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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干戈寥落四周星

    “距离马邑之失已然八年,而第一次反攻匈奴也过去了四年,霍去病,你说说,咱们还有几年仗可以打?”

    霍去病嚼了一口干羊肉,含糊不清道:“匈奴人只被咱伤了皮毛而已,没个几十年怎么打地残?放心吧,有咱们的用武之地。”

    李敢用清澈的泉水洗了把脸,冷冽的触感让他大呼痛快。

    “上林苑处处雪深冰长,水封半尺,也唯有这儿有一口活水了。”

    霍去病瞥了一眼,打趣道:“这儿是泉眼,你的洗脸水怕是要叫许多人品尝了。”

    “没洗脚就不错了。”

    “听舅舅说,草原上的牛羊肉味道比咱这吃五谷长大的牛羊好吃多了,等我们披甲征战匈奴时,一定要把匈奴人的牛羊给尽数掠夺。”

    李敢哈了口气再搓搓手,饮下一口酒露,“瞧瞧你那点出息,整日便想着吃吃吃,还不如我们家木木,我们家木木好歹会读点圣贤书……”

    霍去病嘁了一声,“碰上烤肉好像你吃地不欢似的。”

    “你听说了没有?”

    “什么啊?”

    “匈奴人在狗咬狗呢。”

    霍去病略一沉吟,“这事方师前几日说过,为此陛下还召见群臣商议,要不要趁机介入一番,但干这种事终归是上不了台面的,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这是为何?”

    霍去病解释道:“你难道不知道伊稚斜对上于单是势如破竹的么,汉朝如果要介入,那到底是站那方呢?

    站伊稚斜的话,他狼子野心,决计不会因此而受我朝挟制,到时候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岂不是白费一番精力。

    那于单更不必说,因为隆虑公主的缘故,虽然有一半汉人血脉,但支持他需要耗费的太多,而且吃力并不一定讨好。

    再者说,匈奴人虽然内部打起来了,但要是对外的话却是能够齐心的,咱们冒然上前,怕是会被人家“内部消化”。”

    李敢摸了摸鼻子,“也是,看来咱们注定只能干看着。”

    “不然呢,匈奴人又不傻,说是说胡人凶残而智慧不足,但事实那里又真会是这样?”

    “所以,这便是你想要采取吸纳匈奴人作心腹用以反制匈奴人的原因?”

    “是啊,普天之下皆可为汉土,在土地上生存的人又有什么不可以同化的呢?无非手段区别而已。”

    李敢笑道:“你说的是有理的。”

    ……

    军臣单于走了,带走了他的骄傲、遗憾和牵挂永远离开。

    而隆虑阏氏则在内心打定主意,在单于离去之后,她会辅佐于单,但却决不能嫁给他。

    匈奴人的古怪习惯终究是不能更改这个汉朝公主骨子里的传承。

    但是一人之力终归是渺小的,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女人。

    即使身份特殊,但在匈奴人看来,身份再高的女人本质上还是女人,依旧是男人的附庸。

    隆虑阏氏无法左右匈奴的局势,每天都从远方传来令人不安的消息。

    “这样下去,即使汉军不进攻,匈奴人也会自取灭亡的。”

    阏氏忧虑道。

    “打仗是男人的事,公主还是不要想这些烦心事了。

    其实,依奴婢看来,也许只有汉军才能制止这场残杀。

    或许汉军攻进来了,奴婢和公主就可以回长安了。”

    话虽是这样说,可她自己也觉得这多么不现实。

    终日与公主在一起,看着她日渐消瘦,紫燕就觉得愧对太后的嘱托,可眼下她能够做到的也就是这些了。

    这种担忧受怕的日子她早已习惯,公主便更不必说。

    草原的夜色犹如一头怪兽,把一切都吞没在黑暗之中,紫燕端来炖得很嫩的牛羊肉和浓香馥郁的奶茶。

    仗不管怎么打,对匈奴贵族来说,草原永远不缺牛羊肉。

    可隆虑阏氏没有食欲,只吃了一点东西,就吩咐撤了下去。

    阏氏现在最怕的就是夜间的孤寂,她凄婉的眼睛投向紫燕,说道:“今夜就不要过去了,与妹妹睡在一起,一旦有事也好有个照应。”

    紫燕点了点头,将羊油灯移上银座,开始为阏氏收拾地毡。

    她铺开被褥,再给炉子里加上了一些晒干的牛粪。

    当两个女人的身体贴在一起的时候,她们发现当年青春活力的感觉只能到记忆中去寻找了,草原的生活和岁月的流逝让她们的皮肤变得粗糙和松弛。

    她们不再年轻,风沙将她们的外表打造成地地道道的匈奴女人。

    但她们内心深处,魂牵梦萦的依旧是……汉长安城。

    月光透过穹顶的小窗,照在两张苍白的脸上,勾起了她们悠悠的乡思,特别是在这个动荡的日子里,她们总是充满了对长安的眷念。

    “陛下也该三十多岁了吧!”

    “可不!公主离开的时候,他才四岁,弹指一挥间,我们来匈奴都二十多年了。”

    “时间过地真快啊,真想不到他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听说陛下都有了儿子了呢!”

    “哦!他也是做父亲的人了。”

    “也不知道太后怎么样了?”

    “哀家都四十多岁了,母后也老了吧!今生怕是没有希望再回到母后身边了。”

    隆虑阏氏喉咙发酸,话语中就带了些苦涩。

    不过她的思绪马上就转到眼前的战事上来,她侧过身体,面对着紫燕问道:“你说如果伊稚斜胜了,哀家将怎样面对他呢?”

    紫燕没有说话。

    因为那必然是痛苦的。

    阏氏瞅了瞅挂在穹庐一角的马刀,忽地坐了起来,神情严肃道:“要真是那样,哀家决不屈从那个逆贼,宁愿用这马刀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公主!”

    紫燕再也无法平静地躺着与阏氏说话,两个女人紧紧地抱在一起,紫燕呜咽地哭道:“我无论何时都会跟着公主。”

    夜风把月亮吹到了穹庐的上方,周围闰了一轮雨晕,这是暴风雪到来的前兆。

    阏氏没有睡意,她有许多话要说。她轻轻唤了紫燕两声,没有回应,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

    哦!她睡着了。

    阏氏悄悄地在紫燕身边躺下,内心几度翻腾,继续想着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