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玄幻奇幻 » 望屿! » 第二章

第二章

    烟嘴白鹤,并不挨着人字。或高或低,或东或西,在低空翱翔而过,你是否会羡慕这样归宿般的畅游。

    心神荡着蓝波,船舷摇摆,甲板倾侧,主帆都收了起来。已经可以遥见陆岸的土色,更远处的山色糊成一片,即便是晴阳丽天,目力极佳者也很难分辨。客船相型体小,但外修华橫,内饰温雅。配给特训的服务生,处事干练,不失礼节。一座座客口谈体交,尽显风范,与它船迥不同。

    这是西航著名客船,艾黎号。

    原本只在西海岸旅行专线活动。机缘际会,与北部东岸商航合力通协,航古东商,跨斐南洋。

    史载厄若思控把东商要道,却不过十几年就四分五裂,群夷割据,海盗横行。自此后十余年依旧无人问津。老一辈航海家们早就退出舞台,巨鲸号、羚羊号、山亀号等粉墨登场。这样以动物命名的船,皆昭示了其不凡之心。至于善恶是非,哪里是漂泊无根的人所关心的呢?

    遗着思绪,她回到了一片不大的校场。不远处围埔着白丁香,紫荆栅栏包的严实,可不想让娇小结密的白丛受着伤。近处是兵物架,三栏四架,对称而列,刀剑枪棍,品类不凡。

    白发披肩的男人矗在校台中央。

    这长发白丝,染着雪。既不是少年天衰的蹉跌,也不是年老时陈的银灰。两鬓垂下几绺,遮掩着侧目。可一双鋭正的双目当面,赫然。

    女孩左手授肩,右手背负,喊了声老师。

    男人也不言语,内劲一迸,剑顺腰而出,精钢重锋在石板上留下一刻痕。他摆了摆手。

    女孩抿了抿嘴,把佩剑顺立于眼鼻喉心间,迈进攻步,持华尔兹势。屏了一息。刹那出,惊若游龙。腿髋腰剑身合为一线,刺。不料剑尖尽在喉间之际,男子双目炯炯盯着剑轨,双膝领下,全身膛地,让锋芒掠空而逝。

    女孩只能沉身借力再起,以重心为轴斩出月华。男子置剑入地为档,借物腾空踢出。顿砂石扬尘,倒飞十余尺。

    女孩受身落地,还未来得及换那一口气。眼睑下瞟过墨芒,急侧翻而避。原处裂开一处狰狞的口。墨色涌了上来,凭剑侧挡,脚下承出两道力形,身子矮了一截,剑身被压至脑旁。差点卸了气。只能顺势攻低侧,男子也顺势退了两步,候着。

    女孩缓缓徐这口气,秉双手立面剑,剑身反射出碧绿猫王石间的瞳孔,夜默般的寂静。

    男子见状,嘴角微不可见的一挑。

    斜劈而出,交剑比力。锋刃间擦出了滋滋磨牙声。女孩双腕一转,撇力刺向弱手侧。男子退半步,逆婆娑竖劈。双方皆退一步。

    还只来的及换半口气。男子迅弧劈来,这下完全看不到剑轨。本能下用剑柄一挡,接下的力让她差点握不住剑。观下,心生灵觉。倒换交叉步,以侧身出探,越剑背攀臂刺腹。

    一点红晕透衫出。

    都止了力,垂身松劲。女孩瞧着剑尖的挂着血丝,有点不敢相信。

    “呀…”男子送剑归鞘,摆出一副唏嘘模样。“岁月不饶人啊。”眼里透着丝丝惊讶和攒多满意。

    “我可没教你法布里斯,哪偷学来的啊?”

    “...上次和师哥对练的时候,我看这招挺好用的…”女孩有点不好意思,她想起老师警告过尽量不使用舍身技。

    男子摇了摇头,“这个抉择是合适的。在对方力量速度都大占优势时,兵行诡道可获致胜之机。”,说罢就走下校台。

    女孩随着。

    “你的刺击已经是登堂入室的水准。但以后且轻易不要用佩剑。”他直径走向堂屋,穿过长廊,来到独大隔间。

    各式精美挂画,烛台独放一把花剑。

    “这把剑是你母亲当年的嫁妆,后来我向莱纳领主要了过来。就当是你的结业礼物了。”

    睹物思人。幽黯的堡内,烛火点出墙的灰,桌的黑,和妈妈惨白的肤色。她细细摩挲着女孩的手,像是在摸榆木盒里的珍宝。挤出的那缕笑,是偌大阴影下的全部温柔。

    她说,妈妈点蜡烛照不亮为你向前的路。但妈妈相信你到道彬叔叔那里一定能成为自己的光。

    那个清风朗月的男人牵着她走了。

    受尽冷落的笼中雀从此成为了名震西域的剑圣的门生之一。

    紫荆花拳罩,锈着枯青底的银案。剑身通体是淡淡的白。

    女孩捧着剑,泪从碧泉里涌了出来。

    男人轻轻搭了撘她的肩,女孩抬起头,原来看起来无所不能的剑圣大人已是胡茬满霜,颧颊眼角也刻上了褶皱。

    男人瞧着剑,瞥着女孩的碧绿猫眼,想起白衣缟素的墓前女子也有那么一双动人眉目。

    “其实,雅悯给你留了话。说出师了,你就有能力自己选择以后的生活了。”

    “虽然你生来时假莱纳之姓,但说到底你还是流着深厚的远东血脉。”

    “如果没有想法,不妨出去看看。世界之大,总会有你能做到并改变的事情。”

    女孩默默地想,可是想要照亮她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哀伤莫大于心死。

    觉出她满脸丧气,男人双手一把就捏住她的脸。

    “干嘛呀!”哽着哭腔,略带着嗔意。

    “哎呀,这个手感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好嘛。哈哈哈哈哈……”

    “你还不是和以前一样,跟个老小孩似的。”女孩嘟嘟嘴。

    男人扶着剑,轻抚着花绣。“你妈她最喜欢紫荆了。总想着有朝一日家里和和睦睦的,也不用对着莱纳那个臭脸。”

    “其实莱纳最初是喜欢你妈妈的,毕竟也是为她戴花冠的男人。只是领地熟属,拜门继爵,也讲门当户对。沧海尚且变桑田,更何况人呢。”

    “人总是这样,得到了反而不知道珍惜。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总有一天你也会遇上为你戴上花圈的人,如果你认定了他,那么一定要为他系上草戒。”

    余音荏苒。身下稳稳的,才发现靠了岸。夕隐残霞,月印远东。总觉得鼻子酸酸的,青丝一跺一跺地沓着肩,就把袖口里的紫荆绸巾缠上,鬏拎得很高。

    美人大家都喜欢,别致的美人就更喜欢了。自古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罗布先生整了整衣领,正了正贝雷帽,他觉得少女有种别样的气质,一点清冷漠傲,宛若凌寒腊梅独盛。正待他要问候致怀,远处轰鸣徐徐,整个船都动了起来。瞌睡的酒客都被吵醒了,好事商人频频探头,各个角作壁上观者也不少。罗布心中有数,但也只能下船接客。涩涩然。

    攀上滩丘,那个面善的经理早已候着了。罗布也不声不响地陪着。行礼如仪,双方都很愉快。罗布自我介绍了一番,但好像对方听不大懂略带北部风味的口音。也无碍,哼着小曲,大步迈着。裂开憨菊般的笑。

    “亲爱的陌生人~

    请给我一杯啤酒

    我会像个傻瓜一样吻你…”

    那么一行人由一小点,涟成一线,在散成一个一个具体的人。披着落日余晖。述说一种莫名的感动。

    少女鼻子酸酸的,昔日与母亲的点滴涌上心头。

    风拂起垂下的尾辫,与海鸥翩姿。她禀着风,衷实地祷告:

    愿光照亮您前进的路。

    左耳畔脑皮一阵搔动。她发觉有人在窥视。

    顺视望去,隔着一层船舷,一个少年瓷在那儿。

    定睛细看,隔着一层船舷,他有一双海天相映巧云浮的柔目,黑白参下蕴着神光。说胖也不胖,能衬出清秀的五官。说瘦也不瘦,看上去婴儿肥的脸颊想让人捻捏。

    她想提醒他,身侧太靠外了。

    少年抽搐了一板,跌了下去。

    尖叫,嘶喊,看事的哄闹,急切的关怀,人声不绝于耳。

    浩淼到底是没掉下去,杨源手快捉住了他的脚。慢慢攀上来,神志恍惚,美好的盼想和恐惧的惊悚织着,憧憬和虚无在脑海里胀胀的。毛孔都竖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迫切起身想去寻,发现少女已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