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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分开

    从漫天绚烂晚霞到长空呈现寂静的墨色,卢蔓都在忙碌中度过,晚餐只吃了一块面包,但此刻并不觉得饥饿。

    讨论剧情是件趣味十足的事,卢蔓丝毫不觉得疲倦;将近十点钟时,姜禾摸了摸额头,望向窗外一片浓墨,忽然觉得有些压抑,那种无边无际的恐惧与落寞感再一次要逼近她,她越想使劲努力,越觉得无能为力,未来成了一团死寂的黑,空虚、绝望……

    卢蔓见她表情不太对劲,问道,“姜老师,你是不是累了?要不我们下次再继续吧?”

    姜禾点点头,她着实不想继续待在这里,她迫切需要放松自己。

    卢蔓拿出手机瞧了眼,见薛胥还没给自己电话,便想他大概还在忙,不打扰他。

    两人住的地方还算顺路,便一起打了车。

    的士后排座位上,姜禾的呼吸忽然变得困难起来。她打开窗,让城市繁华的气息涌入车内,试图以此缓解她的难受,可繁华太过刺眼,迎面扑来的凉风令人难受,恍惚间,她又被抛往那片无际的海,救援的木板究竟在何方?她寻寻觅觅。

    卢蔓忽然握住她冰凉的手,目光坚定地望向她,“姜老师,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姜禾愣了一下,望着她清澈的瞳孔。

    卢蔓勾了勾嘴角,“遇见你,真是捡到大幸运。”

    姜禾的眉头微动,不明白她的意思。

    卢蔓微皱眉头,“说实话,跟我老公都没说过的实话,其实被抄袭以后,我一度不敢再动笔了,拿起笔后,总觉得要被推入看不见底的悬崖,我很惶恐,不止是对那场官司,也对以后创作的路;可你提出要和我一起创作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恍恍惚惚,竟然还没绕弯就又重拾起我对梦想的认知,我从没想过会以这种方式莫名其妙重新走回这条路,谢谢你愿意信任我。”

    原来大千世界的烦恼无处不在。

    姜禾想起明天卢蔓要请假去处理的事,不想让自己的情绪感染到她,便握起她的手,望着她,尽力灿烂一笑,“你比你所知道的还优秀。”

    车先到达卢蔓家。在卢蔓下车后,望着消失在猎猎晚风中的卢蔓,姜禾才又回复那双黯然的眸子,呆愣愣地望向前方,犹豫了片刻,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喂?在哪?有没有空?来我家喝酒。”

    卢蔓回家后照常做了一系列睡前准备工作,躺到床上时,收到薛胥的短信:早点休息,晚上我睡老家这。

    卢蔓没觉得异常,两人不是那么经常发短信,但也并非没发过,这两句话像是薛胥的口气,且合逻辑,他那么长时间才回去一次,留着过夜没什么不妥,如果她有娘家可去,这样的事大概也寻常。

    她知道他回去的目的,那份声明她手机里有,便想或许谈妥了,父子俩喝一杯茶,回忆被茶香勾起,嵌入思想,一切顺其自然。

    他们是亲人,她压根不会从江老加害薛胥的方向出发去考虑,如果江老有这想法,压根不会让薛胥活到这一日。

    她回复:嗯,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那药被碾成粉,加在薛胥的茶杯里,不是什么高明的手段,但足够了。

    短信是江老发的,对于父亲而言,要掌握儿子的语气并不难,不是吗?更何况还有两人之间从未删除过的几条短信以供学习,足矣。江老收到卢蔓的短信后,将手机放到一旁,转头望向一脸畅快的薛胥,“喝杯酒?”

    薛胥姿态性感地咬着唇,冲他眨了眨眼睛,“当然,哪个男人大晚上不喝酒,难不成喝茶啊?”

    江老干干一笑,“我喝茶。”

    薛胥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来一杯呗?”

    江老摇了摇头,将桌底下高档的红酒递给他。

    深红的液体落在晶莹剔透的高脚杯中,映着光摇摇曳曳。薛胥修长的手指勾起酒杯,仰头,薄唇对着杯口将之一饮而尽,迷人得很,但此次没有为之沉沦的女人。

    江老还有些不放心,伸出抓出那张声明,递给薛胥,“还要不要酒?把它撕了,我给你一箱。”

    薛胥接过那张上边密密麻麻印着字的纸,头也不抬,毫不犹豫地将它撕碎后,仰起头,将碎片泼洒往天花板。细细碎碎的纸片顿时间如同雪花般飘落,最终贴到地板上,成为不太美观的一幕。

    脏乱、混淆。

    薛胥将手肘扣在沙发上,“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江老的脸上终于浮现出满意的笑容。他拿出手机,打了通电话,“阿明,带箱酒过来,顺便把我车上的文件夹带上。”

    接下来的十分钟内,薛胥便是倒酒、喝酒,间隙里,或晃着酒杯哼小曲,或眯着眼惬意地观赏灯光,漫无目的,却又给人一种清澈少年的感觉。

    十分钟后,阿明如约带来一箱酒与一文件夹。

    酒被放在薛胥身旁;文件夹被递到江老的手中。

    薛胥弯腰开箱,兴奋得几乎不能自己;江老打开文件夹,取出准备好的文件与笔。

    薛胥开酒、倒酒、品酒,斜眼望向江老,不太礼貌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忙什么啊,这么销魂的时间段,来嗨呀。”

    江老维持一脸和蔼的笑容,“想不想出国,逛逛盛产葡萄酒的国家?”

    薛胥握着酒瓶,坏坏一笑,“现在带我飞过去?”

    江老身体朝他一倾,“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出发,否则,你知道没过多久就会酒醒,下次还能这样畅快喝酒,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薛胥显然动摇了,这回他认为自己的意识清醒得很,可怕的是,这种清醒直逼他对酒类的渴望,他不想脱离这种能够放肆追求喜好的美好,痛苦必须远离他的世界,人既怕毫无目的的渴望,更怕有所追求的渴望,前者会陷入虚妄的疯狂,或者会陷入无止境的追索。

    江老太擅长攻击有弱点的人,“你只有一箱酒,就这么几瓶,够吗?没几口就完了,完了以后呢?我带你去的那个地方,舒适、丰盛,拥有不限量的酒,没有人可以逼你醒酒,醒酒,多痛苦的事,谁说你醉了?没有,酒只是你生活的调剂品,你的意思比那些人都清晰得多。”

    薛胥心动了,只是他不确信自己拥有这样的机会,“我需要付出什么?”

    “签字。”江老的要求十分简单,而条件确实异常诱人。他将手上的几页纸递给他,重复了一遍,“签字。”

    薛胥望着箱子中为数不多的酒以及桌面上透明杯内诱人的液体,手上的笔便毫不犹豫地落在应当签字的地方,一页、两页、三页,管它几页,管它内容,自由就在眼前,心底转瞬即逝的失落只是不习惯,时间久了,总会安之若素的。

    思想受自己控制的感觉,真好。

    “刷刷”的声音与落成的潦草字迹,江老取出红泥要他印上指纹,薛胥像是找到新玩法般,恨不得在每个字上都印上几圈。

    江老接过他完成的“作品”后,满意地笑了。

    计划实现得痛快,至今没有其他问题。

    天黑得越来越深沉,星辰越来越稀疏,凉风愈盛。

    十二点过后,当江若衫从二楼探出头,望向空荡的客厅时,彻底松了一口气。

    “妈,”她回过头,望向站在墙边,扶着她行李箱的江萍,“爷爷成功了。”

    江萍的脸上并没有浮现意外的惊喜,“我知道,他永远不会失败的。”

    江若衫喜形于色,几乎是蹦跳地走进房间,坐在软绵绵的床上,朝后一仰,躺上去,望着光亮的天花板,畅快地笑出声来,“妈,我从没觉得这么幸福。”

    江萍皱了皱眉,她忽然觉得江若衫沦陷的程度比她设想的还要夸张,女儿怎会这么傻呢?这些年,薛胥前前后后、大大小小、明明暗暗拒绝过她多好次,她难道没有醒悟吗?

    “衫衫。”江萍觉得自己有必要作为那般斩断她心念的刀,“你和薛胥,不可能。”

    江若衫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她直起背,双眼直勾勾望着她,“为什么不可能?”

    江萍想起父亲严厉的脸,嘴边的话只能吞下去,换身衣服站起来,“他不爱你,否则怎么会和卢蔓结婚?这么多年了,他始终没把你放在那个位置,你不明白吗?”她怕自己的话太重,要拿捏既能起到重要,又不伤害她的语言表达可真是麻烦,“衫衫,你是多么优秀、出色的女孩,你会遇上更好的男人,他英俊、幽默,对你情有独钟,从未爱过谁,哪怕爱过,也早就自我觉醒,而不是人为地掰断,这才是你命中注定的男人。”

    江若衫自以为明白母亲担心所指,便软下来,“妈,你放心,我会和爱我的人结婚。”

    异国在远方,时间并不短促,还有什么无法改变?

    她知道他的过去并不一片洁白,但她的性格同样不纯洁美好,这不是天生一对吗?她曾做出错事,酿下大错,但有人为她将错扶正,这边是预示,预示一切都会往好的方向前行。

    都过去了。

    这夜,卢蔓睡得不太安稳,说不上为什么,那团黑色的固体或者太过密集的液体在脑中移动,不断扩散。饿了吗?她起身泡了碗蔬菜汤,可将那碗汤喝得光溜溜,也没见好转。

    莫名其妙的失眠。

    她拿出手机,刷了会儿朋友圈,内容有美食、感叹、励志,像是脚尖踩入另一个世界,可转身又回到原点。

    消化后,她躺回床上,闭上眼。

    明天请了假,如果事情解决了,那就当做放松一天吧;如果薛胥也不忙……嗯,听说这里能逛的地方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