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卡芬太尼
174年12月19日，北极圈以南约7公里，西北区
拉格茜尔靠在一侧的石壁上，死死地盯着坐在一边的哈拉尔。
“你至少应该会给我一个机会去解释。”他仍然没有放弃努力，“你看我都直接承认了，就算你想把我踢出去冻死，也得先让我说一下这么做的理由吧。”
马克斯看了她一眼，“他说的有道理。”
“闭嘴。”拉格茜尔毫不客气地说道，“这不关你的事。”
“考虑到你们是要保护我的人，而自卫队随时可能冲进来把我带走，我觉得这和我有非常大的关系。”
“不管他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的，那还不如让他留点力气，好在自卫队进来之后去舔他们的靴子。”她把手放在了枪套上，让刚试图爬起来的哈拉尔乖乖坐着。
“那也不代表我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权利。”哈拉尔嘟囔道。
“行吧。”她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反正你之后会在卑尔根港的法院里，等我们几个庭审的时候当证人再说一遍的，不如让你现在先排练一次。”
“我……”
“操你妈的哈拉尔，让你说你他妈就说！”
哈拉尔举起双手表示投降，“你知道我黑了港务局的系统，对吧？”
“继续。”
“那本来应该是个玩笑，之前有个港务局的到大学来讲座的时候吹嘘说他们的系统有多完善多坚不可摧，所以我们准备破坏一次然后给他写封邮件嘲笑一下。”
“但是警察找到了你们。”
“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的系统是和警局实时联系的，还没等我们把病毒放进去，几个巡警就敲上我们公寓的门了。”
“继续。”
哈拉尔捂住了脸，他摇着头，好像在表示歉意。“为了不进去，我就和自卫队签了个协议，我去人民保卫军当他们的线人，他们就保证不起诉我。”
“放屁。”拉格茜尔冷笑着评论道，“是这么回事的话，你一来就可以背叛那狗屁协议了。”
“我试过！”哈拉尔喊道，“我试过不去理他们，但是你以为我是他们派过来的唯一一个人吗？”
“那你就应该去找中尉早点坦白。”
“然后换一个监狱进去？”哈拉尔摇着头，“没那么简单，他们威胁要杀你。”
拉格茜尔大笑起来，“那你当初就应该让他们杀了我。”
“什么？”
“总比蹲卑尔根港的监狱来的好。”
哈拉尔一时沉默了，他想说什么来反驳，但是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我不会请你原谅我的，但你应该也知道，我们根本就没有胜算。自卫队想的话随时都可以把我们扬了，什么112团，什么直属空勤团，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有他妈一整支舰队。”
“自卫队又不是行星联盟。”
“就算我们击败了自卫队，然后呢？”哈拉尔问道，“让外星人再把两岛占领一次？这次就别想着搞什么自治，每年送人去当炮灰就行了。这次他们该把我们送去别的行星当奴隶了吧？”
“如果我们可以击败行星联盟呢？”马克斯突然说道，“如果不会有第二次占领呢？你会愿意去试一次吗？”
“你在做什么白日梦？”哈拉尔拍了拍大腿，大笑不已，“这简直是我这个月听过的最好的笑话。”他好不容易说了这么句勉强能辨识的话。
但是马克斯却一脸严肃地看着他，“我是认真的。”
哈拉尔终于收住了笑容，“你他妈在说什么？”
“如果我们有一个十分冒险的机会，一旦成功就能把行星联盟永远赶出这个星系，但是如果失败就会把两岛的殖民地都就此毁灭，你会愿意冒这个险吗？”
“你的意思是，我要么乖乖做一个看似有自由的奴隶加二等公民，要么就努力一把然后被炸死？”哈拉尔讽刺地说着，“老兄，你听起来就像是个秃了头的哲学教授。”
“你会选什么？”
“我宁愿做奴隶。”
拉格茜尔又冷笑了一声，“所以你会愿意和自卫队合作。”
“什么？”
“你会愿意遵守那个明显非法的协议，根本不是因为他们保证了什么或者威胁了什么，而是你本来就是个那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
“鸵鸟。”她说道，“只要有人喂吃喂喝就愿意住在猪圈里的猪。就算最后被扔进动物园的笼子里当展品也会自娱自乐安慰自己你还活着，而这就够了的傻子。”
“别扯淡了，拉格茜尔，”他说道，“你们没有资格为所有人选择，如果有人宁愿做猪呢？你们是在剥夺他们做猪的权利，让他们只能当核弹下的炮灰。”
“那至少我们还试过。”
“恭喜你，两岛3000万人的刽子手，真不错。”
“行了，你可以闭嘴了。”
“我从来没想到你也这么可爱。”哈拉尔摇了摇头。
“你说什么？”
“我一直以为你挺聪明的，不会做傻事，”他说道，“我错了。和这帮人待在一起让你变了，你现在也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真的以为我们能赢的了那么多先进种族的蠢蛋了。”
“如果他们不是最先进的呢？”马克斯又一次插道。
“别说了，”拉格茜尔阻止他，“别在他身上浪费口舌了。”
“等一等，你他妈在说什么？”哈拉尔示意马克斯继续说，“什么叫还有更先进的？”
“不要再说了！”
拉格茜尔看着马克斯，做了个“不要说了”的口型。“哈拉尔，你可以闭嘴了。”
“嘿！我还没说完……”
“我说了你可以闭嘴了！”
哈拉尔翻了个白眼，转过头看向挂在洞口的布，其他人走后就把四个角都粘在了地上和石头上，外面可能还盖上了隔热铝箔。“行，我闭嘴。”
拉格茜尔叹了口气，准备检查一下马克斯的腿的情况，她还剩下一些抗生素，在感染之前还能坚持一段时间。止痛药也还有那么点，希望能坚持到最后。
“你要知道，我甚至和他们谈了条件。”哈拉尔小声说道，“虽然费了不少功夫，但是我帮你也谈了。”
“别扯淡了。”
“我没有说谎，他们承诺了，只要我按照他们要求的做了，他们就会履行义务。”
“什么时候？等他们把我们都抓回去之后？”
“等我的任务结束后，他们会允许我们两个回卑尔根港的，他们还为会给我们找好工作。”
“什么工作？用花言巧语招聘新的像你这样的蠢蛋当线人？”她略带讽刺地说道。马克斯看向了一边的石壁，刻意不去看自己的腿，他很疼，拉格茜尔看得出来，他的额头上有一层汗，就算是在这样的温度下，他还是在不停地出汗。
“他们会给你安排好一个住院医师培训项目。”
“怕不是在监狱的培训项目。”
“我是认真的。”
“我让你闭嘴的时候也是认真的。”拉格茜尔把唯一的一块毯子盖回马克斯的身上，走到里面去检查那个自卫队士兵韦伯斯特。“哈拉尔求求你了，闭嘴吧，我怕我实在太气，真的忍不住开枪。”
韦伯斯特一直睡着，她现在也就麻醉药有的多了，最缺的还是抗生素和生理盐水。韦伯斯特的特征都没问题，“改装”的颈套也仍然固定在上面。她把血压计放回了手边的急救包里。
“拉格茜尔，你能不能理性一点想一想现在的情况？我们肯定是逃不出去的，自卫队现在肯定至少派来了一个整连，三个人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事情已经很明显了，到时候要么我们一起进监狱，要么我们送其他人进监狱，这样至少我们自己还能有像样的生活。”
“你在开什么狗屁玩笑。”
“想一想吧，说实话？我觉得你知道我说的是对的。”
“你真的该闭……”她听到马克斯的一声惨叫，反应过来哈拉尔在做什么，急忙转过身，但还是晚了一步，哈拉尔已经从他手里抢过了手枪，正指着自己的胸口。
“把枪放在地上。”哈拉尔说道。
她摇摇头，“我不会这么做的。”
“我会开枪的。”
“那就开枪吧。”
马克斯还在一边惨叫着，哈拉尔一定是对着他腿上的伤口下手的，如果她不能及时处理伤口的话，就不只是感染的问题了，她可能真的会需要在这个山洞里用急救包里简陋的工具来做截肢。
“拉格茜尔！把你的枪放在地上，然后踢过来。”
她用嘲讽的眼神看着他，举起了手。“那你就自己来拿吧。”
“操他妈的，算我求你了，快点把枪放地上！”
“如果我伸手去拿枪的话，我可以保证我会试着对你开枪的。”
“所以呢？”
“所以你不如现在就开枪，既然你那么在乎自己的小命的话。”
“我数十秒，要是你还不把枪放地上的话，我就会对着你的护甲开枪。”哈拉尔丝毫没有理会还在痛苦之中的马克斯。
“你可以先给他一针吗啡吗？”
“十。”
“操，他很疼，你听不到吗？”
“九。”
“哈拉尔！我保证我不会在你给他打针的时候对你开枪，行了吗？”
他还是没有理会。“七。”
拉格茜尔绝望地看了看头顶。“我帮你来念，五。”
“四。”
“三。”她挑衅地看着他。他真的会开枪吗？拉格茜尔早就知道答案了，现在唯一的问题是他真的能打在她的护甲上吗？还是失手打到头上或者打穿了大动脉？
“二。”
她闭上了眼睛。
“一。”
在这么密闭的空间里，即使是一把手枪，枪声也会到震耳欲聋的程度，她的左耳有耳麦，受到的冲击还好，但是右耳几乎是失去了听觉。子弹击中了她胸口的护甲，但是手枪里点二二口径的子弹没法击穿护甲，她只是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砸在了身上。
“现在你可以把枪放地上了吗？”
连马克斯都不再喊了，他用痛苦又震惊的目光看着哈拉尔。“很简单，你给他一针吗啡，我就把枪放下。”
毫无征兆地，哈拉尔又开了一枪，拉格茜尔低下头，她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外套上的两个小洞，以及哈拉尔枪口冒出的硝烟，火药味也已经充斥了这整个山洞，呛得她有些想咳嗽。就连韦伯斯特都醒了，她听不到他的呻吟，但是能用眼角余光瞥到他动了一下。
“好吧。”她说道，“我这就把枪放在地上。”
“现在就放！动作慢一点！”
她用慢动作从枪套里拿出手枪，然后枪口朝外，一点一点蹲下来，再把枪放下去。“满意了吗？”
“踢过来。”
她照做了，只不过用的力大了很多，直接把枪踢到了洞口边。
“你他妈在干什么？”
她耸耸肩，“我只是在照你说的话做，接不到就不是我的问题了。”
哈拉尔咬了下嘴唇，他拿枪指了指地上的急救包。“吗啡在里面吗？”
“是的。”
“现在你可以给他来一针了。”
拉格茜尔又一次蹲下去，吗啡已经装在了一个快速注射器里，但是她没有拿那个注射器，她从包里找出了刚离开FOB第二天的空投补给里一并送来的卡芬太尼。对付北极熊的时候没用上，她根本来不及用，没想到现在还会……她撕开包装，拿出一个新的针头，往里拉了两毫克的卡芬太尼，这已经是致死剂量。萨莉在走之前和她说过，如果他们没能阻止自卫队或者救援队没能及时赶到，她就必须杀了马克斯，这样至少他们还有再来一次计划的机会。她自嘲地笑了笑，自己甚至还不知道所谓的“计划”是指什么。
“把针头给我。”
拉格茜尔知道他持枪的是右手，所以故意伸了左手。哈拉尔往右移了一步，然后伸左手小心地拿走了针头。
“放心好了，我不会用它扎你的。”
哈拉尔没有理她。马克斯像是已经疼到休克了过去，她很想过去检查一下，但是哈拉尔现在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下，就这么过去的话……下一颗子弹可能就不会打在护甲上了。
他试图叫醒马克斯，但后者并没有反应。于是哈拉尔掀开毯子，找到了静脉上的留置针。他刚准备把针头插进去，马克斯就猛地握住了他的手腕，夺过了针头，然后毫不犹豫地扎在了哈拉尔的脖子上，把里面的液体全部推了进去。
“不要！”拉格茜尔赶忙喊道，但是已经晚了，等到她冲上去拿走针头的时候，里面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只是吗啡，对吗？他会没事的。”马克斯说道，“现在你可以也给我来一针了吗？”
哈拉尔已经倒在了地上，卡芬太尼一定是歪打正着地进入了他的身体系统里，现在已经没什么能做的了，卡芬太尼的药效是吗啡的一万倍，做什么都来不及了，更别提她什么都做不了。
“怎么了吗？”马克斯还在问，“到底发生什么了？那是吗啡对吗？”
“不，”拉格茜尔摇着头，“那不是吗啡。”
“那是什么？生理盐水？你到底是想给我打什么？”
马克斯一定也看到了哈拉尔的样子，他猜到了。“你是想杀了我。你不能让我被带走，所以你是打算让他杀了我。”
“是的。”她承认道，“我很抱歉，但我只能这么做，你明白吗？”
“那到底是什么？”
“卡芬太尼。”
“操。”马克斯几乎就直接喊了出来，“你不去救他吗？”
拉格茜尔转过身来，用复杂的眼神看着马克斯，“已经太晚了，我拉了两毫克，那是致死剂量。而且我一针纳洛酮都没有。”
“那现在怎么办？”
“我不知道！”
她蹲下身，从哈拉尔手里拿走手枪，放到自己的枪套里，然后跪在他的旁边，握住了他的手。“我很抱歉，哈拉尔，我很抱歉。”
“……我真的没想到……我爱你，你知道的对吗？”
“……哈拉尔……坚持住，等救援队来了就好了，你知道的，他们知道马克斯受伤了，所以一定会带医生来，等他们来了就好了……”
他一直在挣扎的眼神终于趋于呆滞，用茫然的目光看着她，像是在控诉她的罪行，又像是回到了他出生的那一天，躺在医院的婴儿床上看着站在一边的她。“我很抱歉……我真的……”她的眼泪落了下来，可是已经改变不了什么，她能做的，只有为他合上眼睛。
“拉格茜尔，我不是想……”马克斯说着什么，但是她没能听清，一阵风一定是吹走了洞口那块布被粘在地上的一个角，她感觉边上一股冷气扑了上来，刺激着她脖子上、脸上和手上的每一个神经。
拉格茜尔转过去，准备把它重新粘上，可是她根本没看到那块布，洞口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个巨大的光亮照在她的脸上，让她本能地眯起眼睛，想伸手去遮住光。有什么东西砸在了她的头上，她跌倒在地，头上剧烈地疼了起来，这次比救护车上摔的还疼。那是手电筒的光，她努力看清眼前的画面，是一个头盔上的手电筒。那一刻，她仿佛回到了11年前，回到了利特斯特罗姆巷尾的那个垃圾桶，哈拉尔就在她的旁边睡着了，他睡的是如此安稳，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们现在还都躺在自己家里温暖舒适的床上。但那只是她的幻想，有人刚刚拉开了一直盖在头顶的盖子，上面的灯光刺得他们睁不开眼。
是啊，她终于意识到了，那是自卫队头盔上的战术灯。结束了。
她闭上了双眼。
拉格茜尔靠在一侧的石壁上，死死地盯着坐在一边的哈拉尔。
“你至少应该会给我一个机会去解释。”他仍然没有放弃努力，“你看我都直接承认了，就算你想把我踢出去冻死，也得先让我说一下这么做的理由吧。”
马克斯看了她一眼，“他说的有道理。”
“闭嘴。”拉格茜尔毫不客气地说道，“这不关你的事。”
“考虑到你们是要保护我的人，而自卫队随时可能冲进来把我带走，我觉得这和我有非常大的关系。”
“不管他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的，那还不如让他留点力气，好在自卫队进来之后去舔他们的靴子。”她把手放在了枪套上，让刚试图爬起来的哈拉尔乖乖坐着。
“那也不代表我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权利。”哈拉尔嘟囔道。
“行吧。”她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反正你之后会在卑尔根港的法院里，等我们几个庭审的时候当证人再说一遍的，不如让你现在先排练一次。”
“我……”
“操你妈的哈拉尔，让你说你他妈就说！”
哈拉尔举起双手表示投降，“你知道我黑了港务局的系统，对吧？”
“继续。”
“那本来应该是个玩笑，之前有个港务局的到大学来讲座的时候吹嘘说他们的系统有多完善多坚不可摧，所以我们准备破坏一次然后给他写封邮件嘲笑一下。”
“但是警察找到了你们。”
“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的系统是和警局实时联系的，还没等我们把病毒放进去，几个巡警就敲上我们公寓的门了。”
“继续。”
哈拉尔捂住了脸，他摇着头，好像在表示歉意。“为了不进去，我就和自卫队签了个协议，我去人民保卫军当他们的线人，他们就保证不起诉我。”
“放屁。”拉格茜尔冷笑着评论道，“是这么回事的话，你一来就可以背叛那狗屁协议了。”
“我试过！”哈拉尔喊道，“我试过不去理他们，但是你以为我是他们派过来的唯一一个人吗？”
“那你就应该去找中尉早点坦白。”
“然后换一个监狱进去？”哈拉尔摇着头，“没那么简单，他们威胁要杀你。”
拉格茜尔大笑起来，“那你当初就应该让他们杀了我。”
“什么？”
“总比蹲卑尔根港的监狱来的好。”
哈拉尔一时沉默了，他想说什么来反驳，但是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我不会请你原谅我的，但你应该也知道，我们根本就没有胜算。自卫队想的话随时都可以把我们扬了，什么112团，什么直属空勤团，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有他妈一整支舰队。”
“自卫队又不是行星联盟。”
“就算我们击败了自卫队，然后呢？”哈拉尔问道，“让外星人再把两岛占领一次？这次就别想着搞什么自治，每年送人去当炮灰就行了。这次他们该把我们送去别的行星当奴隶了吧？”
“如果我们可以击败行星联盟呢？”马克斯突然说道，“如果不会有第二次占领呢？你会愿意去试一次吗？”
“你在做什么白日梦？”哈拉尔拍了拍大腿，大笑不已，“这简直是我这个月听过的最好的笑话。”他好不容易说了这么句勉强能辨识的话。
但是马克斯却一脸严肃地看着他，“我是认真的。”
哈拉尔终于收住了笑容，“你他妈在说什么？”
“如果我们有一个十分冒险的机会，一旦成功就能把行星联盟永远赶出这个星系，但是如果失败就会把两岛的殖民地都就此毁灭，你会愿意冒这个险吗？”
“你的意思是，我要么乖乖做一个看似有自由的奴隶加二等公民，要么就努力一把然后被炸死？”哈拉尔讽刺地说着，“老兄，你听起来就像是个秃了头的哲学教授。”
“你会选什么？”
“我宁愿做奴隶。”
拉格茜尔又冷笑了一声，“所以你会愿意和自卫队合作。”
“什么？”
“你会愿意遵守那个明显非法的协议，根本不是因为他们保证了什么或者威胁了什么，而是你本来就是个那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
“鸵鸟。”她说道，“只要有人喂吃喂喝就愿意住在猪圈里的猪。就算最后被扔进动物园的笼子里当展品也会自娱自乐安慰自己你还活着，而这就够了的傻子。”
“别扯淡了，拉格茜尔，”他说道，“你们没有资格为所有人选择，如果有人宁愿做猪呢？你们是在剥夺他们做猪的权利，让他们只能当核弹下的炮灰。”
“那至少我们还试过。”
“恭喜你，两岛3000万人的刽子手，真不错。”
“行了，你可以闭嘴了。”
“我从来没想到你也这么可爱。”哈拉尔摇了摇头。
“你说什么？”
“我一直以为你挺聪明的，不会做傻事，”他说道，“我错了。和这帮人待在一起让你变了，你现在也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真的以为我们能赢的了那么多先进种族的蠢蛋了。”
“如果他们不是最先进的呢？”马克斯又一次插道。
“别说了，”拉格茜尔阻止他，“别在他身上浪费口舌了。”
“等一等，你他妈在说什么？”哈拉尔示意马克斯继续说，“什么叫还有更先进的？”
“不要再说了！”
拉格茜尔看着马克斯，做了个“不要说了”的口型。“哈拉尔，你可以闭嘴了。”
“嘿！我还没说完……”
“我说了你可以闭嘴了！”
哈拉尔翻了个白眼，转过头看向挂在洞口的布，其他人走后就把四个角都粘在了地上和石头上，外面可能还盖上了隔热铝箔。“行，我闭嘴。”
拉格茜尔叹了口气，准备检查一下马克斯的腿的情况，她还剩下一些抗生素，在感染之前还能坚持一段时间。止痛药也还有那么点，希望能坚持到最后。
“你要知道，我甚至和他们谈了条件。”哈拉尔小声说道，“虽然费了不少功夫，但是我帮你也谈了。”
“别扯淡了。”
“我没有说谎，他们承诺了，只要我按照他们要求的做了，他们就会履行义务。”
“什么时候？等他们把我们都抓回去之后？”
“等我的任务结束后，他们会允许我们两个回卑尔根港的，他们还为会给我们找好工作。”
“什么工作？用花言巧语招聘新的像你这样的蠢蛋当线人？”她略带讽刺地说道。马克斯看向了一边的石壁，刻意不去看自己的腿，他很疼，拉格茜尔看得出来，他的额头上有一层汗，就算是在这样的温度下，他还是在不停地出汗。
“他们会给你安排好一个住院医师培训项目。”
“怕不是在监狱的培训项目。”
“我是认真的。”
“我让你闭嘴的时候也是认真的。”拉格茜尔把唯一的一块毯子盖回马克斯的身上，走到里面去检查那个自卫队士兵韦伯斯特。“哈拉尔求求你了，闭嘴吧，我怕我实在太气，真的忍不住开枪。”
韦伯斯特一直睡着，她现在也就麻醉药有的多了，最缺的还是抗生素和生理盐水。韦伯斯特的特征都没问题，“改装”的颈套也仍然固定在上面。她把血压计放回了手边的急救包里。
“拉格茜尔，你能不能理性一点想一想现在的情况？我们肯定是逃不出去的，自卫队现在肯定至少派来了一个整连，三个人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事情已经很明显了，到时候要么我们一起进监狱，要么我们送其他人进监狱，这样至少我们自己还能有像样的生活。”
“你在开什么狗屁玩笑。”
“想一想吧，说实话？我觉得你知道我说的是对的。”
“你真的该闭……”她听到马克斯的一声惨叫，反应过来哈拉尔在做什么，急忙转过身，但还是晚了一步，哈拉尔已经从他手里抢过了手枪，正指着自己的胸口。
“把枪放在地上。”哈拉尔说道。
她摇摇头，“我不会这么做的。”
“我会开枪的。”
“那就开枪吧。”
马克斯还在一边惨叫着，哈拉尔一定是对着他腿上的伤口下手的，如果她不能及时处理伤口的话，就不只是感染的问题了，她可能真的会需要在这个山洞里用急救包里简陋的工具来做截肢。
“拉格茜尔！把你的枪放在地上，然后踢过来。”
她用嘲讽的眼神看着他，举起了手。“那你就自己来拿吧。”
“操他妈的，算我求你了，快点把枪放地上！”
“如果我伸手去拿枪的话，我可以保证我会试着对你开枪的。”
“所以呢？”
“所以你不如现在就开枪，既然你那么在乎自己的小命的话。”
“我数十秒，要是你还不把枪放地上的话，我就会对着你的护甲开枪。”哈拉尔丝毫没有理会还在痛苦之中的马克斯。
“你可以先给他一针吗啡吗？”
“十。”
“操，他很疼，你听不到吗？”
“九。”
“哈拉尔！我保证我不会在你给他打针的时候对你开枪，行了吗？”
他还是没有理会。“七。”
拉格茜尔绝望地看了看头顶。“我帮你来念，五。”
“四。”
“三。”她挑衅地看着他。他真的会开枪吗？拉格茜尔早就知道答案了，现在唯一的问题是他真的能打在她的护甲上吗？还是失手打到头上或者打穿了大动脉？
“二。”
她闭上了眼睛。
“一。”
在这么密闭的空间里，即使是一把手枪，枪声也会到震耳欲聋的程度，她的左耳有耳麦，受到的冲击还好，但是右耳几乎是失去了听觉。子弹击中了她胸口的护甲，但是手枪里点二二口径的子弹没法击穿护甲，她只是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砸在了身上。
“现在你可以把枪放地上了吗？”
连马克斯都不再喊了，他用痛苦又震惊的目光看着哈拉尔。“很简单，你给他一针吗啡，我就把枪放下。”
毫无征兆地，哈拉尔又开了一枪，拉格茜尔低下头，她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外套上的两个小洞，以及哈拉尔枪口冒出的硝烟，火药味也已经充斥了这整个山洞，呛得她有些想咳嗽。就连韦伯斯特都醒了，她听不到他的呻吟，但是能用眼角余光瞥到他动了一下。
“好吧。”她说道，“我这就把枪放在地上。”
“现在就放！动作慢一点！”
她用慢动作从枪套里拿出手枪，然后枪口朝外，一点一点蹲下来，再把枪放下去。“满意了吗？”
“踢过来。”
她照做了，只不过用的力大了很多，直接把枪踢到了洞口边。
“你他妈在干什么？”
她耸耸肩，“我只是在照你说的话做，接不到就不是我的问题了。”
哈拉尔咬了下嘴唇，他拿枪指了指地上的急救包。“吗啡在里面吗？”
“是的。”
“现在你可以给他来一针了。”
拉格茜尔又一次蹲下去，吗啡已经装在了一个快速注射器里，但是她没有拿那个注射器，她从包里找出了刚离开FOB第二天的空投补给里一并送来的卡芬太尼。对付北极熊的时候没用上，她根本来不及用，没想到现在还会……她撕开包装，拿出一个新的针头，往里拉了两毫克的卡芬太尼，这已经是致死剂量。萨莉在走之前和她说过，如果他们没能阻止自卫队或者救援队没能及时赶到，她就必须杀了马克斯，这样至少他们还有再来一次计划的机会。她自嘲地笑了笑，自己甚至还不知道所谓的“计划”是指什么。
“把针头给我。”
拉格茜尔知道他持枪的是右手，所以故意伸了左手。哈拉尔往右移了一步，然后伸左手小心地拿走了针头。
“放心好了，我不会用它扎你的。”
哈拉尔没有理她。马克斯像是已经疼到休克了过去，她很想过去检查一下，但是哈拉尔现在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下，就这么过去的话……下一颗子弹可能就不会打在护甲上了。
他试图叫醒马克斯，但后者并没有反应。于是哈拉尔掀开毯子，找到了静脉上的留置针。他刚准备把针头插进去，马克斯就猛地握住了他的手腕，夺过了针头，然后毫不犹豫地扎在了哈拉尔的脖子上，把里面的液体全部推了进去。
“不要！”拉格茜尔赶忙喊道，但是已经晚了，等到她冲上去拿走针头的时候，里面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只是吗啡，对吗？他会没事的。”马克斯说道，“现在你可以也给我来一针了吗？”
哈拉尔已经倒在了地上，卡芬太尼一定是歪打正着地进入了他的身体系统里，现在已经没什么能做的了，卡芬太尼的药效是吗啡的一万倍，做什么都来不及了，更别提她什么都做不了。
“怎么了吗？”马克斯还在问，“到底发生什么了？那是吗啡对吗？”
“不，”拉格茜尔摇着头，“那不是吗啡。”
“那是什么？生理盐水？你到底是想给我打什么？”
马克斯一定也看到了哈拉尔的样子，他猜到了。“你是想杀了我。你不能让我被带走，所以你是打算让他杀了我。”
“是的。”她承认道，“我很抱歉，但我只能这么做，你明白吗？”
“那到底是什么？”
“卡芬太尼。”
“操。”马克斯几乎就直接喊了出来，“你不去救他吗？”
拉格茜尔转过身来，用复杂的眼神看着马克斯，“已经太晚了，我拉了两毫克，那是致死剂量。而且我一针纳洛酮都没有。”
“那现在怎么办？”
“我不知道！”
她蹲下身，从哈拉尔手里拿走手枪，放到自己的枪套里，然后跪在他的旁边，握住了他的手。“我很抱歉，哈拉尔，我很抱歉。”
“……我真的没想到……我爱你，你知道的对吗？”
“……哈拉尔……坚持住，等救援队来了就好了，你知道的，他们知道马克斯受伤了，所以一定会带医生来，等他们来了就好了……”
他一直在挣扎的眼神终于趋于呆滞，用茫然的目光看着她，像是在控诉她的罪行，又像是回到了他出生的那一天，躺在医院的婴儿床上看着站在一边的她。“我很抱歉……我真的……”她的眼泪落了下来，可是已经改变不了什么，她能做的，只有为他合上眼睛。
“拉格茜尔，我不是想……”马克斯说着什么，但是她没能听清，一阵风一定是吹走了洞口那块布被粘在地上的一个角，她感觉边上一股冷气扑了上来，刺激着她脖子上、脸上和手上的每一个神经。
拉格茜尔转过去，准备把它重新粘上，可是她根本没看到那块布，洞口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个巨大的光亮照在她的脸上，让她本能地眯起眼睛，想伸手去遮住光。有什么东西砸在了她的头上，她跌倒在地，头上剧烈地疼了起来，这次比救护车上摔的还疼。那是手电筒的光，她努力看清眼前的画面，是一个头盔上的手电筒。那一刻，她仿佛回到了11年前，回到了利特斯特罗姆巷尾的那个垃圾桶，哈拉尔就在她的旁边睡着了，他睡的是如此安稳，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们现在还都躺在自己家里温暖舒适的床上。但那只是她的幻想，有人刚刚拉开了一直盖在头顶的盖子，上面的灯光刺得他们睁不开眼。
是啊，她终于意识到了，那是自卫队头盔上的战术灯。结束了。
她闭上了双眼。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