸上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
“抱歉，这是我说话的习惯。”男子朝着公爵鞠了一躬，但语气中完全听不出道歉的情绪。
克丽门蒂娜忍不住了，刚想要开口说话，奥德公爵却突然挣脱了两人的搀扶，上前握住男子的手，声音激动的道：
“凯尔先生，您终于来了，我已经恭候多时了。”
凯尔感受到奥德公爵掌心传来的虚弱感，微微点头回应道：
“是的，路上遇到一些事情耽误了时间，幸亏不算太晚。”
“凯尔先生请跟我过来，这边是客房，我们边走边聊。”奥德哆嗦着邀请凯尔到一边详谈，凯尔也不客气，跟在奥德公爵身后，仿佛自己才是这个城堡的主人。
“凯尔先生，不知道您是一个人前来，还是有朋友跟着一起来？也不知道接待得周不周到。”奥德一脸赔笑地走在凯尔身边，从仆人手中接过葡萄酒，递到凯尔手上。
“我一人前来，未曾带上什么朋友，”凯尔很豪气地把手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道：“怎么？你觉得来我一个人不够用？”
“不不不，您可是[秩序裁决英雄]，不要说南部帝国了，这片大陆有谁不知道您的名号，”奥德公爵连连陪笑，恭敬的神色挂在他那张灰黄虚弱的脸上显得有些好笑。“只是我听说奥古斯特已经找来了好几位半神，纵使您实力冠绝，腹背受敌恐怕也不好受啊。”
“世界之大，在我以上的能人何其多，怎敢妄称冠绝。”凯尔怒视奥德一眼，不去管流着汗赔笑地公爵，而是掏出羽毛，又开始虔诚地祈祷了起来。
奥德公爵的神色看上去没有一点不悦，脸上的笑容反倒更盛。他静静等待着凯尔祈祷，没有一点要打断的意思。
睁开眼睛，凯尔的脸色恢复了平静，他收起了羽毛，道：“公爵大人，您有所不知，和西部帝国开战，纵使只是一次战役，哪怕强大如我教，也不得不深思熟虑，斟酌再三。”
“这...这，这和我们说好的不一样啊，”奥德公爵焦急地说道，“神教不是说好，会全力支持我的行动吗？”
“吾之神主，岂会食言？”凯尔的语气不紧不慢，“只是吾主出征，当献上祭品，才能从吾主那里获得护佑之力，只是如今却找不到合适的即祭品，这让主教大人感到为难啊。”
室内的空气沉默了，凯尔不再言语，只是默默饮酒，脸上露出赞许的表情，看来对这葡萄美酒的味道甚是满意。
“明白...明白。”过了好久，奥德才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话，他挥挥手，一旁的仆人抬上来一副铠甲。
看到这副铠甲，凯尔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眼中爆发出惊讶的光芒，他看到了盔甲上银色雕花竟然散发出洁白的光泽，这分明是秘银的特征。
“这是...”一直保持着淡定和冷静的凯尔此时此刻也忍不住失态了起来，他手指贪婪地抚摸着盔甲上每一道无可挑剔的线条与纹路，有些失声地道：“[战争女神的祝福]。”
“凯尔先生果然见多识广，”奥德依旧有些讨好地笑着，眼底却有着肉痛的神色，“由秘银和云之气打造，真正神祇的战甲，[战争女神的祝福]。”
凯尔没有说话，而是痴迷地看着这件铠甲，作为一个骑士，他很清楚这副盔甲的价值恐怕不在他的天幕巨剑之下，[战争女神的祝福]是货真价实由神祇之手打造的铠甲，远超人间最优秀的锻甲大师，纵使是高天之上的神明，作战时穿着的铠甲也不过如此。
奥德公爵没有打扰，而是任由凯尔触摸这套铠甲，尽管他看起来惊慌又懦弱，但今天凯尔来到后的所有举动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就连这副铠甲都是奥德公爵提前准备好的，奥古斯特身边半神众多，仅仅靠一个凯尔恐怕不足以撼动这场已经一边倒的博弈，奥德公爵需要给出一个白羽神教教廷无法拒绝的好处。
这件[战争女神的祝福]便是奥德公爵给出的条件，这副铠甲是奥德公爵家族几个世纪以来秘密流传的宝物，现在不仅展示在外人面前，甚至即将被拱手相送。
但奥德公爵并不觉得可惜，堆放在仓库中的宝物和财富是没有价值的，有价值的永远是那些发挥作用的物品。奥德不仅仅要用这副铠甲再交换一位半神级的主教，他更要凯尔穿上这件铠甲，一人抵万军。
“吾主在上，愿秩序天使愿意接受信徒奥德这微薄的祭品，”奥德握着一片羽毛，学着凯尔的样子祈祷着，接着转头对凯尔道：“凯尔先生，希望您能代表秩序天使大人收下这件铠甲，这是我对秩序天使大人献上的最崇高的敬意。”
看到奥德的动作，凯尔也赶紧握住羽毛，一脸虔诚地道：“公爵殿下，我愿代表吾主收下您的馈赠，秩序天使大人将会护佑您，也会护佑您脚下的领土，神谕说：耶稣主教将会相助。”
“多谢天使大人。”奥德公爵感激涕零，像是沐浴在信仰的光辉里。
耶稣主教，这是和[秩序裁决英雄]大圣骑士凯尔齐名的存在，是白羽神教教廷中除却教皇以外权力最大的主教。[秩序审判贤者]主教耶稣，两名强大半神的加入，奥德感受到自己和奥古斯特之间胜利的天平终于晃动了起来。
来吧，奥古斯特，在这个棋盘上我送走了你的父亲，现在轮到你和我对弈了。
看着凯尔捧着铠甲离去的贪婪背影，奥德眼中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寒意。
举手示意伊丽和克丽门蒂娜扶他走到阳台，看向阳台外逐渐变得阴沉的天气，奥德朝着克丽门蒂娜摆摆手，克丽门蒂娜低着头，一声不吭地离开了房间，只剩伊丽一个人陪在奥德身边。
“你刚刚的表现很好，”等克丽门蒂娜关上了房门，奥德脸上露出赞许的笑容，“隐忍、沉着，伊丽，我一生最骄傲的事情，就是有你这样的女儿。”
“父亲，您累了，该休息了。”看着奥德公爵乌黑的眼圈，伊丽表情担忧，父亲的身体越来越差了，而局势却越来越危险。
奥德公爵叹了一口气，他默默注视着远处热闹的市区，乌云逐渐拼接在一起，笼罩了沙漠，沙漠又要下雨了。但这阻挡不了这些商人的热情，他们依旧卖力地叫卖着。
“伊丽，我还记得我小时候金沙城的样子，也是这样繁华，却混乱得多，我从我的父亲手中继承了这片土地，现在你将从我手中接过它。”奥德公爵声音沙哑虚弱，却透着憧憬，目光像是穿透了岁月，看到了幼时的时光。
“你知道为什么，父亲要与奥古斯特为敌吗？”奥德公爵道。
伊丽点点头，道：“因为您要守护家族的领地，父亲。”
听到伊丽的回答，奥德突然笑了，笑得连眼泪都流出来了，笑声引起了咳嗽，伊丽赶紧用丝娟擦拭着奥德公爵的嘴角，血液透过丝娟沾染在伊丽的手指上。
“领地啊，家族啊，这些东西，过了这么多年，我早就放下了。”奥德公爵推开伊丽的手，强行站立了起来。
“我的女儿，你是我的骄傲。你是注定翱翔于高天的神鹰，你比我要优秀得多。”
“你博闻多识，聪慧超群；更有着许多男人都没有的坚韧和隐忍。”
“我不能把你留在一个危险的处境中，你需要一个安全的环境，你需要足够的时间。”
“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你的未来铺路。”
“我相信你，伊丽，你能比你的父亲我做得更好。”
“我知道了，父亲。”伊丽站在奥德公爵身后，平静地回答，眼中却闪过一丝哀痛。
“不，你不知道，伊丽。”奥德公爵摇摇头，慈祥地看向伊丽。
“伊丽，你是不是觉得，父亲想让你成为一个伟大的人，一个伟大的女大公，一个伟大的女王，甚至一个伟大的皇帝？”
“父亲？”伊丽看着父亲苍老的脸，心中有些慌乱，她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说出这些话，她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一直以来弄错了什么，那个严厉和慈祥的父亲，似乎和她想象中的并不一样。
奥德公爵又摇了摇头，道：
“我了解你，我亲爱的女儿。你的梦想从来都不是当一个君王，或者当一个权利的操控者，你深知权力的重要，同样也深知权力的肮脏。”
“你其实只想当一个自由的人，一个能随心所爱随心所恨的人，你从不羡慕高高在上，因为你不想让所谓的权力囚禁你自由的天空。”
伊丽看着父亲的脸，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伊丽，父亲以前一直对你太严厉了。父亲想让你成为一个优秀的人，但父亲这么做，并不是为了让你继承什么领地什么头衔。”
“家族、领地，还有财富，这些东西既是馈赠，也是禁锢。哪怕这铁笼再大，又怎么比得上海阔天高，只有天地，才能容得下翱翔的神鹰。”
“女儿，父亲从来不希望你成为一个伟大的人，父亲希望你能成为一个自由的人，一个幸福的人，一个每天都为自己而活的人。”
“但你要明白，生在这样的家庭，自由并不是你想选择就能选择的，为了自由，你必须要做出足够多的牺牲。”
“你需要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和手腕，才能挣脱权力的铁链，寻找到真正的自由。”
“所以，伊丽。我绝不能把你留在奥古斯特身边，他就是最大的铁笼，他会给你怜悯，甚至给你呵护，却不会给你自由。”
“你需要拥有自己的人生，而我现在做的，就是在为你的人生铺路。”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奥德公爵似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扶着墙壁，气喘吁吁，暮气在他身上越来越深重，死神随时会带走这个老人的生命。
两行泪水从伊丽的脸颊滑落，那个从来不肯流泪的少女此刻看着眼前这个苍老的男人，泣不成声。
无数的记忆涌进了伊丽的脑海，直到现在伊丽才发现自己对父亲的误解有多重。
为什么自己总是一厢情愿呢？一厢情愿地觉得父亲希望自己变得伟大、一厢情愿地觉得父亲会让自己继承他的头衔、一厢情愿地觉得父亲会安排好她的未来，把她变成一具傀儡，走那些预设好的道路。
以前，伊丽也曾责怪过父亲，但她理解父亲。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又是父亲唯一的女儿，未来的道路早已经被命运钉死。她只是有些遗憾，因为出身，错过了不少原本可以拥有的自由。
可伊丽知道，把自己放到父亲的位置，自己也会一样希望女儿能够做出一番事业，自己也会放不下世世代代家族留下的领地和财富。
原来父亲的魄力，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如果女儿真的喜欢高远的蓝天，那就为她劈开遮挡道路的荆棘，铲除那些遮挡天穹的参天巨木。
......
奥古斯特坐在王座上，目光扫过眼前的三个人，缓缓开口：
“奥珀，你应该很清楚，这次的对手很有可能来自白羽神教，你确定要加入吗？”
奥珀听到奥古斯特的问题，赶忙起身，朝着奥古斯特单膝跪下，恭敬地道：
“是的，陛下。”
奥古斯特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他从王座上站起，缓缓踱步到奥珀身边，道：
“奥珀，你能再这种关键时候找我，我很欣慰，你是青年才俊，只要资源足够，我相信你未来地成就是我不能想象的。”
奥珀低着头，汗水涔涔地从两鬓流下，他知道自己表态的时机太晚了，想要让奥古斯特再一次信任自己，自己这次就必须拿出足够的诚意。
强烈的煞气从身边两人的身上散发出来，奥德心头猛的一沉，他知道这两个人的身份，同样了解这两个人的实力。
比尔，奥古斯特身边最忠实的刺客和侍卫，他没有赐封为英雄，但早就突破了半神。许多个忤逆奥古斯特的贵族和密谋针对奥古斯特的派系首领，都死在了他那柄乌黑的匕首下。
而比尔对面黑衣人阴森的气息更让奥珀感到畏惧，奥珀只知道奥古斯特和这个黑衣人的关系很好，却一直不知道黑衣人的真实身份。但奥珀猜测黑衣人应该也是一位强大的半神，实力应该不在
奥珀知道轮到自己拿出诚意的时候了，他低着头，道：
“陛下，我愿意替您把伊丽小姐带来，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哼！”不等奥珀说完，奥古斯特愤怒地打断了他，脚步重重落在地上，奥珀赶紧闭上了嘴巴。他感受到那两道尖锐的杀气越来越重了，奥珀很难再克制内心的颤抖，地面上霜冰开始蔓延，奥珀赶紧集中注意力，他不想因为这种小小的冒犯再次激怒奥古斯特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奥珀觉得每一次呼吸都像一年那样漫长，奥古斯特不说话，奥珀也不敢抬起头，奥珀在赌，他在赌奥古斯特对于伊丽的好感，这是自己最后能够投靠奥古斯特的机会了。
终于，奥古斯特的脚步再次动了，道：
“这件事你最好办得干净利落，奥珀，你应该明白，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奥古斯特的声音没有一丝波动，听不出来任何喜怒，但奥珀知道自己赌对了，只要这一次奥古斯特获胜，那自己的之后的路将会一路顺畅。奥珀把头压得更低了，他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但最终他只是恭敬地点点头，道：
“是，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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