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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孩子不需要一个窝囊的爹

    结果,义纵被弃市,人头在东市挂了许多日子。庄青翟每次路过那里,就禁不住毛骨悚然,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因为在自己辖内抓了几个人就被处弃市这个严酷的现实。

    以人为鉴,以致他每每于宣室殿与皇帝谈论起“盐铁官营”的事来,不得不字斟句酌,小心翼翼了。

    伴君如伴虎实在是不错的,尤其是跟前这位说一不二的,细数一路上跟过来的大臣,那有几个有好下场?

    这一天,他们的话题依然没有离开“变法”的主题。

    刘彻问道:“爱卿说说,盐铁官营,利国利民,为何却收效甚微,这症结究竟在哪呢?”

    庄青翟似答非答道:“前些日子,微臣筋骨疼痛,到太医坊诊病。淳于大夫为微臣做针灸,说到通则不痛,痛则不通,乃气阻滞也。”

    刘彻“哦”了一声,细思片刻,理解了他的意思,道:“听爱卿的意思,政之不行,气不通耳。此乃郡国出于私利,消极对抗之故?”

    庄青翟点了点头道:“陛下明察秋毫,见微知著,微臣想应该是这个道理,各地上不举下不遵,实在难以贯通,推之滞缓是在所难免的。”

    “依爱卿之见,将何以处之呢?”

    “微臣近日反复思索,郡国之所以对朝廷诏令阳奉阴违,皆因督察不严,因此臣认为可派人持陛下符节,赴各地督察,鼓励吏民举报不法商贩和贪官污吏,查出一个,就严惩一个,如此则政风大变,人人竞相检举,如此久之,则新政推行亦无碍矣!”

    刘彻击节称道:“爱卿此言,正合朕意。那么,此事就交给御史大夫去做吧!”

    “这……”

    “爱卿有话不妨直说!”

    庄青翟建议道:“臣以为可从太常寺抽调几名博士,与侍御史们一同前往督察,光御史大夫一人,怕是会疏忽一些关节,招致不必要的空子。”

    “好!就依卿所奏。”

    刘彻觉得,这个庄青翟做了一段时间太子太傅,明白多了,做起事来也很周密。

    庄青翟进一步奏道:“另外,盐铁官营和算缗主事悉归大农令署,因此此事是否也要严大人参与,还请陛下明示!”

    刘彻点了点头道:“丞相所言之事,今日也议不出个所以然,不如明日早朝一并廷议吧!”

    从宣室殿出来,庄青翟一摸脖颈,汗津津的,心跳也比平常快了许多。

    他为自己经过巧妙的周旋而没给张汤留下大权独揽的机会而放心了许多。

    这些年,庄青翟虽然没有在外朝供职,但他对张汤此人有些了解。

    身负监察之责的张汤,素来深竞党与,心理阴暗,让他还没有进入这个圈子,心里就先有了压力,必要防的,他不可不防。

    第二天早朝时,大臣们对派人奔赴各个郡国督察没有什么异议。

    “好!既然众卿家同意,那么朕决定此事由张汤总管,大农令严异辅之。”

    刘彻高兴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刘彻召见了从太常寺选出的博士褚大、徐偃和御史台抽出的侍御史等人到宣室殿训话,要他们到郡国督察时,一定要放手办案,也要注重证据,务必做到法有准绳,罪有应得。

    在这些日子里,张汤也没有闲着,当侍御史们从宣室殿回到署中时,他都会将他们一个个叫去,问皇帝讲了些什么,他们有什么体会?

    “各位!你们也听过陛下督促了,说说吧!陛下眼下最关心的是什么呢?”

    王侍御史答道:“当然是新政了。”

    “那陛下最喜欢听的消息又是什么?”

    李侍御史则回答说:“当然是禁盐铁私营和新币推行啊!”

    杜侍御史则不解地问道:“丞相从太常寺抽掉了三名博士同往,请问大人,我等将如何处之?”

    张汤眼里就露出轻蔑的笑意,脸色忽然变得严肃了:“靠那些书呆子?哼哼!什么事情都不要办了。不管博士们怎么说,你们只管放手办案。

    为了陛下的新政,多杀几个人又有何妨?历来变法没有不流血的。”

    “如果那些书生要阻拦呢?”

    张汤摆了摆手道:“不要理他们,也不要争辩,就当他们不在就行了。”

    当朝事纷纷扰扰的时候,李府却是喜庆异常,原因无他,只因为木木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

    卫长公主在照料完母子二人以后,将一脸憨笑的李敢推了出门,让其在门外侯着,李敢只听见二女絮絮叨叨地说了不少,但具体言语却是一概未曾听见,不消片刻,卫长公主亦是缓缓出门。

    她白皙的额头沾染了些许汗水,青丝晕散其中,显得有些狼狈,李敢从怀中拿出一块丝绢,为她细心擦拭着。

    这丝绢是当初卫长公主给他的,也可算作定情信物,其中携带的深情自然是满满当当,李敢随身带着,还以此拂其面,绵长的夫妻之情可见一斑了。

    卫长公主握住李敢的手,与他对视:“夫君打算一直闲居在家么?”

    李敢一愣:“此话怎讲?”

    卫长公主转过身去,眼角带上了些许泪珠,如丝般滴落在地,“本宫知道,夫君是担心父皇猜忌于你,加之木木姐待产在家,想把时间留给我们,故而宁可将万人垂涎的大司马一职放弃,也不肯硬着头皮在宦海浮沉。

    但你也不能忘了,退避三舍并不代表置身事外,江山代有才人出,旧人总是不及新人的,夫君现在还有些能耐,父皇不会卸磨杀驴,但一旦时间久了,夫君不再举足轻重了,岂不是真成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夫君不想提心吊胆地过日子,这本宫懂得,但人活在世,总得担些责任负重前行,只要夫君像卫大将军一样行地端坐地正,何人敢构陷于你?假若拳头用不上力,咱们难道不能用巴掌席卷天下么?本宫实在不想咱们的儿子觉得他曾经顶天立地的父亲已然失却雄心,变成了窝囊废……”

    李敢心头一怔,陷入了沉思,一语惊醒梦中人,是啊,初穿西汉的热血他已淡了许久,再不见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现在他竟然会选择以退为进,多么可笑的决定。

    收起丝绢,李敢探出双手,拭去妻子的泪珠,将她拥入怀中,柔声道:“等着,明日我便向陛下奉上奏牍,咱们从头再来亦可后来居上!”

    卫长公主展开笑靥,双肩微颤,声如蚊呐:“那妾身便等着夫君的一鸣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