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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尔当不负你父骑射之名

    元朔三年(公元前126年)的岁首转眼就到了,冬天刚刚进入草原时,草原上的霸主军臣单于就已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河南地的丢失对他的打击太大了,当年那个十六岁的小子登上皇位的时候,他根本没想到有一天汉匈关系会演变成今天这种局面。

    在他印象中,汉朝人那里会毅然决然地反击,和亲才该是第一选择才对。

    但自从马邑之战后,每每想起长安城中的汉朝皇帝,他就有了一种隐隐的仓皇。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汉朝出动三十万大军伏击匈奴的气魄,如果不是足够机警,那他早已魂归太阳神了。

    河南地……现今它已是汉朝的朔方郡,对他来说已是一帘凄凉的梦,醒来时,脚下的土地已变得残缺破碎。

    他该拿什么去见驰马引弓、风云一世的祖先呢?他只能落寞地低头认罪了。

    军臣单于就在心力交瘁中走向了绝望,最终生命的烛火也熄灭了。

    他带着无尽的遗憾,带着对隆虑阏氏的挚爱离开了人世。

    可他死了并不代表风波便会消止,怀着对极致权力的渴望,伊稚斜和于单围绕单于之位反目成仇,很快匈奴各个部落就陷入一场内战。

    烈风从狼居胥山生起,带着浓重的血腥味掠过广袤的草原,直到横亘大漠南缘的阴山北麓。

    草原在悲歌中萧瑟!苍山在悲歌中颤动!单于庭在悲歌中飘摇!

    匈奴人在这个季节舔着刀刃上的寒光,把兄弟姐妹的身躯当做磨刀石,把部族的血当做催生来春劲草的余吾河水,他们扯下微笑的面纱,用滴血的双手拉开漫漫冬夜的帷幕。

    生命是如此的廉价,在权力的斗争之中,死亡之歌在奏响。

    它一开始就是一场力量悬殊的较量,稚嫩的于单根本不能与老谋深算的伊稚斜相较量,呼韩坤莫率领的军队像赶羊羔似的追着于单在余吾河两岸奔逃。

    伊稚斜放话说,他继承单于之位后,就要依照匈奴的风俗册立隆虑为阏氏……

    隆虑阏氏终于又度过了漫长的一天,迎来了草原落日的余晖。

    可白天不好过,夜里更是难熬。她不知道,她将如何打发恐惧的时光,她更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到明天。

    关于单于之位的斗争,何时才会息幕,她一概不知,但她隐隐猜到,于单坚持不了太久。

    她忧郁的眸子望着穹庐外一点点暗下去才收回目光,她环顾着空荡荡的居室,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

    紫燕进来了,她敲打着燧石,费了好大的功夫,才点燃了一盏羊油灯。

    穹庐的墙壁上立时就映出两个修长的身影,而呈现在昏黄灯光下的,是青春不再的女人面容。

    “有消息么?”

    “听说于单太子已从余吾河畔南撤了,失败是肯定了的。

    以往只听说匈奴人杀起汉人来连眼睛都不眨,近来不断闻言,他们对部族的兄弟也是刀刀见血,大军过后,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唉!这到底是为什么?”

    阏氏叹息道。

    “还不是为了争夺单于的宝座。听说伊稚斜已经自立为单于,可太子不甘心啊!他是死也不会放弃的。”

    “这个伊稚斜,我早就看出他的野心,可单于就是不信,还想把辅佐于单的重任托付给他。

    结果单于尸骨未寒,他就向太子举起了刀,真是个混蛋。”

    紫燕长叹一声道:“最后受苦的还是我们女人啊!”

    “匈奴的风俗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论谁做了单于,我都难逃被立为阏氏的命运啊!”隆虑阏氏说着,禁不住流下了伤感的泪水。

    ……

    李敢拿起长弓,取箭瞄准,引弓直射,箭矢如风刮出,正中二百尺外的靶心。

    李敢笑了笑,“再来,三百尺!”

    刘涛子摆手,“不用再试,这个难度不够,咱们换个会移动的靶子。”

    “会移动的靶子?”

    “对,今日你的任务便是一个时辰内,引弓射下十只鸟禽,若任务完成,咱们便可以进行下个训练内容。”

    李敢皱了皱眉,“每一名建章营骑都会有这个阶梯性的训练么?”

    “怎么会,必须是陛下选定的人才有这个待遇,你当这特训是大白菜啊,谁都可以拱一下。”

    “那最快完成特训的花了多久?”

    “最快的是卫青卫将军,仅仅半年就完成全部内容,而且这特训是以卫将军自身经历布置,所以完成特训的最短时长从一开始便成为不可逾越。”

    李敢狐疑道:“有那么难么?”

    “现在只是初步训练,以后就有你受的了,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哭喊说放弃。”

    李敢很快便体会到了射禽鸟的难度,上林苑的鸟雀虽然多,在射程中的也不少,但像鹰隼这样大只的鸟却不多见,那些小巧的鸟雀不仅移动快,而且标的小的可怜,往往等李敢瞄准了,它们直接是逃之夭夭。

    弓不比弩,弩虽然装配时间长,但可以瞄地很准,对于没有太过老道经验,可以引弓便射的李敢来说,用弓这种高灵敏度且依靠意识的武器来击落鸟雀,简直比登天还难。

    在一个时辰的弓不离手疯狂射击以后,李敢最终击落六只,离目标还差四只。

    于是乎刘涛子很无情地又取一个时辰,让李敢再击落十只禽鸟,如此反复,直到成功为至。

    经过四个时辰的拉据,一直到傍晚时分,李敢才最终完成一个时辰十只。

    饥肠辘辘的他好不容易吃上一口热饭,却是被一侧伫立的刘涛一顿教训。

    刘涛子不满意地道:“你这成绩已经算中下水准了,你要知道,你的父亲是李广李将军,他在你这个年纪,骑射之术已然声名迭起了。

    即便是李将军习惯了七八十步外不引弓,但在七八十步之内他是每射即中的,你说说你,当是不负尔父威名才对。”

    李敢呐呐道:“李敢会尽力向父亲靠齐。”

    其实那有什么中下水准之说,李敢能在这个年纪用四个时辰完成初步训练已经很不错了。

    但刘涛子就是想打压一下他的傲气,让他受些挫折,于是依旧喋喋不休:“你就是太骄傲了,弄出些奇巧之术便得意忘形,可你要知道,大丈夫唯有树功沙场才能受人尊而敬之,商人及匠作之事,向来是不为人重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