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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签售

    踩过地面斑驳的树影,挂着欢迎横幅的书店立正在前方。卢蔓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实在太不满意自己的表现,明明在幻想里与梦里她是优雅、从容、大方地面对粉丝的,这份幸运于她而言应该是值得庆幸的,可是她的状态却全然颠倒,不安胜过了期待。

    薛胥给她做了不少心理辅导工作,她居然非常勇敢地听过就忘,再想寻回被薛胥说服而宽心时的心境却摸到一把空。

    第一次站在台上时,她握住麦克风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但见到主持人温柔的笑容与粉丝贴心的冷静目光时,她的心才缓缓放稳,顺利经过介绍与问答,她觉得心里舒畅多了,甚至有余力盘算一会儿签名时该说什么。

    薛胥没抢到坐票,只能站在外边观赏。来的人不少,他为卢蔓而激动,但作为她的丈夫,他的目光戒备地扫过到场的男女,好在男少女多。伴随着卢蔓愈加进入状态,放得更开了,主持人也及时将气氛活跃起来,涌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薛胥没有挤人的经验,可怜兮兮地被甩到了后边。好在他个子高,可以跳过一颗颗人头望向卢蔓。

    几乎所有人都在往里边涌,因此,当有个女人低着头走出人群时,吸引了薛胥的注意。他望着那个女人的侧脸,在这略显闷热的午后,那个女人却用衣服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在朝屋外走去时,从包里掏出墨镜,准备戴上。

    薛胥脑中急剧闪过各种情节,在对方即将消失在视线之际,追了上去。

    室外一片艳阳普照,那女人却做了一个因畏寒而抱紧自己的姿势,颓丧地朝停车场走去。

    薛胥在她身后喊了一声,“卢女士。”

    那女人停住了脚步,下意识回过头望向他,一张陌生的面孔,“您是?我们认识?”

    “我是卢蔓的丈夫。”

    那女人神色慌张地推了推墨镜,“卢蔓是谁?您认错人了。”她转身要离开,满地的光芒刺穿她几乎要冰冻的心。

    “我没有认错,你是卢蔓的妈妈,你可以离开,但我一样有能力查到你。”他语气镇静,“我只想了解你这么做的原因,如果你有苦衷,我可以帮你继续瞒住她。”

    那女人显然心动了,她放缓了脚步,却还在前行,微微的距离,每走出一步,都像是一场再也回不了头的告别。谁能体会她的狠心呢?将女儿丢在学校里,放任她独自走向社会,还以防她想尽方法找自己,设了个已死的假象。当初,她不赞成卢蔓画画,而如今的结果,是个讽刺自己的笑话。

    她回过头,望向薛胥,指了指书店边上的咖啡厅,“到那边聊聊吧。”

    薛胥点了点头。

    巨大的遮阳棚笼罩着三张圆桌,最里边那张,一个女人正在敲着键盘,不时拿起咖啡品一口;最外边那张,两个男人正在抽烟,袅袅白雾消失在阳光下,他们举着咖啡杯,昂起头,喝下,像为了解渴般。薛胥与卢女士坐在中间那张桌子,这张桌子虽位于中间,但距离两头的桌子都不算近,它的桌面上摆放着一束塑料假花,一张咖啡豆产地介绍图以及一包仅剩下三张面纸巾的小盒,周围摆着两张沙发。

    “和蔓蔓结婚前,我派人查过你的下落,收到你已经离世的消息,但我没有将这件事告诉蔓蔓。”他的语气里并没有带着愤愤,“后来她问起,我让她以为你已经离开并再嫁。”

    卢女士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安心中裹着悲哀的表情,在假花的缝隙里,他看着她难以捉摸的脸,没再继续说下去。

    等了很久很久,她说,“谢谢。”

    薛胥收回目光,两人之间的距离说不上近,说不上远。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请你相信我不能再出现在她的生活中,我无颜再面对她。我做了一个单身母亲不该做的事,也受到了处罚,我不希望那些肮脏的东西从我身上沾到她的身上,所以我必须离开,以一种赎罪的姿态让人家减少对她的攻击,我劝她离开家里,住到学校去,毕业后把这边的房子卖了,买套新的,她做到了吗?”卢女士望向他的眼神显得可怜且无奈。

    薛胥没有理由怪她,他无法与她感同身受,她所接受的教育、经历的故事以及坚持的观念都不为他所知悉,但他却完全可以理解她的行为,他总是站在这个年纪的角度不得不去理解上一辈的选择,无论他觉得除了已有的结果之外,她们明明拥有足够多的选择,或许是因为站在男性的立场,他无法真切地体会女性所坚持的尊严与理想。

    “房子还没卖,但她几乎不回去了,毕业前我们就住在了一块儿。”薛胥回答。

    卢女士松了口气,“太好了。”她突然转过头去看他,认真地分析这个男人的脸,外貌优质,无论放在她们那个年代,还是如今这个时代,都算得上女孩的梦中情人;穿着、打扮,看似休闲随意但样样配饰都价值不菲;从房子的事可以看出,至少这个男人不贪求那间两室一厅的房子,家境不算贫困。

    “请尊重我的选择,让我在她的生活中继续消失。你想你会明白,失而复得对她来说,或许会得到一时的惊喜,但如果她知道我离开她的原因以及非要在这些穷困潦倒的岁月中挣扎也不肯回头找她,只会让她更伤心,不如就这样,让她幸福地继续生活下去,过去的伤痛都会忘记的,重要的是她未来的幸福。”她的两只手握在一块儿,像在给自己力量,“几天前我在打工的地方见几个姑娘在议论蔓蔓,凑过去才发现竟真是我的女儿卢蔓,我犹豫了几天,还是决定来看一下,但只是单纯看一下,不希望惹出其他事。”

    “好,我明白。”

    卢女士看着从书店陆陆续续走出来的人,有些慌张地站起身,“我该走了,如果蔓蔓出来找你,不好解释。”她双手合十,向他深深鞠了个躬。戴上墨镜后,她眼睛里所埋藏的喜怒哀乐统统成了谜。

    薛胥依旧坐在原地。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

    “薛胥。”有个声音叫住了他。他回过头,见是姜禾,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出现的,有没有看见或者听见什么。

    她干净的脸上没有半分疑惑的样子,径直朝他走了过来,“蔓蔓让我看好你,担心你身体不舒服。”

    卢蔓真是一分一秒都不松懈呀。

    薛胥笑了笑,“我很好。”

    阳光的温度正在一点点流逝,光芒一丝丝淡去,时间亦没有停滞步伐,摇摇晃晃地前进着,他的眼前有参天古木,有似锦繁花,有这天底下最美好的光景。

    姜禾的声音突然压低了些,“你刚见和她聊过了?”像担心有人听见,虽然喧哗的周围经过不少路人,但没有人在意他们谈话的内容。

    薛胥顷刻会了意,“你认识她?”

    姜禾颔首,没有遮遮掩掩,“说来是个巧合,我也是前几年才知道这件事的,发现的途径有些可笑,我母亲从我父亲的抽屉里找出他与前妻的合照,以为他念念不忘,要他回去找妻女,我父亲撕毁了那张照片,并说他从没有和蔓蔓母女联系过,当时听见‘卢蔓’的名字,我一惊,待他们吵闹过后,我将那张照片拼起来,竟发现这女人我曾在一场签售会上的兼职保洁团队里见过,她捡到了我的戒指并还给我,我对她印象很深,顺着记忆找回去,从她的老板处得到大概的信息,再将卢蔓告诉我的联合起来。原来我们蔓蔓的缘分,竟还和血缘相关。”

    薛胥感叹这一切的巧合,“她不知道?”

    姜禾的笑容在阳光下闪耀,“她永远不会知道。我相信所有人的苦衷,除了我自己的。”

    两人一前一后走回现场,恰逢卢蔓的休息时间,姜禾找个了补妆的借口,让这对恩爱的夫妻独处一会儿。

    卢蔓与薛胥走到一处读者较少的地方,这里有块牌子遮挡着,卢蔓扑到薛胥的怀里,甜滋滋地告诉他,“胥胥,我总觉得我超级幸福。”

    他摸了摸她的头,“一切只会更好。”

    她睁开双眼观赏曼妙的世界,在卷帙浩繁的书堆中瞄钟一本书的封面,封面上的女孩依旧天真无暇,她俯下身,拿起来,“这是缰果的画也。”

    薛胥从没听她提起过缰果,有些诧异,“你也喜欢她?”

    “嗯。”她翻开那本试读书,“她是我第一个崇拜的画家。封面的这幅画,也是我第一次接触到的艺术作品。”

    那是年少的她第一次被强烈震撼,原来真的存在着这样的奇迹,只简洁描绘了轮廓与五官,便让女孩的不食人间烟火在画面内呼之欲出。

    她抚摸画上曲折的纹路,感受时光沉淀的气息,没有教材,没有师说,漂浮的经历告诉她,用心绘成的画面,哪怕经历岁月跌宕,遇见时依旧能够体味落笔时的酸甜苦辣,汹涌的情怀如倾盆雨下。

    因为卢蔓的喜欢,让薛胥对将缰果签下来这件事更有兴趣了。签售会结束,回城后,薛胥放下手头上一切工作,马上亲自着手准备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