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双向奔赴
第二卷：渺然入世
小九摇了摇头，右手死死攥紧碎片，棱角扎破手掌。抬手，小九木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掌越发用力地攥着，血从缝隙中挤出，在陨落后迎来炸裂。大尾巴拖在身后，了无生气。
“呼……”木曦尽可能地放缓自己的步伐，尽可能地走障碍物少的地方。
【这小子，居然还能强迫自己笑出来……】
木曦脑海中全是小九强笑的模样。
【这小子，真是只狐狸，一只受过无法愈合的伤的狐狸。】
“不过，戒备的小狐狸永远找不到回家的路。”木曦双手叉腰，停下脚步，思绪游离。
你会帮他们的，这对双子让我想到了另外一对双子。
有话直说。
好，他们就像你们。
……
这对双子就像你和木晨，只不过对于他们，有些遗憾，尚未成为历史。
木曦转过身，望向百米之外的小九，又转身迈出离去的小步。
【他，在等我。】
木曦嘴角抿着上扬。
【有什么想法吗？】
【不知道……】
小九咬着嘴唇。
【我有很多想法，很多空白的想法。】
右手上的刺痛令小九面部一阵抽搐。
小九的耳畔回响着与木曦的对话，低下头，又看到了胸口的血渍。
抬手，抚过胸膛，小九感受着并不存在的伤口，“那缕气息……好熟悉……可我……”
小九捶了捶脑袋，又甩了甩。
“可我不记得他……”
【他……会有我想知道的答案吗……为什么……我什么也想不起来……算了，赌一把……我一无所有，又能再失去什么呢？一无所有，便不会失去，没有牵挂……】
小九咬了咬牙齿，朝木曦离去的方向，像一匹小马驹，快速地追逐着彼此间的距离。
“快一点，再快一点！”循着那缕气息，感受着彼此之间逐渐被拉近的距离，小九不断地催促着自己，“再快一点！”
听着身后奔跑的声音，木曦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可算想明白了。】
放慢脚步，听着身后渐渐迫近的脚步声，木曦刻意放缓了速度。
感受到木曦放慢脚步，小九同样放慢速度，两者之间保持着短的几米距离。
……
“呼……”
小九倔强地喘息着，头顶的大耳朵已然被汗水浸湿，无力地拉拢着。
“咳咳……”
胸口的痛感再次袭来，抬起左手，发力，本就骨节分明的手顿时显得棱角锋利。
“咳……咳咳……”
狠狠地擦去嘴角的血液，甚至于用力过猛，小九尖锐的虎牙一瞬划伤手背。
小九的目光之中只有眼前的木曦，他不停，不回头，自己绝不追上去。
【跟定你了！】
此时此刻，木曦交杂欣赏与心酸。
【傻小子，面子值几毛钱？死要面子活受罪。】
恍恍惚惚，意识逐渐朦胧，脚步仍然蹒跚向前，血浸染汗水，点滴坠落，小九低着头，麻木地迈动着双腿。
视线在一瞬间模糊，世界成了茫茫一片。
……
清风悠悠，伴着沁芳幽幽，洋溢着勃勃生气。
小九睁开铅重的眼皮，曜黑的瞳孔中闪烁着冷冷亦灼灼的执念。
看着面前的木曦，小九苦涩的笑意凋零着绽放，“咳咳……”，嘴角溢出新鲜的殷红。
沁芳扑面，木曦将一管打开的湖蓝色药剂递给小九，看着小九低着头，不屑一顾的模样，笑盈盈地一语道破，“胸口像针扎一样的范围性刺痛。”
猛然抬起头，小九笑渲染，犹如凋零的玫瑰，直直地注视着青年手中的药剂，紧握的双手缓缓松开，无力地擦拭着嘴角的血液，“您知道？”
“是啊，谁让你这么倔。”木曦笑着将药剂递到小九面前，却被后者一把推开。药剂险些泼洒。
“我一无所有。”小九咽下血腥味的唾液，强忍着耳鸣，迫使自己的脸上挂着疲惫的笑意，“您知道我身上发生了什么吗”
木曦眉毛一挑，将药剂暂时收起，盘坐在小九的对面。
“你家人不是还在等你回去吗？他们不会担心你吗？”
“我没有家人……至少，我不记得……”小九的脸上，除了疲倦的笑，再无其他表情。
“怎么，开始胡言乱语了？赶紧回去吧。”木曦抱着双臂，一副虚假的严肃。
小九直勾勾地盯着木曦。
“我不伪装了，也请您跟我说真话。”小九揪着胸口，喘息着，将令牌的碎片还给木曦。
木曦深吸一口气，“先把这管药剂喝了吧……”
“不，您不告诉我，我宁可死在这。”小九倔强而决绝地咬着牙，“您一定知道些什么。”
“知道这是什么吗？”木曦释放出自己的灵火。
“灵火。”
“嗯，然后呢。”
“我也有，我能感受到您身上有熟悉的气息。”
“是不是这个。”
木曦手腕一挥，“治愈”的灵火飘荡在二人之间。
小九抿着嘴感受着，话锋一转，将令牌的碎片放在地上。
“这是谁的？我不记得我……”
“属于某个人，他跟你也许有一定的联系也说不定。”木曦将地上沾染了血渍的碎片拼好。
小九注意到自己手掌上被碎片刺破，和被自己牙齿划破的伤口已然愈合。只是……
【胸口……好痛……剧烈的锥痛……】
“这么年轻，不错的天赋，想必不会无欲无求吧？”木曦同样注意到愈合的伤口，“这么快就愈合了，不愧是‘生之核’的使者。”
“您……您说什么？”
“可惜了，天赋不错，可是你自己现在在燃烧自己的生命。”
“您……”小九强忍着痛，深吸气，“大可不必勾引我的好奇心。”
“喝了这管药剂，你会好很多。”
小九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我只需要您告诉我答案，剩下的，与您无关，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相信您。”
“有执念是好事，但若带着执念死去，呵呵。”
小九的身体不由地一颤，身后肚饿大尾巴不由地僵住。
木曦的话无疑就像是一把钥匙，将自己好不容易锁上的情绪再次打开。睁开眼，曜黑的瞳孔满溢着不稳定。
沉沉地吸了一口气，胸口的刺痛又引得咳嗽欲起，小九强行压了下去，“您知道向一个陌生人欠下救命之恩是一种什么感受吗？”
“咳，咳咳……”
“就像一把没有钥匙的枷锁，咳咳……”
木曦示意小九不要再说下去，后者却直接无视。
“咳……重重地铐压着自己的一生，永恒的桎梏！”
小九左手紧紧攥着胸前的衣服，“您可以挺直腰板地站立着，拿着可以拯救他人生命的药剂，而我的只能痛苦地抉择：喝下药剂，一生套上枷锁；抑或是等着自己的生命在阵阵刺痛中凋零。”
“您只需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您真的不必，这么关心我。我不喜欢……”
“不是不喜欢，你不敢，不奢求被关心吧……小子，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抗拒，抗拒我，抗拒他人的帮助。不，不要跟我说你只是保持警惕，你跟了上来，说明你选择信任我。”木曦的目光极具感染力与穿透力。
嘴角，血色渲染痛苦的倔强，小九只得咬着牙才能说得出话，“我……”
……
“呼！”的一声，木曦右手上的“治疗”化作一个柔和的温饱，将小九紧紧抱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还狡辩什么？”
小九没有打理木曦，只是撑着脑袋，攥着头发，低头不语。
木曦知道，小九如此无非是一种“无意义的”倔强，虽有天赋，却苦于与之并不相匹配的实力，从而没有选择的余地。
这如尘埃一样毫无重量的倔强，风一吹变消失无踪，却也是世间所有“弱者”最后的遮羞布。
“你甘心？”木曦收起灵火。“我知道你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就算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又能如何？你无力承受，也无力改变，最后用逃避的方式去面对？”木曦盯着小九，坐了下来，“你能活下来，是因为你有需要承担的责任，不是因为我救了你。”
小九并没有如木曦所想地立刻接过话题，只是抬起头，向着木曦笑了笑，不属于少年的沧桑。
“但说无妨。”木曦刚想伸手揉一揉小九的脑袋，又打消了念头。
【还不是时候……】
“，我活下来，因为责任？”小九不屑一顾，“我连我自己都保全不了，我能承担什么责任？我需要什么责任？”
“所以，你需要先保护好自己。”木曦轻和地说道，将“保全”换成了“保护”。
“我没这个能力……”——“你有这个能力。”
小九拒绝的话还没说完，木曦就将其堵了回去，“打个赌，我会让你拥有这样的能力。”
“凭什么？”小九抬起头，笑意中满是荆棘。
“如果我教不会你保护自己的能力，那作为补偿，我会告诉在你身上发生过的一切，并不要求你承担任何责任，也就是说，告诉你真相，并放你自由。”
“自由不是您说给我就能给我的。”
“你想知道真相。”木曦盯着小九的瞳眸，隐去了后半句“你也想保护好自己。”
小九攥拳，深呼吸，抉择着，权衡着。
木曦清楚地知道，小九没有拒绝的理由，所有的犹豫与踌躇，也都只是那块“遮羞布”的掩饰。
夕阳隐没，月牙愈发显眼。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赌输了……”小九弱弱地问道。
“准确的来说，这是一个契约，契约无论输赢，只有遵守与违背。”木曦顿了顿，“而契约的内容就是你向我拜师，在接下来的一年之中，我会教如何保护好自己，当然，用你自己手上的灵火。”
“这个契约没有存在的必要。”小九一语道破，也看透了木曦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木曦没有急着回答，只是将之前的湖蓝色药剂递给小九，“我知道你不甘心。”
四目对视，小九不寒而栗，逃无可逃，避无可避，“不甘心，如何甘心？”小九淡淡地说道，力拔千钧。
“毫无记忆地醒来，带着重伤……”
“那就活下去，为了无可复制的自己。”木曦将药剂递到小九面前，“还有啊，小子，受伤这件事，并不一定是自身的弱小。”
小九隐隐叹了口气，右手攥拳，左手僵硬地接过药剂，沉默三秒，一饮而尽。
药剂如涓涓清流，清凉的活力即刻荡漾在所流滑之处。
接过空管，木曦和蔼一笑，“这就是契约的必要性，作为你的师父，教导你，保护你，乃至拯救你，都是我的义务，也就是说，你不欠我什么。”
木曦摇了摇头，示意小九不着急反驳，“而你的义务，就是在接下来的一年里，尽你所能，学会我教给你的东西。”
沉吟良久，小九莫名感到鼻子一酸，一种想哭的感觉直冲。
“您是不想让我有任何负担，所以，兜兜转转，是吗？”小九开始隐隐哽咽，“我不知道您为什么想要来教导我，保护我……”
木曦挑了挑眉毛，用力揉了揉小九的大耳朵，“我原以为你挺傻的，又倔又傻。”
小九低着头，攥紧两只手，门牙咬紧下唇，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寻找一个合适坠落的时机。
见状，木曦嘴角微微一笑，“我好像有东西掉了，你在这等着，师父去找找。”说完，又揉了揉小九的大耳朵。
感觉到木曦走远，小九抬起头，泪眼婆娑的遥望夜空，视线模糊。这朦胧的视线就像小九此刻的感受，一种朦胧的感动，明明自己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自己的过往，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可是从木曦身上，小九却明确地感受到一种久觅不得的温存与归宿感，一种宛如拥抱的温暖，一种缺失已久的幸福。
“师父，为什么您的每一步都是为了让我放下负担，都是为了我这样一个弱小的‘陌生人’考虑？”小九流着泪，呢喃自语。
……
耳尖微动，小九敏锐地捕捉到了木曦的脚步声，连忙将脑袋埋进自己的怀里，假装睡着，他不想被别人看到自己泪痕满面的狼狈模样。
木曦走近，见小九没有反应，只有“紧张”的呼吸声，顿时看穿了小九的“伪装”。
无声一笑，木曦逢场作戏，没有拆穿，只是轻轻地将小九背起。
小九先是一惊，微微一抖，随即忍住不敢乱动，假装熟睡。
令木曦没有想到的是，两分钟后，假睡的小九真的睡着了，紧张的呼吸变得均匀而有规律，平缓而轻和。
夜空下，木曦笑了，犹如繁星璀璨，月华皎皎。
……
夜风几许，吹散小九熟睡的呼吸声。
看着几步之外的粒子传送点，木曦忍不住轻轻吹响口哨。一路上，为了不惊醒小九，木曦走走停停。原本自己赶路只需要一个小时的路程，愣是硬生生从晚饭点走到了月悬中天。
微微歪过头，用余光看了看将脑袋磕在自己肩膀上熟睡的小九，木曦眼角一弯，“睡这么熟……”
转头，走进粒子传送点，注视着识别屏。几乎同一刻，机器迅速反应，“请放入传送物品，并选择目标区域。”
木曦挑眉：这瞳孔识别就是浪费时间的摆设……
金光一闪，木曦没有像小九一样释放出灵火，下一瞬，灵境已然形成。四周的一切一瞬消失，空留师徒二人与粒子传送器。
“修改指令：MX001TMAX。”
这次，机器经过了近乎死机的等待后才迟迟做出反应，“请再次……（确认指令）”
“修改指令：MX001TMAX。”
一束蓝光化作网状散射在师徒二人身上，“检测到……（不止一人）”
“忽略。”木曦再次打断提示，“修改模式：多人人体传送。目标一级区域：A9—α。目标二级区域：A9—α—T1。”
传送器再次等待了几秒，“指令确认，请保持与机器相对静止，十秒后开启传送。”
木曦感受到肩头的湿润，嘴角一撇：小子！还流口水是吧！做什么美梦呢！要不是担心你，手腕上的“手表”比这破机器快多了！……
光芒一闪，师徒二人瞬息间粒子化消失。
科技主城A9，所属卫星城α的某座古朴的庄园内，私人传送点T1被唤醒。
师徒二人的身形在光芒再次的闪烁中浮现。
木曦背着小九走出传送舱，对着大门的识别屏，“MX001TMAX。”
蓝光闪现，“欢迎回家，木曦统领者。”控制T1的光脑发出了悦耳的女声。
嘴角轻轻抽动，“是木曦师徒。”木曦淡淡地说道。
“欢迎回家，木曦师徒。”光脑即刻回复，“检测到……”
“不必。”
身后，大门无声关闭，两旁的书架合拢掩盖住传送舱入口的存在。房内，光脑控制的灯光由暗淡渐渐明亮，四个放满书籍的硕大书架，两张红棕色的大木桌。
一切都仿佛写满了四个字：古香古色。
小九动了动，“唔……”，又迷迷糊糊地睡去。
木曦笑了笑，背着小九走进卧室。卧室里没有亮灯，只有洒入的幽幽月光。木曦帮小九脱掉鞋子和外套。床很舒服，小九懒洋洋地翻了个身，蜷起身子，紧紧抱紧自己的大尾巴。
“好想rua一把。”木曦嘴角上扬，给小九盖上毛毯，轻手轻脚地下楼，倒了一杯热牛奶放在床头，又留下一管血红色药剂。
离开前，木曦转过头，看着小九的目光惘然而迫切。
回到书房，木曦修长的食指在左手“手表”的表盘上轻轻一划，桌子上方，蓝色的全息投影屏幕随即显现。
木曦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VR眼镜。
戴上眼镜，指令生效，目力所及全然是白天小九召唤出的灵境——背靠着“虚无”的小九，盘坐着的自己……当时的一切，在这一刻，全部显现在木曦的眼中世界。
虚无的进度条被释放，模拟的画面被赋予了限时的生命。
画面无数次地放大，缩小，暂停，重复……
“呼……”摘下眼镜，木曦长舒一口气，揉了揉睛眀穴，十指交叉撑在桌上，整理着脑海中的千万思绪。
第一，小九拥有灵境。灵境是由灵火能量拟化的世界，根据使用者的需要而变化。而在灵火的持有者之中，能拥有灵境的人并不会很多，且大多只是能够自己进入，能够像小九这样无视他人意志，将其带入的，更为鲜见。
第二，小九拥有灵剑。灵剑是由灵火能量拟化的实体武器之一，在第一次拟化之时，使用者可以选择拟化的方向。相较于灵境更倾向于先天天赋的存在，灵火武器没有这么高的门槛，理论上只要对于灵火的掌握打到能够产生共鸣的境界就一定能够拟化出灵火武器。话虽如此，但毕竟人类的精力，时间都极为有限，若无一定的天赋，说什么“只要”之类的，都是骗人的鬼话。
第三，剑诀。“溯光之刃”的剑诀，“心如止水”的“永恒”……
木曦没有再思考下去，只是盯着自己的左手——这样的小九真的需要他人的保护吗？
思绪至此，木曦觉察到有什么在碰撞——小九的身上，似乎有两种截然相反的性格。
木曦犹豫着是否用“审判者”的视角去查看小九的过去，却在一呼一吸间打消。
小九的记忆已为“赐福”的“诅咒”而隐没，可记忆是灵魂的刻印，当那往昔熟悉的感觉消失，灵魂上的剧痛避无可避。
木曦不想唤醒那样的剧痛，如此想着，木曦捶了捶自己的胸膛。
木曦甩了甩头，起身去倒了一杯黑咖啡，一饮而尽，随后又续满。
现在最重要的，无疑是它。
木曦在“手表”上下达了“取出”的指令，选定了目标。光束显现，物品缓缓显形——那破碎的玉佩。
小心翼翼地光束中取出，木曦轻轻地将其放在桌面。
“九”——这是玉佩正面上唯一的信息。不，还有，这令人熟悉的琥珀色。
“九？难道是……”木曦想到了千年前，那个同样拥有琥珀色兽耳和兽尾的孩子。
屋里，小九大耳朵的耳尖动了动，睁开了眼睛，熟悉的气息变强了，近在咫尺。
木曦伸手轻轻抚摸着玉佩的正面，温和润滑，丝毫没有冰冷的感觉。玉佩的纹路是犹如水流般的流淌纹路。
“琥珀……”没有召唤灵火探查或者用光脑识别，木曦的心里已然有了答案。
既然是琥珀，那就并不是玉佩，而正面的“九”有可能就是某人的身份识别，而这样，这块所谓的“玉佩”极有可能是一块令牌。至于是否一定属于小九，木曦并无法做出肯定的判断。当时，灵境之中的“化身”给予木曦的感觉，与眼前的小九大相径庭。
“琥珀……又与F基因有关……”木曦在脑海之中搜寻着有关的信息，“这个小九真的会与千年前的那个孩子有关吗？”
双手握拳，顶在额头，木曦陷入深深地思考。
卧室内，小九起身拿起床头的药剂，“咦，变成红色了，是不同的疗效吗？”仅仅接着朦朦月光，小九便敏锐地感知到了药剂的颜色，换言之，这种感知并不是通过常规的视觉。
书房内，木曦浑身一颤，缓缓地抬起头，呢喃，“画卷……”
心里已然有了答案，木曦却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动弹。
“琥珀？画卷？”屋里的小九在心里重复着，小口地呡着血红色的药剂，“又苦又涩……”小九吐了吐舌头，大耳朵拉拢着做了个鬼脸。
“咔，吧……”木曦将十指的关节依次摁响，直到摁到没有响声，将手指摁疼之后才蓦然回神，攥紧双拳，深吸一口气，起身从书架的某处拿下几本书，露出了内部镶嵌在墙壁里的缣箱。
卧室内，小九的耳尖不时地微微一动，捕捉着常人无法注意的声音，“师父……”
打开缣箱，木曦戴上手套，取出密封袋，将房间里的灯光切换到合适的模式，才缓缓打开密封袋。
“嘻，看来师父很珍视这副画卷嘛！”小九似乎能通过常人无法觉察的声音感知“画面”……
画卷展开，泛黄的白宣之上画着与桌上别无二致的令牌。
目光在令牌和画卷之间来回移动，相互比对。随后，木曦将桌上的令牌反面，重新拼接。
“狐仙……”木曦盯着令牌背面，“意料之内。”然而除此之外，令牌的背面什么也没有。
木曦双眸之中金色流转，第三灵火——审判。
目光紧紧地盯着令牌，金色的灵火沿着令牌的边缘将其包围，“现！”直觉告诉木曦，这块令牌一定隐藏了什么，而自己的“审判者视角”一定能洞悉些许。
可直到盯得眼睛发酸，令牌仍然不肯吐露出它所隐藏的秘密。木曦诧异而失落地摇了摇头，闭上眼睛，左手握拳，大拇指和食指不自觉地揉搓着。
“唉……”屋里的小九叹了口气，将喝完的药剂管放回床头，端起尚温的牛奶一饮而尽，口中药剂的怪味顿时淡化许多。
视线渐渐模糊，木曦揉搓着的手指的动作渐渐缓慢僵硬，可意识却无比清晰地在思索。猛然一颤，倦意顿时阑珊，用力睁了睁多日未休息的双眼，捶了捶胀痛的太阳穴，“……”
几秒迟疑，拿起桌上令牌的碎片，背面朝上，在画卷上拼接。金色灵火再次渲染令牌。
几秒之后，不出木曦所料，有什么随之显现。画卷的空白处，镶嵌着金边的琥珀色字迹缓缓浮现。
“也许，这就是‘恍惚而来，不思而至。’”木曦打了个响指。
可随着字迹的显现，木曦先是一愣，陌生而又熟悉。
“这……”木曦顿了顿，将手边的咖啡一饮而尽，再次用力睁了睁眼睛。
木曦皱眉——画卷上的字，是千年前的文字。
“真的是，有趣。”木曦舔了舔嘴唇，“那就，让尘封的记忆见见阳光吧。”
眸中金辉流淌，木曦盯着字迹，一字一字地啃，“双……子……”尘封的记忆渐渐苏醒，“降……世……”
随着翻译的进行，小九的大脑犹如电流流过，刺痛感不邀而至。
“其兄……弃离……”木曦随手拿过纸笔，将完成的翻译写下，“其弟……中殇……”
刺痛感愈发强烈，小九面部肌肉绷起，颈部青筋紧绷。
“为兄……长眠，代弟……游觅……”
小九双掌掌根死死地压着太阳穴，头顶的大耳朵不住颤抖——大脑似乎要裂开的撕扯与刺痛。
“暗夜……无疆，遇君……光至……”
小九浑身颤抖着屏息，脸色涨红，仿佛一呼吸便会因这欲裂的头痛而崩溃。
撕扯的痛感令小九濒临崩溃。
“契约经年，遇君方止。”木曦长舒一口气，放下笔，盯着纸上翻译的结果。
当木曦放下笔的那一霎，小九猛吸一口气，急促而颤抖着呼吸，“哈……呼……呼……”
心跳，如擂战鼓，急促而有力。痛感，如冰川消融，无声却留痕。
“呼，呼……”胸口迅速地起伏，空气涌入肺部，窒息感褪去，满足感令小九忘记压制呼吸的轻重。
“嗯？”书房里，木曦恍然从沉思中挣脱，即刻起身走向卧室。
耳尖微动，小九起身坐起，与进来的木曦四目相对。
房间里，灯光由暗到明，木曦看着小九仍微微发红的面颊，余光瞥见床头的空药剂瓶和空杯子，心中有了底。
“没事憋气干吗？”木曦挑眉，用一种小九不明所以的语气说道，“药剂只是辅助，真正疗伤还得靠你自己。”
小九感觉到了木曦奇怪的语气，甩甩脑袋，澄澈的眼神无辜地盯着木曦。
“呵……”木曦被小九的表情轻轻地逗笑，肩膀靠墙，感觉小九似乎变“柔和”了许多。
“那个……师……”小九咽了咽口水，“师……父，您是不是拿了我的东西？”
咦，这小家伙能感觉到？木曦思索着，并没有回答。
“我之前说您身上有我熟悉的气息，其实就是您放在书房桌子上的那个东西。”小九的呼吸趋于平稳。
“你，没睡着？”木曦暗暗吃惊。
“嗯，也不是，您拿出那个东西之后我才醒来。”
“那个东西？”木曦捕捉到一丝异样，“你怎么……”
“啊，其实，我也……”小九拉拢着大耳朵，“我也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只是能感觉到。之前的记忆与其说是失去了，更不如说是，嗯……更像是从来就没有拥有过，就像大梦一场，醒来之后荡然无存。”说完，小九挠了挠后脑勺，嘴角向后拉动，露出小小的酒窝，“师父您可以理解为我可以通过声音来‘感知画面’。”
木曦站直，离开墙壁。为什么感觉哪里有点不对？眼前的小九感觉像是换了一只，不像“之前那只”喜欢说话里藏刺，也没有之前那么警惕，感觉“傻乎乎”的？甚至，好像连声音都变得稚嫩了一些？
等等，这家伙说之前的记忆像是一场梦？
“为兄长眠，代弟游觅……”
木曦眉宇微皱，不由自主地，看向小九的目光像是在审视着什么。
小九敏感地捕捉到木曦表情的变化，不寒而栗地一抖，大脑像是针扎的刺痛流过，“师……父？”
木曦回过神，用力甩了甩脑袋，暗自警告自己不要再不自觉地乱用“审判者视角”去审视别人。
“嗯，师父您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小九抽了抽鼻子，“您喝了好多咖啡……”
“没事，来，师父给你看你说的那个东西。”说着，木曦拿来了小九外套和一双纯白色拖鞋，拿起床头的杯子，对着小九晃了晃，“先穿衣服，师父去给你倒杯热牛奶。”
“谢谢师父。”小九接过衣服，看着衣服胸前的破损陷入了呆滞。
……
“咳……咳咳……”九猛然地咳嗽惊醒了身旁的晟晔。
“醒了，这回是彻底醒了吧。”晟晔伸手想揉一揉九的大耳朵，后者却迅速而吃力地抬手挡开。
晟晔呵呵一笑，“这回是彻底醒了。”
“先……咳咳”
晟晔递给九一片湖蓝色的草药，后者看了看药草，又看了看晟晔，而后面无表情地接过，放进嘴里吃力地咀嚼，干涩欲裂的口腔里一瞬间充斥着盎洋的沁芳。
吞咽了七八次，终于将基本没怎么咀嚼烂的草药勉强咽下。
顷刻间，沁芳荡然全身。
调整呼吸，九闭上双眼，呼出的气息似乎都渲染上了那无尽的湖蓝色。
……
屋里，小九猛然惊醒，下意识地连忙穿好衣服，慌慌张张地跑进书房，见到木曦已经坐在书桌旁，桌上放这一杯热气袅袅的牛奶，小九鼻子莫名一酸，又莫名地感到一丝来自灵魂上的颤栗。
“师……师父？”小九左手抓着右胳膊看向木曦。
木曦放下手中的纸笔，招手示意小九坐在自己对面。可小九在看到木曦伸手的那一刹莫名地缩了缩脖子。
“来吧。”木曦假装没注意到，起身端起牛奶，准备走向小九。
“……”小九脑袋一疼，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似有什么“熟悉”的东西要再次发生。
看着浑身发抖的小九，木曦愣住了，想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觉一切都很奇怪，都不符合“常理”。
眼前的场景愈发迷离，却愈发“熟悉”，刺痛感令小九濒临崩溃。
“嗡……”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下一息，小九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挥舞着长鞭的男人。
小九惊叫着蹲下，抱紧自己的脑袋，身后的大尾巴剧烈地颤抖。
有什么东西像钻机一样，钻痛小九的大脑。
“啊……！”
“对不起！对不起！”
小九撕心裂肺地喊叫着，颤栗着，也震撼着木曦。
木曦手中杯子里的牛奶泛起微微波纹。
“不……对……对不起……！”
木曦呆若木鸡，却下意识地想到了桌上的令牌，又下意识地操纵着僵硬的身体释放出“治疗”的灵火。
小九抬起头，目光诡异而锋利。缓缓站起，发疯似地大笑，一抹粘稠的墨色灵火在小九的左掌上凝聚，化作一柄尖端上染着血色的拳刃。
小九的身上散发着一股血的腥味。
木曦大步向前，一把握住小九的手腕。
“醒醒！”木曦盯着小九的瞳眸，“小九！小九！”
小九的瞳孔犹如茧房，在那之中，似有什么要破破茧而出，不，是炸裂而出。
“小九！”木曦握着小九骨干分明的手腕，不知如何是好，无论自己做什么，或多或少都会伤害到此刻的小九。
窗外的天幕不再昏暗。
微若游丝的琥珀色在小九的瞳孔中荡漾，身子一软，有些脱力。手中的拳刃在外溢的琥珀色中融化。
瞳眸中，似有一滴清然落入，荡起万顷澄澈，“师……父？”小九呆然而怯怯地开口，有些不知所措，眼角，似有些润湿。
感受着木曦的目光，小九抽回自己被握住的手腕，身后的尾巴微微向上翘，目光游离，悄悄地向后退了退。
……
九睁开双眼，感受着胸口隐隐的疼痛，虽面无表情，晟晔却透过他的眼镜觉察到了他的不适。
“你信任了不该信任的人，他被重伤……濒死……”晟晔知道九习惯性先问坏消息，“好消息是，他被就下来了，而且能解除契约的人就在他面前。”
九浑身一颤。
“是的，计划成功了，你，哦不，你们，你们成功了。”晟晔一笑，“祝贺，暗夜无边，遇君光至；契约经年，遇君方止。”
“谢谢。”九用沙哑而机械的声音道谢，却无法掩饰瞳眸之中激昂的激动。抬起头，望向灵境内煜色的“天空”。
九大口地喘息，复苏的心脏正剧烈地跃动。
“第一次……”晟晔与九对视，“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可是感谢的话，还是第一次。”
晟晔伸手，九抬手。
“就一下……”
“不。”
“这么可爱的大耳朵不让人摸。”
“……”
“作为回报，就摸一下。”
九愣了愣，没有回应。
“开玩笑的，不过，他的性格，似乎跟你差很多呢。”
“……”九低下头，嘴角露出隐晦的笑意，似乎是在庆幸，他的性格与自己截然相反。
晟晔转过身，深深一叹：这些年，苦了这孩子了，签下几乎不可能的契约，甚至，为了……
“好好调整，相逢的日子不远。”晟晔转过头，搓了搓手。
闻言九抬起头，眼中掠过一丝兴奋，却被即刻淹没。
再次低下头，九摇了摇头，“他，能，好好的，就……好……”不知是刚刚苏醒抑或是什么，九的声音哽咽而断续，祝福却不甘，似渴求已久的东西出现在了眼前，却只能遥望。
“九，你是他最后的亲人，你是他哥哥，他需要你。”晟晔盘坐在九对面，低着头看着九的面庞，“你在担心你自己。”
瞳孔一瞬间放大，九猛然抬起头，与晟晔四目对视。
一呼一吸，九自嘲地笑了笑，“对啊，您是什么人？您可是晟晔，有什么能瞒得住您呢？”
九笑着伸出自己的左手，一抹墨色在手上逐渐凝聚，冰寒感从手掌传布全身。
“从你把他带回来的时候？”晟晔随意地瞥了一眼九手上的灵火，转而盯着九的双眸。
“早一点，他……离开的时候。”九面部的肌肉在微微抽动，手上的灵火蠕动着，化作一柄淬血的墨色拳刃。
九紧紧地握住手上的拳刃，就像紧紧握住一根不会融化的冰凌。
“可以啊，灵火能够幻化实体武器。”晟晔似乎在开玩笑，“九，你才刚醒过来，就能回归这样的掌控？”
“咯咯……”牙齿紧咬，九将拳刃刺向煜色地面。
“叮！……”碰撞声清脆，回声悠长。地面上荡起煜色涟漪。
“您很清楚这是什么。”九倔强地持续向地面施力，似乎向将拳刃没入地面。
晟晔嘴角一扬，“对，我很清楚这是什么，而你，却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
……
看着小九怯生生的模样，木曦不由得莞尔，自己有那么让人恐惧吗？
看着木曦向自己走来，小九犹犹豫豫地抬起胳膊，挡在自己的面前，随后，感受到的，是一个拥抱。
木曦紧紧地抱住小九，后者一惊，有些不知所措却也无可奈何。不过，原本狂跳不止的心脏在此刻似乎准备休息。
木曦不知道为什么，千年了，此刻，是木曦他自己“唯二”真正因为“保护”而感到快乐的时刻，感到任重道远的时刻。
也许，就像晟晔说的，只有当保护具体到人的时候，才是保护者与被保护者最感同身受的时候。
小九抬起头，“谢谢师父，我好多了。”
“师父去把牛奶热一热。”木曦偏头一笑。
“谢谢师父，我喝冷的没事。”即使是拒绝，小九仍是先说了句“谢谢”。
“对胃不好……”
木曦话未说完，就从小九的目光之中读出了无声的请求：别走。
“好吧，下不为例。”
“现在，说正事？”木曦试问。
“好的师父。”
小九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或者说，这情绪，本就是不应出现的东西。
木曦点了点头，将破碎的令牌推到小九面前，“你说的是这个吗？”
小九伸出手，又疑迟了一下。
“没事，拿去看吧，这本来就是你的啊。”木曦虽然笑着，内心却是无比疑惑，这只小九，为什么有一种不属于小九的拘谨与丧失感？
接过令牌，小九用手轻轻地抚摸着，目不转睛地盯着“九”这个字，无比熟悉。
“师父，这不是我的。”小九看向木曦，斩钉截铁地说到，“只是有一种熟悉的气息。”
想到之前小九情绪突如其来的崩溃与那诡异的一幕，木曦只是点了点头，没有细问下去。
“这个，认识吗？”木曦将画卷翻转过来，推向小九。
小九将牛奶杯子放到地上，身体前倾观察画卷，没有上手。
“这些符号……”小九打住，思考了几秒后继续开口到，“不，这些应该是某种文字，但是它们是什么含义，嗯……”
小九晃了晃大耳朵，注意到了那张写上了翻译的纸张，和画卷上刚好一致，三十六个。
木曦点了点头，将写了翻译的那张纸递给小九。
小九目光一扫，心中便有了大概，“师父，您确定……”
看着小九欲言又止的模样，木曦笑到，“但说无妨。”
小九嘴角向后拉，咽了咽口水，“您确定您的翻译是……是正确的？”
闻言，木曦瞬间来了兴致，“你能看得懂画卷上的原文？”
小九摇了摇头，“不认识，但是您的翻译有逻辑上的漏洞。”
“说来听听。”木曦压抑着激动的心情，淡然说道。
“这一句，‘其兄弃离，其弟中殇’，可是接下来却是‘为兄长眠，代弟游觅。’”
小九读“为”的时候读了两遍，两遍不同的声调。
“首先，‘中殇’，其弟在十二岁到十五岁之间，嗯……死了，既然都死了，那为什么还会有下文？”小九竖着大耳朵一口气说完。
“这个吗，也许你自己就能解答。”木曦指了指小九，“你不就拥有能够逆转‘死亡’的‘治愈’吗？”
“嗯，有可能。”小九思考几秒后回答到，“可是，‘为’这个字有两种发音，而不同的发音又有不同的涵义，哪怕是代入语境，比较贴合语境的翻译也有不下于三种……”
木曦笑了，笑得毫不掩饰，毫不掩饰自己的满意和对小九的欣赏。
“可以啊！绝对语感！”木曦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心中的疑惑却更上一层，“好，师父告诉你，这里发二声。”
小九点了点头，“也就是说兄长陷入长眠，代替弟弟去游历寻觅？”说完，小九自己都摇了摇头，表示对这个答案的怀疑。
“都陷入长眠了，还如何代替弟弟去游觅？”木曦说出了小九的困惑，“这个，现在一言难尽，师父可以告诉你，这个是一种契约，也就是下文之中提到的契约。”
小九用力竖直了大耳朵，期待着木曦往下说什么，可木曦坏笑着就此打住。
“欸？”小九歪了歪脑袋，还在等待着木曦进一步的解释。
“嘿嘿，小子，剩下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这么多。”木曦笑着，“因为，契约。”
小九点了点头，并没有纠结于此，而是自觉地转换话题，将话题转到了一个木曦不知如何开口的话题。
“师父，赐我一个名字吧。”小九糯糯一笑，“您刚才叫我‘九’和‘小九’的时候，我下意识的反应，嗯……虽然无法直接说明什么，但是也许我之前的名字和‘九’真的有联系，不过那块令牌上的‘九’跟我真的只是巧合，或者说，那一整块令牌对我来说都是巧合。”
屋外，破晓将至，万分暗淡之中一分晨曦刺破。
看向小九，木曦不禁感慨，这孩子是会读心术吗？这么善解人意？
如果不是小九主动开口，木曦还真不知道如何提起这件事，刚才的场景，谁都不想二次提及。
木曦笑了笑，仿佛在自顾自地吟诵着，“‘朝阳不再盛，白日忽西幽。去此若俯仰，如何似九秋。’日复一日，太阳升起坠落，星辰璀璨而后隐没，光华易暗，盛世易衰，又有什么能够至死不渝？”
小九看着木曦，又看向窗外黑暗之中的朦亮，露出渐渐的小虎牙，“‘人生若尘露，天道邈悠悠。’”
木曦惊讶于小九竟能够接过这冷门的诗句，“小家伙，这三句诗对于师父我来说是有独特含义的，希望有一天，你能让明白这个独特含义，师父也祝愿你有朝一日能找到一束光，一束暗夜行路的光，就像这画卷上的文字所说，‘暗夜无疆，遇君光至。’”
木曦看向笑意满满的小九，“那么，可以叫你光君吗？”
小九眼中流淌着澄澈的笑意，没有说话。
木曦起身，走到光君身后，双手搭在光君的肩膀上，目光看向窗外的未晞将晞，“人们习惯白昼的光明，畏惧黑夜的恐惧，可黑夜本无罪，有罪的，是利用黑夜犯罪的罪恶”木曦严肃着笑道，“叫你‘光君’吧，希望你能将永恒如天道，明明如微光的那八个字照进迷途的夜，成为那个折去黑暗的笼罩，断离深渊的凝望，将新生播撒的君子，告诉人们，无论长夜漫漫，然黎明终启。”
天际的微熹渐渐明亮，大地的朦胧悄悄淡化。
“师父下去做早饭，书房里的资料自己看看。”木曦起身，向着书架指了指，“随便看，你想问的，等吃完饭，会让你问的。”
光君盯着书架，有些迫不及待。
……
小九摇了摇头，右手死死攥紧碎片，棱角扎破手掌。抬手，小九木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掌越发用力地攥着，血从缝隙中挤出，在陨落后迎来炸裂。大尾巴拖在身后，了无生气。
“呼……”木曦尽可能地放缓自己的步伐，尽可能地走障碍物少的地方。
【这小子，居然还能强迫自己笑出来……】
木曦脑海中全是小九强笑的模样。
【这小子，真是只狐狸，一只受过无法愈合的伤的狐狸。】
“不过，戒备的小狐狸永远找不到回家的路。”木曦双手叉腰，停下脚步，思绪游离。
你会帮他们的，这对双子让我想到了另外一对双子。
有话直说。
好，他们就像你们。
……
这对双子就像你和木晨，只不过对于他们，有些遗憾，尚未成为历史。
木曦转过身，望向百米之外的小九，又转身迈出离去的小步。
【他，在等我。】
木曦嘴角抿着上扬。
【有什么想法吗？】
【不知道……】
小九咬着嘴唇。
【我有很多想法，很多空白的想法。】
右手上的刺痛令小九面部一阵抽搐。
小九的耳畔回响着与木曦的对话，低下头，又看到了胸口的血渍。
抬手，抚过胸膛，小九感受着并不存在的伤口，“那缕气息……好熟悉……可我……”
小九捶了捶脑袋，又甩了甩。
“可我不记得他……”
【他……会有我想知道的答案吗……为什么……我什么也想不起来……算了，赌一把……我一无所有，又能再失去什么呢？一无所有，便不会失去，没有牵挂……】
小九咬了咬牙齿，朝木曦离去的方向，像一匹小马驹，快速地追逐着彼此间的距离。
“快一点，再快一点！”循着那缕气息，感受着彼此之间逐渐被拉近的距离，小九不断地催促着自己，“再快一点！”
听着身后奔跑的声音，木曦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可算想明白了。】
放慢脚步，听着身后渐渐迫近的脚步声，木曦刻意放缓了速度。
感受到木曦放慢脚步，小九同样放慢速度，两者之间保持着短的几米距离。
……
“呼……”
小九倔强地喘息着，头顶的大耳朵已然被汗水浸湿，无力地拉拢着。
“咳咳……”
胸口的痛感再次袭来，抬起左手，发力，本就骨节分明的手顿时显得棱角锋利。
“咳……咳咳……”
狠狠地擦去嘴角的血液，甚至于用力过猛，小九尖锐的虎牙一瞬划伤手背。
小九的目光之中只有眼前的木曦，他不停，不回头，自己绝不追上去。
【跟定你了！】
此时此刻，木曦交杂欣赏与心酸。
【傻小子，面子值几毛钱？死要面子活受罪。】
恍恍惚惚，意识逐渐朦胧，脚步仍然蹒跚向前，血浸染汗水，点滴坠落，小九低着头，麻木地迈动着双腿。
视线在一瞬间模糊，世界成了茫茫一片。
……
清风悠悠，伴着沁芳幽幽，洋溢着勃勃生气。
小九睁开铅重的眼皮，曜黑的瞳孔中闪烁着冷冷亦灼灼的执念。
看着面前的木曦，小九苦涩的笑意凋零着绽放，“咳咳……”，嘴角溢出新鲜的殷红。
沁芳扑面，木曦将一管打开的湖蓝色药剂递给小九，看着小九低着头，不屑一顾的模样，笑盈盈地一语道破，“胸口像针扎一样的范围性刺痛。”
猛然抬起头，小九笑渲染，犹如凋零的玫瑰，直直地注视着青年手中的药剂，紧握的双手缓缓松开，无力地擦拭着嘴角的血液，“您知道？”
“是啊，谁让你这么倔。”木曦笑着将药剂递到小九面前，却被后者一把推开。药剂险些泼洒。
“我一无所有。”小九咽下血腥味的唾液，强忍着耳鸣，迫使自己的脸上挂着疲惫的笑意，“您知道我身上发生了什么吗”
木曦眉毛一挑，将药剂暂时收起，盘坐在小九的对面。
“你家人不是还在等你回去吗？他们不会担心你吗？”
“我没有家人……至少，我不记得……”小九的脸上，除了疲倦的笑，再无其他表情。
“怎么，开始胡言乱语了？赶紧回去吧。”木曦抱着双臂，一副虚假的严肃。
小九直勾勾地盯着木曦。
“我不伪装了，也请您跟我说真话。”小九揪着胸口，喘息着，将令牌的碎片还给木曦。
木曦深吸一口气，“先把这管药剂喝了吧……”
“不，您不告诉我，我宁可死在这。”小九倔强而决绝地咬着牙，“您一定知道些什么。”
“知道这是什么吗？”木曦释放出自己的灵火。
“灵火。”
“嗯，然后呢。”
“我也有，我能感受到您身上有熟悉的气息。”
“是不是这个。”
木曦手腕一挥，“治愈”的灵火飘荡在二人之间。
小九抿着嘴感受着，话锋一转，将令牌的碎片放在地上。
“这是谁的？我不记得我……”
“属于某个人，他跟你也许有一定的联系也说不定。”木曦将地上沾染了血渍的碎片拼好。
小九注意到自己手掌上被碎片刺破，和被自己牙齿划破的伤口已然愈合。只是……
【胸口……好痛……剧烈的锥痛……】
“这么年轻，不错的天赋，想必不会无欲无求吧？”木曦同样注意到愈合的伤口，“这么快就愈合了，不愧是‘生之核’的使者。”
“您……您说什么？”
“可惜了，天赋不错，可是你自己现在在燃烧自己的生命。”
“您……”小九强忍着痛，深吸气，“大可不必勾引我的好奇心。”
“喝了这管药剂，你会好很多。”
小九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我只需要您告诉我答案，剩下的，与您无关，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相信您。”
“有执念是好事，但若带着执念死去，呵呵。”
小九的身体不由地一颤，身后肚饿大尾巴不由地僵住。
木曦的话无疑就像是一把钥匙，将自己好不容易锁上的情绪再次打开。睁开眼，曜黑的瞳孔满溢着不稳定。
沉沉地吸了一口气，胸口的刺痛又引得咳嗽欲起，小九强行压了下去，“您知道向一个陌生人欠下救命之恩是一种什么感受吗？”
“咳，咳咳……”
“就像一把没有钥匙的枷锁，咳咳……”
木曦示意小九不要再说下去，后者却直接无视。
“咳……重重地铐压着自己的一生，永恒的桎梏！”
小九左手紧紧攥着胸前的衣服，“您可以挺直腰板地站立着，拿着可以拯救他人生命的药剂，而我的只能痛苦地抉择：喝下药剂，一生套上枷锁；抑或是等着自己的生命在阵阵刺痛中凋零。”
“您只需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您真的不必，这么关心我。我不喜欢……”
“不是不喜欢，你不敢，不奢求被关心吧……小子，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抗拒，抗拒我，抗拒他人的帮助。不，不要跟我说你只是保持警惕，你跟了上来，说明你选择信任我。”木曦的目光极具感染力与穿透力。
嘴角，血色渲染痛苦的倔强，小九只得咬着牙才能说得出话，“我……”
……
“呼！”的一声，木曦右手上的“治疗”化作一个柔和的温饱，将小九紧紧抱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还狡辩什么？”
小九没有打理木曦，只是撑着脑袋，攥着头发，低头不语。
木曦知道，小九如此无非是一种“无意义的”倔强，虽有天赋，却苦于与之并不相匹配的实力，从而没有选择的余地。
这如尘埃一样毫无重量的倔强，风一吹变消失无踪，却也是世间所有“弱者”最后的遮羞布。
“你甘心？”木曦收起灵火。“我知道你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就算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又能如何？你无力承受，也无力改变，最后用逃避的方式去面对？”木曦盯着小九，坐了下来，“你能活下来，是因为你有需要承担的责任，不是因为我救了你。”
小九并没有如木曦所想地立刻接过话题，只是抬起头，向着木曦笑了笑，不属于少年的沧桑。
“但说无妨。”木曦刚想伸手揉一揉小九的脑袋，又打消了念头。
【还不是时候……】
“，我活下来，因为责任？”小九不屑一顾，“我连我自己都保全不了，我能承担什么责任？我需要什么责任？”
“所以，你需要先保护好自己。”木曦轻和地说道，将“保全”换成了“保护”。
“我没这个能力……”——“你有这个能力。”
小九拒绝的话还没说完，木曦就将其堵了回去，“打个赌，我会让你拥有这样的能力。”
“凭什么？”小九抬起头，笑意中满是荆棘。
“如果我教不会你保护自己的能力，那作为补偿，我会告诉在你身上发生过的一切，并不要求你承担任何责任，也就是说，告诉你真相，并放你自由。”
“自由不是您说给我就能给我的。”
“你想知道真相。”木曦盯着小九的瞳眸，隐去了后半句“你也想保护好自己。”
小九攥拳，深呼吸，抉择着，权衡着。
木曦清楚地知道，小九没有拒绝的理由，所有的犹豫与踌躇，也都只是那块“遮羞布”的掩饰。
夕阳隐没，月牙愈发显眼。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赌输了……”小九弱弱地问道。
“准确的来说，这是一个契约，契约无论输赢，只有遵守与违背。”木曦顿了顿，“而契约的内容就是你向我拜师，在接下来的一年之中，我会教如何保护好自己，当然，用你自己手上的灵火。”
“这个契约没有存在的必要。”小九一语道破，也看透了木曦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木曦没有急着回答，只是将之前的湖蓝色药剂递给小九，“我知道你不甘心。”
四目对视，小九不寒而栗，逃无可逃，避无可避，“不甘心，如何甘心？”小九淡淡地说道，力拔千钧。
“毫无记忆地醒来，带着重伤……”
“那就活下去，为了无可复制的自己。”木曦将药剂递到小九面前，“还有啊，小子，受伤这件事，并不一定是自身的弱小。”
小九隐隐叹了口气，右手攥拳，左手僵硬地接过药剂，沉默三秒，一饮而尽。
药剂如涓涓清流，清凉的活力即刻荡漾在所流滑之处。
接过空管，木曦和蔼一笑，“这就是契约的必要性，作为你的师父，教导你，保护你，乃至拯救你，都是我的义务，也就是说，你不欠我什么。”
木曦摇了摇头，示意小九不着急反驳，“而你的义务，就是在接下来的一年里，尽你所能，学会我教给你的东西。”
沉吟良久，小九莫名感到鼻子一酸，一种想哭的感觉直冲。
“您是不想让我有任何负担，所以，兜兜转转，是吗？”小九开始隐隐哽咽，“我不知道您为什么想要来教导我，保护我……”
木曦挑了挑眉毛，用力揉了揉小九的大耳朵，“我原以为你挺傻的，又倔又傻。”
小九低着头，攥紧两只手，门牙咬紧下唇，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寻找一个合适坠落的时机。
见状，木曦嘴角微微一笑，“我好像有东西掉了，你在这等着，师父去找找。”说完，又揉了揉小九的大耳朵。
感觉到木曦走远，小九抬起头，泪眼婆娑的遥望夜空，视线模糊。这朦胧的视线就像小九此刻的感受，一种朦胧的感动，明明自己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自己的过往，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可是从木曦身上，小九却明确地感受到一种久觅不得的温存与归宿感，一种宛如拥抱的温暖，一种缺失已久的幸福。
“师父，为什么您的每一步都是为了让我放下负担，都是为了我这样一个弱小的‘陌生人’考虑？”小九流着泪，呢喃自语。
……
耳尖微动，小九敏锐地捕捉到了木曦的脚步声，连忙将脑袋埋进自己的怀里，假装睡着，他不想被别人看到自己泪痕满面的狼狈模样。
木曦走近，见小九没有反应，只有“紧张”的呼吸声，顿时看穿了小九的“伪装”。
无声一笑，木曦逢场作戏，没有拆穿，只是轻轻地将小九背起。
小九先是一惊，微微一抖，随即忍住不敢乱动，假装熟睡。
令木曦没有想到的是，两分钟后，假睡的小九真的睡着了，紧张的呼吸变得均匀而有规律，平缓而轻和。
夜空下，木曦笑了，犹如繁星璀璨，月华皎皎。
……
夜风几许，吹散小九熟睡的呼吸声。
看着几步之外的粒子传送点，木曦忍不住轻轻吹响口哨。一路上，为了不惊醒小九，木曦走走停停。原本自己赶路只需要一个小时的路程，愣是硬生生从晚饭点走到了月悬中天。
微微歪过头，用余光看了看将脑袋磕在自己肩膀上熟睡的小九，木曦眼角一弯，“睡这么熟……”
转头，走进粒子传送点，注视着识别屏。几乎同一刻，机器迅速反应，“请放入传送物品，并选择目标区域。”
木曦挑眉：这瞳孔识别就是浪费时间的摆设……
金光一闪，木曦没有像小九一样释放出灵火，下一瞬，灵境已然形成。四周的一切一瞬消失，空留师徒二人与粒子传送器。
“修改指令：MX001TMAX。”
这次，机器经过了近乎死机的等待后才迟迟做出反应，“请再次……（确认指令）”
“修改指令：MX001TMAX。”
一束蓝光化作网状散射在师徒二人身上，“检测到……（不止一人）”
“忽略。”木曦再次打断提示，“修改模式：多人人体传送。目标一级区域：A9—α。目标二级区域：A9—α—T1。”
传送器再次等待了几秒，“指令确认，请保持与机器相对静止，十秒后开启传送。”
木曦感受到肩头的湿润，嘴角一撇：小子！还流口水是吧！做什么美梦呢！要不是担心你，手腕上的“手表”比这破机器快多了！……
光芒一闪，师徒二人瞬息间粒子化消失。
科技主城A9，所属卫星城α的某座古朴的庄园内，私人传送点T1被唤醒。
师徒二人的身形在光芒再次的闪烁中浮现。
木曦背着小九走出传送舱，对着大门的识别屏，“MX001TMAX。”
蓝光闪现，“欢迎回家，木曦统领者。”控制T1的光脑发出了悦耳的女声。
嘴角轻轻抽动，“是木曦师徒。”木曦淡淡地说道。
“欢迎回家，木曦师徒。”光脑即刻回复，“检测到……”
“不必。”
身后，大门无声关闭，两旁的书架合拢掩盖住传送舱入口的存在。房内，光脑控制的灯光由暗淡渐渐明亮，四个放满书籍的硕大书架，两张红棕色的大木桌。
一切都仿佛写满了四个字：古香古色。
小九动了动，“唔……”，又迷迷糊糊地睡去。
木曦笑了笑，背着小九走进卧室。卧室里没有亮灯，只有洒入的幽幽月光。木曦帮小九脱掉鞋子和外套。床很舒服，小九懒洋洋地翻了个身，蜷起身子，紧紧抱紧自己的大尾巴。
“好想rua一把。”木曦嘴角上扬，给小九盖上毛毯，轻手轻脚地下楼，倒了一杯热牛奶放在床头，又留下一管血红色药剂。
离开前，木曦转过头，看着小九的目光惘然而迫切。
回到书房，木曦修长的食指在左手“手表”的表盘上轻轻一划，桌子上方，蓝色的全息投影屏幕随即显现。
木曦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VR眼镜。
戴上眼镜，指令生效，目力所及全然是白天小九召唤出的灵境——背靠着“虚无”的小九，盘坐着的自己……当时的一切，在这一刻，全部显现在木曦的眼中世界。
虚无的进度条被释放，模拟的画面被赋予了限时的生命。
画面无数次地放大，缩小，暂停，重复……
“呼……”摘下眼镜，木曦长舒一口气，揉了揉睛眀穴，十指交叉撑在桌上，整理着脑海中的千万思绪。
第一，小九拥有灵境。灵境是由灵火能量拟化的世界，根据使用者的需要而变化。而在灵火的持有者之中，能拥有灵境的人并不会很多，且大多只是能够自己进入，能够像小九这样无视他人意志，将其带入的，更为鲜见。
第二，小九拥有灵剑。灵剑是由灵火能量拟化的实体武器之一，在第一次拟化之时，使用者可以选择拟化的方向。相较于灵境更倾向于先天天赋的存在，灵火武器没有这么高的门槛，理论上只要对于灵火的掌握打到能够产生共鸣的境界就一定能够拟化出灵火武器。话虽如此，但毕竟人类的精力，时间都极为有限，若无一定的天赋，说什么“只要”之类的，都是骗人的鬼话。
第三，剑诀。“溯光之刃”的剑诀，“心如止水”的“永恒”……
木曦没有再思考下去，只是盯着自己的左手——这样的小九真的需要他人的保护吗？
思绪至此，木曦觉察到有什么在碰撞——小九的身上，似乎有两种截然相反的性格。
木曦犹豫着是否用“审判者”的视角去查看小九的过去，却在一呼一吸间打消。
小九的记忆已为“赐福”的“诅咒”而隐没，可记忆是灵魂的刻印，当那往昔熟悉的感觉消失，灵魂上的剧痛避无可避。
木曦不想唤醒那样的剧痛，如此想着，木曦捶了捶自己的胸膛。
木曦甩了甩头，起身去倒了一杯黑咖啡，一饮而尽，随后又续满。
现在最重要的，无疑是它。
木曦在“手表”上下达了“取出”的指令，选定了目标。光束显现，物品缓缓显形——那破碎的玉佩。
小心翼翼地光束中取出，木曦轻轻地将其放在桌面。
“九”——这是玉佩正面上唯一的信息。不，还有，这令人熟悉的琥珀色。
“九？难道是……”木曦想到了千年前，那个同样拥有琥珀色兽耳和兽尾的孩子。
屋里，小九大耳朵的耳尖动了动，睁开了眼睛，熟悉的气息变强了，近在咫尺。
木曦伸手轻轻抚摸着玉佩的正面，温和润滑，丝毫没有冰冷的感觉。玉佩的纹路是犹如水流般的流淌纹路。
“琥珀……”没有召唤灵火探查或者用光脑识别，木曦的心里已然有了答案。
既然是琥珀，那就并不是玉佩，而正面的“九”有可能就是某人的身份识别，而这样，这块所谓的“玉佩”极有可能是一块令牌。至于是否一定属于小九，木曦并无法做出肯定的判断。当时，灵境之中的“化身”给予木曦的感觉，与眼前的小九大相径庭。
“琥珀……又与F基因有关……”木曦在脑海之中搜寻着有关的信息，“这个小九真的会与千年前的那个孩子有关吗？”
双手握拳，顶在额头，木曦陷入深深地思考。
卧室内，小九起身拿起床头的药剂，“咦，变成红色了，是不同的疗效吗？”仅仅接着朦朦月光，小九便敏锐地感知到了药剂的颜色，换言之，这种感知并不是通过常规的视觉。
书房内，木曦浑身一颤，缓缓地抬起头，呢喃，“画卷……”
心里已然有了答案，木曦却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动弹。
“琥珀？画卷？”屋里的小九在心里重复着，小口地呡着血红色的药剂，“又苦又涩……”小九吐了吐舌头，大耳朵拉拢着做了个鬼脸。
“咔，吧……”木曦将十指的关节依次摁响，直到摁到没有响声，将手指摁疼之后才蓦然回神，攥紧双拳，深吸一口气，起身从书架的某处拿下几本书，露出了内部镶嵌在墙壁里的缣箱。
卧室内，小九的耳尖不时地微微一动，捕捉着常人无法注意的声音，“师父……”
打开缣箱，木曦戴上手套，取出密封袋，将房间里的灯光切换到合适的模式，才缓缓打开密封袋。
“嘻，看来师父很珍视这副画卷嘛！”小九似乎能通过常人无法觉察的声音感知“画面”……
画卷展开，泛黄的白宣之上画着与桌上别无二致的令牌。
目光在令牌和画卷之间来回移动，相互比对。随后，木曦将桌上的令牌反面，重新拼接。
“狐仙……”木曦盯着令牌背面，“意料之内。”然而除此之外，令牌的背面什么也没有。
木曦双眸之中金色流转，第三灵火——审判。
目光紧紧地盯着令牌，金色的灵火沿着令牌的边缘将其包围，“现！”直觉告诉木曦，这块令牌一定隐藏了什么，而自己的“审判者视角”一定能洞悉些许。
可直到盯得眼睛发酸，令牌仍然不肯吐露出它所隐藏的秘密。木曦诧异而失落地摇了摇头，闭上眼睛，左手握拳，大拇指和食指不自觉地揉搓着。
“唉……”屋里的小九叹了口气，将喝完的药剂管放回床头，端起尚温的牛奶一饮而尽，口中药剂的怪味顿时淡化许多。
视线渐渐模糊，木曦揉搓着的手指的动作渐渐缓慢僵硬，可意识却无比清晰地在思索。猛然一颤，倦意顿时阑珊，用力睁了睁多日未休息的双眼，捶了捶胀痛的太阳穴，“……”
几秒迟疑，拿起桌上令牌的碎片，背面朝上，在画卷上拼接。金色灵火再次渲染令牌。
几秒之后，不出木曦所料，有什么随之显现。画卷的空白处，镶嵌着金边的琥珀色字迹缓缓浮现。
“也许，这就是‘恍惚而来，不思而至。’”木曦打了个响指。
可随着字迹的显现，木曦先是一愣，陌生而又熟悉。
“这……”木曦顿了顿，将手边的咖啡一饮而尽，再次用力睁了睁眼睛。
木曦皱眉——画卷上的字，是千年前的文字。
“真的是，有趣。”木曦舔了舔嘴唇，“那就，让尘封的记忆见见阳光吧。”
眸中金辉流淌，木曦盯着字迹，一字一字地啃，“双……子……”尘封的记忆渐渐苏醒，“降……世……”
随着翻译的进行，小九的大脑犹如电流流过，刺痛感不邀而至。
“其兄……弃离……”木曦随手拿过纸笔，将完成的翻译写下，“其弟……中殇……”
刺痛感愈发强烈，小九面部肌肉绷起，颈部青筋紧绷。
“为兄……长眠，代弟……游觅……”
小九双掌掌根死死地压着太阳穴，头顶的大耳朵不住颤抖——大脑似乎要裂开的撕扯与刺痛。
“暗夜……无疆，遇君……光至……”
小九浑身颤抖着屏息，脸色涨红，仿佛一呼吸便会因这欲裂的头痛而崩溃。
撕扯的痛感令小九濒临崩溃。
“契约经年，遇君方止。”木曦长舒一口气，放下笔，盯着纸上翻译的结果。
当木曦放下笔的那一霎，小九猛吸一口气，急促而颤抖着呼吸，“哈……呼……呼……”
心跳，如擂战鼓，急促而有力。痛感，如冰川消融，无声却留痕。
“呼，呼……”胸口迅速地起伏，空气涌入肺部，窒息感褪去，满足感令小九忘记压制呼吸的轻重。
“嗯？”书房里，木曦恍然从沉思中挣脱，即刻起身走向卧室。
耳尖微动，小九起身坐起，与进来的木曦四目相对。
房间里，灯光由暗到明，木曦看着小九仍微微发红的面颊，余光瞥见床头的空药剂瓶和空杯子，心中有了底。
“没事憋气干吗？”木曦挑眉，用一种小九不明所以的语气说道，“药剂只是辅助，真正疗伤还得靠你自己。”
小九感觉到了木曦奇怪的语气，甩甩脑袋，澄澈的眼神无辜地盯着木曦。
“呵……”木曦被小九的表情轻轻地逗笑，肩膀靠墙，感觉小九似乎变“柔和”了许多。
“那个……师……”小九咽了咽口水，“师……父，您是不是拿了我的东西？”
咦，这小家伙能感觉到？木曦思索着，并没有回答。
“我之前说您身上有我熟悉的气息，其实就是您放在书房桌子上的那个东西。”小九的呼吸趋于平稳。
“你，没睡着？”木曦暗暗吃惊。
“嗯，也不是，您拿出那个东西之后我才醒来。”
“那个东西？”木曦捕捉到一丝异样，“你怎么……”
“啊，其实，我也……”小九拉拢着大耳朵，“我也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只是能感觉到。之前的记忆与其说是失去了，更不如说是，嗯……更像是从来就没有拥有过，就像大梦一场，醒来之后荡然无存。”说完，小九挠了挠后脑勺，嘴角向后拉动，露出小小的酒窝，“师父您可以理解为我可以通过声音来‘感知画面’。”
木曦站直，离开墙壁。为什么感觉哪里有点不对？眼前的小九感觉像是换了一只，不像“之前那只”喜欢说话里藏刺，也没有之前那么警惕，感觉“傻乎乎”的？甚至，好像连声音都变得稚嫩了一些？
等等，这家伙说之前的记忆像是一场梦？
“为兄长眠，代弟游觅……”
木曦眉宇微皱，不由自主地，看向小九的目光像是在审视着什么。
小九敏感地捕捉到木曦表情的变化，不寒而栗地一抖，大脑像是针扎的刺痛流过，“师……父？”
木曦回过神，用力甩了甩脑袋，暗自警告自己不要再不自觉地乱用“审判者视角”去审视别人。
“嗯，师父您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小九抽了抽鼻子，“您喝了好多咖啡……”
“没事，来，师父给你看你说的那个东西。”说着，木曦拿来了小九外套和一双纯白色拖鞋，拿起床头的杯子，对着小九晃了晃，“先穿衣服，师父去给你倒杯热牛奶。”
“谢谢师父。”小九接过衣服，看着衣服胸前的破损陷入了呆滞。
……
“咳……咳咳……”九猛然地咳嗽惊醒了身旁的晟晔。
“醒了，这回是彻底醒了吧。”晟晔伸手想揉一揉九的大耳朵，后者却迅速而吃力地抬手挡开。
晟晔呵呵一笑，“这回是彻底醒了。”
“先……咳咳”
晟晔递给九一片湖蓝色的草药，后者看了看药草，又看了看晟晔，而后面无表情地接过，放进嘴里吃力地咀嚼，干涩欲裂的口腔里一瞬间充斥着盎洋的沁芳。
吞咽了七八次，终于将基本没怎么咀嚼烂的草药勉强咽下。
顷刻间，沁芳荡然全身。
调整呼吸，九闭上双眼，呼出的气息似乎都渲染上了那无尽的湖蓝色。
……
屋里，小九猛然惊醒，下意识地连忙穿好衣服，慌慌张张地跑进书房，见到木曦已经坐在书桌旁，桌上放这一杯热气袅袅的牛奶，小九鼻子莫名一酸，又莫名地感到一丝来自灵魂上的颤栗。
“师……师父？”小九左手抓着右胳膊看向木曦。
木曦放下手中的纸笔，招手示意小九坐在自己对面。可小九在看到木曦伸手的那一刹莫名地缩了缩脖子。
“来吧。”木曦假装没注意到，起身端起牛奶，准备走向小九。
“……”小九脑袋一疼，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似有什么“熟悉”的东西要再次发生。
看着浑身发抖的小九，木曦愣住了，想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觉一切都很奇怪，都不符合“常理”。
眼前的场景愈发迷离，却愈发“熟悉”，刺痛感令小九濒临崩溃。
“嗡……”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下一息，小九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挥舞着长鞭的男人。
小九惊叫着蹲下，抱紧自己的脑袋，身后的大尾巴剧烈地颤抖。
有什么东西像钻机一样，钻痛小九的大脑。
“啊……！”
“对不起！对不起！”
小九撕心裂肺地喊叫着，颤栗着，也震撼着木曦。
木曦手中杯子里的牛奶泛起微微波纹。
“不……对……对不起……！”
木曦呆若木鸡，却下意识地想到了桌上的令牌，又下意识地操纵着僵硬的身体释放出“治疗”的灵火。
小九抬起头，目光诡异而锋利。缓缓站起，发疯似地大笑，一抹粘稠的墨色灵火在小九的左掌上凝聚，化作一柄尖端上染着血色的拳刃。
小九的身上散发着一股血的腥味。
木曦大步向前，一把握住小九的手腕。
“醒醒！”木曦盯着小九的瞳眸，“小九！小九！”
小九的瞳孔犹如茧房，在那之中，似有什么要破破茧而出，不，是炸裂而出。
“小九！”木曦握着小九骨干分明的手腕，不知如何是好，无论自己做什么，或多或少都会伤害到此刻的小九。
窗外的天幕不再昏暗。
微若游丝的琥珀色在小九的瞳孔中荡漾，身子一软，有些脱力。手中的拳刃在外溢的琥珀色中融化。
瞳眸中，似有一滴清然落入，荡起万顷澄澈，“师……父？”小九呆然而怯怯地开口，有些不知所措，眼角，似有些润湿。
感受着木曦的目光，小九抽回自己被握住的手腕，身后的尾巴微微向上翘，目光游离，悄悄地向后退了退。
……
九睁开双眼，感受着胸口隐隐的疼痛，虽面无表情，晟晔却透过他的眼镜觉察到了他的不适。
“你信任了不该信任的人，他被重伤……濒死……”晟晔知道九习惯性先问坏消息，“好消息是，他被就下来了，而且能解除契约的人就在他面前。”
九浑身一颤。
“是的，计划成功了，你，哦不，你们，你们成功了。”晟晔一笑，“祝贺，暗夜无边，遇君光至；契约经年，遇君方止。”
“谢谢。”九用沙哑而机械的声音道谢，却无法掩饰瞳眸之中激昂的激动。抬起头，望向灵境内煜色的“天空”。
九大口地喘息，复苏的心脏正剧烈地跃动。
“第一次……”晟晔与九对视，“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可是感谢的话，还是第一次。”
晟晔伸手，九抬手。
“就一下……”
“不。”
“这么可爱的大耳朵不让人摸。”
“……”
“作为回报，就摸一下。”
九愣了愣，没有回应。
“开玩笑的，不过，他的性格，似乎跟你差很多呢。”
“……”九低下头，嘴角露出隐晦的笑意，似乎是在庆幸，他的性格与自己截然相反。
晟晔转过身，深深一叹：这些年，苦了这孩子了，签下几乎不可能的契约，甚至，为了……
“好好调整，相逢的日子不远。”晟晔转过头，搓了搓手。
闻言九抬起头，眼中掠过一丝兴奋，却被即刻淹没。
再次低下头，九摇了摇头，“他，能，好好的，就……好……”不知是刚刚苏醒抑或是什么，九的声音哽咽而断续，祝福却不甘，似渴求已久的东西出现在了眼前，却只能遥望。
“九，你是他最后的亲人，你是他哥哥，他需要你。”晟晔盘坐在九对面，低着头看着九的面庞，“你在担心你自己。”
瞳孔一瞬间放大，九猛然抬起头，与晟晔四目对视。
一呼一吸，九自嘲地笑了笑，“对啊，您是什么人？您可是晟晔，有什么能瞒得住您呢？”
九笑着伸出自己的左手，一抹墨色在手上逐渐凝聚，冰寒感从手掌传布全身。
“从你把他带回来的时候？”晟晔随意地瞥了一眼九手上的灵火，转而盯着九的双眸。
“早一点，他……离开的时候。”九面部的肌肉在微微抽动，手上的灵火蠕动着，化作一柄淬血的墨色拳刃。
九紧紧地握住手上的拳刃，就像紧紧握住一根不会融化的冰凌。
“可以啊，灵火能够幻化实体武器。”晟晔似乎在开玩笑，“九，你才刚醒过来，就能回归这样的掌控？”
“咯咯……”牙齿紧咬，九将拳刃刺向煜色地面。
“叮！……”碰撞声清脆，回声悠长。地面上荡起煜色涟漪。
“您很清楚这是什么。”九倔强地持续向地面施力，似乎向将拳刃没入地面。
晟晔嘴角一扬，“对，我很清楚这是什么，而你，却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
……
看着小九怯生生的模样，木曦不由得莞尔，自己有那么让人恐惧吗？
看着木曦向自己走来，小九犹犹豫豫地抬起胳膊，挡在自己的面前，随后，感受到的，是一个拥抱。
木曦紧紧地抱住小九，后者一惊，有些不知所措却也无可奈何。不过，原本狂跳不止的心脏在此刻似乎准备休息。
木曦不知道为什么，千年了，此刻，是木曦他自己“唯二”真正因为“保护”而感到快乐的时刻，感到任重道远的时刻。
也许，就像晟晔说的，只有当保护具体到人的时候，才是保护者与被保护者最感同身受的时候。
小九抬起头，“谢谢师父，我好多了。”
“师父去把牛奶热一热。”木曦偏头一笑。
“谢谢师父，我喝冷的没事。”即使是拒绝，小九仍是先说了句“谢谢”。
“对胃不好……”
木曦话未说完，就从小九的目光之中读出了无声的请求：别走。
“好吧，下不为例。”
“现在，说正事？”木曦试问。
“好的师父。”
小九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或者说，这情绪，本就是不应出现的东西。
木曦点了点头，将破碎的令牌推到小九面前，“你说的是这个吗？”
小九伸出手，又疑迟了一下。
“没事，拿去看吧，这本来就是你的啊。”木曦虽然笑着，内心却是无比疑惑，这只小九，为什么有一种不属于小九的拘谨与丧失感？
接过令牌，小九用手轻轻地抚摸着，目不转睛地盯着“九”这个字，无比熟悉。
“师父，这不是我的。”小九看向木曦，斩钉截铁地说到，“只是有一种熟悉的气息。”
想到之前小九情绪突如其来的崩溃与那诡异的一幕，木曦只是点了点头，没有细问下去。
“这个，认识吗？”木曦将画卷翻转过来，推向小九。
小九将牛奶杯子放到地上，身体前倾观察画卷，没有上手。
“这些符号……”小九打住，思考了几秒后继续开口到，“不，这些应该是某种文字，但是它们是什么含义，嗯……”
小九晃了晃大耳朵，注意到了那张写上了翻译的纸张，和画卷上刚好一致，三十六个。
木曦点了点头，将写了翻译的那张纸递给小九。
小九目光一扫，心中便有了大概，“师父，您确定……”
看着小九欲言又止的模样，木曦笑到，“但说无妨。”
小九嘴角向后拉，咽了咽口水，“您确定您的翻译是……是正确的？”
闻言，木曦瞬间来了兴致，“你能看得懂画卷上的原文？”
小九摇了摇头，“不认识，但是您的翻译有逻辑上的漏洞。”
“说来听听。”木曦压抑着激动的心情，淡然说道。
“这一句，‘其兄弃离，其弟中殇’，可是接下来却是‘为兄长眠，代弟游觅。’”
小九读“为”的时候读了两遍，两遍不同的声调。
“首先，‘中殇’，其弟在十二岁到十五岁之间，嗯……死了，既然都死了，那为什么还会有下文？”小九竖着大耳朵一口气说完。
“这个吗，也许你自己就能解答。”木曦指了指小九，“你不就拥有能够逆转‘死亡’的‘治愈’吗？”
“嗯，有可能。”小九思考几秒后回答到，“可是，‘为’这个字有两种发音，而不同的发音又有不同的涵义，哪怕是代入语境，比较贴合语境的翻译也有不下于三种……”
木曦笑了，笑得毫不掩饰，毫不掩饰自己的满意和对小九的欣赏。
“可以啊！绝对语感！”木曦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心中的疑惑却更上一层，“好，师父告诉你，这里发二声。”
小九点了点头，“也就是说兄长陷入长眠，代替弟弟去游历寻觅？”说完，小九自己都摇了摇头，表示对这个答案的怀疑。
“都陷入长眠了，还如何代替弟弟去游觅？”木曦说出了小九的困惑，“这个，现在一言难尽，师父可以告诉你，这个是一种契约，也就是下文之中提到的契约。”
小九用力竖直了大耳朵，期待着木曦往下说什么，可木曦坏笑着就此打住。
“欸？”小九歪了歪脑袋，还在等待着木曦进一步的解释。
“嘿嘿，小子，剩下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这么多。”木曦笑着，“因为，契约。”
小九点了点头，并没有纠结于此，而是自觉地转换话题，将话题转到了一个木曦不知如何开口的话题。
“师父，赐我一个名字吧。”小九糯糯一笑，“您刚才叫我‘九’和‘小九’的时候，我下意识的反应，嗯……虽然无法直接说明什么，但是也许我之前的名字和‘九’真的有联系，不过那块令牌上的‘九’跟我真的只是巧合，或者说，那一整块令牌对我来说都是巧合。”
屋外，破晓将至，万分暗淡之中一分晨曦刺破。
看向小九，木曦不禁感慨，这孩子是会读心术吗？这么善解人意？
如果不是小九主动开口，木曦还真不知道如何提起这件事，刚才的场景，谁都不想二次提及。
木曦笑了笑，仿佛在自顾自地吟诵着，“‘朝阳不再盛，白日忽西幽。去此若俯仰，如何似九秋。’日复一日，太阳升起坠落，星辰璀璨而后隐没，光华易暗，盛世易衰，又有什么能够至死不渝？”
小九看着木曦，又看向窗外黑暗之中的朦亮，露出渐渐的小虎牙，“‘人生若尘露，天道邈悠悠。’”
木曦惊讶于小九竟能够接过这冷门的诗句，“小家伙，这三句诗对于师父我来说是有独特含义的，希望有一天，你能让明白这个独特含义，师父也祝愿你有朝一日能找到一束光，一束暗夜行路的光，就像这画卷上的文字所说，‘暗夜无疆，遇君光至。’”
木曦看向笑意满满的小九，“那么，可以叫你光君吗？”
小九眼中流淌着澄澈的笑意，没有说话。
木曦起身，走到光君身后，双手搭在光君的肩膀上，目光看向窗外的未晞将晞，“人们习惯白昼的光明，畏惧黑夜的恐惧，可黑夜本无罪，有罪的，是利用黑夜犯罪的罪恶”木曦严肃着笑道，“叫你‘光君’吧，希望你能将永恒如天道，明明如微光的那八个字照进迷途的夜，成为那个折去黑暗的笼罩，断离深渊的凝望，将新生播撒的君子，告诉人们，无论长夜漫漫，然黎明终启。”
天际的微熹渐渐明亮，大地的朦胧悄悄淡化。
“师父下去做早饭，书房里的资料自己看看。”木曦起身，向着书架指了指，“随便看，你想问的，等吃完饭，会让你问的。”
光君盯着书架，有些迫不及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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