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冰之贤者
“偏要自寻死路么···”奥珀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寒冷的话。
当冰之圣子不再压抑对冰元素的亲和，强大的寒冷在顷刻间蔓延开。伊丽感觉自己并非身处金沙城而是永冬城，暴风雪和大雾笼罩了这片区域，奥珀伫立在风雪中，犹如不可侵犯的神明。
“其他人走开，伊丽跟我来。”风雪中回荡着奥珀的声音，这是他下达的最后通牒。
奥珀一头金黄细软的头发在风雪中逐渐化为冰蓝色，就好像是被风雪染白。冰蓝色的头发衬托着奥珀的肤色，白到透明。
伊丽咬住下唇，死死地看着眼前完全陌生的老师。她怎么也没想到，原来自己的历史老师就是传说中的天才半神，冰之贤者奥珀。
那个和蔼而俊郎的查理，此刻就站在面前，要把他们的希望斩断。
马赛怡然不惧，他顶着吹来的风雪，向前踏出一步。
“不知死活。”奥珀彻底失去耐心了，他需要赶紧把伊丽带回去，这是奥古斯特给他最后的机会。
奥珀握住手中霜蓝色的光芒，暴风雪开始在他的身周汇聚，聚集的冰晶在奥珀身周凝结成两把锋利的长矛。
冰系魔法『寒霜地狱』，哪怕在高级魔法中，『寒霜地狱』也是极其强大的魔法。而奥珀手中霜蓝色光芒竟然是冰女之心，那是魔法生物冰女的心脏，是『寒霜地狱』最主要的魔法材料。
两支长矛朝着马赛飞射而来，而在奥珀的身周还有越来越多兵器正在凝结。
马赛舞动链锤，击打在一支长矛上，长矛偏离了原本的方向，刺在地面上，但这支由冰构成的长矛无论是坚固程度还是力道都超出了马赛的估计，链锤被弹起，而另一支长矛则直逼马赛的胸膛。
链锤来不及收回，马赛晃动左臂，一扇菱形的盾牌从他的手臂上展开，将逼近胸膛的长矛挡开。
这一次马赛真切感受到了长矛上巨大的力量，他的手臂阵阵发麻，今天马赛没有戴头盔，但身上却穿着铠甲，饶是如此，这股力量依旧穿透了铠甲，让马赛的臂骨感到发酸。
抬起头，奥珀的身边已经凝结了数十柄不同的兵器，长矛、长戟、利剑，每一柄都是利器，这些兵器的强度比石英更高，寒雾如同实质的杀气，几乎可以刺破马赛的皮肤。
真是恐怖的温度啊···马赛挥动着手中的链锤，速度越来越快，卷起周围的冰晶。
“去死吧。”奥珀声音森寒，感受不到一丝人性，只有四溢的杀机。
数十柄锋利的兵器朝着马赛飞去，而在同一时刻，马赛也动了。
链锤在马赛的手中像是蛇一般盘绕又如同游鱼一般灵活，沉重的锤头领着铁链缠绕在这些兵器上，马赛回手一拉，竟然将大部分兵器挡开，配合左手小臂上的盾牌，竟然将这一次攻击悉数挡下。
“克利们蒂娜，快带伊丽走，这里我来解决。”马赛的语气沉着。
伊丽看着马赛的背影，眼中有欣喜也有惊讶，她不知道马赛什么时候竟然这么强了，但他是自己的骑士，他的强大总能使自己感到惊喜。
奥珀无情的眼神中也闪过一丝讶异，没想到马赛竟然强大到了这个地步，不过人再强大也只不过是人，在半神的面前再强大的人也不过是蝼蚁。
“做梦。”奥珀的身周兵器再一次开始凝结，这一次足足有上百柄利器正在凝结。
“克利门蒂娜，还愣住干什么？快···”马赛见克利门蒂娜没有反应，回过头想要呵斥，但他的身体却僵住了，一把锋利的匕首穿透了他的后背，从腹部刺出，刀刃上蓝色的反光是剧毒的信号。
“克利门蒂娜！！你在干什么！”身后传来伊丽撕心裂肺的叫声，她从腰上抽出了长剑，指向了她一直视作母亲的克利门蒂娜。
克利门蒂娜？偷袭我的是她吗？为什么？马赛反应了过来，但他的思考已经逐渐迟缓了，剧毒发作的速度很快，麻痹感已经从腹部传递到四肢，马赛感到嘴唇和喉咙都有些发干，剧毒就是最危险的死神，能在不经意间夺走人的性命。
“抱歉，伊丽小姐。”克利门蒂娜抽出了匕首，丢在地上，面对着伊丽的剑尖闭上了眼睛。
马赛运行气血，强行让自己从虚弱中挣脱，他顶着飞来的各种兵器朝着奥珀冲去。面对已经是半神的奥珀，马赛唯一的机会就是近身攻击，而剧毒的正在蔓延，这或许也是他此生保护伊丽小姐最后的机会。
“你···”伊丽举起长剑，想要斩下克利门蒂娜的头颅，但看着这个十几年来一直把自己当女儿对待的女人，她眼角象征岁月的皱纹，伊丽终究没能挥出这一剑。
伊丽的脸色发白，长剑“哐”地一声掉在地上，两行清泪从脸庞滑落，她看着克利门蒂娜去，凄然一笑，道：
“亚历山大真是···真是好手段，我的父亲终究还是没能赢得了他。”
克利门蒂娜震惊地睁开眼，没想到伊丽已经猜出了她的身份，她和眼前这个把自己当母亲的少女对视着，最终没能忍住内心的煎熬，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亚历山大，奥古斯特的父亲，前任西部帝国皇帝；世人对他的评价是一个仁慈而软弱的皇帝，面对贵族总是一退再退，他在任的时间里，话语权甚至不如奥德公爵。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被所有人认定是软弱的昏君，却拥有着这世间最毒辣最隐秘的阴谋，在奥古斯特继承皇位之前，亚历山大早已将克利门蒂娜安插在了公爵身边，而从那之后，亚历山大就再也没有对克利门蒂娜下达过任何命令。
这颗隐秘的棋子就埋藏在奥德公爵身边整整十四年，这是何等恐怖的隐忍，这盘棋局其实早就开始了，而亚历山大在移动第一颗棋子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最后一步。
亚历山大明白，自己已经老了，继承皇位的时间太晚，他没有足够的时间整理这场乱摊子。奥德虽然篡窃了权柄，但也主持着国内的大局，如果贸然和奥德公爵翻脸，恐怕会引起国内更大的混乱。
但是奥古斯特不一样，亚历山大为自己的这个独生子感到骄傲，他足够年轻，可以在自己行将就木时稳坐皇位，他足够有野心，但不仅仅是野心，还有智谋、手腕和权谋之术，他天生就是要统治西部帝国的人。
他会成为一个优秀的皇帝，一个铁腕统治者，一个暴君；西部帝国在他的手中会前所未有的强大，皇权也会前所未有的集中。而这全部的展望都有一个前提——他能够击败奥德，收回被夺走的权力。
而亚历山大要做的，就是为奥古斯特做好充足的准备，让他能够在和老成的奥德公爵的交锋中占据优势。
他笼络半神比尔和戴因斯，给奥古斯特留下了一个足以信任的强大班底；他在奥德公爵身边安插了克利门蒂娜，这十四年来她就像是一颗毒牙藏匿在奥德的枕边，只等待最后出手的一刻。
唯一担心的是南方的白羽神教，白羽神教教徒众多，虽然没有军队，却有着战无不胜的圣骑士和强大的主教，总有一天白羽神教会成为西部帝国最大的威胁。
于是亚历山大在祖树和西部帝国之间建立了商道，并借此机会和森精灵结盟，这样总算是有了足以抗衡白羽神教的力量。
克利门蒂娜的事情，亚历山大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自己的儿子。他知道奥古斯特的性格，他一定会忍不住提前动用克利门蒂娜这颗棋子，间谍只有在没有任何人知道她身份的时候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做完这些，他终于可以安心地死去了，临终时亚历山大看着跪在身前的奥古斯特，奥古斯特的眼中野心和兴奋已经彻底掩盖了哀痛，亚历山大很满意，他的儿子，奥古斯特一定会成为一个伟大的皇帝。
这些年来，奥古斯特一直埋怨父亲和祖父的软弱无能，让原本坚固的权力摇摇欲坠。但他并不明白，亚历山大早已经为他铺平了道路，这是一个父亲能为儿子做出的最大的牺牲，他要奥古斯特牢牢把握住西部帝国。
伊丽看着跪倒在地的克利门蒂娜，眼中既有哀恸也有愤恨，她走下马，捡起地上的长剑，又一次指向了克利门蒂娜。
但她还是没能下手，悲伤最终战胜了愤恨，伊丽跪坐下来，紧紧拥抱着克利门蒂娜，眼中泪水止不住地滑落。
人人都觉得她是巾帼，她应该拥有超人的聪慧和铁血的手段，但她终究只能是一个有感情的人，一个普通人。
她真的做不到，做不到对这样一个母亲一般的人下手。克利门蒂娜陪在自己身边十四年，是她教会了自己奔跑和跳舞，是她每天入夜时在自己耳边讲述那些让人憧憬的故事，也是她在自己受伤时为自己上药。
她又怎能对这样一个人出手呢？
伊丽的拥抱让克利门蒂娜彻底愣住了，潜伏在奥德公爵身边的十四年里，克利门蒂娜的心没有一刻不在煎熬。
她没有倾国倾城的容貌，但奥德却像对待妻子一样对待自己，他把所有的秘密、开心和忧愁和自己分享，他把自己当成心头挚爱。
她不是伊丽的生母，但伊丽却像对待母亲一样对待自己，她会摇着自己的手臂求自己给她讲故事，会在被欺负时抱着自己哭泣。
可你呢？克利门蒂娜，你却要他们最危急的时刻刺他们一刀，被最信任的人斩断最后的希望，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克利门蒂娜常常用手指叩着自己的胸口，问自己那肮脏的灵魂中是不是还有人性。
但伊丽没有责备自己，她拥抱了自己，就一如十年前那个小女孩的拥抱一样，她依然把自己当成母亲。
克利门蒂娜感觉自己的心中有什么东西破碎了，似乎是那颗早已经消失的心。
用双手环抱住伊丽的身体，克利门蒂娜能够感受到肩头被伊丽的泪水打湿。她突然明白了自己是谁。
她是伊丽的母亲，而不是什么间谍。
“带着伊丽走，克利门蒂娜，这是最后的机会了。”马赛回过头道。
他离奥珀已经很近了，但奥珀的眼神却没有一丝波动，他一点也不担心这个已经是强弩之末的人类，这一切有什么意义，不过是靠近了自己几分，加速了死亡罢了。
马赛的身体已经被血液浸透，但是他的体温已经不够支持继续流血了，风雪将流出的血液冻结在马赛的身上，像是蒙上了一层粉红的冰晶。
马赛的声音沉着里透露着难以掩饰的虚弱，失血和剧毒的双重折磨让他的器官几乎衰竭，他的呼吸变得微弱了，手臂提不起力气，没有办法再次挥动链锤。
真是···丢人啊，在伊丽小姐面前露出这样一副虚弱不堪的样子···马赛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嘴角溢出黑红的血液，剧毒已经彻底占据了他的全身。
克利门蒂娜反应了过来，她抹去眼泪，扶起伊丽，拉着她骑到马上，甩动马绳，沙漠马嘶叫着冲了出去。
伊丽咬牙看着马赛，喊道：
“别忘了！你说要陪我一生！”
伊丽没有说出“我要留下来”或者“要死一起死”这样任性的话，那就太自私了，马赛希望自己能够好好活着，能够成为一个自由的人，自己就不能辜负了他的期望。
但泪水却不受意志的控制，她想起了那个晚上，自己装作喝醉的样子，对着马赛撒娇，拉着他的手跳舞，说一些平时不敢说出口的话。
她清晰地记得，自己揭开马赛从不取下的面罩，借着酒醉掩饰脸红，亲吻在他那道伤疤上，问他：
“如果我们这一生都无法结婚，你还愿意跟着我一生吗？”
她记得他的回答，星空下澄澈的眼睛，还有自己猛烈的心跳。
他说：“我愿意。”
“留步啊，伊丽小姐。”奥珀不再去管奄奄一息的马赛，而是换了一副温柔的口吻对着伊丽道，这可是奥古斯特喜欢的女人，哪怕自己已经得罪了她，现在也有必要保持语气的客气。
半空中的武器调转了方向，对准了飞驰而出的沙漠马。
先解决掉那匹沙漠马吧，这样伊丽就绝无逃走的可能；再朝着那个叫克利门蒂娜的女人来一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背叛了奥德又突然回心转意，但奥古斯特陛下没有告诉自己不能伤害一个叫克利门蒂娜的女人，那这个人的死活自己也无所谓。
然而背后传来的微弱力量却让奥珀皱起了眉头，他回过头，马赛竟然还没有倒下，他拖着无力的身体，抱在了奥珀身上。血渍浸染了奥珀的衣摆，在他蓝色的长袍上留下刺眼的红。
“啧。”嫌恶地看了一眼阴魂不散的马赛，奥珀操控冰晶在马赛背后凝结出两柄利剑，这一下要彻底了解掉这个烦人的蛞蝓的生命，让他不要再继续黏在身上。
然而马赛的手臂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力量，这种力量让奥珀感到心惊肉跳，利剑刺下，却被马赛转身挡住，他的拳头击打在利剑的剑刃上，竟然将两柄利剑生生打碎。
奥珀借着马赛松手的机会朝后退去，又一次拉开了距离。他看着刚刚还奄奄一息的马赛，眼中满是震惊的神色。
为什么，他的身上突然流露出半神的气息；马赛身上的力量，远远超过了之前给奥珀的感觉，原本挡住长矛就已经足够吃力，现在却轻松将利剑击碎，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骑士该有的力量。
他竟然突破了半神！就在刚刚！奥珀终于反应了过来，这一次他看着马赛的目光带上了敬佩。
没想到，一个将死的蝼蚁、一个被剧毒偷袭即将死去的人类，竟然借着临死前的回光返照，突破了半神境界。真是难以想象的意志力。
奥珀看着重新站起充满了战意的马赛，敬佩而平静，他并没有为马赛突然的突破感到慌张，哪怕是突破了半神，剧毒、虚弱和伤口依旧留在身上，纵使奇迹发生，他也不可能战胜自己了。
奥珀没有分神去施展其他魔法，而是接着使用『寒霜地狱』，作为冰之圣子，他使用『寒霜地狱』的时间远比其他魔法师要长。
然而马赛终究是一个半神，哪怕是面对一个将死的半神，奥珀也必须全力以赴。所有的兵器都对准了马赛，奥珀打算彻底终结马赛的性命，这是他给予马赛最后的敬意。
无数利刃在黑暗和风雪的掩盖下朝着马赛飞去，但马赛既没有闪避也没有抵挡，他依旧甩动着手中的链锤，朝着奥珀砸去。
这是在干什么？马赛疯狂的举动让奥珀懵了一瞬，他连本能保护自己的反应都没有吗？几把利刃飞回挡在面前，想要挡住这威如流星的链锤。
然而还是太迟了，利刃转瞬间刺进了马赛的胸膛，让这个新晋的半神彻底没有了生的气息，但链锤也势如破竹地砸碎了挡在身前的利刃，朝着奥珀急速飞来。
链锤最后落在了奥珀的头上，这是一个半神生命最后一瞬间的舍命一击，奥珀已经没有任何办法挡住了它了，钢铁和头骨碰撞，将奥珀这颗漂亮的脑袋砸了个粉碎。
飞驰而去的沙漠马背后，那个不可一世的冰之贤者已经死在了他以为的蝼蚁手中，二十四岁就突破半神的奥珀本有机会达到那个无人敢想的领域，却以一个如此滑稽的方式彻底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当冰之圣子不再压抑对冰元素的亲和，强大的寒冷在顷刻间蔓延开。伊丽感觉自己并非身处金沙城而是永冬城，暴风雪和大雾笼罩了这片区域，奥珀伫立在风雪中，犹如不可侵犯的神明。
“其他人走开，伊丽跟我来。”风雪中回荡着奥珀的声音，这是他下达的最后通牒。
奥珀一头金黄细软的头发在风雪中逐渐化为冰蓝色，就好像是被风雪染白。冰蓝色的头发衬托着奥珀的肤色，白到透明。
伊丽咬住下唇，死死地看着眼前完全陌生的老师。她怎么也没想到，原来自己的历史老师就是传说中的天才半神，冰之贤者奥珀。
那个和蔼而俊郎的查理，此刻就站在面前，要把他们的希望斩断。
马赛怡然不惧，他顶着吹来的风雪，向前踏出一步。
“不知死活。”奥珀彻底失去耐心了，他需要赶紧把伊丽带回去，这是奥古斯特给他最后的机会。
奥珀握住手中霜蓝色的光芒，暴风雪开始在他的身周汇聚，聚集的冰晶在奥珀身周凝结成两把锋利的长矛。
冰系魔法『寒霜地狱』，哪怕在高级魔法中，『寒霜地狱』也是极其强大的魔法。而奥珀手中霜蓝色光芒竟然是冰女之心，那是魔法生物冰女的心脏，是『寒霜地狱』最主要的魔法材料。
两支长矛朝着马赛飞射而来，而在奥珀的身周还有越来越多兵器正在凝结。
马赛舞动链锤，击打在一支长矛上，长矛偏离了原本的方向，刺在地面上，但这支由冰构成的长矛无论是坚固程度还是力道都超出了马赛的估计，链锤被弹起，而另一支长矛则直逼马赛的胸膛。
链锤来不及收回，马赛晃动左臂，一扇菱形的盾牌从他的手臂上展开，将逼近胸膛的长矛挡开。
这一次马赛真切感受到了长矛上巨大的力量，他的手臂阵阵发麻，今天马赛没有戴头盔，但身上却穿着铠甲，饶是如此，这股力量依旧穿透了铠甲，让马赛的臂骨感到发酸。
抬起头，奥珀的身边已经凝结了数十柄不同的兵器，长矛、长戟、利剑，每一柄都是利器，这些兵器的强度比石英更高，寒雾如同实质的杀气，几乎可以刺破马赛的皮肤。
真是恐怖的温度啊···马赛挥动着手中的链锤，速度越来越快，卷起周围的冰晶。
“去死吧。”奥珀声音森寒，感受不到一丝人性，只有四溢的杀机。
数十柄锋利的兵器朝着马赛飞去，而在同一时刻，马赛也动了。
链锤在马赛的手中像是蛇一般盘绕又如同游鱼一般灵活，沉重的锤头领着铁链缠绕在这些兵器上，马赛回手一拉，竟然将大部分兵器挡开，配合左手小臂上的盾牌，竟然将这一次攻击悉数挡下。
“克利们蒂娜，快带伊丽走，这里我来解决。”马赛的语气沉着。
伊丽看着马赛的背影，眼中有欣喜也有惊讶，她不知道马赛什么时候竟然这么强了，但他是自己的骑士，他的强大总能使自己感到惊喜。
奥珀无情的眼神中也闪过一丝讶异，没想到马赛竟然强大到了这个地步，不过人再强大也只不过是人，在半神的面前再强大的人也不过是蝼蚁。
“做梦。”奥珀的身周兵器再一次开始凝结，这一次足足有上百柄利器正在凝结。
“克利门蒂娜，还愣住干什么？快···”马赛见克利门蒂娜没有反应，回过头想要呵斥，但他的身体却僵住了，一把锋利的匕首穿透了他的后背，从腹部刺出，刀刃上蓝色的反光是剧毒的信号。
“克利门蒂娜！！你在干什么！”身后传来伊丽撕心裂肺的叫声，她从腰上抽出了长剑，指向了她一直视作母亲的克利门蒂娜。
克利门蒂娜？偷袭我的是她吗？为什么？马赛反应了过来，但他的思考已经逐渐迟缓了，剧毒发作的速度很快，麻痹感已经从腹部传递到四肢，马赛感到嘴唇和喉咙都有些发干，剧毒就是最危险的死神，能在不经意间夺走人的性命。
“抱歉，伊丽小姐。”克利门蒂娜抽出了匕首，丢在地上，面对着伊丽的剑尖闭上了眼睛。
马赛运行气血，强行让自己从虚弱中挣脱，他顶着飞来的各种兵器朝着奥珀冲去。面对已经是半神的奥珀，马赛唯一的机会就是近身攻击，而剧毒的正在蔓延，这或许也是他此生保护伊丽小姐最后的机会。
“你···”伊丽举起长剑，想要斩下克利门蒂娜的头颅，但看着这个十几年来一直把自己当女儿对待的女人，她眼角象征岁月的皱纹，伊丽终究没能挥出这一剑。
伊丽的脸色发白，长剑“哐”地一声掉在地上，两行清泪从脸庞滑落，她看着克利门蒂娜去，凄然一笑，道：
“亚历山大真是···真是好手段，我的父亲终究还是没能赢得了他。”
克利门蒂娜震惊地睁开眼，没想到伊丽已经猜出了她的身份，她和眼前这个把自己当母亲的少女对视着，最终没能忍住内心的煎熬，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亚历山大，奥古斯特的父亲，前任西部帝国皇帝；世人对他的评价是一个仁慈而软弱的皇帝，面对贵族总是一退再退，他在任的时间里，话语权甚至不如奥德公爵。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被所有人认定是软弱的昏君，却拥有着这世间最毒辣最隐秘的阴谋，在奥古斯特继承皇位之前，亚历山大早已将克利门蒂娜安插在了公爵身边，而从那之后，亚历山大就再也没有对克利门蒂娜下达过任何命令。
这颗隐秘的棋子就埋藏在奥德公爵身边整整十四年，这是何等恐怖的隐忍，这盘棋局其实早就开始了，而亚历山大在移动第一颗棋子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最后一步。
亚历山大明白，自己已经老了，继承皇位的时间太晚，他没有足够的时间整理这场乱摊子。奥德虽然篡窃了权柄，但也主持着国内的大局，如果贸然和奥德公爵翻脸，恐怕会引起国内更大的混乱。
但是奥古斯特不一样，亚历山大为自己的这个独生子感到骄傲，他足够年轻，可以在自己行将就木时稳坐皇位，他足够有野心，但不仅仅是野心，还有智谋、手腕和权谋之术，他天生就是要统治西部帝国的人。
他会成为一个优秀的皇帝，一个铁腕统治者，一个暴君；西部帝国在他的手中会前所未有的强大，皇权也会前所未有的集中。而这全部的展望都有一个前提——他能够击败奥德，收回被夺走的权力。
而亚历山大要做的，就是为奥古斯特做好充足的准备，让他能够在和老成的奥德公爵的交锋中占据优势。
他笼络半神比尔和戴因斯，给奥古斯特留下了一个足以信任的强大班底；他在奥德公爵身边安插了克利门蒂娜，这十四年来她就像是一颗毒牙藏匿在奥德的枕边，只等待最后出手的一刻。
唯一担心的是南方的白羽神教，白羽神教教徒众多，虽然没有军队，却有着战无不胜的圣骑士和强大的主教，总有一天白羽神教会成为西部帝国最大的威胁。
于是亚历山大在祖树和西部帝国之间建立了商道，并借此机会和森精灵结盟，这样总算是有了足以抗衡白羽神教的力量。
克利门蒂娜的事情，亚历山大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自己的儿子。他知道奥古斯特的性格，他一定会忍不住提前动用克利门蒂娜这颗棋子，间谍只有在没有任何人知道她身份的时候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做完这些，他终于可以安心地死去了，临终时亚历山大看着跪在身前的奥古斯特，奥古斯特的眼中野心和兴奋已经彻底掩盖了哀痛，亚历山大很满意，他的儿子，奥古斯特一定会成为一个伟大的皇帝。
这些年来，奥古斯特一直埋怨父亲和祖父的软弱无能，让原本坚固的权力摇摇欲坠。但他并不明白，亚历山大早已经为他铺平了道路，这是一个父亲能为儿子做出的最大的牺牲，他要奥古斯特牢牢把握住西部帝国。
伊丽看着跪倒在地的克利门蒂娜，眼中既有哀恸也有愤恨，她走下马，捡起地上的长剑，又一次指向了克利门蒂娜。
但她还是没能下手，悲伤最终战胜了愤恨，伊丽跪坐下来，紧紧拥抱着克利门蒂娜，眼中泪水止不住地滑落。
人人都觉得她是巾帼，她应该拥有超人的聪慧和铁血的手段，但她终究只能是一个有感情的人，一个普通人。
她真的做不到，做不到对这样一个母亲一般的人下手。克利门蒂娜陪在自己身边十四年，是她教会了自己奔跑和跳舞，是她每天入夜时在自己耳边讲述那些让人憧憬的故事，也是她在自己受伤时为自己上药。
她又怎能对这样一个人出手呢？
伊丽的拥抱让克利门蒂娜彻底愣住了，潜伏在奥德公爵身边的十四年里，克利门蒂娜的心没有一刻不在煎熬。
她没有倾国倾城的容貌，但奥德却像对待妻子一样对待自己，他把所有的秘密、开心和忧愁和自己分享，他把自己当成心头挚爱。
她不是伊丽的生母，但伊丽却像对待母亲一样对待自己，她会摇着自己的手臂求自己给她讲故事，会在被欺负时抱着自己哭泣。
可你呢？克利门蒂娜，你却要他们最危急的时刻刺他们一刀，被最信任的人斩断最后的希望，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克利门蒂娜常常用手指叩着自己的胸口，问自己那肮脏的灵魂中是不是还有人性。
但伊丽没有责备自己，她拥抱了自己，就一如十年前那个小女孩的拥抱一样，她依然把自己当成母亲。
克利门蒂娜感觉自己的心中有什么东西破碎了，似乎是那颗早已经消失的心。
用双手环抱住伊丽的身体，克利门蒂娜能够感受到肩头被伊丽的泪水打湿。她突然明白了自己是谁。
她是伊丽的母亲，而不是什么间谍。
“带着伊丽走，克利门蒂娜，这是最后的机会了。”马赛回过头道。
他离奥珀已经很近了，但奥珀的眼神却没有一丝波动，他一点也不担心这个已经是强弩之末的人类，这一切有什么意义，不过是靠近了自己几分，加速了死亡罢了。
马赛的身体已经被血液浸透，但是他的体温已经不够支持继续流血了，风雪将流出的血液冻结在马赛的身上，像是蒙上了一层粉红的冰晶。
马赛的声音沉着里透露着难以掩饰的虚弱，失血和剧毒的双重折磨让他的器官几乎衰竭，他的呼吸变得微弱了，手臂提不起力气，没有办法再次挥动链锤。
真是···丢人啊，在伊丽小姐面前露出这样一副虚弱不堪的样子···马赛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嘴角溢出黑红的血液，剧毒已经彻底占据了他的全身。
克利门蒂娜反应了过来，她抹去眼泪，扶起伊丽，拉着她骑到马上，甩动马绳，沙漠马嘶叫着冲了出去。
伊丽咬牙看着马赛，喊道：
“别忘了！你说要陪我一生！”
伊丽没有说出“我要留下来”或者“要死一起死”这样任性的话，那就太自私了，马赛希望自己能够好好活着，能够成为一个自由的人，自己就不能辜负了他的期望。
但泪水却不受意志的控制，她想起了那个晚上，自己装作喝醉的样子，对着马赛撒娇，拉着他的手跳舞，说一些平时不敢说出口的话。
她清晰地记得，自己揭开马赛从不取下的面罩，借着酒醉掩饰脸红，亲吻在他那道伤疤上，问他：
“如果我们这一生都无法结婚，你还愿意跟着我一生吗？”
她记得他的回答，星空下澄澈的眼睛，还有自己猛烈的心跳。
他说：“我愿意。”
“留步啊，伊丽小姐。”奥珀不再去管奄奄一息的马赛，而是换了一副温柔的口吻对着伊丽道，这可是奥古斯特喜欢的女人，哪怕自己已经得罪了她，现在也有必要保持语气的客气。
半空中的武器调转了方向，对准了飞驰而出的沙漠马。
先解决掉那匹沙漠马吧，这样伊丽就绝无逃走的可能；再朝着那个叫克利门蒂娜的女人来一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背叛了奥德又突然回心转意，但奥古斯特陛下没有告诉自己不能伤害一个叫克利门蒂娜的女人，那这个人的死活自己也无所谓。
然而背后传来的微弱力量却让奥珀皱起了眉头，他回过头，马赛竟然还没有倒下，他拖着无力的身体，抱在了奥珀身上。血渍浸染了奥珀的衣摆，在他蓝色的长袍上留下刺眼的红。
“啧。”嫌恶地看了一眼阴魂不散的马赛，奥珀操控冰晶在马赛背后凝结出两柄利剑，这一下要彻底了解掉这个烦人的蛞蝓的生命，让他不要再继续黏在身上。
然而马赛的手臂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力量，这种力量让奥珀感到心惊肉跳，利剑刺下，却被马赛转身挡住，他的拳头击打在利剑的剑刃上，竟然将两柄利剑生生打碎。
奥珀借着马赛松手的机会朝后退去，又一次拉开了距离。他看着刚刚还奄奄一息的马赛，眼中满是震惊的神色。
为什么，他的身上突然流露出半神的气息；马赛身上的力量，远远超过了之前给奥珀的感觉，原本挡住长矛就已经足够吃力，现在却轻松将利剑击碎，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骑士该有的力量。
他竟然突破了半神！就在刚刚！奥珀终于反应了过来，这一次他看着马赛的目光带上了敬佩。
没想到，一个将死的蝼蚁、一个被剧毒偷袭即将死去的人类，竟然借着临死前的回光返照，突破了半神境界。真是难以想象的意志力。
奥珀看着重新站起充满了战意的马赛，敬佩而平静，他并没有为马赛突然的突破感到慌张，哪怕是突破了半神，剧毒、虚弱和伤口依旧留在身上，纵使奇迹发生，他也不可能战胜自己了。
奥珀没有分神去施展其他魔法，而是接着使用『寒霜地狱』，作为冰之圣子，他使用『寒霜地狱』的时间远比其他魔法师要长。
然而马赛终究是一个半神，哪怕是面对一个将死的半神，奥珀也必须全力以赴。所有的兵器都对准了马赛，奥珀打算彻底终结马赛的性命，这是他给予马赛最后的敬意。
无数利刃在黑暗和风雪的掩盖下朝着马赛飞去，但马赛既没有闪避也没有抵挡，他依旧甩动着手中的链锤，朝着奥珀砸去。
这是在干什么？马赛疯狂的举动让奥珀懵了一瞬，他连本能保护自己的反应都没有吗？几把利刃飞回挡在面前，想要挡住这威如流星的链锤。
然而还是太迟了，利刃转瞬间刺进了马赛的胸膛，让这个新晋的半神彻底没有了生的气息，但链锤也势如破竹地砸碎了挡在身前的利刃，朝着奥珀急速飞来。
链锤最后落在了奥珀的头上，这是一个半神生命最后一瞬间的舍命一击，奥珀已经没有任何办法挡住了它了，钢铁和头骨碰撞，将奥珀这颗漂亮的脑袋砸了个粉碎。
飞驰而去的沙漠马背后，那个不可一世的冰之贤者已经死在了他以为的蝼蚁手中，二十四岁就突破半神的奥珀本有机会达到那个无人敢想的领域，却以一个如此滑稽的方式彻底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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