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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妃

    太平殿内外灯火通明,殿内的人在竭力的嘶吼着,宫女们一盆盆的血水往外端,在灯火的映照之下显得更加骇人。

    “快去禀官家,吴娘子诞下的是公主。”稳婆将孩子抱出让太平殿的众内侍瞧见了,曹文翰即刻就跑去章德殿报喜。

    扶南知晓后,送去补品和贺礼。却未亲自前去,她明白这个时候自己去是没用的,只有官家前去才是合适的。

    翌日,前朝后宫一片喜气。

    “臣认为,吴顺容为官家的娘子数载,前为官家诞下皇长子,如今又诞下公主。应当擢升,且吴顺容出身名门,又为官家的亲眷。”进谏的是中书侍郎何觐,乃是太后大娘娘何氏娘家的弟弟,又是今上与吴娘子的亲舅舅。

    今上沉吟片刻,“那依卿看,应擢升何位分合适?”

    何觐正想拱手回复,不料旁后的台谏谏官站出跪在地上进谏。

    “臣认为此事不妥,吴顺容虽为皇长子和公主的生母,但并未于国朝有大功。”

    今上见状无言却也心意已决,便慌忙退了朝召观文殿大学士宁注至崇政殿赐对。

    宁注至崇政殿后拱手答出不让今上失望的回答,“吴顺容温柔贤善,端重礼恭,且备受宠爱,便为贤妃,官家看如何?”

    “贤?贤字有宠至益成,内得有成之意。可吾还是觉得贤字不配。吴娘子替吾养育皇子公主着实辛苦,且为人温厚纯良,她身为吾的娘子,却不在意名分。所以吾想以宸妃之位许她,也好告慰太后在天之灵。”

    今上踱步于殿内,他想了许久。贤妃、德妃、淑妃都不衬她,乃至贵妃都配不上他的彤儿。所以思来想去,唯有宸妃才堪相配。

    “官家圣明!”宁注为何不反对,只是他明白就是反对,陛下也不会改变主意。

    “那便定了,传吾旨意,顺容吴氏,温良善纯,持重有礼,着,晋宸妃。”官家生怕宁注会反悔似的,即刻命孔庆云亲去枢密院,择良日行册封礼。

    看着孔庆云离开后才放下心来,看向宁注道:“吾其实今日还有一事有求于先生。”

    官家对吴娘子所生的孩子总是格外喜爱。所以皇长子的名字都是由翰林院所起,但如今诞下的是位公主,官家便想着如爇华一般想亲自取名。

    宁注弯腰拱手作君臣之礼,“臣惶恐,官家但说无妨。”

    “吾的第二个女儿还未取名,吾想请先生替她取一个好名字。吾虽然已有爇华,但这毕竟是吾与吴宸妃的第一个女儿,还是要隆重些的。”今上笑道,宁注见他得了爱女后整个人也看起来格外精神些。

    宁注捋了捋有些花白的胡须,“官家看燕允如何?”

    “燕允?赵燕允?”

    “臣取这两字是有燕安太平,允恭克让的意思,饱含官家对公主的喜爱。希望公主一生平安太平,谦逊有礼。”

    官家听完这番解释,“好,极好,看来请教先生是没错了。”

    章建十五年六月,顺容吴氏德美才秀,淑恭有光,示慰君心,诞嗣有功,着,升宸妃。

    “娘子,如今太平殿那位已经是妃位了,这后宫当真已是皇后的天下了。”夏惜蓉在韩昭仪侧替她布菜,眼睛却瞥着她脸上,不肯放过任何一丝她的情绪。

    韩昭仪心中并无什么波澜,只淡淡的说道,“我提携你来服侍,不是听你在我面前嚼后宫娘子的舌根。”

    夏惜蓉一脸惊恐,跪在地上请罪。“奴有口无心,娘子恕罪!”

    “恕罪?我可担不起夏五姑娘的恕罪,夏五姑娘是嫡女,我是庶女,夏五姑娘给我行礼简直是丢脸。”韩娘子的声音很轻微,却足以让殿内所有的内侍和宫女听清。

    她被韩昭仪的话吓的瑟瑟发抖,颤声哭泣道,“娘子恕罪,娘子恕罪。”

    若当初想到韩昭仪今日能成为官家最宠爱的娘子,她当日打死也不会让她的二姐姐开口嘲讽。可偏偏就是这么一句话,在韩昭仪和夏氏心中是最疼的刺。

    “将夏惜蓉拖出去,掌嘴十下。”韩昭仪立于夏惜蓉的面前,低下的眼眸中带着一丝凉意。

    她自幼时起便没了生身母亲,在嫡母脚下讨生活。从未过过一天好日子,而她的那个好父亲更是置之不理。

    她那时很是羡慕二叔家中的四姐姐,二叔与她的父亲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二叔的母亲是老国公的续弦,是前殿前副都指挥使林值的次女,从小就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她的亲祖母元氏却是一个粗鄙不堪的民间女子,老国公彼时已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后来更是位至国公。

    元氏生下她的父亲,却不知如何教养。才养出他父亲这般不学无术,纨绔子弟。后来元氏病故,老国公娶了续弦林氏。

    林氏育有一子,娶了弘州节度使温常长女,诞下她的四姐姐韩宓。老国公和林大娘子都走后,两兄弟分了家,韩学士并不在意家产,所以只要了一小部分,便将全家迁出韩国公府。

    四姐姐和二婶婶见她从小没了母亲,所以待她很好。在她成为今上的娘子后,她那位为郡王妃的四姐姐也常常进宫伴她。

    入夏后天气逐渐热了起来,只得入夜后才凉快些。虽天气燥热,但因着七夕节的到来,整个梁京城内也显得不那么烦闷了。

    按照惯例禁中七夕要设宴在城楼之上的,禁中从七月初一便开始准备了,到七月七日那晚,与万民同乐。

    那日城楼上悬灯系彩,今上与皇后御座设于中,左右两侧再设宫眷的依次列座。唯韩昭仪在今上的授意下将座设于今上一旁,按例本是按妃位才能设于左旁。引得禁中娘子们对韩昭仪的不满,令后宫生出诸多怨怒后,今上才去了太平殿宽慰了一番。

    从上次夏惜蓉被掌嘴后便不在敢在韩昭仪面前嚼舌根子了,即使心中怨愤也不敢表露半分。最近乖巧得很,又被韩昭仪提拔上来替她做些梳洗的活。

    不过今夜又像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在韩昭仪跟前说嘴。“娘子可是不知,那些娘子们不将您放在眼里便罢了,还传些什么常平时媚绕章德,无人可比此恩宠的诗句来污蔑娘子!奴听了都替娘子气愤。”

    韩昭仪闻言侧眼瞥了她一眼,微微张口:“我管她们说什么,做什么。她们没本事得宠就在背后议论我,我又何须为了她们的话就装出一副圣人的模样来给谁看?”

    夏惜蓉眼中的神色黯淡下去也不再说什么,继续替她梳头。

    七夕之后,天气就凉起来了。只是这么一冷,各地的收成就少了,又逢河水决堤。

    因此缘故禁中自今上以下餐食减半,又将一日三餐改至一日两餐。宫中裁撤宫人一大半,做到如此后,今上又前去城外的国寺为灾民祈福。皇后许氏将梁京城内诸府夫人召入禁中兴农事,倡纺织。

    节俭一月后似乎老天爷见也不忍心,各地灾情逐渐减少,禁中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至年后新春,今上又纳了一位娘子。而一进宫的位分便是才人,品貌端正,又是出自名门望族。这位徐才人的母亲乃出自玄卢邹氏,父亲乃是新上任的乙州节度使徐继。

    若是细看,这位徐才人有些像先皇后杨氏。且进宫便是盛宠,今上也是夜夜都去了徐才人处。

    可能韩昭仪也惧怕失宠,在年前身子不好时便劝今上纳了自己的妹妹韩氏为贵人。这位韩贵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几次三番在宫中惹出祸端,今上碍在韩昭仪的面子上无法责罚。扶南也极少管这两姐妹的事,若非是过的很了,责罚过后便罢了。也惹得后宫宫眷们的不满,联名要求今上对韩氏姐妹进行处罚。

    可惜这韩贵人是个没脑子的,明知徐才人受宠。竟在徐才人的膳食中下毒,幸徐才人觉腹中不适才未用。今上闻后震怒,将韩贵人贬为庶人,送去别宫里做活。

    韩昭仪本也想求情,但在今上震怒之下也不敢多言。只得怨愤韩贵人如此歹毒,为了得宠竟要害人性命。此事后韩氏又在那些大臣的劄子之中又成了祸国殃民的妖妃,还暗指今上是昏君。

    又至六月初,温氏娘子近日觉腹中暗暗的有些发痛,像是要早产的迹象。太医禀报说要早做准备,等到胎动时便来不及了。

    禁中似乎也随着要温娘子要早产紧张起来,皇后更是日日前去探望,生怕温娘子与腹中的胎儿受损。

    那日扶南探望后刚准备离去,温娘子急产发动。从午后一直到入夜婴儿都还未娩出来,太医急匆匆的从殿中跑出来大喊道,“温娘子难产……”

    太医还未说完此今上与扶南耳边又见温娘子在殿内声嘶力竭的吼叫声,扶南即刻向太医下令无论如何也要保住温娘子的性命。

    过了许久,稳婆才走出殿外跪下向今上与皇后磕头。“望官家,娘娘恕罪,温娘子难产诞下死胎。”

    今上闻言脱力瘫倒在椅子上,心中作痛。

    此事在禁中传开后,今上下令将那胎儿厚葬于帝陵西后,但并未追封。

    温氏娘子在几日后也郁郁而终,今上追封温娘子为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