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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变

    入夜,崇政殿的灯火通明。

    “官家,已是子夜了。明日官家还要上朝,歇息了罢。”孔庆云见天早已抹黑,便在一侧提醒道。

    今上不理依旧埋着头在写着什么,孔庆云在一旁瞧着心中也有些焦急,不知为何今晚他心中有些惴惴不安,没由来的烦恼。

    直至殿外突然传来一声马鸣,今上却还是依旧没停下手中的御笔。

    卫淮准跑进来,气喘吁吁的说道:“官家,有一队侍卫在宫中的道上疾行。像是冲着崇政殿来的!还请官家移驾慈元殿,娘娘已经命各殿紧闭门窗,万不可将贼人放进来了。”

    原静悄悄的大内此刻透露着一股危险的气息,不断有人马在禁中叫嚣。

    这时有人在禁中各道上大喊,“太后口谕,各殿阁禁出,紧闭门窗,内侍宫女皆持刀械自卫,违令者斩。”

    终于今上停下笔,淡定开口道:“不用了,多派些人去护好各殿娘子。”

    “快救火,快救火。”殿外忽有人大喊,孔庆云蹙了蹙眉,疾步向外走去,又转头向卫淮准道:“淮准,护好官家。”

    卫淮准携十几人,皆手持棍棒,护卫左右。今上危坐于殿内,心中不知想什么。

    门外一阵声音传来,卫淮准听见声音,又见孔庆云未归,便大着胆子前去将门开了一个小缝后瞧见来人是扶南穿甲在外。忙将人迎进崇庆殿内,“圣人,请进。”

    扶南进殿后一眼便瞧见了今上,“官家,我已安置好太后、太妃以及各殿娘子。”

    她半跪在地上,又连忙命内侍将盔甲拿来替官家换上。“还望官家体谅,妾也是为了官家的安危。”

    今上看扶南忙完一切,才缓缓开口:“劳烦皇后了,吾已经命人去召禁军统领进宫了。”

    扶南淡淡应了一声,随即又唤殿中的内侍打起十二分精神。

    过了一刻钟后外头像是没了声音,又静了下来。

    忽然殿外又传来一阵喧哗和敲门声,像是女子的声音在外哭喊。“官家,官家,我要见官家,让我见官家。”

    她命人去查看,那女子竟径直冲了进来,吓的崇政殿一干内侍的棍棒向着她,又瞧见是今上心爱的韩娘子,身后还跟着孔庆云随即收了起来。

    今上见是韩娘子,将冲过来的她一把搂在怀里。“宛儿,不是让你在殿内待着不要乱跑吗?你怎的如此不听话,现在宫中情势不明。若你被那些歹人伤了怎么办?”

    韩娘子脸上挂着泪,眼红红的,像是受了惊吓,泫然欲泣。呜咽着,“官家,宛儿担心官家。所以才跑来崇政殿的,宛儿不怕那些歹人。”

    扶南见状,心中有些酸涩,面上却又风平浪静。“官家,妾带人出去看看。”

    若是她的三郎还在,宫变兵乱时他定会将她护好罢。

    说完便离开了,留官家和韩娘子在殿内。

    韩娘子瞧见皇后离开了,就越发放肆了。“官家,宛儿好怕,其实宛儿刚才在来的路上时便想万一见不到官家了怎么办。”

    今上闻言,安抚着她。“好了,我陪着你,不怕。”

    过了一会儿,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声响。一名内侍急忙跑进来,脸上还有血珠流动,“贼人……贼人杀进来了。”

    今上将韩娘子护在身后,手持着剑。

    一支箭忽然从殿外射来,“官家小心。”韩娘子一把将官家推开,自己眼瞧着那箭要射在身上。

    从另一个方向又射来一支箭,将射向韩娘子那支箭射穿了去。

    “保护官家。”循着那道声音,正是扶南射的,带着禁军冲了进来。

    孔庆云急走至官家跟前,低声说道。“官家,贼人已被禁军拿下,已交由禁城司。”

    今上瞧了一眼扶南,“今夜辛苦皇后了,就早些回去罢。”

    扶南也未多说些什么,退出殿外。殿中还传来女子的泣声。

    翌日,终于查出那些贼人是从城门进来的。竟是马步军副都指挥使赵永宗不满今上,想要逼宫。

    此言一出,不管是大内还是整个梁京城都震惊了。今上虽不曾说些什么,倒是大娘娘下旨要诛九族。今上前去慈元殿劝慰了大娘娘。下旨将赵永宗下狱后,半月后流放。后裔皆不得入朝为官。

    今上又在朝上提及宁和郡君韩氏护驾有功一事,应擢升才人。

    朝中虽有异议,但被官家压了下去。因此引得众多朝臣不满,说是那晚岂止韩氏护驾有功。只是皇后不能再次晋封罢了,但若以此便要晋韩氏为才人未免有些牵强。

    皇后许氏在安置好后宫,就前来护卫官家。不失将门之风,实乃天下女子典范。

    韩娘子听闻此言,哪里还坐的住。便前去章德殿哭诉,这些朝臣对自己不满便也罢了。皇后是天下之母,官家的妻子。自己如何与皇后比?若是如此,恳请官家不要晋封自己。

    哭着哭着竟晕了过去,太医前来把脉后,跪下高喊:“韩娘子有喜了。”

    今上大喜,下旨赏赐常平殿的内侍们。

    翌日,右谏议大夫李昻弹劾韩国公的劄子传遍了。

    劄子中写韩国公韩柏纵容在知州的庄子下人欺辱百姓,百姓告到衙门。那县丞一听是韩国公府的状,吓的连忙将那人赶走。

    百姓知投告无门,竟自杀在家中。那县丞知道后,怕他的家人会状告自己,将那百姓的家人活活打死了。

    官家震怒,彻查此事。一些朝臣又借此弹劾韩娘子,官家虽护着韩娘子,但还是下令让城禁司围了韩国公府。

    韩娘子闻言,晕倒在常平殿。内侍们连忙去将太医请来,官家下朝后连衣裳都没换就去了常平殿。

    坐在韩娘子床边静静看护,韩娘子醒来不敢看今上,只能诉,“此事无关父亲,他也是因为下人欺瞒,蒙蔽双眼。若官家要罚,便连妾一起罚。”

    今上安慰她不可妄言,定会查清真相。

    “你放心,若此事国公不知情,那便是无法涉及他的,不过是落一个治下不严的罪过,罚上半年俸禄便就罢了。”他虽安慰,却语气冰凉,停顿片刻,叹气:“可若此事国公知情不报,那便是大过。轻则罚俸降职,重则褫夺爵位。你也无需太过担心,无论怎样,朕都不会罚你。”

    韩娘子进殿后,便见太后与扶南同坐于殿内。

    她跪在殿内行礼,大娘娘却不理,依旧与扶南谈事。扶南想唤韩娘子起身,却见太后未开口,便不再开口。

    过了许久,大娘娘依旧未开口。她实在不忍,这样怕是韩娘子受不住,便与太后道,“大娘娘,韩娘子还怀有身孕,她定会受不住。”

    太后闻言默了会儿,才开口道,“起身。”

    又看向扶南,眼里有些不满,像是责怪她如此仁慈,将来若是自己不在了,这些妾室还不得爬在她头上作威作福。随即又看向韩娘子,眼中有些不怒自威。

    “韩娘子,吾你祖父韩承宗曾数次救先帝于危难之中,是位忠烈之士,对你韩家相忍为国,不让忠臣失望。可今尔敢生杀予夺,视百姓为草芥,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吾不得不罚。”

    若说韩娘子不怕皇后,却惧怕太后。太后自今上幼时垂帘听政,杀伐果断。待今上长大后便撤帘还政,哪怕是朝中大臣也都惧怕太后,如今这般情形虽怕担她也得受着。

    见韩氏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又道:“你父亲的所作所为吾也有所耳闻,想把你嫁给一个富商,你不肯才进宫做了女官。你如今又做了官家的娘子,这自是你的福气。身为嫔御该勒令家人奉公守法,知白守黑。岂敢以权谋私,贪赃枉法。”

    韩娘子点头称是,半句不敢言。太后见她如此,也不再多说,又说了些要让韩氏安分守己的话才肯放两人走。

    待她醒来时已是黑天,今上坐在一侧,而扶南端然立于床榻边。

    韩娘子睁眼见今上,委屈如洪山涌上心头。有口也难辨过失,碍于扶南在旁,不敢作出僭越之事。

    今上搂着哭的梨花带雨的韩娘子,只能安慰。

    扶南看着两人并未言语,只静静等待,见韩娘子停止哭泣,才道:“官家,妾先告退了。”

    今上洞察扶南那一丝难以察觉的失落,想来刚才韩娘子的一番话,她定也是听进去了。他也自知这本就是韩氏理亏,却还是不忍责怪。

    韩娘子因年幼入宫,又以才能自居,侍奉修仪韦氏时便能讨其欢心,傲世轻物。对太后的责罚和言语不能接受,因惧怕晕倒也情有可原。

    不知为何,自己每次见到扶南都觉得她有些孤寂落寞。她不喜许多人跟着她,只有她身边的磬儿才能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才不至于让别人看来她如此的孤独。

    她似乎与先皇后和韩娘子、吴娘子都不同。她太清冷自持,孤傲冷漠的性子让人不能靠近,却又想让人忍不住想去亲近她,想探一探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