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双子涅槃
第一卷：渺然入世
少年背靠树干垂首，胸口贯穿利刃留下的死亡。天际，层云褶皱。残阳，赤色余晖，如夜火绚烂，浸染少年不泯的血。
……
“‘双子计划’……”木曦看着“藏”映射在面前的全息屏幕，嘴角撇了撇，“很难想象，您从这么久之前就作此打算。”
“你想说我很残忍吧”屏幕上，晟晔笑了笑，“没必要藏着掖着。”
“……”木曦抬头看了看天际的霞光，“我不做评价，这是你的选择。我现在要就是找到……”
“双子就是‘使者’。”晟晔将双子的身份告知木曦，“‘生之核’所选择的使者。”
“……”木曦拧了拧眉宇，“您早就知道？”
“是。双子是要找的人。”晟晔盯着木曦“这是一场豪赌，你的选择决定了底牌的大小。”
木曦面无表情地盯着晟晔，“你曾经也做过豪赌，那场全歼的战役。”
“你觉得，我赌错了吗？或者说，你有更好的方法？”
木曦摇了摇头。
“您是对的，至少，在目前为止，我找不到更好的解。其他人也是。”
晟晔话锋一转，“你知道你为什么要寻找‘使者’吗？我想你不清楚，你只是去寻找。”
“……”木曦顿住了，他知道晟晔说得对。
“其实你寻找‘使者’就是‘双子计划’的一部分。我一直知道，双子是你正在寻找的人。”
“那您……”木曦咬了咬唇，“您知道吗，这样对双子是最大的残忍。”
“也是最大的仁慈。他们不能是温室之花，我们亦是如此。”
“木曦，我拥有你的承诺。”晟晔的目光隔空落在木曦身上，“双子需要你，你也需要他们。”
“什么意思？”木曦感觉有些朦胧。
“‘生之核’的使者，你说呢？”
【永恒。】
“双子身上发过什么？”木曦意识到事情可能没有单纯那么单纯，“他们身上发生过什么？”
“记得接收。”晟晔将一只缣箱粒子化传送，“等你找到双子再去看吧，你要做的就是终结他们的契约。”
“什么契约？”
“‘双子契约’，哥哥陷入沉睡，借弟弟的身体去寻觅，寻觅那个能救回弟弟的人。”
“你就做得到。”
“我？我需要从天平的一端取下砝码放到另一端。”晟晔抬起手，攥紧，“换言之，对我而言，只有献出生命，才能换回生命。”
“我不想重蹈覆辙，就像你说的，那场全歼的战役，就是一场献祭，一场交易。”晟晔颤息，“那一次，你来找我，让我帮你……我意识到，你跟我不一样，所以你才能走得更远更高。”
“四位守门人之首——审判。说实话，我原以为只有绝对理性才能降下审判。”晟晔看向木曦的眼神充满期许，“但那样的审判对于人类将会是灭顶之灾，人类需要感性的一面，需要感性与理性相互交织的审判。”
“……”木曦凝视着晟晔。
“你的审判，可以下达挽救他们的裁决。”晟晔深吸一口气，“虽然我们是人们眼中最接近神明的人，可我们终究不是神明。我们会犯错，会失败，无法救下每一个需要我们的人，会眼睁睁地看着牺牲与毁灭发生。既然如此，那我们更不能再出现无法接受的牺牲。只有力量壮大了，才有抵抗的可能。”
“……”
“你们彼此需要，这是一场双向奔赴。永恒的责任之中，只有责任落到具体的对象上才具有意义。”
“就像她一样？”木曦凄然一笑，“当初您告诫我永恒之中没有感性，现在却又自相矛盾？”
“她对于您的计划毫无帮助，而这双子却是您至关重要的棋子。”木曦笑着点了点头，话中长刺，“您的价值选择，很‘理性’，极致的价值理性。”
“这么说也没错，毕竟对于这个世界这盘棋而言，我们每个人都是棋子，都有其价值所在。”
木曦深吸一口气，从鼻腔中喷出，目光落在桌面架子上的一把竹笛。
【妍。】
“木曦，被人需要的感觉你是明白的。”晟晔注意到木曦的目光在游离，“有责任，是有人需要。如果你无法切实地感受到他人的需要，所有的责任都将无法承担。”
木曦绷着后槽牙，他知道晟晔精准地命中了自己的命门。
“不被他人需要的责任，只是无用的负担。”晟晔抛出自己的终局一子，“毫无疑问，你现在需要一个人，把你的负担变成责任。”
“她也可以做到。”木曦出神地呢喃。
“你与她，并不属于一个世界。当你选择承担起无限期的责任起，你就与这个世上绝大多数人产生了隔绝。”
木曦面无表情地攥紧拳头。
“做事，很多时候都需要一个理由。但这个理由并不重要，你愿意做，你就会找一万个让自己必须去做的理由，反之，就是找出一万个不必去做的理由。”
木曦的心跳由错乱渐渐平稳。
“先做自己需要的事，才能做那些他人需要的事。”晟晔目光炯炯，“这是我们与神的本质区别。我们不是神，也是人。”
木曦吐出一口气，攥紧的拳头不觉松开，目光再度落在架子上的竹笛上。
“灵火共鸣，你的‘治愈’灵火与‘生之核’能够产生共鸣。”晟晔隔着屏幕朝木曦的胸膛捶了捶，“双子需要新的契约，而你，我想对于双子，是最适合的人，那个破除旧约，建立新约的‘师父’。”
木曦一颤。
【师父……】
……
暮色倾颓，宣告夜幕降临。
余晖隐没，如水的夜给少年披上墨色外衣。晚风起，撩动少年头顶拉拢着的毛茸茸的大耳朵，像是在呐喊着，试图唤醒深陷沉睡的少年，却枉然徒劳。
低垂的头颅，血迹斑驳的面颊，徒留风干的泪痕。
融融夜色，切切虫鸣。
风，伴着时间的流逝，淡淡地拂动。一抹翠亮如同萤火虫的亮点，在少年的左掌上轻幽地燃起。如豆粒大小的灵火律动着，点亮暗夜一隅。
万丈天际，破晓将至，夜色冰释。晨风涌动，悠然涤荡，云出无心。
灵火在少年的掌心微微颤颤地燃烧。
迎风，长袍舞动；远山，云气氲然。
“快了……”木曦停足而立，眺望目力所及之处，笑着摇了摇头，“这里居然有这么一大片树林……”
左掌，煜色灵火燃烧，木曦闪现着前进。几息之后，再度停下前进的步伐，木曦注意到脚下的草甸渐及脚踝。
左掌的灵火悄然熄灭，感受着时隐时现的灵息，木曦眸中灿金色灵火流淌。
【碎。】
清脆的破碎声随之传来——屏障破碎。
“治愈”在右掌心绽放，随着手腕的挥动，灵火散作星点火花。虚无的灵息在火花状的灵火中作绸带状显现，向着某处飘荡着聚集。
站在聚集处前，木曦右腕一挥，星火汇聚在灵息聚集处。
一团凝固发黑的血渍。
鼻翼抽动，木曦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手腕上的“藏”射出一束光束，粒子喷涌化作一只手提箱。打开箱子，取出一把小镊子，木曦用其取过一片染血的草尖，放在培养皿中轻轻戳碎。左手取过一管试剂，上下摇晃后向培养皿中滴了两滴。放回试剂，手指在“藏”上一滑，光束再次显现。木曦将培养皿放入光束。培养皿悬浮两秒后化作渐小的粒子消失不见。
“一分钟，血液报告。”一条信息与粒子化的培养皿被一同发送给某人。
十秒后，手腕上的“藏”亮起，木曦左掌一挥，四境煜然。手指划过，虚拟屏幕显现。
一名戴着眼睛的青狼洛斯用毛茸茸的手爪推了推眼镜，“培养皿中没有血液。”
青狼洛斯扬了扬手中的培养皿，“恭喜你，木曦。”
没有血液？这说明刚才粒子化传送的物体无法在被粒子化之后重组。换言之，木曦放入培养皿中的血液无法被粒子化解析，而无法解析的情况只有一种解释——系统的信息库之中没有备份资料。
【全新的未知血液。】
青狼洛斯看了看手中的培养皿，又看向木曦，“特地找我分析血液……这不像你的作风，难道不是你寻找的对象就不救了？”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恣殪。”木曦颤着呼出一口气，心跳声清晰可闻。
“我明白，只是找了太久了，有些不敢相信。”恣殪接过话头，向木曦比了个大拇哥，“去吧，他在，哦不，他们在等你。虽然有‘生之核’，但情况估计好不到哪去。”
“明白。”木曦笑着摇了摇头，“说实话，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是吗？如果你征求我的意见，那我告诉你，我觉得你很适合当师父。晟晔说得很对，我支持他。”
木曦盯着恣殪，“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到时候记得带上你徒弟，我请你们吃土豆全宴。”恣殪咧嘴一笑。
木曦愣了愣，没有回答。
“那一言为定。”恣殪切断了联络，拿起培养皿走向实验室，手爪上青色灵火满溢，“如果能模拟出来，应该对木曦会有些帮助……”
灵境消散，将手提箱重新粒子化存入。木曦右腕一翻，翠色灵火追踪着灵息，指引着木曦朝着血液的主人前行。
“哗……”灵火的指引最终将木曦带到一溪浅河旁。
到极限了啊。
木曦看着消散的指引，抿了抿嘴，决定放弃隐藏自己的行踪。随后木曦化作金色的残影迅疾地闪现着前行，眼眸中流淌着灿金色灵火。原本不可见的灵息此刻在木曦的视野之中被渲染出荡漾的金色丝缕状。
随着木曦的前进，金色丝缕愈发稠密。
树人合抱粗的香樟树下，阳光通过枝叶筛落，斑驳在少年身上。少年手掌上的灵火最先抓住木曦的注意。
【生之核的灵火。】
木曦挥动右腕，“治愈”荡然悬浮在木曦胸前一臂远的距离。
两人面前的空气泛起翠色的涟漪，有什么在震荡着产生共鸣。
少年手掌中豆粒般的灵火缈缈而起，危如孤星。
木曦右腕一挥，“治愈”的灵火飘落在少年身上。
【唤醒‘生之核’意味着甘愿承担起永恒的责任。不过，比起这个，你的不甘或许更为迫切吧……】
木曦瞄了一眼少年头顶毛茸茸的琥珀色大耳朵，打了声响指，“治愈”的灵火散作星火，飘向少年胸前干涸血渍的伤口。
几息后，少年手上的“生之核”灵火跃然而其，悬浮在胸前。
透过盎洋的外焰，木曦看到了那枚“生之核”。右手一握，木曦收回自己的灵火，他知道，“生之核”被唤醒后，自己要做的就是保证环境的安全。尤其是那个一直在跟踪自己的家伙。
“生之核”的灵火愈燃愈盛，化作一只翠色通透的茧房将少年有些瘦削的身躯包住。少年的身躯犹如浸泡在水中一样，柔和地伸展开来。
【显性F基因……】
木曦注意到了少年身后同样毛茸茸的琥珀色大尾巴，被勾起了好奇心。
【小家伙，你身上有多少故事与事故呢？】
须臾，木曦觉察到一丝异样。
【为什么身为“生之核”的使者却需要我来唤醒“生之核”？】
下一息，目光上移，木曦发现了掩映在少年刘海下一枚正消逝中的煜色印记。
【“演之核”的印记。】
木曦头脑有些发胀，手指在“藏”上滑动，取出一台掌心大小的记录仪，开启后放在地上。原地坐下，唤醒“藏”的映射功能，木曦在虚拟屏幕上输入了“生之核”。
“MXGKr001MAX”
在验证了身份识别码后，木曦解密了这鲜有人访问的资料。
-生之核，与演之核、落之核共称为星球核。虽鲜有人知，但被认为是星球意识的产物。
根据L区的资料显示，生之核似乎与演、落二核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具体体现在核所显现出的灵火上。生之核的灵火本身不具备攻击性，也不具备幻化的能力，却具备令人疯狂的能力——“治愈”。
想要拥有“治愈”的能力，就必须得到“生之核”的认可，即成为生之核使者。而一旦拥有了“治愈”的能力，便无惧所有的“伤害”，甚至能够逆转已经发生在使者身上的“死亡”。世上并不存在免费的午餐，“治愈”一旦触发，触发者虽逆转了死亡，TA的身体却也停留在了逆转死亡的年纪，陷入绝对的“静止”。不衰不老，谓之能力二——“永恒”，亦与演、落二核相类似。唯一的不同在于生之核的“永恒”不像落之核的“永恒”存在“诅咒”，亦不像演之核的“永恒”需要不断“前进”。唯一的代价似乎是付出一定的“记忆”，而付出的“记忆”……
根据L区专门的史料整理，生之核在“病变”之处便消隐于世，不像演、落二核一样显现于世。但可以确定的是，生之核同样选择了自己的使者，并赋予了他们能力。随着时间的推移，“病变”加重，“失衡”来临，落之核最先抛弃了自己最初选择的使者，选择抛弃了人类；演之核虽不及落之核极端，却仍然抛弃了绝大多数，只履行和小部分强者的契约；而生之核却始终遵守契约，没有抛弃，也没有如同演、落二核一样去“创造”。“创造”虽在一定时间内遏制甚至一定程度消除“病变”，可在此之后的“失控”却使得“创造”成了第二种更为致命的“病变”。
最初的“病变”毫无疑问由于人类之间无休止的战乱所致，但不可否定的是，星球核似乎在对抗“病变”的过程之中产生了部分不可忽视的负面影响，
第二次“病变”，客观上由于人类过度的开发与无尽的贪婪所致，相应的，星球核似乎在第二次“病变”中显得格外重要。重要到人类即使仰仗着自己极度发达的科技，也无法摆脱对于星球核所提供的灵火的依赖。以至于，后来绝大多数的发展都由灵火所奠定基础。
所以，当第二次“病变”结束，演、落二核的“创造”开始，便是人类的“崩乱”伊始。
与演、落二核不同，生之核选择了人类，广义上的人类，即原生人类、新生人类（隐性或显性F基因携带者，人类与洛斯的后代，数量约占广义人类中的90%-91%，简称“新人”由于洛斯拥有相较于人类更为强大的灵火，所以在第一次“病变”的中后期，原生人类与洛斯通婚成为一种常态，并在很大程度上巩固了社会结构。）、洛斯（灵火降世后，趋向人类进化的部分动物种族，具有人类的思维与智慧）。
截至……原生人类，新生人类，洛斯的人口占比约为1：8：1。
生之核与极少数的演之核使者试图抗衡“创造”所致的“崩乱”，结局却是我们都知道的结局——我们失败了。
为此，我们建立了……以及……
……
资料到此结束，一开始木曦还不明白，为什么像这样的资料居然可以通过官方渠道搜索，且不需要很高的权限，现在木曦明白了，资料中的关键处并没有进一步的解释，只是用名词一笔带过，或简单解释。对于那些盼望着通过这份资料获取什么信息的人来说，可谓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更重要的是，某些关键的地方似乎被发布者做了一定的删改……哪怕是自己，对于这份资料也无法完全理解。
【“创造”？演、落二核创造了什么？】
木曦收回思路。
【像这样出自L区的文献资料，被外放一定是它已经失去了一定的时效价值，也就是说，最核心的那一批人早就对这些事情烂熟于胸。】
不过，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眼前的少年属于资料中提到的数量占比很小的“新人”。
【十三四岁拥有显性F基因，被选为“生之核使者”的少年……】
木曦看着茧中的少年，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的十三四岁，一生中最敏感的年龄，理想与现实碰撞的年龄。而这个世界亦是敏感的，也是致命的。
恣殪说得对，我应该收他当徒弟，好好教导他。就像晟晔说的，我们彼此需要。他需要我的指导与庇护，而我，大概需要通过他来获得一份真切的责任感。
日渐高悬，树下已无多少阴翳，少年的刘海粘贴在额头上，面色温红，胸前的灵火随着呼吸的起伏而律动。
木曦注意到，少年的右手上燃起一抹琥珀色的灵火，与此同时，胸前生之核的灵火也渲染一层琥珀色的外焰。
木曦从“藏”中调取出一瓶冰水与一块手帕，将冰水淋在手帕上浸湿，稍稍拧干，轻轻擦在少年软乎乎的面颊上。
也许是冰凉触感的刺激，又或是生之核灵火已然奏效多时，少年的眼球动了动。
“醒了？”木曦向后退了退，注视着少年半睁的瞳眸，并非天赋灵火的琥珀色，而是曜黑色，微微一笑，“不，还没有……”
少年干裂着嘴唇与木曦四目对视。
“……咳……离我……咳咳……远点！”少年撕扯着沙哑的嗓音，强压着咳嗽，胸口断断续续的阵痛。
四目对视，少年的眼神愈发锋利。
“呼……”浑浊的喘息，少年背抵着树干，微微颤颤地站起，一柄墨色的拳刃虚影显现在少年的左手。卯足气力，少年一个闪身，将拳刃挥刺向木曦。
木曦笑吟吟地立在原地，少年的动作在木曦眼中犹如慢放的PPT，而PPT的下一页，少年的身体向前倾倒。
破碎声，拳刃的虚影破碎，生之核的灵火在少年左手燃起，少年的嘴角挤出一丝血色，牙关绷紧。
蹒跚着挣扎站起，少年执着地向木曦挥动自己的拳头，却又一个踉跄便要倒地。
木曦一个闪身用左手扶住少年，洋溢着“治愈”灵火的右手落在少年肩头。
“我们需要谈谈。”木曦轻声说道。
少年浑身颤抖，垂着脑袋，双眸中朦胧着死灰，身后的大尾巴拉拢着。
“九，亦或者小九。”木曦听着少年颤抖的呼吸，嘴角一扬，“应该没错吧……”
少年屏住呼吸，头一抬，目光蛰在木曦身上。
“你应该是哥哥，所以，你是九。”木曦左腕一挥，四境煜然，“不，只是意识属于九。”
看到这一片煜然的灵境，少年本能地拼命挣脱，大尾巴警惕地绷直。
“我不清楚你们之前经历过什么，但我们需要好好谈谈，需要彼此信任。而且……”木曦本想说“而且是晟晔让我来找你”，可转念一想，在双子计划上，自己都不满晟晔的处理方式，更别提眼前的当事人。
虽然不确定少年还对此保留下多少记忆，但木曦不想冒险。
“而且什么？”九用毒蜂一般的目光蛰着木曦，质问到。
“而且，我能帮助到你。”木曦顿了顿，等着少年的反应，间后者默不作声地盯着自己，木曦又笑了笑，“我们真的需要彼此了解一下。”
九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头顶的大耳朵微微晃动。
“晟晔让你来的？”九没有发问，而是自信地在陈述。他知道，现在的场面，谈是必须的，但也一定是被动的，自己需要一点主动权。
“是。”木曦点了点头。
真诚未必是必杀技，却必不可少。
“……”九嘴角一撇，摇了摇头，原地坐下，闭上了双眸。
那没什么好谈的。
少年用行动展现了自己的态度。
木曦仍是嘴角漾着淡淡的笑意，对坐在九的对面，“我知道你狠晟晔在最致命的时刻袖手旁观，在你最无力的时候装做好人拉你一把。你觉得晟晔是一个伪善者。”
九纹丝不动。
“可你的恨，无济于事，也同样救不了小九——你的亲弟弟。”
九身后的大尾巴微微颤抖着。
“希望别人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啧。”木曦冷然一笑，“将希望全部寄托于他人，不如深陷绝望之中。”
九睁开双眸，注视着木曦。
“你不仅觉得晟晔伪善，你更觉的他冷血，把身边的人当作布局的棋子，不顾一切地让每一枚棋子发挥最大的作用。”
“呵……”九讥笑着笑了摇头。
木曦深呼一口气。果然，少年意气，不过无妨。
“不想改变现状，空怀仇恨，你成不了任何事，救不了任何人，甚至只会送葬自己。”木曦以近接以冷酷的口吻说道，“如果你心甘情愿这样……”
九的目光冷冽而锋利，似乎能够割伤木曦。
“沉默不语改变不了你救不了你的弟弟的现实。”木曦的语气近似残忍。
九颤抖着猛吸一口气，随即剧烈地咳嗽着。
“虽然是你的抉择，却需要用你弟弟的身体来承担后果。”木曦看着少年低下脑袋，“所以你害怕了，你发现自己什么也承担不了，也弥补不了？”
“咳咳……”九嘴角的血愈发明显。
木曦从“藏”中取掉出一管松石绿的药剂，递给九，后者却连忙起身，向后退。
“疗伤的药剂。”木曦将药剂递过去，等着九的翻应，“借用弟弟的身体寻觅，你一直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也在赌最好的结果。”
九握了握拳。他知道，自己只是用意识操控着弟弟的身体，所有的错误都要用弟弟的身体来支付账单。
“你不信任我也无妨，毕竟抉择都是你自己选择的。以往的错误经验如今成了你的枷锁。”
九继续与木曦对视着，良久，接过药剂，紧紧地握在手中，“我不想相信任何人，但不得不去相信……”
“呼……”九深吸一口气，药剂送到嘴边又停住，最终还是一饮而尽。
痛感在冰释。
“我能带回你的弟弟，同时也能让你好好地与你弟弟重逢。”木曦波澜不兴地笑着。
“……”九抹去嘴角的药剂，两次深吸，“要怎么做？绝对……”
“不能伤害到小九，对吧。”木曦顿了顿，“你打算一个人抗契约的所有代价？”
“……”九保持缄默，毫不回避木曦审视的目光。
“你就不好奇为何你们兄弟二人身为‘生之核’的使者，却未能激活枯萎的‘生之核’？”
“为什么？”九下意识问到，下一刻，心脏像是空跳般窒息，凝视着木曦眼眸中氲动着灿金色灵火的瞳眸，“您什么意思？”
“我能唤醒‘生之核’，让你们不用支付任何代价来终结契约。”木曦曜黑色的眸中灿金色灵火外溢，“当然，没有代价是和之前相对的。”
“守门人……”九语气断续急促，瞳孔拉大，注意到木曦眸中的灵火，“审……审判？”
“晟晔从来没有把你当作棋子。”木曦胸前，一枚灿金色的灵珠燃烧着灵火在木曦胸前显现，“他只是想培养你的警惕心，尤其是在这件事上，信任可以是钥匙，亦可以是终结。”
“你……”九意识到了什么，“您和晟晔……”
“他是我的老师。”木曦注意到了九难以置信的眼神，“你在保护你至亲之人这点上，也能够成为我的老师。”
“我……”九的声音有丝许哽咽，低头凝视着自己所控制的小九的双手，注视着上面清晰的血管脉络，“您……”
“为什么我现在才来？”木曦摇了摇头，“我与晟晔之间，并不存在绝对的信任，但我们仍是信任彼此。”
“……”九似乎明白了。
“哪怕晟晔信任我，他也没有直接将你带给我，而是让你自己去寻找。”木曦叹了口气，“晟晔相信你能做出正确的判断，找到终结契约的钥匙。”
“我……”
“不要因为我说了这么多，就信任我，你要自己判断……”
“我……没法判断……”九撑着地面，仰头望向天空，“我……我……”
木曦蹲下身体，伸出手。
见状，九迅速起身，强忍回眼角的湿润。
木曦嘴角柔和地上扬，“木头的木，晨曦的曦。木曦”
九咽了咽口水，“交……交给您了……”
灿金色的灵火向小九的身体蔓延，九的意识在灵火之中渐渐模糊。
“放心地回去吧，重逢将是必然……”
左手一挥，四境的煜然回归现实。木曦将金色灵火环绕着的小九轻轻放在树下，靠着树干，清然一笑，“还有一个小麻烦得解决。”
影随日斜，黄昏迫近。
“挺执着的。”木曦转过身，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少年，“不过似乎有些过于自信了。”
“木曦，多管闲事，是想当大善人还是救世主？”跟踪者指了指树下的小九，“他……”
“是我的徒弟。”木曦注意到有什么在接近，手指向后一点，向前一挥，一个看不见的身影“呼”的一声被甩了出去。
“‘落之核’的使者就喜欢玩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木曦手指向下一压，身影被迫显现。
“‘落之核’使者，树藏。”被迫现身的第二名少年跟踪者拂了拂身后的羽织，瞥了身旁的队友一眼。
“哦。”木曦耸了耸肩，目光扫过树藏犹如恶魔般的身躯——头顶的犄角与身后宛如皮鞭的尾巴。
目光落回第一名跟踪者身上，“那你就是‘演之核’使者，白闻。你们两个人一起行动，还是第一次吧……”
二人脸色凝固。
白闻突然想到了什么，“四大守门人之首的木曦大人，居然会和我们小小的使者抢夺目标，您不会就是喜欢挑软柿子捏吧。”
树藏撇了撇嘴，身后如皮鞭的尾巴戳了戳白闻，示意他把嘴闭上。
“我们使者的自家家事就不必您费心了。”白闻无视树藏的提醒，走向小九，“清离门户。”
见状树藏暗骂白闻，墨色“落之核”灵火燃起，从中抽出一柄刀柄被血色浸染的打刀。
“‘黑井切’。”木曦将手摁在白闻肩上，看着树藏抽出刀，呢喃，却故意让二人听到。
白闻一愣，煜色“演之核”灵火在手掌上凝聚，向木曦腰间拍击。
“嘣……嗡……”
白闻的攻击落在木曦身上，却无法造成任何伤害——一层淡淡的金色屏障隔绝了攻击。
“你在……”白闻转头向树藏吼道，却发现树藏脸色铁青地愣在原地。
“呼……”白闻深呼一口气，向后一退，挡在树藏身前。
“树藏，你知道你羽织下面金色的莲花有什么含义吗？你右侧小腿上绑着三把暗器，其中一把淬毒。”木曦笑吟吟地说着，像是在说着家长里短一样轻松。
“……”树藏的呼吸愈发颤抖。
白闻的目光微微向后瞥，他虽然很好奇为什么木曦会知道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但树藏的反应更让自己在意。
树藏从未有过这样的反应。
“‘落之核’早就放弃了人类，然而，树藏，你是‘落之核’的选择中唯二例外之一。”木曦的眸中燃烧着灿金色，“当然，你也不喜欢‘落之核’，但是有你无法拒绝的理由。”
“哘朝鸜，烟里。”木曦一字一顿，字字扎在树藏心头，“她们……”
木曦话音未落，白闻被猛然撞开。
树藏的双眸流淌着血色，手中的“黑井切”如同黑色的闪电劈向木曦。
炸裂，破碎。
金色的屏障化为虚无。
入鞘。
树藏的目光如同毒蝎，蜇刺在木曦身上。
白闻向前一步却被树藏拦住。
“我的目标是哥哥，不是弟弟。”树藏的目光从木曦身上斩过，盯在小九身上燃烧的灿金色灵火。
墨色扩染，树藏与白闻对视一瞬，随后身影消失。
“你们知道的挺多。”木曦摸索着下巴，故作思考状。
“切……”煜色灵火蔓延至白闻双臂。每一次挥击，二人之间的空气都炸裂出轰然的灿金色气浪。
“呼……”白闻向后一跃，双臂呈拉弓状。
“嗖！”箭矢已至木曦胸前。
“噗……”箭矢贯穿木曦的胸膛，一抹煜色凝聚在贯穿伤口处。
白闻眉宇一拧，不知道木曦葫芦里在卖些什么药。三只箭矢一线离弦，又是“噗”的声响，再度贯穿。
凝聚的灵火再也无法压至，血液从伤口处溢出。
木曦的身体有些摇晃，眼眸中的灿金色丝毫未退散。
哦？这么在意他。白闻明白了，木曦让自己当靶子吃下自己所有的攻击，无非是让双子能够在自己“审判”的灵火之中终结契约。
白闻拉弓，煜色的箭矢尚未离弦，却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灿金色渲染。
咬牙，白闻无可奈何而又愤恨地双手一挥，收起灵火。
“你就不想知道树藏为什么离开？”木曦趁白闻一刹的神游，用余光瞄了一眼小九，“你不会觉得树藏会是那种被别人几句话就激怒的人吧？”
“……”白闻缄默不言，双拳攥紧又松开。
“哘朝鸜，烟里，你猜猜她们是树藏的什么人？”木曦有些脱力地原地坐下，“我很好奇，双子是为了彼此，树藏是为了她们，那你又有什么理由做到这一步，成为‘永恒’的使者？”
“……”白闻发现自己的灵火似乎不受控制无法被召唤。
“我们每个人都会有一个最初的理由，当然，我也不例外。”木曦的右手摁在胸口，分出一丝控制唤醒“治愈”，“那你最初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颈部青筋绷起。这种有劲无处挥洒的感觉真让人暴躁。
白闻仰头，绷着脸。
“坐……”木曦淡淡一笑。
白闻双腿一软，不自觉地坐在地上。
“你的记忆是不是断续的，不完整的？”木曦的笑意似乎具有强大的穿透力，“是不是醒来之时四境一片煜色，朦胧的声音告诉你你是被选择的‘使者’。”
白闻不自觉地一颤，强行眼神凌厉，强迫自己与木曦对视。
“白闻，你是……”
“我是什么？”
“……”木曦笑意更盛，也更瘆。
“咕……”白闻喉结滑动，“我是我自己，我是白闻。”
“没错，没错。”木曦点了点头，“希望我们下次再见面的时候你能有更清醒的认知。”
“啪……”一声响指，白闻的身体化作荡然的煜色星火消散。
起身，木曦走向树下的小九。下一息，四周的世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煜白色，天地难辨。
“灵境？”木曦注视着小九。一抹墨色的灵火燃起，缓缓向全身蔓延。两点耀眼的煜白色灵火旋转着在墨色灵火上显现，迅速地围绕着小九的身体，彼此追逐，直至两点化作一个围绕着的圈。
墨色渐渐隐没，一团明澈的煜白色从少年的胸口向着全身扩散，驱散着原本占据少年身体的墨色。
视线一阵朦胧，再次清晰之时，映入眼帘是一方平衡的太极印。
下一息，墨煜两半分裂，化作虚影，在空中彼此缠斗。
“演、落二核抢人，有趣。”木曦面无表情地看着，全然没有出手的意愿，内心却掀起波澜。
“落之核”应该是九留下的残余……那“演之核”……
“双子……被三核青睐的双子……”木曦笑着摇了摇头，“福祸焉知……”
火斑闪烁，琥珀色的灵火顷刻将虚影压制回小九的体内，随后化作一块破碎的琥珀色令牌悬浮在空中。
木曦上前取过令牌拼接——“九”。
“嗯……”木曦将令牌收入“藏”中，目光再次落在小九身上，“差不多了，睡一觉应该就能醒来了。”
灵境消散，归于现实。
地平线处，通透着流心蛋黄的色调。一个不小心，风涌撩动，蛋黄浸染吐司状的厚切层云。色调渐深渐浓，愈发粘稠，如同夹心，被苍穹与地平线挤在中间，被悄悄地蚕食。
夕辉隐没，夜幕席卷。天空愈发深邃，群星愈发闪耀。时间随风流逝。
……
“离离子，你好像很久没有汇报任务进度了。”
“姜羽大人……”
“汇报进度！”离离子轻柔的女声并没有博取上司的好感。
“已经锁定，可实施计划。”离离子目视着自己的上司，不卑不亢。
“暂时放缓行动，我们的目标不是那个小女孩，而是……”姜羽舔了舔嘴唇，笑意腐败，“你明白的。”
“明白。”离离子点了点头。
“保持监视，我给你承诺过的行动小队预计72小时后到达指定位置。”姜羽闭上眼睛，“我徒弟也在小队之中，但我仍然把指挥权交给你，离离子，你明白的。”
未等离离子回应，上司便切断了联络。
“徒弟？帕诺·兰森？呵，一个自负的洛斯小鬼罢了。”离离子撇了撇嘴，“我会向您，不，向所有人证明，有些人，生来就是领导者。”
……
“嘶……”实验室里，恣殪躺倒在椅子里，揉了揉眼睛，“不愧是‘生之核’的使者。”恣殪看着失败的实验，自嘲地笑了笑。
“唉……”起身，恣殪推了推眼睛，挺了挺腰，走进厨房取出速冻咖喱饭加热，“食物也快没了，实验材料也紧缺。”
耸了耸肩，恣殪看向映射屏幕中的信息，长舒一口气。
契约终结，双子涅槃。
“嗯，天枰的倾斜应该回得到一定修正吧……”恣殪取出完成加热的晚饭，将咖喱与米饭搅拌均匀，伴着自带的合成肉排吃了一口，“唔，味道一言难尽……”
……
鸟鸣萦绕，木曦在朦胧中睁开双眼，四周还是浸染着尚未破晓的夜色。
“呼……”木曦深呼吸，重新合眼，有些疲倦地将头靠向树干，突然一个激灵。
“那个？您是哪位？”小九回归自己有些稚嫩的声线，“您受伤了？”
小九下意识地伸出自己的右手，却发现右手在夜色中有些朦胧。
“……”小九盯着自己的右手，重复着相同的动作，“您，能再坚持一下吗？”
木曦挺了挺身子，“我没事。”
“啊……”小九摇了摇头，“可是感觉您很虚弱……”
“唉……”木曦笑着叹了口气，“真没事，你小子就放一万个心。”
小九抿了抿嘴，沉默地盯着木曦。
“嗯……”木曦右手压着胸口起身时注意到小九近乎下意识地想上前扶自己一把，却在一愣之后向后退了退。
抬手，“治愈”在手掌上燃起，又随着木曦渐渐平稳的呼吸消散。
小九压着呼吸，大尾巴毫无生气地拉拢着。头脑里似乎是雾霭朦胧。
“您……”小九垂着脑袋，咽了咽口水，“您没事……就好……”
“……”木曦嘴角轻然一扬，“你呢？”
小九咬着嘴唇，甩了甩脑袋，像是孩子翻倒自己的玩具箱寻找着什么久觅不得的东西，“我……？”
“嗯？”木曦将手搭在小九肩膀上，后者浑身一颤。
踉跄着后退，小九的目光始终盯着木曦没有游移。他……他的眼神……真的是在……关心我……小九抬起胳膊，示意木曦不要靠近，自己用掌根拍了拍脑袋，又揪住大耳朵——那种朦胧感……那种忘记了什么拼命追忆的感觉，如同试图看清楚雾霭氤氲的山峰，看得越久却越发模糊，而又欲罢不能。
“呵……”小九喘息着瞪视着掌心的纹路，交杂错综的纹路，机械地抬起头，与木曦对视。
二人对视。仅一瞬，木曦穿透小九的目光感知到他的头脑中的思绪犹如“发热冒烟的杂粥”；木曦理解小九对于自己有一种“无端”的恐惧，而这种恐惧，如同种子，早在某一个时段被深埋，寻找一个又一个令灵魂震颤的发芽机会——此刻便是。
杂乱无章的记忆伴着深埋恐惧的种子在头脑中蒸煮成一锅朦胧的杂粮粥。
右掌掌根摁在太阳穴处，小九身躯蜷缩着半蹲，左臂伸出挡在身前：不要靠近我。
心尖一悸，木曦用后槽牙咬着脸颊的肉，蹲下身子，取出那块破碎的令牌。
“是你的……”木曦一只手握住小九的手腕，后者一颤，惘然地抬头看着木曦，又看着令牌上破碎的“九”。
小九用手掌的骨节敲了敲额头，门压扣着嘴唇，起身收回左臂，“这……”
“你的。”木曦晃了晃手，“不拿回去？”
小九没有搭理木曦，再次后退，倚靠在树干上，左手抓着自己的锁骨，随着呼吸起伏，缓缓地滑坐在地上。
木曦摇了摇头，将破碎的令牌放在小九面前的地上。
“……”木曦沉吟几秒，“有什么想法吗？”
小九的右手伸向令牌，在触碰的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像是温热的水，喷洒在小九的身上。翠色与琥珀色的两团灵火，在胸前浮荡。小九伸手试着触碰灵火，后者却在触碰的前一瞬消失。
五指向内扣，几度虚握。小九起身，仰起脑袋看向木曦，又垂下脑袋，呢喃道，“不知道……”
木曦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想……”
“不知道……”小九露出尖尖的小虎牙，脸颊上的小酒窝绚烂而刻意。
小九就这样盯着木曦，就这样的笑着。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像是沉重的攻城锤撞击着胸膛，一阵阵的疼痛，一旋旋的空洞。
“您，有什么……事吗……”小九将右掌摁在胸膛，感受着纷乱的心跳，“我……我要回家了，他……他们会担心……”
小九笑着，磕绊地说着，声音越来越模糊。
“我……我一整晚没回家……他们……找我……很着急……”
木曦的后槽牙互相挤压，面庞却是淡淡的笑意，“去……去吧，他们一定很……很担心你。”
说完，木曦的胸口像是被重击一样，闷声一痛，又像是被爆破开来，露出无垠的苍白。
转身，木曦挥了挥手，迈出铅重的脚步。
笑意随着木曦转身融化。小九蹲下捧起破碎的令牌，双手一颤，破碎的一块滚落。左手捧着其他碎片，压在胸前，向前几步，捡起掉落的一块。余光中，小九注意到木曦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见自己注意到，便又转身离去。
【他，在等我。】
少年背靠树干垂首，胸口贯穿利刃留下的死亡。天际，层云褶皱。残阳，赤色余晖，如夜火绚烂，浸染少年不泯的血。
……
“‘双子计划’……”木曦看着“藏”映射在面前的全息屏幕，嘴角撇了撇，“很难想象，您从这么久之前就作此打算。”
“你想说我很残忍吧”屏幕上，晟晔笑了笑，“没必要藏着掖着。”
“……”木曦抬头看了看天际的霞光，“我不做评价，这是你的选择。我现在要就是找到……”
“双子就是‘使者’。”晟晔将双子的身份告知木曦，“‘生之核’所选择的使者。”
“……”木曦拧了拧眉宇，“您早就知道？”
“是。双子是要找的人。”晟晔盯着木曦“这是一场豪赌，你的选择决定了底牌的大小。”
木曦面无表情地盯着晟晔，“你曾经也做过豪赌，那场全歼的战役。”
“你觉得，我赌错了吗？或者说，你有更好的方法？”
木曦摇了摇头。
“您是对的，至少，在目前为止，我找不到更好的解。其他人也是。”
晟晔话锋一转，“你知道你为什么要寻找‘使者’吗？我想你不清楚，你只是去寻找。”
“……”木曦顿住了，他知道晟晔说得对。
“其实你寻找‘使者’就是‘双子计划’的一部分。我一直知道，双子是你正在寻找的人。”
“那您……”木曦咬了咬唇，“您知道吗，这样对双子是最大的残忍。”
“也是最大的仁慈。他们不能是温室之花，我们亦是如此。”
“木曦，我拥有你的承诺。”晟晔的目光隔空落在木曦身上，“双子需要你，你也需要他们。”
“什么意思？”木曦感觉有些朦胧。
“‘生之核’的使者，你说呢？”
【永恒。】
“双子身上发过什么？”木曦意识到事情可能没有单纯那么单纯，“他们身上发生过什么？”
“记得接收。”晟晔将一只缣箱粒子化传送，“等你找到双子再去看吧，你要做的就是终结他们的契约。”
“什么契约？”
“‘双子契约’，哥哥陷入沉睡，借弟弟的身体去寻觅，寻觅那个能救回弟弟的人。”
“你就做得到。”
“我？我需要从天平的一端取下砝码放到另一端。”晟晔抬起手，攥紧，“换言之，对我而言，只有献出生命，才能换回生命。”
“我不想重蹈覆辙，就像你说的，那场全歼的战役，就是一场献祭，一场交易。”晟晔颤息，“那一次，你来找我，让我帮你……我意识到，你跟我不一样，所以你才能走得更远更高。”
“四位守门人之首——审判。说实话，我原以为只有绝对理性才能降下审判。”晟晔看向木曦的眼神充满期许，“但那样的审判对于人类将会是灭顶之灾，人类需要感性的一面，需要感性与理性相互交织的审判。”
“……”木曦凝视着晟晔。
“你的审判，可以下达挽救他们的裁决。”晟晔深吸一口气，“虽然我们是人们眼中最接近神明的人，可我们终究不是神明。我们会犯错，会失败，无法救下每一个需要我们的人，会眼睁睁地看着牺牲与毁灭发生。既然如此，那我们更不能再出现无法接受的牺牲。只有力量壮大了，才有抵抗的可能。”
“……”
“你们彼此需要，这是一场双向奔赴。永恒的责任之中，只有责任落到具体的对象上才具有意义。”
“就像她一样？”木曦凄然一笑，“当初您告诫我永恒之中没有感性，现在却又自相矛盾？”
“她对于您的计划毫无帮助，而这双子却是您至关重要的棋子。”木曦笑着点了点头，话中长刺，“您的价值选择，很‘理性’，极致的价值理性。”
“这么说也没错，毕竟对于这个世界这盘棋而言，我们每个人都是棋子，都有其价值所在。”
木曦深吸一口气，从鼻腔中喷出，目光落在桌面架子上的一把竹笛。
【妍。】
“木曦，被人需要的感觉你是明白的。”晟晔注意到木曦的目光在游离，“有责任，是有人需要。如果你无法切实地感受到他人的需要，所有的责任都将无法承担。”
木曦绷着后槽牙，他知道晟晔精准地命中了自己的命门。
“不被他人需要的责任，只是无用的负担。”晟晔抛出自己的终局一子，“毫无疑问，你现在需要一个人，把你的负担变成责任。”
“她也可以做到。”木曦出神地呢喃。
“你与她，并不属于一个世界。当你选择承担起无限期的责任起，你就与这个世上绝大多数人产生了隔绝。”
木曦面无表情地攥紧拳头。
“做事，很多时候都需要一个理由。但这个理由并不重要，你愿意做，你就会找一万个让自己必须去做的理由，反之，就是找出一万个不必去做的理由。”
木曦的心跳由错乱渐渐平稳。
“先做自己需要的事，才能做那些他人需要的事。”晟晔目光炯炯，“这是我们与神的本质区别。我们不是神，也是人。”
木曦吐出一口气，攥紧的拳头不觉松开，目光再度落在架子上的竹笛上。
“灵火共鸣，你的‘治愈’灵火与‘生之核’能够产生共鸣。”晟晔隔着屏幕朝木曦的胸膛捶了捶，“双子需要新的契约，而你，我想对于双子，是最适合的人，那个破除旧约，建立新约的‘师父’。”
木曦一颤。
【师父……】
……
暮色倾颓，宣告夜幕降临。
余晖隐没，如水的夜给少年披上墨色外衣。晚风起，撩动少年头顶拉拢着的毛茸茸的大耳朵，像是在呐喊着，试图唤醒深陷沉睡的少年，却枉然徒劳。
低垂的头颅，血迹斑驳的面颊，徒留风干的泪痕。
融融夜色，切切虫鸣。
风，伴着时间的流逝，淡淡地拂动。一抹翠亮如同萤火虫的亮点，在少年的左掌上轻幽地燃起。如豆粒大小的灵火律动着，点亮暗夜一隅。
万丈天际，破晓将至，夜色冰释。晨风涌动，悠然涤荡，云出无心。
灵火在少年的掌心微微颤颤地燃烧。
迎风，长袍舞动；远山，云气氲然。
“快了……”木曦停足而立，眺望目力所及之处，笑着摇了摇头，“这里居然有这么一大片树林……”
左掌，煜色灵火燃烧，木曦闪现着前进。几息之后，再度停下前进的步伐，木曦注意到脚下的草甸渐及脚踝。
左掌的灵火悄然熄灭，感受着时隐时现的灵息，木曦眸中灿金色灵火流淌。
【碎。】
清脆的破碎声随之传来——屏障破碎。
“治愈”在右掌心绽放，随着手腕的挥动，灵火散作星点火花。虚无的灵息在火花状的灵火中作绸带状显现，向着某处飘荡着聚集。
站在聚集处前，木曦右腕一挥，星火汇聚在灵息聚集处。
一团凝固发黑的血渍。
鼻翼抽动，木曦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手腕上的“藏”射出一束光束，粒子喷涌化作一只手提箱。打开箱子，取出一把小镊子，木曦用其取过一片染血的草尖，放在培养皿中轻轻戳碎。左手取过一管试剂，上下摇晃后向培养皿中滴了两滴。放回试剂，手指在“藏”上一滑，光束再次显现。木曦将培养皿放入光束。培养皿悬浮两秒后化作渐小的粒子消失不见。
“一分钟，血液报告。”一条信息与粒子化的培养皿被一同发送给某人。
十秒后，手腕上的“藏”亮起，木曦左掌一挥，四境煜然。手指划过，虚拟屏幕显现。
一名戴着眼睛的青狼洛斯用毛茸茸的手爪推了推眼镜，“培养皿中没有血液。”
青狼洛斯扬了扬手中的培养皿，“恭喜你，木曦。”
没有血液？这说明刚才粒子化传送的物体无法在被粒子化之后重组。换言之，木曦放入培养皿中的血液无法被粒子化解析，而无法解析的情况只有一种解释——系统的信息库之中没有备份资料。
【全新的未知血液。】
青狼洛斯看了看手中的培养皿，又看向木曦，“特地找我分析血液……这不像你的作风，难道不是你寻找的对象就不救了？”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恣殪。”木曦颤着呼出一口气，心跳声清晰可闻。
“我明白，只是找了太久了，有些不敢相信。”恣殪接过话头，向木曦比了个大拇哥，“去吧，他在，哦不，他们在等你。虽然有‘生之核’，但情况估计好不到哪去。”
“明白。”木曦笑着摇了摇头，“说实话，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是吗？如果你征求我的意见，那我告诉你，我觉得你很适合当师父。晟晔说得很对，我支持他。”
木曦盯着恣殪，“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到时候记得带上你徒弟，我请你们吃土豆全宴。”恣殪咧嘴一笑。
木曦愣了愣，没有回答。
“那一言为定。”恣殪切断了联络，拿起培养皿走向实验室，手爪上青色灵火满溢，“如果能模拟出来，应该对木曦会有些帮助……”
灵境消散，将手提箱重新粒子化存入。木曦右腕一翻，翠色灵火追踪着灵息，指引着木曦朝着血液的主人前行。
“哗……”灵火的指引最终将木曦带到一溪浅河旁。
到极限了啊。
木曦看着消散的指引，抿了抿嘴，决定放弃隐藏自己的行踪。随后木曦化作金色的残影迅疾地闪现着前行，眼眸中流淌着灿金色灵火。原本不可见的灵息此刻在木曦的视野之中被渲染出荡漾的金色丝缕状。
随着木曦的前进，金色丝缕愈发稠密。
树人合抱粗的香樟树下，阳光通过枝叶筛落，斑驳在少年身上。少年手掌上的灵火最先抓住木曦的注意。
【生之核的灵火。】
木曦挥动右腕，“治愈”荡然悬浮在木曦胸前一臂远的距离。
两人面前的空气泛起翠色的涟漪，有什么在震荡着产生共鸣。
少年手掌中豆粒般的灵火缈缈而起，危如孤星。
木曦右腕一挥，“治愈”的灵火飘落在少年身上。
【唤醒‘生之核’意味着甘愿承担起永恒的责任。不过，比起这个，你的不甘或许更为迫切吧……】
木曦瞄了一眼少年头顶毛茸茸的琥珀色大耳朵，打了声响指，“治愈”的灵火散作星火，飘向少年胸前干涸血渍的伤口。
几息后，少年手上的“生之核”灵火跃然而其，悬浮在胸前。
透过盎洋的外焰，木曦看到了那枚“生之核”。右手一握，木曦收回自己的灵火，他知道，“生之核”被唤醒后，自己要做的就是保证环境的安全。尤其是那个一直在跟踪自己的家伙。
“生之核”的灵火愈燃愈盛，化作一只翠色通透的茧房将少年有些瘦削的身躯包住。少年的身躯犹如浸泡在水中一样，柔和地伸展开来。
【显性F基因……】
木曦注意到了少年身后同样毛茸茸的琥珀色大尾巴，被勾起了好奇心。
【小家伙，你身上有多少故事与事故呢？】
须臾，木曦觉察到一丝异样。
【为什么身为“生之核”的使者却需要我来唤醒“生之核”？】
下一息，目光上移，木曦发现了掩映在少年刘海下一枚正消逝中的煜色印记。
【“演之核”的印记。】
木曦头脑有些发胀，手指在“藏”上滑动，取出一台掌心大小的记录仪，开启后放在地上。原地坐下，唤醒“藏”的映射功能，木曦在虚拟屏幕上输入了“生之核”。
“MXGKr001MAX”
在验证了身份识别码后，木曦解密了这鲜有人访问的资料。
-生之核，与演之核、落之核共称为星球核。虽鲜有人知，但被认为是星球意识的产物。
根据L区的资料显示，生之核似乎与演、落二核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具体体现在核所显现出的灵火上。生之核的灵火本身不具备攻击性，也不具备幻化的能力，却具备令人疯狂的能力——“治愈”。
想要拥有“治愈”的能力，就必须得到“生之核”的认可，即成为生之核使者。而一旦拥有了“治愈”的能力，便无惧所有的“伤害”，甚至能够逆转已经发生在使者身上的“死亡”。世上并不存在免费的午餐，“治愈”一旦触发，触发者虽逆转了死亡，TA的身体却也停留在了逆转死亡的年纪，陷入绝对的“静止”。不衰不老，谓之能力二——“永恒”，亦与演、落二核相类似。唯一的不同在于生之核的“永恒”不像落之核的“永恒”存在“诅咒”，亦不像演之核的“永恒”需要不断“前进”。唯一的代价似乎是付出一定的“记忆”，而付出的“记忆”……
根据L区专门的史料整理，生之核在“病变”之处便消隐于世，不像演、落二核一样显现于世。但可以确定的是，生之核同样选择了自己的使者，并赋予了他们能力。随着时间的推移，“病变”加重，“失衡”来临，落之核最先抛弃了自己最初选择的使者，选择抛弃了人类；演之核虽不及落之核极端，却仍然抛弃了绝大多数，只履行和小部分强者的契约；而生之核却始终遵守契约，没有抛弃，也没有如同演、落二核一样去“创造”。“创造”虽在一定时间内遏制甚至一定程度消除“病变”，可在此之后的“失控”却使得“创造”成了第二种更为致命的“病变”。
最初的“病变”毫无疑问由于人类之间无休止的战乱所致，但不可否定的是，星球核似乎在对抗“病变”的过程之中产生了部分不可忽视的负面影响，
第二次“病变”，客观上由于人类过度的开发与无尽的贪婪所致，相应的，星球核似乎在第二次“病变”中显得格外重要。重要到人类即使仰仗着自己极度发达的科技，也无法摆脱对于星球核所提供的灵火的依赖。以至于，后来绝大多数的发展都由灵火所奠定基础。
所以，当第二次“病变”结束，演、落二核的“创造”开始，便是人类的“崩乱”伊始。
与演、落二核不同，生之核选择了人类，广义上的人类，即原生人类、新生人类（隐性或显性F基因携带者，人类与洛斯的后代，数量约占广义人类中的90%-91%，简称“新人”由于洛斯拥有相较于人类更为强大的灵火，所以在第一次“病变”的中后期，原生人类与洛斯通婚成为一种常态，并在很大程度上巩固了社会结构。）、洛斯（灵火降世后，趋向人类进化的部分动物种族，具有人类的思维与智慧）。
截至……原生人类，新生人类，洛斯的人口占比约为1：8：1。
生之核与极少数的演之核使者试图抗衡“创造”所致的“崩乱”，结局却是我们都知道的结局——我们失败了。
为此，我们建立了……以及……
……
资料到此结束，一开始木曦还不明白，为什么像这样的资料居然可以通过官方渠道搜索，且不需要很高的权限，现在木曦明白了，资料中的关键处并没有进一步的解释，只是用名词一笔带过，或简单解释。对于那些盼望着通过这份资料获取什么信息的人来说，可谓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更重要的是，某些关键的地方似乎被发布者做了一定的删改……哪怕是自己，对于这份资料也无法完全理解。
【“创造”？演、落二核创造了什么？】
木曦收回思路。
【像这样出自L区的文献资料，被外放一定是它已经失去了一定的时效价值，也就是说，最核心的那一批人早就对这些事情烂熟于胸。】
不过，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眼前的少年属于资料中提到的数量占比很小的“新人”。
【十三四岁拥有显性F基因，被选为“生之核使者”的少年……】
木曦看着茧中的少年，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的十三四岁，一生中最敏感的年龄，理想与现实碰撞的年龄。而这个世界亦是敏感的，也是致命的。
恣殪说得对，我应该收他当徒弟，好好教导他。就像晟晔说的，我们彼此需要。他需要我的指导与庇护，而我，大概需要通过他来获得一份真切的责任感。
日渐高悬，树下已无多少阴翳，少年的刘海粘贴在额头上，面色温红，胸前的灵火随着呼吸的起伏而律动。
木曦注意到，少年的右手上燃起一抹琥珀色的灵火，与此同时，胸前生之核的灵火也渲染一层琥珀色的外焰。
木曦从“藏”中调取出一瓶冰水与一块手帕，将冰水淋在手帕上浸湿，稍稍拧干，轻轻擦在少年软乎乎的面颊上。
也许是冰凉触感的刺激，又或是生之核灵火已然奏效多时，少年的眼球动了动。
“醒了？”木曦向后退了退，注视着少年半睁的瞳眸，并非天赋灵火的琥珀色，而是曜黑色，微微一笑，“不，还没有……”
少年干裂着嘴唇与木曦四目对视。
“……咳……离我……咳咳……远点！”少年撕扯着沙哑的嗓音，强压着咳嗽，胸口断断续续的阵痛。
四目对视，少年的眼神愈发锋利。
“呼……”浑浊的喘息，少年背抵着树干，微微颤颤地站起，一柄墨色的拳刃虚影显现在少年的左手。卯足气力，少年一个闪身，将拳刃挥刺向木曦。
木曦笑吟吟地立在原地，少年的动作在木曦眼中犹如慢放的PPT，而PPT的下一页，少年的身体向前倾倒。
破碎声，拳刃的虚影破碎，生之核的灵火在少年左手燃起，少年的嘴角挤出一丝血色，牙关绷紧。
蹒跚着挣扎站起，少年执着地向木曦挥动自己的拳头，却又一个踉跄便要倒地。
木曦一个闪身用左手扶住少年，洋溢着“治愈”灵火的右手落在少年肩头。
“我们需要谈谈。”木曦轻声说道。
少年浑身颤抖，垂着脑袋，双眸中朦胧着死灰，身后的大尾巴拉拢着。
“九，亦或者小九。”木曦听着少年颤抖的呼吸，嘴角一扬，“应该没错吧……”
少年屏住呼吸，头一抬，目光蛰在木曦身上。
“你应该是哥哥，所以，你是九。”木曦左腕一挥，四境煜然，“不，只是意识属于九。”
看到这一片煜然的灵境，少年本能地拼命挣脱，大尾巴警惕地绷直。
“我不清楚你们之前经历过什么，但我们需要好好谈谈，需要彼此信任。而且……”木曦本想说“而且是晟晔让我来找你”，可转念一想，在双子计划上，自己都不满晟晔的处理方式，更别提眼前的当事人。
虽然不确定少年还对此保留下多少记忆，但木曦不想冒险。
“而且什么？”九用毒蜂一般的目光蛰着木曦，质问到。
“而且，我能帮助到你。”木曦顿了顿，等着少年的反应，间后者默不作声地盯着自己，木曦又笑了笑，“我们真的需要彼此了解一下。”
九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头顶的大耳朵微微晃动。
“晟晔让你来的？”九没有发问，而是自信地在陈述。他知道，现在的场面，谈是必须的，但也一定是被动的，自己需要一点主动权。
“是。”木曦点了点头。
真诚未必是必杀技，却必不可少。
“……”九嘴角一撇，摇了摇头，原地坐下，闭上了双眸。
那没什么好谈的。
少年用行动展现了自己的态度。
木曦仍是嘴角漾着淡淡的笑意，对坐在九的对面，“我知道你狠晟晔在最致命的时刻袖手旁观，在你最无力的时候装做好人拉你一把。你觉得晟晔是一个伪善者。”
九纹丝不动。
“可你的恨，无济于事，也同样救不了小九——你的亲弟弟。”
九身后的大尾巴微微颤抖着。
“希望别人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啧。”木曦冷然一笑，“将希望全部寄托于他人，不如深陷绝望之中。”
九睁开双眸，注视着木曦。
“你不仅觉得晟晔伪善，你更觉的他冷血，把身边的人当作布局的棋子，不顾一切地让每一枚棋子发挥最大的作用。”
“呵……”九讥笑着笑了摇头。
木曦深呼一口气。果然，少年意气，不过无妨。
“不想改变现状，空怀仇恨，你成不了任何事，救不了任何人，甚至只会送葬自己。”木曦以近接以冷酷的口吻说道，“如果你心甘情愿这样……”
九的目光冷冽而锋利，似乎能够割伤木曦。
“沉默不语改变不了你救不了你的弟弟的现实。”木曦的语气近似残忍。
九颤抖着猛吸一口气，随即剧烈地咳嗽着。
“虽然是你的抉择，却需要用你弟弟的身体来承担后果。”木曦看着少年低下脑袋，“所以你害怕了，你发现自己什么也承担不了，也弥补不了？”
“咳咳……”九嘴角的血愈发明显。
木曦从“藏”中取掉出一管松石绿的药剂，递给九，后者却连忙起身，向后退。
“疗伤的药剂。”木曦将药剂递过去，等着九的翻应，“借用弟弟的身体寻觅，你一直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也在赌最好的结果。”
九握了握拳。他知道，自己只是用意识操控着弟弟的身体，所有的错误都要用弟弟的身体来支付账单。
“你不信任我也无妨，毕竟抉择都是你自己选择的。以往的错误经验如今成了你的枷锁。”
九继续与木曦对视着，良久，接过药剂，紧紧地握在手中，“我不想相信任何人，但不得不去相信……”
“呼……”九深吸一口气，药剂送到嘴边又停住，最终还是一饮而尽。
痛感在冰释。
“我能带回你的弟弟，同时也能让你好好地与你弟弟重逢。”木曦波澜不兴地笑着。
“……”九抹去嘴角的药剂，两次深吸，“要怎么做？绝对……”
“不能伤害到小九，对吧。”木曦顿了顿，“你打算一个人抗契约的所有代价？”
“……”九保持缄默，毫不回避木曦审视的目光。
“你就不好奇为何你们兄弟二人身为‘生之核’的使者，却未能激活枯萎的‘生之核’？”
“为什么？”九下意识问到，下一刻，心脏像是空跳般窒息，凝视着木曦眼眸中氲动着灿金色灵火的瞳眸，“您什么意思？”
“我能唤醒‘生之核’，让你们不用支付任何代价来终结契约。”木曦曜黑色的眸中灿金色灵火外溢，“当然，没有代价是和之前相对的。”
“守门人……”九语气断续急促，瞳孔拉大，注意到木曦眸中的灵火，“审……审判？”
“晟晔从来没有把你当作棋子。”木曦胸前，一枚灿金色的灵珠燃烧着灵火在木曦胸前显现，“他只是想培养你的警惕心，尤其是在这件事上，信任可以是钥匙，亦可以是终结。”
“你……”九意识到了什么，“您和晟晔……”
“他是我的老师。”木曦注意到了九难以置信的眼神，“你在保护你至亲之人这点上，也能够成为我的老师。”
“我……”九的声音有丝许哽咽，低头凝视着自己所控制的小九的双手，注视着上面清晰的血管脉络，“您……”
“为什么我现在才来？”木曦摇了摇头，“我与晟晔之间，并不存在绝对的信任，但我们仍是信任彼此。”
“……”九似乎明白了。
“哪怕晟晔信任我，他也没有直接将你带给我，而是让你自己去寻找。”木曦叹了口气，“晟晔相信你能做出正确的判断，找到终结契约的钥匙。”
“我……”
“不要因为我说了这么多，就信任我，你要自己判断……”
“我……没法判断……”九撑着地面，仰头望向天空，“我……我……”
木曦蹲下身体，伸出手。
见状，九迅速起身，强忍回眼角的湿润。
木曦嘴角柔和地上扬，“木头的木，晨曦的曦。木曦”
九咽了咽口水，“交……交给您了……”
灿金色的灵火向小九的身体蔓延，九的意识在灵火之中渐渐模糊。
“放心地回去吧，重逢将是必然……”
左手一挥，四境的煜然回归现实。木曦将金色灵火环绕着的小九轻轻放在树下，靠着树干，清然一笑，“还有一个小麻烦得解决。”
影随日斜，黄昏迫近。
“挺执着的。”木曦转过身，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少年，“不过似乎有些过于自信了。”
“木曦，多管闲事，是想当大善人还是救世主？”跟踪者指了指树下的小九，“他……”
“是我的徒弟。”木曦注意到有什么在接近，手指向后一点，向前一挥，一个看不见的身影“呼”的一声被甩了出去。
“‘落之核’的使者就喜欢玩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木曦手指向下一压，身影被迫显现。
“‘落之核’使者，树藏。”被迫现身的第二名少年跟踪者拂了拂身后的羽织，瞥了身旁的队友一眼。
“哦。”木曦耸了耸肩，目光扫过树藏犹如恶魔般的身躯——头顶的犄角与身后宛如皮鞭的尾巴。
目光落回第一名跟踪者身上，“那你就是‘演之核’使者，白闻。你们两个人一起行动，还是第一次吧……”
二人脸色凝固。
白闻突然想到了什么，“四大守门人之首的木曦大人，居然会和我们小小的使者抢夺目标，您不会就是喜欢挑软柿子捏吧。”
树藏撇了撇嘴，身后如皮鞭的尾巴戳了戳白闻，示意他把嘴闭上。
“我们使者的自家家事就不必您费心了。”白闻无视树藏的提醒，走向小九，“清离门户。”
见状树藏暗骂白闻，墨色“落之核”灵火燃起，从中抽出一柄刀柄被血色浸染的打刀。
“‘黑井切’。”木曦将手摁在白闻肩上，看着树藏抽出刀，呢喃，却故意让二人听到。
白闻一愣，煜色“演之核”灵火在手掌上凝聚，向木曦腰间拍击。
“嘣……嗡……”
白闻的攻击落在木曦身上，却无法造成任何伤害——一层淡淡的金色屏障隔绝了攻击。
“你在……”白闻转头向树藏吼道，却发现树藏脸色铁青地愣在原地。
“呼……”白闻深呼一口气，向后一退，挡在树藏身前。
“树藏，你知道你羽织下面金色的莲花有什么含义吗？你右侧小腿上绑着三把暗器，其中一把淬毒。”木曦笑吟吟地说着，像是在说着家长里短一样轻松。
“……”树藏的呼吸愈发颤抖。
白闻的目光微微向后瞥，他虽然很好奇为什么木曦会知道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但树藏的反应更让自己在意。
树藏从未有过这样的反应。
“‘落之核’早就放弃了人类，然而，树藏，你是‘落之核’的选择中唯二例外之一。”木曦的眸中燃烧着灿金色，“当然，你也不喜欢‘落之核’，但是有你无法拒绝的理由。”
“哘朝鸜，烟里。”木曦一字一顿，字字扎在树藏心头，“她们……”
木曦话音未落，白闻被猛然撞开。
树藏的双眸流淌着血色，手中的“黑井切”如同黑色的闪电劈向木曦。
炸裂，破碎。
金色的屏障化为虚无。
入鞘。
树藏的目光如同毒蝎，蜇刺在木曦身上。
白闻向前一步却被树藏拦住。
“我的目标是哥哥，不是弟弟。”树藏的目光从木曦身上斩过，盯在小九身上燃烧的灿金色灵火。
墨色扩染，树藏与白闻对视一瞬，随后身影消失。
“你们知道的挺多。”木曦摸索着下巴，故作思考状。
“切……”煜色灵火蔓延至白闻双臂。每一次挥击，二人之间的空气都炸裂出轰然的灿金色气浪。
“呼……”白闻向后一跃，双臂呈拉弓状。
“嗖！”箭矢已至木曦胸前。
“噗……”箭矢贯穿木曦的胸膛，一抹煜色凝聚在贯穿伤口处。
白闻眉宇一拧，不知道木曦葫芦里在卖些什么药。三只箭矢一线离弦，又是“噗”的声响，再度贯穿。
凝聚的灵火再也无法压至，血液从伤口处溢出。
木曦的身体有些摇晃，眼眸中的灿金色丝毫未退散。
哦？这么在意他。白闻明白了，木曦让自己当靶子吃下自己所有的攻击，无非是让双子能够在自己“审判”的灵火之中终结契约。
白闻拉弓，煜色的箭矢尚未离弦，却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灿金色渲染。
咬牙，白闻无可奈何而又愤恨地双手一挥，收起灵火。
“你就不想知道树藏为什么离开？”木曦趁白闻一刹的神游，用余光瞄了一眼小九，“你不会觉得树藏会是那种被别人几句话就激怒的人吧？”
“……”白闻缄默不言，双拳攥紧又松开。
“哘朝鸜，烟里，你猜猜她们是树藏的什么人？”木曦有些脱力地原地坐下，“我很好奇，双子是为了彼此，树藏是为了她们，那你又有什么理由做到这一步，成为‘永恒’的使者？”
“……”白闻发现自己的灵火似乎不受控制无法被召唤。
“我们每个人都会有一个最初的理由，当然，我也不例外。”木曦的右手摁在胸口，分出一丝控制唤醒“治愈”，“那你最初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颈部青筋绷起。这种有劲无处挥洒的感觉真让人暴躁。
白闻仰头，绷着脸。
“坐……”木曦淡淡一笑。
白闻双腿一软，不自觉地坐在地上。
“你的记忆是不是断续的，不完整的？”木曦的笑意似乎具有强大的穿透力，“是不是醒来之时四境一片煜色，朦胧的声音告诉你你是被选择的‘使者’。”
白闻不自觉地一颤，强行眼神凌厉，强迫自己与木曦对视。
“白闻，你是……”
“我是什么？”
“……”木曦笑意更盛，也更瘆。
“咕……”白闻喉结滑动，“我是我自己，我是白闻。”
“没错，没错。”木曦点了点头，“希望我们下次再见面的时候你能有更清醒的认知。”
“啪……”一声响指，白闻的身体化作荡然的煜色星火消散。
起身，木曦走向树下的小九。下一息，四周的世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煜白色，天地难辨。
“灵境？”木曦注视着小九。一抹墨色的灵火燃起，缓缓向全身蔓延。两点耀眼的煜白色灵火旋转着在墨色灵火上显现，迅速地围绕着小九的身体，彼此追逐，直至两点化作一个围绕着的圈。
墨色渐渐隐没，一团明澈的煜白色从少年的胸口向着全身扩散，驱散着原本占据少年身体的墨色。
视线一阵朦胧，再次清晰之时，映入眼帘是一方平衡的太极印。
下一息，墨煜两半分裂，化作虚影，在空中彼此缠斗。
“演、落二核抢人，有趣。”木曦面无表情地看着，全然没有出手的意愿，内心却掀起波澜。
“落之核”应该是九留下的残余……那“演之核”……
“双子……被三核青睐的双子……”木曦笑着摇了摇头，“福祸焉知……”
火斑闪烁，琥珀色的灵火顷刻将虚影压制回小九的体内，随后化作一块破碎的琥珀色令牌悬浮在空中。
木曦上前取过令牌拼接——“九”。
“嗯……”木曦将令牌收入“藏”中，目光再次落在小九身上，“差不多了，睡一觉应该就能醒来了。”
灵境消散，归于现实。
地平线处，通透着流心蛋黄的色调。一个不小心，风涌撩动，蛋黄浸染吐司状的厚切层云。色调渐深渐浓，愈发粘稠，如同夹心，被苍穹与地平线挤在中间，被悄悄地蚕食。
夕辉隐没，夜幕席卷。天空愈发深邃，群星愈发闪耀。时间随风流逝。
……
“离离子，你好像很久没有汇报任务进度了。”
“姜羽大人……”
“汇报进度！”离离子轻柔的女声并没有博取上司的好感。
“已经锁定，可实施计划。”离离子目视着自己的上司，不卑不亢。
“暂时放缓行动，我们的目标不是那个小女孩，而是……”姜羽舔了舔嘴唇，笑意腐败，“你明白的。”
“明白。”离离子点了点头。
“保持监视，我给你承诺过的行动小队预计72小时后到达指定位置。”姜羽闭上眼睛，“我徒弟也在小队之中，但我仍然把指挥权交给你，离离子，你明白的。”
未等离离子回应，上司便切断了联络。
“徒弟？帕诺·兰森？呵，一个自负的洛斯小鬼罢了。”离离子撇了撇嘴，“我会向您，不，向所有人证明，有些人，生来就是领导者。”
……
“嘶……”实验室里，恣殪躺倒在椅子里，揉了揉眼睛，“不愧是‘生之核’的使者。”恣殪看着失败的实验，自嘲地笑了笑。
“唉……”起身，恣殪推了推眼睛，挺了挺腰，走进厨房取出速冻咖喱饭加热，“食物也快没了，实验材料也紧缺。”
耸了耸肩，恣殪看向映射屏幕中的信息，长舒一口气。
契约终结，双子涅槃。
“嗯，天枰的倾斜应该回得到一定修正吧……”恣殪取出完成加热的晚饭，将咖喱与米饭搅拌均匀，伴着自带的合成肉排吃了一口，“唔，味道一言难尽……”
……
鸟鸣萦绕，木曦在朦胧中睁开双眼，四周还是浸染着尚未破晓的夜色。
“呼……”木曦深呼吸，重新合眼，有些疲倦地将头靠向树干，突然一个激灵。
“那个？您是哪位？”小九回归自己有些稚嫩的声线，“您受伤了？”
小九下意识地伸出自己的右手，却发现右手在夜色中有些朦胧。
“……”小九盯着自己的右手，重复着相同的动作，“您，能再坚持一下吗？”
木曦挺了挺身子，“我没事。”
“啊……”小九摇了摇头，“可是感觉您很虚弱……”
“唉……”木曦笑着叹了口气，“真没事，你小子就放一万个心。”
小九抿了抿嘴，沉默地盯着木曦。
“嗯……”木曦右手压着胸口起身时注意到小九近乎下意识地想上前扶自己一把，却在一愣之后向后退了退。
抬手，“治愈”在手掌上燃起，又随着木曦渐渐平稳的呼吸消散。
小九压着呼吸，大尾巴毫无生气地拉拢着。头脑里似乎是雾霭朦胧。
“您……”小九垂着脑袋，咽了咽口水，“您没事……就好……”
“……”木曦嘴角轻然一扬，“你呢？”
小九咬着嘴唇，甩了甩脑袋，像是孩子翻倒自己的玩具箱寻找着什么久觅不得的东西，“我……？”
“嗯？”木曦将手搭在小九肩膀上，后者浑身一颤。
踉跄着后退，小九的目光始终盯着木曦没有游移。他……他的眼神……真的是在……关心我……小九抬起胳膊，示意木曦不要靠近，自己用掌根拍了拍脑袋，又揪住大耳朵——那种朦胧感……那种忘记了什么拼命追忆的感觉，如同试图看清楚雾霭氤氲的山峰，看得越久却越发模糊，而又欲罢不能。
“呵……”小九喘息着瞪视着掌心的纹路，交杂错综的纹路，机械地抬起头，与木曦对视。
二人对视。仅一瞬，木曦穿透小九的目光感知到他的头脑中的思绪犹如“发热冒烟的杂粥”；木曦理解小九对于自己有一种“无端”的恐惧，而这种恐惧，如同种子，早在某一个时段被深埋，寻找一个又一个令灵魂震颤的发芽机会——此刻便是。
杂乱无章的记忆伴着深埋恐惧的种子在头脑中蒸煮成一锅朦胧的杂粮粥。
右掌掌根摁在太阳穴处，小九身躯蜷缩着半蹲，左臂伸出挡在身前：不要靠近我。
心尖一悸，木曦用后槽牙咬着脸颊的肉，蹲下身子，取出那块破碎的令牌。
“是你的……”木曦一只手握住小九的手腕，后者一颤，惘然地抬头看着木曦，又看着令牌上破碎的“九”。
小九用手掌的骨节敲了敲额头，门压扣着嘴唇，起身收回左臂，“这……”
“你的。”木曦晃了晃手，“不拿回去？”
小九没有搭理木曦，再次后退，倚靠在树干上，左手抓着自己的锁骨，随着呼吸起伏，缓缓地滑坐在地上。
木曦摇了摇头，将破碎的令牌放在小九面前的地上。
“……”木曦沉吟几秒，“有什么想法吗？”
小九的右手伸向令牌，在触碰的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像是温热的水，喷洒在小九的身上。翠色与琥珀色的两团灵火，在胸前浮荡。小九伸手试着触碰灵火，后者却在触碰的前一瞬消失。
五指向内扣，几度虚握。小九起身，仰起脑袋看向木曦，又垂下脑袋，呢喃道，“不知道……”
木曦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想……”
“不知道……”小九露出尖尖的小虎牙，脸颊上的小酒窝绚烂而刻意。
小九就这样盯着木曦，就这样的笑着。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像是沉重的攻城锤撞击着胸膛，一阵阵的疼痛，一旋旋的空洞。
“您，有什么……事吗……”小九将右掌摁在胸膛，感受着纷乱的心跳，“我……我要回家了，他……他们会担心……”
小九笑着，磕绊地说着，声音越来越模糊。
“我……我一整晚没回家……他们……找我……很着急……”
木曦的后槽牙互相挤压，面庞却是淡淡的笑意，“去……去吧，他们一定很……很担心你。”
说完，木曦的胸口像是被重击一样，闷声一痛，又像是被爆破开来，露出无垠的苍白。
转身，木曦挥了挥手，迈出铅重的脚步。
笑意随着木曦转身融化。小九蹲下捧起破碎的令牌，双手一颤，破碎的一块滚落。左手捧着其他碎片，压在胸前，向前几步，捡起掉落的一块。余光中，小九注意到木曦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见自己注意到，便又转身离去。
【他，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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