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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温柔

    曹琳琳为她剥开疑团,“罗昊也会来上课呀!下雨天,多么好的时机,我这么一个楚楚柔弱的女孩,忘记带伞;他是一个正义温柔的男孩,一定会伸出双手,将我罩在他的伞下。但这里面有个特别大的前提,就是我不能有其他帮助的。蔓蔓,你就和老公好好享受二人世界吧。”

    卢蔓认为这其中包括的可不止是一个前提,还包含例如:罗昊今晚会来、罗昊带了伞、没有其他女孩比曹森森抢先一步走到罗昊的伞下之类等等。但她没有说出口,打破别人沉浸的美好世界是不对的,另外,未知本就充满了不确定性,她相信曹琳琳只是试图抓住可期的那部分,其余的并不需要一位局外人多嘴的提醒。

    第一节课并没有太技术性的内容教学,主要是教授与同学之间的熟悉。卢蔓太过集中注意力于课堂上,因此并没有将教室内原先是陌生人的部分掠夺几位贴上熟悉的标签。

    下课后,卢蔓与曹琳琳告别,独自走到対街便利店的屋檐下等待薛胥的车。雨夜的霓虹格外闪耀,眼前的绚烂夹杂清新的气味,雨的大小正合适;没等多久,她便见他撑着伞穿过眼前画面广阔的牛毛细雨,径直朝自己走来。

    她钻到伞下,见他脸上有从别人伞檐甩下来的雨,便踮起脚尖替他擦拭干净。两人刚朝路边的车方向走没几步,便听见后面传来兴奋的女声,“蔓蔓。”

    卢蔓回过头,见到手上捧着一碗关东煮的曹琳琳。

    曹琳琳的身上背着双肩包,手上除了关东煮外别无他物。

    薛胥也顺着声音与卢蔓同时回过头;卢蔓意识到这点时,心里闪过一刹紧张,刚才这场雨,让她差点忘了自己并没有告诉曹琳琳与丈夫有关的详细情况。可她见曹琳琳只是瞳孔微微放大后,缩回正常大小,脸上绽放笑容,没有太多吃惊的成分,便断定她未见过薛胥的模样。

    卢蔓见她孤身一人,想起她课前说的话,可眼看雨的趋势要增大,实在不忍心见她独自回家,便再次发出邀请,“我们送你回去吧?”

    曹琳琳握在关东煮纸杯上的手指头弯了弯,抿了抿嘴,想掩饰自己的尴尬,可这夜色越来越浓、雨越来越大、温度越来越低,没有谁在前来接她的路上。她不想联系曹森森。她知道曹森森要么正偎依在姐夫的怀中,要么已深睡,哪怕接起她的电话,脾气也差,她最不愿给亲人添麻烦了,既然眼前有朋友,那便将这个麻烦转到对方手上吧,但愿顺路。

    “真的可以吗?谢谢你,蔓蔓。”不等他俩携伞走到这里,曹琳琳飞奔到两人的伞下,淋了些雨,但不碍这漫漫长夜稍有好转的温暖。

    曹琳琳的家巧合地顺路。雨水浸润中的霓虹为他们开道,一车三人驶过路灯、街区、跨海大桥,雨势越来越大,曹琳琳默默地将窗户升上,心底嘀咕着,“还好没逞强拒绝。”一时之间,思绪又飘到方才的画面:罗昊到场上课且带了把大伞,因伞上沾满来时的路中落下的雨,所以他将伞放到教室最后一排,最靠近曹琳琳的位置。

    曹琳琳热爱这极有利的条件,这意味着她能够在罗昊拿起这把伞时,第一时间向他发出请求,真是疯狂的幸运;教室内有不少女孩都没有带伞,她们可并不是都拥有卢蔓那般有人接送的命运,因此望向角落里稀少的几把伞时,可谓虎视眈眈。曹琳琳知道,当这些姑娘们意识到有一把伞属于教室内一位青年才俊时,定然会使出千娇百媚以吸引伞的主人注意,若到那时,她便是鱼缸中一条跑不快的鱼,仅能面对主人投入的一粒饲料而无可奈何,所以,她必须赶在这些鱼发现饲料之前,用娇弱的身躯遮挡住它。

    她伸出脚,故作镇定地踩住伞柄,使出劲将它往自己的方向扯来,以行动昭示这伞要么属于自己,要么属于与自己有关的人。这招式的成效是显而易见的,但仅靠此举,她还是败了。

    曹琳琳等了一节课的时间,却似乎等了十几年,当讲台上那位教授微笑地说,“好的,今天就上到这里,再见!”时,她差点要站起身奔上台搂住他感激一番,可脚下的任务提醒她不许任性。

    带伞的同学陆陆续续来取伞了。曹琳琳此时踩住伞柄上的一条线,等待罗昊过来温柔地请她抬起脚,她会道歉顺便表示自己的困境。身旁的卢蔓已整理好背包,向自己道别。

    她等的时间不长,在这短促的几十秒间,心中幻想了各种曼妙的可能,对白存在差异,但结局总是一致的,无论是十分钟之后的结局,还是十年以后的结局。可曹琳琳等来的确是令心破碎的一幕:罗昊边打电话边朝自己走来,他对电话那端说,“好,你在那里乖乖等我,我马上过去接你,红色的裙子?好。”他对曹琳琳说,“同学,你踩到我的伞了,麻烦抬起来一下,谢谢。”将伞取走后,罗昊径直离开教室,脚步显然匆忙。

    哦,他要去会一个红裙女孩的约;

    哦,他压根忘了几天前,两人共同吃过饭;

    哦,他的伞下没有留给她的空位。

    曹琳琳觉得心上凉了一半,还有一半火辣辣的疼。凉的那半试图安慰自己这也许是误会,红裙女孩大有可能是姐妹、闺蜜或者其他非情侣关系的身份;辣的那半热烈自我劝导,“怕什么,那女孩是什么模样还没见到呢,她未必有你漂亮、聪慧以及成功,只要不放弃,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可有股热力轰隆隆包裹住这些碰撞,笼罩她疲惫的身躯与心。她停止再深入探究的渴望。

    卢蔓不喜抓住别人糗事往下钻研,自然不会针对这件事深入挖掘。

    曹琳琳坐在副驾的后方,偷瞄了好几眼薛胥的侧脸,一股妒意在她心底燃烧。英俊、富裕,这是她得出的结论。曹琳琳曾认为自己高出卢蔓一节,在专业能力上,自己可是国内排名靠前的艺术类学院送出的高材生,因不屑于这份工作而另有崇高的梦想;卢蔓则正在拼命努力走被自己踏平的路。她相信,即便卢蔓跑得再快,永远也追不上她。她颇感自豪。但如今,看着卢蔓真实生活的模样,便有种卢蔓来工作只单纯是追逐梦想,与生计无关的推定。

    车内持续了大约五分钟的安静后,卢蔓打开广播,轻音乐从音响中缓缓传出;曹琳琳好奇地将身体前倾,随口闲问道,“蔓蔓,你老公在哪个拍卖行上班啊?”

    卢蔓这才想起之前曾欺骗过曹琳琳,心里有些罪恶。她转过头望向薛胥,想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无奈,可薛胥只是嘴角微微一勾,随口回答了一家拍卖行的名字。

    曹琳琳皱了皱眉头,虽对这行不熟,但还是客气地回复道,“哇,这家很有名,不错哟。”

    卢蔓背对曹琳琳尴尬一笑,肩膀轻轻一抖。

    大约是觉得这条路太长,若不闲聊要度过不少寂寞时光,曹琳琳继续问道,“你们是同学吗?还是相亲认识的?以前是同事?或者……走在大街上对眼了?”

    卢蔓选了其中一项答案,“我们是在大学认识的,虽然不是同班同学。”那段回忆无论何时何地以何种形态呈现,都足以令她会心一笑。

    “哇,”曹琳琳的身体朝前倾的程度愈加深了,脸上所呈现的表情像是对这世上所有事物都感兴趣一般,“好羡慕哦,我一直很想在大学期间谈一场恋爱,可是这个想法维持了四年还只是个想法,现实一点机会都不给我。”

    在卢蔓回话之前,曹琳琳继续自顾自抢话,“但也没事,我觉得缘分总会来临的,只是早晚的问题。”她抢先自我安慰了,这一秒的她不需要任何人安慰,哪怕只是一句话,甚至仅是表情。

    窗外的雨也不许安慰她。让它们尽情落下吧。

    卢蔓与薛胥回到住宅时,雨停了,时间已是十点过后。

    卢蔓跟在薛胥的后方。薛胥明显感觉到她有话要对自己说,且从她脸上的表情与脚步的快慢足以判断出:这是一段偏难于启齿的话。他不戳穿,两人便这样一前一后走着。当卢蔓的脚步刚踏到屋檐下的土地时,天又飘起毛毛细雨。

    身后的清浅的雨声、一层层垒上湿润地面的落雨、滑落水珠的叶瓣都是雨水拥抱出的胜景,这场雨像是夜色美得溢出的水,自然地浸透每一桩景物。然而这些值得被眼眸与画笔甚至是赤心记录的一切并没有吸引卢蔓的注意力。

    漂起的雨使薛胥忍不住回过头望向卢蔓,清新的空气迎面扑来,她站在自己后方,微昂起头。

    “怎么啦?”卢蔓见他突然回头,一时之间有些惊愕,目光集中在他敏锐的眼睛上。

    “我觉得你有事要告诉我。”薛胥说。

    “没……没有吧。”卢蔓的心虚由内而外,在这个夜里显得格外亮眼。

    薛胥不打算即刻拆穿她,只微微一笑,轻轻抿了抿嘴,“嗯,我多想了。”

    他转过身,继续朝家中走去。这场雨越来越磅礴,携带的风越来越湿凉,两人前后走入屋内,将室外演变的一幕幕抛诸身后。

    室内的温暖在第一时间包裹住卢蔓。她的脚步放得极缓,像是生怕自己的脚步声惊醒屋内一位不存在的人般。

    薛胥走到房间中,为她取出浴巾,递给她,“先去洗澡。”

    她愣愣地望着他,一时忘了应该先将浴巾接到手里。

    “怎么啦?”薛胥将浴巾挂在手臂上,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脸。

    卢蔓的眼珠子朝下一滑,露出洁白的牙齿轻咬嘴唇,状作思考片刻,像是在做什么重大决定般,久久太说出一句,“隐瞒你真实职业,是因为我知道你很优秀,我不想……不想因此成为大家眼中的焦点。”

    薛胥这才知道她将此事搁在心里,释然一笑,“我知道,你是我老婆,我了解你的个性,所以无论你怎么说我都会理解、配合。你做的没有错。”

    卢蔓抬起眸,听到这一小段类情话时,她的嘴角不自觉上扬。她的目光从他俊朗的脸向下游移,最终停在他手臂的浴巾上,她非常迟顿地接过浴巾,可在将浴巾碰到怀中时,她又猛然扑到他怀中。

    薛胥没有被吓一跳,反倒内心无比畅快地伸出手搂住她,“舍不得离开我?”

    卢蔓奶声奶气地在他怀里说,“我觉得你太好了,从谈恋爱开始,就无可挑剔。”

    当年,薛胥在人群中锁定目光空洞的她时,心中的好奇大过喜欢。两人在同一个大系下,因一场系里的联欢晚会相识。当时,卢蔓负责晚会的打扫工作,而薛胥则是特邀的主持,在这场活动中的地位身份堪称“悬殊”。

    晚会活动中发生了意外。薛胥的西装外套竟丢失了,那时后台没有监控器,根据证言仅能提供现场保洁卢蔓曾进入。没有西装外套的薛胥同样英朗迷人,他以“露出自己真实的一面”这一主题将外套丢失的尴尬掩饰过去。活动结束后,他坐在台阶上望着目光空洞的卢蔓,他能够清晰地感应到这个事实:西装绝对不是她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