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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以武止戈

    投降的匈奴军虽然还没有来得及换装,可头盔却与汉军一般无二了,只有帽盔下的眼睛表明他们的身体中依旧流着匈奴人的血液。

    浑邪王率领他的裨小王、当户和相等站在队伍的前列,等待着李敢与霍去病的到来。

    浑邪王很欣慰,在休屠王被杀、金曰磾被捉时,金曰磾的兄弟金伦与降军站在了一起。

    他不但密报了父亲和兄长的行踪,而且亲自缚了金曰磾,送到了他的营中。

    这使他的举止少了许多障碍。

    时间刚过午时三刻,李敢与霍去病率领军侯以上的军官从汉军阵营中走出来了,左边是仆多,右边是李桦,霍去病身着玄甲,腰束玉带,头盔上的红缨把他青春的脸映照得分外精神。

    站在对面的浑邪王却发现,李敢与霍去病的身边各自多了一位为他持枪的卫士。

    但他没有多想,也许是军威的需要吧!再看看汉军阵营,全都换上了崭新的战衣。

    一个方阵前面两面旗帜,一面上书“汉”字,反面是“李”字,另一面上书巨大的“汉”字,反面是“霍”字,把整个队伍划分成整齐的棋盘状,一个个青春的身影肃然挺立,一匹匹战马头颅高扬。

    这情景让浑邪王从心底发出由衷的赞叹。

    受降的地点选在距各自军阵二十丈的空旷地带。

    浑邪王来到霍去病面前,行大汉礼节,肃然而又沉闷地道:“本王率领部下各裨小王、当户,自今日起归顺大汉,永不反叛。”

    言罢,便将浑邪王的印信和旗帜双手呈送到李敢手中。

    然而,就在浑邪王的手刚刚举到半空的时候,“嗖”的一声响,从匈奴阵营中射出一支利箭,扎在浑邪王的手背上,顿时鲜血如注。

    浑邪王大叫一声“有刺客”,几乎就在这同时,听到一个声音骂道:“你等强盗,侵我国土,灭我种族,杀我父王,此仇不报,更待何时!杀啊!”

    浑邪王昏晕中听出,这是休屠王子金伦的声音,他情知自己受骗了,金伦是借他的手除掉了他走向太子宝座的障碍。

    对面的匈奴军队立即骚动不安了。有的站在那里迟疑徘徊,有的已经跟随在金伦身后向汉军发动冲击。

    霍去病忙对仆多道:“保护王爷回营。”

    说完,他接过长枪,飞身上马,朝迎面而来的裨小王就是一枪。

    两人马上交锋不到一个回合,霍去病将他刺于马下,被冲上来的汉军擒了。

    这时候,左边的山谷里杀声震天,埋伏在密林中的高不识率领大军压过来了。

    静静的羌谷河水再也无法舒缓地流向北方,被汉军砍下的叛军头颅顺着河流而下,在浪花中洇出一团团殷红的血涡。

    匈奴叛军在兵力对比悬殊的时刻,显示出困兽的顽强和疯狂。

    也许他们在跟随休屠王子金伦做最后一搏的时候,早已断绝了生存的念头。

    面对越来越多的汉军,他们毫无惧色。一位匈奴的都尉一连砍倒几名汉军后,刀刃被骨骼崩出了一个个的豁口,绝望中抱住一位汉军的什长,从高坡上滚进羌谷河中。

    一位匈奴的千夫长刺倒一个迎面冲来的汉军,喘息着爬上山坡,向密林边缘跑去,却被身后的乱箭钉在了一棵树上,血顺着松树的虬枝,一滴一滴地流进脚下的泥土。

    两个部族之间的仇恨把脚下的土地燃烧得一片灼热,金伦和他的部属不但将复仇的刀举向汉人,也举向浑邪王部族的女人们……

    然而,未等他从狂笑中回过身来,就被身后的汉军从背后穿腹而过……

    李敢在为浑邪王和俘虏金曰磾杀开一条进入汉军营地的血路后,已经回到了他的统帅位置。

    他站在一面高坡上,冷静地观察着战场的形势,并且不断地让从事中郎挥动手中的旗帜,向汉军发出指令。

    赵破奴一部按照指令,迅速地护送已经投降的匈奴军离开羌谷河,向着禄福城撤去。

    仆多率领他的部属集中清剿留在河谷的叛军。

    到午后,匈奴叛军渐渐不支,金伦重新调整兵力,留一部分士卒断后,自己率领大部分人马向着弱水下游逃去。

    没有走出几里,就遭遇了高不识的阻击。

    望着从河两边土坡上冲下的汉军,听着惊天动地的喊杀声,金伦明白中了霍去病的埋伏,仓皇应战,没用几个回合,就被高不识取了首级。

    高不识提着首级,勒住马头,朝着四面逃窜的匈奴叛军大喊:“金伦首级在此。降汉者存,顽抗者亡。”

    叛军的百夫长、千夫长们见大势已去,都放下了武器。

    到夕阳渐渐地投入祁连山怀抱的时候,杀声散去,河谷里沉寂了。

    霍去病走向山坡,与高不识、仆多相遇在烽烟未尽的河川,望着留在河滩里、河水中的一具具尸体——这是河西战役的最后一幕。

    李敢告诉霍去病道:“这一仗下来,斩首八千余。”

    “现在降军尚有多少?”

    “号称十万。”

    “人数并非首要,要紧的是河西从此将回归大汉。”

    抬头去看,夕阳不知什么时候已隐没在祁连山背后,只把微弱的余光留给散发着血腥的羌谷河畔。……

    匈奴军终于在张骞大军到达右北平长城外的前夕撤退了。

    可战争的残烟余火依然炙烤着他的心:一具具还没有来得及清理的尸体,一面面被战火焚烧得残缺不全的军旗,一阵阵扑鼻的硝烟呛味,一片片被烧焦青草后裸露的土地,在张骞的眼前呈现。

    连张骞坐下的战马也被眼前的惨烈所触动,低头吻一唇灼热的土地,抬起头看着远方,从喉咙里发出悠长的悲鸣。

    哦!它一定是看到了血泊中的那个童稚少年的尸体。

    牲畜都懂得战争的残酷,何况张骞呢?他不忍把目光停留在那张不忍卒睹的脸上,催动坐骑朝前走去,就看见李广将军的儿子、司马李椒的身影。

    从他披着征尘的战袍,从那一张汗污的脸,从溅在战马辔头上的血迹上可以想象,刚刚结束的这场厮杀是何等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