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火与崩乱
第二部分：遇君光至
邹勤回了回头，意识到自己不能随便开口，便向老田挥了挥手，继续向深处走。
“咳咳……”
咳嗽的声音渐渐清晰，光君已经能循着声判断出具体的位置——墙角堆放着三四个大箱子，烧着炉子的帐篷里，有人在剧烈地咳嗽着。
咳嗽的声音已然嘶哑。
邹勤加快了脚步，光君紧随其后进入了帐篷。
帐篷约三乘三乘二大小，靠帘子的一侧摆着一张瘸腿的桌子，瘸着的一条腿用箱子和杂物垫了起来，桌旁是两个小箱子充当椅子。桌面上放着几只充当碗盘的金属罐子，一只竖状的罐子里泡养着五六根薄荷，想必已然是极其稀罕之物——罐子的四周金属支架支撑着，防止罐子意外倾倒。
光君的大耳朵碰到了什么有点发烫的东西，微微抬头，是一只有些发黑的老式灯泡。
“蓉儿，爷爷给你弄了几条鱼回来，晚上用薄荷煮点鱼汤，喝了就会好了。”邹勤跪在地铺旁边，将玉蓉缓缓扶起。
光君见状将桌旁的一只箱子推了过去，让玉蓉靠在箱子上。
“对了蓉儿，有一位小哥哥来看你，说能让你的病好一点……”邹勤回头看向光君，“你们聊，我出去把鱼处理一下。”
光君微微一笑，内心不由得吐槽。
【邹爷爷安慰人的方法真的挺拙劣的，一会说喝了鱼汤就会好，一会又说我是来给玉蓉看病的……这很明显自相矛盾……】
“你好，我叫光君。”光君原地盘坐，尾巴蜷在身旁，一只手摁在尾巴上。
玉蓉听到光君的声音猛地睁开了眼睛，瞪了瞪眼前。
“呃……”光君被玉蓉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玉蓉……”玉蓉气力虚弱地说道，“抱歉，吓到你了……你的声音……你的样貌有点像我认识的一个朋友……只不过他现在不可能还是这样的声音，这样的年纪……也不可能是你这样高贵的身份……不好意思……无意冒犯。”
玉蓉压着咳嗽，一口气说了一大串。
“嗯，冒昧地问一句……”
“您不必客气……”
光君抿了抿嘴，没有着急开口。
“怎么，又不问了？”玉蓉拿起身旁的外表生锈的水壶喝了口水。
“邹爷爷，需要帮忙吗……”光君假装没听到玉蓉的话，在感知确认四周没有第四个人后，朝帐篷外的邹勤问道。
“唉，不用啦，你们两个聊聊吧……唉，招待不周……招待不周……”
“有事就问，不用刻意套近乎。”玉蓉放下水壶，语气难以分辨冷淡，像是只是在传递信息一样。
“……”光君捏了捏自己的大尾巴，“好，你拥有灵火？”
“呵……”玉蓉冷然一笑，“这位长官，你的师父没教过你一件事吗？谁都拥有灵火，只是作用的强弱大小罢了。”
“可有相当一部分人的灵火形同虚设，等于没有。”光君“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奇怪。当然，只是玉蓉的主观感受。
光君知道，邹勤便是自己口中的那“相当一部分人”。
“还有，你认识我？”光君打量着玉蓉，虽然知道自己即使曾经认识她现在也不可能记得，但还是努力地在脑海中搜寻着相关的记忆，终无果。
“你额头上的印记，太极的阳面，白色的，中间有一点的绿色，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印记的外轮廓是像核桃一样的颜色。看来，你的师父不仅位高权重且实力强劲，你本身的实力也不容小觑，至少是拥有相当出色的天赋。“玉蓉说话的时候全程没有看向光君，“印记的三种颜色对应着你的三种灵火，你刘海中有一撮白发，看来抛开别的不谈，你三种灵火之中，白色的灵火应该是杀伤力最为霸道的。”
光君淡淡地“嗯”了一声当作回复。
“所以，你的灵火是一种淡紫色，像是水晶装饰品一样的紫色，对吗？”光君闭上眼睛，揉着尾巴的掌心中一撮煜色显现，“唔，你的灵火具备化形的能力，一把袖剑，是么。”
闻言，玉蓉不动声色地笑了笑，“你师父给你的资料很准确，你来接近我们想做什么。”
光君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你觉得我在背资料，好。那我告诉你，你曾用你的灵火刺杀过两个目标，一个目标被成功刺杀，另一个目标……你的咳嗽，身体的各种异样，都是从刺杀那个目标失败之后开始的吧。这件事，除了你和你的那位目标，应该没有人知道吧？”
“有意思，所以你是怎么知道的？”玉蓉第一次正视光君的面庞，心跳不断加速。
【他和他为什么那么相像！明明不可能是同一个人！没有人能在三年里丝毫不变的吧！】
“天赋灵火。”
玉蓉瞪大了眼睛，头顶的大耳朵猛地一颤。
他明明没有说话！为什么我能听到他说话的声音！
“天赋灵火。”光君重复“说道”。
“呵……”玉蓉呵呵一笑，“难怪你会受到高位者的青睐，如此天赋，呵呵……”
光君笑着摇了摇头。
【是啊，师父愿意收我为徒，这也的确是一个因素，也只是其中之一的一个因素。那种眼神，错不了，那种致命的孤独……毕竟，我亦曾如此……】
“所以，我能看看你的灵火吗？”光君的右手一直在rua自己的大尾巴。
“很抱歉，正如你所言，此从那次失败之后，我的身体出现了各种异样——灵火不受召唤也是其中之一。”
“嗯。”光君点了点头，“那现在呢？”
“我说了……”玉蓉刚冷笑着准备重复自己的话，却发现四境渲染无垠的琥珀色。
“天赋灵境，有意思，不过你这天赋灵境所产生的辅助增益只对你自己有用吧。”
“那现在呢？”光君的右掌掌心燃烧着翠绿色的灵火，“我的‘恒’应该能帮到你。”
说着，光君右掌一挥，“恒”飘然至玉蓉身前。
“试着唤醒你的灵火。”
玉蓉看了看光君，又看了看“恒”，抬起了右手，“遵命，长官。”
十数息后一模浓厚的墨色灵火从玉蓉的掌心钻了出来，透过墨色尚未遮蔽之处，光君隐约能够看到原本幻紫色的灵火。
“啊……”玉蓉左手捂住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手上的灵火，浑身颤抖。
光君右腕一转，握住“缘”所花形成的“惜”，在“恒”上一点，“恒”化作“惜”的笔墨，在空中流转成一个“净”字诀。
光君手中的“惜”向上灵动一提，像是完成“净”字诀最后的一笔勾，流淌的翠绿色灵火将墨色灵火团团围住，散发出水泼洒在滚烫的物体表面的声音。
玉蓉在此过程中不住地咳嗽。
随着“呕”的一声，一滩黑色的“血”被玉蓉咳出，悬浮在空中，未等二人作出反应，便顷刻消失不见。
幻紫色的灵火渐渐浮现，在玉蓉的手中虚弱地燃烧着。
“现在没事了，你的病不会再犯了。”光君面色凝滞，并没有成功的喜悦之情，“保险起见，在你的身体状况恢复到正常之前，不要使用你的灵火，最好也不要唤醒它。”
“……”玉蓉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掌。
光君在“藏”上一划，取出了一包1：100稀释过的药剂，放在了玉蓉身边，“这个给你，虽然你没事了，但邹爷爷为了照顾你，多少受到了那个东西的影响，这些药，能起到压制的作用。”
光君额间的印记金色闪烁，一团金色的灵火显现在光君的身后——木曦的“审判”，具有传送的作用。
“等等！光君，你一口一声邹爷爷，你能帮得了我，为什么不……”
“邹爷爷并没有实质性的灵火，不像你，受到那东西‘腐蚀’的时候最先受到影响的是你的灵火……”光君转过身去，感到深深的无力，“邹爷爷是身体直接受到‘腐蚀’……”
玉蓉愣住了。
光君伸出手准备触碰“审判”的传送阵。
“我告诉你我刺杀的目标是谁，你尽力帮帮爷爷……”
光君攥紧了拳头，转过身。
“你一声声地喊他爷爷，难道只是为了礼数吗？”
“你难道不知道，对重症的病人下猛药无异于谋杀吗？”当说出“重症”的时候，光君哽住了，原本不想告诉玉蓉，但无奈她一直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真是恶人，给了一个人活下去的希望，却要让她看着自己的亲人接受“病痛”的折磨……】
光君触碰到“审判”，身体渐渐化作金色的粒子。
“替我向爷爷说声再见……”
“喂！……那个人，我刺杀的目标叫做树藏！……”
这是光君在传送之前，最后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光君的身影消失，灵境亦然。
“喂！”玉蓉高声喊道。
“怎……怎么了？”邹勤闻声扔下手中的鱼，赶了进来，发现玉蓉仰着头，靠在箱子上。
“没事的爷爷，光君治好了我的病，刚刚走了。留下了一包药，说是留给你的。”玉蓉闭着眼睛，强忍着泪。
“唉……走了也不说一声，还留东西下来……”邹勤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他……他治好了……”
“嗯……他的灵火很强大……”玉蓉睁开眼睛。
“灵火……”邹勤点了点头，“那孩子拥有灵火……难怪……哦对了，你现在不咳嗽了？胸口不疼了？头也不晕了？”
“嗯……好了，真的好了，光君很强大，很强大……”玉蓉挤出一个笑脸，“爷爷，我突然好饿，你能不能赶尽煮鱼汤，我想尝尝。”
“唉！好嘞！”邹勤小跑着出帐篷，捡起地上的鱼，手中杀鱼的速度明显快了很多。
“呼……”
邹勤前脚刚出帐篷，眼泪便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爷爷……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当初不该不听你的去执行刺杀任务……你告诉我，夜火组织发布的那个任务是一个巨大的陷阱……小九，你知道吗，我今天遇到一个跟你长得好像的男孩子……”
……
交易所的一楼，众人见晟晔从二楼缓缓地下来，声闹渐息。
“一杯‘焚火玫瑰’。”晟晔接过调酒师递过的饮品，坐在吧台上，旁若无人地品饮。
“接到最新的上级通知，交易所的所有交易暂停，具体重启时间待议，各位请回吧。”秘书站在楼梯口，俯瞰着一楼前来交易的人们。
消息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
“安静！”墨清的声音穿透众人的嘈杂，一锤定音，四境平息。
“交易是暂停了，但从今天开始派发补给物资，具体领取方式，时间，地点，会在今晚公布。”
……
“补给的物资有领取条件吗？”
“补给的物资有多少？”
“怎么保障每天的补给？”
……
“安静！”
“第一，补给是所有人，注意，是所有人，不分男女老少，贫富贵贱，一缕按照人头补给。”
“你们哪来的这么多物资!交易所就这么大的地方，你们能囤集多少物资！谁知道上面的人……”
“这不是你们需要关心的事情。如果你们需要物资，就请在今晚二十一点准时收听广播。信与不信，都是自己的选择。”
一楼的人们还想争辩什么，却在一瞬间静默了。
墨清的背后走过来五名缉查者，竖持着纳米粒子脉冲枪。
“由于事态紧迫，边境将开始紧急应对状态，全天候二十四小时有缉查者小队巡逻，当然，肯定不会只有我身后的这五位。”
“好了各位，请回吧。”
晟晔放下手中喝空的杯子，随人群一起出去。
【边境……居民中超过三成以上的再造者……虽然这些再造者本质上与人类无异，但创造他们的“人”只要愿意，就可以通过他们的视角，观测到边境所发生的一切……既然如此，那在这里，一定会有一个“中枢”般的存在，只要干掉ta，那些创造者将无法与再造者产生联系……】
晟晔的身形渐渐消失在雨帘中的人群，就先倾落的雨水亦无法锁定他的位置。
【那个和疤哥交易的老人……既然拥有“生之核”的灵火，又何苦屈身边境，被迫进行不平等的交易？】
雨愈发淫绵，居民大都得到了消息，缩在“家中”讨论着什么；亦或者有部分人想趁着人少能不能拾到些许有用的东西……
那么，那些既不待在家中，又不在拾荒，且能产生灵火共鸣的“人”，再造者无疑。
晟晔看了看几栋无人居住的废弃大楼。
【就是这里了，天然的庇护所，却无人居住……那这里，又会藏着些什么呢？】
……
“……”树藏看向自己的手掌。
【回来了？】
熟悉的感觉并没有传来。
【有趣……罢了……就这样吧。】
“叮铃……”门梁上的铃铛轻响。
“欢迎光临，今日甜品全场七折优惠。”服务员小姐的声音令人心弦一颤。
树藏没有看向服务员，径直走到自己最常去的窗口，点了一份烤牛奶和一杯酸柠檬汁。
“您好，请支付33诚信积分。”
树藏摘下兜帽，目视全息屏幕，报出了身份识别码：“SZ0424KL”
“支付成功，感谢您的惠顾，祝您用餐愉快。”
树藏端起托盘，在服务员小姐的注视下选择了角落靠窗的双人位子。
【不知道又是哪个大势力组织的成员……听太奶奶说，她那个年代，这个年龄的少年都是在学校里学习，只有少部分会提前进入社会工作……现在真是风水轮流转……越是优秀的少年，越是提前步入社会，成为那些统治阶级手中的一柄利刃。】
服务员小姐胡思乱想着，面颊发烫。
【那位小哥的声音是真好听……又飒又……】
“您好……”
服务员小姐的胡思乱想被打断，有些不耐烦地看向眼前的顾客，却看到一位衣着鲜亮不羁，像是准备去沙滩度假的公子哥。
“您好，今天的推荐点心有什么？”白闻知道树藏为数不多的外出肯定是光顾这家甜品店。
“啊……是……”服务员小姐一时大脑短路。
“唉，您身体不舒服吗？”白闻打了声响指，煜色的灵火悬浮在自己的掌心，“需要帮忙吗？”
“不……不用了……呃……”服务员小姐清了清嗓子，“今天的推荐甜品是流心蛋挞。”
“嗯，麻烦一份流心蛋挞，再加一杯甜豆浆，谢谢。”白闻自认为很有风度的微微点头致意。
“……”角落里的树藏冷冷地看着白闻。
“一共是44诚信积分。”
白闻伸手，掌心摁在蓝色屏幕上，“BW0807KL”
“哦，对了。”白闻在端起盘子前又打了声响指，“这是给您的小费，不成敬意。”
言毕，白闻端起餐盘，坐在了树藏对面。
“这两位小哥……”服务员小姐摸了摸自己发烫的额头，“身份识别码都是KL结尾，而且他们好像认识……”
说着，拿起了白闻放在吧台的“小费”，不由地惊呼：阳光海岸的电子度假券！
“怎么，你的‘腐蚀’被人发现了，不爽，一个人出来吃甜食发泄压力？”白闻端起豆浆，喝了一口。
“……”树藏咬了一口烤牛奶，低着脑袋不说话。
“开玩笑的啦，你说会不会是木曦干的？”
树藏拆开吸管，放进饮品杯。
“好了，我知道你不喜欢在这种时候谈工作……”
“如果你管我们做的事情叫做工作，那我无话可说。”树藏一口气喝掉四分之一杯酸柠檬汁。
“不是么，靠它们赚取生活的诚信积分。”白闻咬了一口流心蛋挞，“吼，真的会流心！”
“……”树藏深吸一口气，握了握拳头。
“不闹了，是光君那小子……”白闻收起脸上的嘻哈，“我在他的灵境中埋下的‘种子’感应到了。”
“嗯……”
“你打算怎么跟姜羽汇报？”
“不汇报。”
白闻挑了挑眉毛。
“他不是我的上司，我也不是他的属下。”
“那计划你想怎么进行？再造者的创造过程必须经过‘渲染’，也就是你们落之核的‘腐蚀’……”
“姜羽跟我说过，他的目标不是那个小女孩，至少我赞同他这句话。地下城……白闻，你别忘了，人类是先建造了地下城，再建造的地上城。他们本来只能龟缩在地下，但是……”
“涤尘真君……”
“那玩意只是个代号……他的真实身份是四大守门人之一的‘凝水’……算了，不说这个。”
“我懂你意思了，地下城，边境，这些最为薄弱的地方就是最易感染的地方，所有人都只当是地域性的传染病，根本不会重视。”
“嗯……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他们，都生病……包括姜羽和他的那几个手下……”
服务员小姐有些失望地缩回了脑袋。原本想偷听他们会聊些什么，结果他们只是闷着头吃饭，什么都没聊。
……
晚饭后。
“怎么了？”木曦收拾完，看着拉拢着大耳朵，趴在桌子上的光君，伸手rua了rua光君地大耳朵，“去了趟地下城回来，不会觉得自己生活在这样美好的环境之中是一种罪过吧……”
光君撑起脑袋，有些无精打采。
“嗯……他们连干净的水都……”
“那我问你，你觉得地下城跟外城那个更适合生存？”
“师父，我明白您的意思……”光君揉了揉眼睛，“我只是觉得，很无力，您说您给了很高的权限，但我什么也改变不了。看着他们……”
“这么快就陷入了无力感？”木曦站了起来，“小君，你觉得你什么都没改变，但是你给了别人生活下去的可能性。你觉得你见识到了不公平，见识到了阶级分化，甚至是阶级固化，你很痛恨这些东西，你迫切地想要帮助这些人，去打破这些不美好。好，小君，那你告诉我，你想怎么做？我实话实说，不是做不到，完全有可能做得到。”
光君咽了咽口水，揪着大耳朵，而后摇了摇头。
“我只是觉得他们……”
“可悲可叹可怜。”
“嗯……”
“你觉得他们应该拥有更好的生活。”
“……”
“然而你又不知道怎么做，对他们的情感是充沛的，但你什么都改变不了。小君，越陷越深，会疯掉的。”木曦看着光君又趴在桌子上，叹了口气。
“去洗个澡，让自己清醒一下。接下来师父和你说的东西需要你情形睿智的小脑瓜来思考。”木曦拍了拍光君的肩膀，“赶紧的！”
“嗯，好的……师父……”
小君的话都听到了？
嗯。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该怎么生活怎么生活，不打乱自己的节奏，不怀有任何内疚，抛弃一切怜悯，将矛头对准应该对准的东西。
你觉得自己做得到吗？
做不到。
但你清楚你需要怎么做。
我是说我做不到把矛头对准该对准的东西，我没那个能力，就算杀了昏庸的统治者，也会有第二个人来延续不公平的制度。
所以，根本在人身上，又不在人身上。
您什么意思？
在外人身上，不在自己人身上。有人觉得，攘外必先安内，所以，拼尽一切可能“安内”，却发现必须要通过“暴力手段”和“暴力机关”才能勉勉强强维持所谓的“内安”。内外城制度建立的背景是“崩乱”，由于外因所造成的“崩乱”。
您想说，攘外以安内？
聪明，大概对了。我们需要让人类意识到自己面对着共同的敌人，明确攘外的目标是为了人类的生存，为了每一个人类的生存。在攘外的过程中，内部才会渐渐安定。
但是……
对，历史告诉我们，人类哪怕面对能够灭绝自己的敌人的时候，亦未必能够一致对外。但是，至少是绝大多数的人能够拧成一股绳。
所以，您认为想要实现改变的重点在于全部的外人和可团结的自己人身上？
没错，所以问题的答案又回到了你所说的——“该怎么生活怎么生活，不打乱自己的节奏，不怀有任何内疚”。但是，怜悯之心不能丢，否则，我们又与那些官僚有什么区别？
……您……
怎么了
没什么，师父您教导的是。
愿意信任我了？
信任与不信任必须二选一；生路与死路是自己走出来的。
嗯，很有见地。
师父您辛苦了……我先撤了
嗯。九郎，好好休息，不急。
好的师父。
……
水蒸气温热，浸湿光调。
光君绷着的神经，缓缓地松弛。倾洒在面庞上的水，滑过嘴角，一丝转瞬即逝的咸涩。
【窒息……】
水声哗哗不绝，掩映丝缕呜咽。
烘干，穿好衣服。光君看着镜中红着眼睛的少年，目光锁在额间的印记。
玉蓉的话令光君耿耿于怀。
【她凭这枚印记，读出了很多……她是不是……不，她的身份不重要……她只是……无关紧要的过客……】
光君僵硬地笑了笑。
【高贵的身份……】
光君用右掌掌根捶了捶额间的印记，直至大脑传来轻微的晕眩。
对不起……弟弟
……
光君甩了甩脑袋，像是准备将什么赶走似的
我……
哥，不必。我能理解。
光君笑着咬住嘴唇，摇了摇头，又低下。
但没法接受……有点……错乱。
九盘坐着，身体前倾，双臂撑在胸前，手肘压在小腿肌肉上。右手四指摁着左掌掌心，大拇指扣在左腕腕背。左手四指从上而下锁住右手四指，左手大拇指向上顶着下巴。
没事就好。
哥……谢谢。
光君眸中一亮，用力眨了眨眼睛，似乎能感受到九那与自己相仿的庞杂情绪。
一年后，我们必将重逢。到时候，别被我一拳打趴下……
九的身体整个地猛然一颤，深呼一口气，身体后仰，双臂撑在身后，头顶的大耳朵似乎在跳动。
好！
光君感觉胸口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融化。
“啪嗒……啪嗒……”
光君穿着袜子，踩在楼梯上，一步一级。
“师父……”
“嗯……”木曦将视线从全息屏幕上转移到门口，“看起来精神多了。”
“唔……”光君笑着揉了揉大耳朵，“您和哥哥说得对。”
“……”木曦八指交叉，两根大拇指顶着，向上压着左手食指，“你是指？”
“心怀怜悯，而非内疚。”
木曦点了点头。
“只是，我想他们并不需要怜悯，不需要同情……”
木曦再度点了点头。
“小君，你很了不起，并不是谁都能心怀怜悯。但你不一样，你能与他们产生共情，你能以任何一个人的角度切入，去剖析，以他们的视角去思考问题。这种共情，我愿用‘伟大’一词去称赞。”
“……”光君坐在木曦对面，大尾巴蜷在身旁，琥珀色的毛蓬松到一旦风起，便会化作漫天飞扬的小伞兵。
“所以，你说‘我能理解’，因为你站在他们的角度，用他们的视角。”木曦轻轻敲了敲桌面，房间内的灯光渐愈明亮，“但你无法接受。是啊，接受一样东西，必须要站在自己的角度。因为接受的主体是你自己。”
“嗯，存在即合理，‘合理’，并非合我的‘理’。”
“小君，你真的极其擅长换位思考，同时又具有自己的判断力。”
光君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这对我，可能只是一种本能……”
“早点休息，明天，还得把缉查者解决了。”木曦及时转移话题，“需要进入灵境，然后，把它干掉。”
“可是……”
“小君，这个世界的复杂，远不止它看上去的模样。你遇到的缉查者，并不是正规军，而是某些人的私人势力。”
光君看向木曦事先在全息屏幕中映射出的文件，右手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大尾巴。
“明白了？缉查者虽然隶属于天鹰系统的执法部门，但并不妨碍它们会成为私人势力。”
“也就是说，法律，只是桌上的戏码，而桌下，权利纵横。”光君看着手中的三颗种子，“师父，种子要多久才能修复……”
“是的，明与暗，光与影，本就不可分割，尤其是此刻。至于你的‘种子’，我想，明天把白闻留在你灵境之中的东西清理掉，很快就会恢复。”木曦的左手在桌面的虚拟键盘上敲击着，将内容呈现在投影之上，准备发送，“你一开始看到‘生之核’的灵境是你和九共同拥有的灵境，而你和九各自拥有的三枚‘种子’，则是你们的分灵境，附属于主灵境，也就是前面说的，所以，主灵境出现状况，作为‘介质’的‘种子’，自然也无法恢复。”
木曦手指一滑，将信息发送出去。
“好好休息，明天放心地去把那个非法的缉查者解决了。至于灵境里的问题，我会让你哥哥帮忙解决的。”
光君点了点头。
“走吧，带你去你的卧室看看。”
……
“蓉儿，光君那孩子究竟是怎么……”邹勤忍不住第三次发问到，“你真的……好了？”
“嗯，放心吧。”玉蓉笑了笑，有些僵硬，“您看，这是我的灵火，我之前就是因为生病了才无法把它唤醒。”
“啊……”邹勤的声音有些颤抖，“蓉儿，原来……原来……”
“嗯，爷爷，我原来和光君一样，曾是夜火组织的一员，后来……”玉蓉略作停顿，隐去了事情的真相，“生病了，就离开了组织……”
“那……那个夜……夜火组织里的人……”
“他们想来帮我，但被我拒绝了，我不想欠他们人情，毕竟是我的问题。”玉蓉用毛巾擦了擦脸，“以后我也不打算回去了，就一直陪着爷爷……”
“回去吧……不用……”
玉蓉决绝地摇了摇头，“爷爷，我就陪着您。”
邹勤见拗不过玉蓉，只得笑了笑。
过了会，邹勤再度打开了话匣子。
“欸，蓉儿，那你之前在那个组织里……是不是像光君那孩子一样。”
“嗯。”玉蓉无奈地笑了笑。
【跟他比？他的身份就好比站在山巅的人，而自己，不过是山脚下的蝼蚁……不过，他的师父……近乎天上的神……那种印记……夜火组织……】
……
“房间……”木曦站在门口，看着光君，“比较一般化……”
“唔……”光君直接躺倒在靠窗一侧的床上，双臂在被子上滑来滑去，“很棒诶。”
“嗯。”木曦靠着门，打量着，“柜子里有一些日常物品，一会看看那些能用，还缺什么，自己想怎么布置，就把房间布置一下。”
木曦憋着笑，揉了揉太阳穴。
“不是，小君，你这么躺着……不会压到尾巴吗？”
光君坐了起来，尾巴有些炸毛。
“会啊，就像侧身睡会压到胳膊一样，习惯就好了。”
木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想到了昨晚光君朦朦胧胧的样子。
“不过，小君大概率更喜欢蜷起身子，抱着尾巴睡觉。”
光君绷起大耳朵，眯着眼睛，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示威？
“不清楚……哦对了，师父，玉蓉……”
木曦看了眼时间，示意光君打住。
“好啦，不早了，想收拾一下房间就收拾一下，不想收拾就休息吧。今天在现实中使用了灵火，早点休息，记得睡前喝一管药剂。”
“想拿什么东西到房间里自己拿，书房里的书，资料什么的，随意。”
木曦挥了挥手，下楼。
光君坐着，双手撑在床沿，发呆。
……
九看向“藏”映射出的全息屏幕，知道了光君灵境的问题。
【只不过……在灵境中还能再进入其他的灵境？
算了，试试再说。】
九低头唤醒“愈”，将自己的天赋灵火从中分离。
【小君把天赋灵火命名为“缘”……
“愿”】
手腕挥动，“愿”悬浮在九的胸前。手腕下压，“愿”犹如陨落的流星，坠入煜色的“地面”。半息间，琥珀色渲染四境。
进来了。能看到“生之核”幻化的“树苗”。
好，白闻应该是把“种子”以某种形式藏在了“树苗”之中，想办法把它逼出来。
明白。
安全第一，白闻埋下的是“演之核”的“种子”。
师父，您真的相信“克制”吗？
我相信你能行。
群虫切切，阵叶飒飒。风涌晕染夜色的凉意，在木曦耳畔呼呼作响。月华流洒，无尽的夜幕镀上苍明的银灰。
恣意，过几天我会带着光君去给你送些补给。我可不是催你加班制作药剂，只是准备去看看你，让你先见见光君那孩子，也让光君多见识些东西。
全息屏幕，一条加密的信息通过并不属于天鹰的系统被发送出去。
明白了，不睡了，干活去了。木曦，你这属于资本家看了都落泪。你这样让别人加班，想骂你都只能边笑边骂。对了，新系统好用吗？为什么你一直不用天鹰系统。
木曦接收到信息，坐在池塘岸边，往池中撒了把鱼食，看着群鱼扑腾着争抢食物。
你永远不知道，那些与你没有任何关系，却免费为你提供便利的人，会在何时，以何种方式，收取利息。
九将“愈”释放，悬浮在“树苗”上方。翠绿色的火焰蔓延，包裹着“树苗”。
太慢了。
怎么？
我要睡觉。
安全第一，其次速度。
明白。
九右掌一握，“愈”半息间熄灭。左掌上抬，夜色凝聚，“灭”幽然而起，迅速地蔓延至整个小臂。
“安全和睡觉同样重要。”九难得地咧嘴一笑，燃烧着“灭”的手指在“树苗”上一点，顷刻间，层阵涟漪从触碰点荡然开化。
“嗡……”
涟漪渐渐呈现出煜白色，一道残影缓缓显现，终化为实体。
“白闻……这么会偷懒，算上这次，两天内你执行了三次任务，每一次都是用你的种子，而你本人就知道缩在据点里偷懒。”九似乎心情很好，也有可能是他迫切地想要像木曦证明些什么，而眼前的“白闻”刚好给了他这样的机会。
“所以，有什么区别吗？行动的目的基本达到了，不需要亲自出马。”白闻揉了揉手腕，打量着九。
“哦，基本达成？那就是没有完全达成，那就是失败喽。”九摸了摸下巴，“失败了就是失败了，哪来那么多的借口，这样显得你很无能。”
“你话真多，跟你弟弟一样。”白闻蹲下身子，碰了碰“树苗”，“啧，小东西。”
白闻僵住了，在触碰的一瞬间，僵住了。
“啊呜……”九打了个哈欠，甩了甩左腕，将“灭”幻化成拳刃。
煜色的流火在白闻的身体上燃烧。
“嗯，十点前能睡觉。”左掌掌心对着自己，九将拳刃抬至面前，“一击重伤，一百八十秒内，你的‘种子’将燃烧殆尽。”
白闻将双手埋进流火之中，再度抬起之时手中握着一把煜色的战弓，两头的“萧”燃烧着璀璨的火光。
三发箭矢应声离弦。
“呼！噗！”
九的身影一闪一现，出现在白闻的身后，却并没有急于出手。
白闻连忙一跃，试图躲开九的攻击，却后知后觉地发现，九根本没有出手。再度拉弓……
“啧。”
九身形再度闪现，拳刃顷刻摧毁白闻的战弓，左肘愤然下锤，白闻重重地摔在地上，而又迅速地爬起，灵火再度凝聚，化为一柄四棱军刺，闪过九的突进，往其背后刺去。
【天真。】
早已凝聚了“愿”的大尾巴横扫在白闻的小腹，一层琥珀在白闻的身上迅速凝结。
白闻趁着上半身尚能活动，扭转着身子将手中的军刺孤注一掷地刺向九，胳膊却在一瞬间被拧断，化作琥珀残渣落在地上。
“伤口”处，大量的煜色流火喷涌而出。
“怎么，你的朋友觉得我的尾巴是玩具，所以你也这么认为？一点不设防？”九在“废话”的同时用手中的拳刃斩断了白闻的另一条胳膊。
“替我向树藏问好，问问他，他的刀还能不能渲染上自己的灵火。”
“砰！”
九不断地挥动着手中的拳刃，或砸或刺在白闻的身体上，琥珀残渣和煜色流火一同迸溅。
“也许你很强，你在现实之中能一个打我们十个。但也只是就你的灵火强度而言。毫无战斗机巧。”九的最后一击落在白闻胸口，“就像氪金玩家欺负新手玩家。一遇到一个有点经验的老师傅就废了。”
“小君说的很对，刚愎自用，必自食其果。白闻，你就是典例。”
九看着白闻的“种子”炸裂破碎，转过身，收起“灭”，唤醒“愈”笼罩在“树苗”上，“他不该碰你。”
21:58
九收起灵火，从自己的天赋灵境之中退了出来。
任务完成。
九郎，等你离开晟晔的灵境之后……
我明白，我就没法这么自如地操控灵火。
……无论如何，完成地很出色。不过，白闻说得对，你确实话多了起来。
师父晚安。
木曦回头看向屋内。二楼，光君的房间恰好熄灯。
邹勤回了回头，意识到自己不能随便开口，便向老田挥了挥手，继续向深处走。
“咳咳……”
咳嗽的声音渐渐清晰，光君已经能循着声判断出具体的位置——墙角堆放着三四个大箱子，烧着炉子的帐篷里，有人在剧烈地咳嗽着。
咳嗽的声音已然嘶哑。
邹勤加快了脚步，光君紧随其后进入了帐篷。
帐篷约三乘三乘二大小，靠帘子的一侧摆着一张瘸腿的桌子，瘸着的一条腿用箱子和杂物垫了起来，桌旁是两个小箱子充当椅子。桌面上放着几只充当碗盘的金属罐子，一只竖状的罐子里泡养着五六根薄荷，想必已然是极其稀罕之物——罐子的四周金属支架支撑着，防止罐子意外倾倒。
光君的大耳朵碰到了什么有点发烫的东西，微微抬头，是一只有些发黑的老式灯泡。
“蓉儿，爷爷给你弄了几条鱼回来，晚上用薄荷煮点鱼汤，喝了就会好了。”邹勤跪在地铺旁边，将玉蓉缓缓扶起。
光君见状将桌旁的一只箱子推了过去，让玉蓉靠在箱子上。
“对了蓉儿，有一位小哥哥来看你，说能让你的病好一点……”邹勤回头看向光君，“你们聊，我出去把鱼处理一下。”
光君微微一笑，内心不由得吐槽。
【邹爷爷安慰人的方法真的挺拙劣的，一会说喝了鱼汤就会好，一会又说我是来给玉蓉看病的……这很明显自相矛盾……】
“你好，我叫光君。”光君原地盘坐，尾巴蜷在身旁，一只手摁在尾巴上。
玉蓉听到光君的声音猛地睁开了眼睛，瞪了瞪眼前。
“呃……”光君被玉蓉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玉蓉……”玉蓉气力虚弱地说道，“抱歉，吓到你了……你的声音……你的样貌有点像我认识的一个朋友……只不过他现在不可能还是这样的声音，这样的年纪……也不可能是你这样高贵的身份……不好意思……无意冒犯。”
玉蓉压着咳嗽，一口气说了一大串。
“嗯，冒昧地问一句……”
“您不必客气……”
光君抿了抿嘴，没有着急开口。
“怎么，又不问了？”玉蓉拿起身旁的外表生锈的水壶喝了口水。
“邹爷爷，需要帮忙吗……”光君假装没听到玉蓉的话，在感知确认四周没有第四个人后，朝帐篷外的邹勤问道。
“唉，不用啦，你们两个聊聊吧……唉，招待不周……招待不周……”
“有事就问，不用刻意套近乎。”玉蓉放下水壶，语气难以分辨冷淡，像是只是在传递信息一样。
“……”光君捏了捏自己的大尾巴，“好，你拥有灵火？”
“呵……”玉蓉冷然一笑，“这位长官，你的师父没教过你一件事吗？谁都拥有灵火，只是作用的强弱大小罢了。”
“可有相当一部分人的灵火形同虚设，等于没有。”光君“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奇怪。当然，只是玉蓉的主观感受。
光君知道，邹勤便是自己口中的那“相当一部分人”。
“还有，你认识我？”光君打量着玉蓉，虽然知道自己即使曾经认识她现在也不可能记得，但还是努力地在脑海中搜寻着相关的记忆，终无果。
“你额头上的印记，太极的阳面，白色的，中间有一点的绿色，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印记的外轮廓是像核桃一样的颜色。看来，你的师父不仅位高权重且实力强劲，你本身的实力也不容小觑，至少是拥有相当出色的天赋。“玉蓉说话的时候全程没有看向光君，“印记的三种颜色对应着你的三种灵火，你刘海中有一撮白发，看来抛开别的不谈，你三种灵火之中，白色的灵火应该是杀伤力最为霸道的。”
光君淡淡地“嗯”了一声当作回复。
“所以，你的灵火是一种淡紫色，像是水晶装饰品一样的紫色，对吗？”光君闭上眼睛，揉着尾巴的掌心中一撮煜色显现，“唔，你的灵火具备化形的能力，一把袖剑，是么。”
闻言，玉蓉不动声色地笑了笑，“你师父给你的资料很准确，你来接近我们想做什么。”
光君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你觉得我在背资料，好。那我告诉你，你曾用你的灵火刺杀过两个目标，一个目标被成功刺杀，另一个目标……你的咳嗽，身体的各种异样，都是从刺杀那个目标失败之后开始的吧。这件事，除了你和你的那位目标，应该没有人知道吧？”
“有意思，所以你是怎么知道的？”玉蓉第一次正视光君的面庞，心跳不断加速。
【他和他为什么那么相像！明明不可能是同一个人！没有人能在三年里丝毫不变的吧！】
“天赋灵火。”
玉蓉瞪大了眼睛，头顶的大耳朵猛地一颤。
他明明没有说话！为什么我能听到他说话的声音！
“天赋灵火。”光君重复“说道”。
“呵……”玉蓉呵呵一笑，“难怪你会受到高位者的青睐，如此天赋，呵呵……”
光君笑着摇了摇头。
【是啊，师父愿意收我为徒，这也的确是一个因素，也只是其中之一的一个因素。那种眼神，错不了，那种致命的孤独……毕竟，我亦曾如此……】
“所以，我能看看你的灵火吗？”光君的右手一直在rua自己的大尾巴。
“很抱歉，正如你所言，此从那次失败之后，我的身体出现了各种异样——灵火不受召唤也是其中之一。”
“嗯。”光君点了点头，“那现在呢？”
“我说了……”玉蓉刚冷笑着准备重复自己的话，却发现四境渲染无垠的琥珀色。
“天赋灵境，有意思，不过你这天赋灵境所产生的辅助增益只对你自己有用吧。”
“那现在呢？”光君的右掌掌心燃烧着翠绿色的灵火，“我的‘恒’应该能帮到你。”
说着，光君右掌一挥，“恒”飘然至玉蓉身前。
“试着唤醒你的灵火。”
玉蓉看了看光君，又看了看“恒”，抬起了右手，“遵命，长官。”
十数息后一模浓厚的墨色灵火从玉蓉的掌心钻了出来，透过墨色尚未遮蔽之处，光君隐约能够看到原本幻紫色的灵火。
“啊……”玉蓉左手捂住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手上的灵火，浑身颤抖。
光君右腕一转，握住“缘”所花形成的“惜”，在“恒”上一点，“恒”化作“惜”的笔墨，在空中流转成一个“净”字诀。
光君手中的“惜”向上灵动一提，像是完成“净”字诀最后的一笔勾，流淌的翠绿色灵火将墨色灵火团团围住，散发出水泼洒在滚烫的物体表面的声音。
玉蓉在此过程中不住地咳嗽。
随着“呕”的一声，一滩黑色的“血”被玉蓉咳出，悬浮在空中，未等二人作出反应，便顷刻消失不见。
幻紫色的灵火渐渐浮现，在玉蓉的手中虚弱地燃烧着。
“现在没事了，你的病不会再犯了。”光君面色凝滞，并没有成功的喜悦之情，“保险起见，在你的身体状况恢复到正常之前，不要使用你的灵火，最好也不要唤醒它。”
“……”玉蓉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掌。
光君在“藏”上一划，取出了一包1：100稀释过的药剂，放在了玉蓉身边，“这个给你，虽然你没事了，但邹爷爷为了照顾你，多少受到了那个东西的影响，这些药，能起到压制的作用。”
光君额间的印记金色闪烁，一团金色的灵火显现在光君的身后——木曦的“审判”，具有传送的作用。
“等等！光君，你一口一声邹爷爷，你能帮得了我，为什么不……”
“邹爷爷并没有实质性的灵火，不像你，受到那东西‘腐蚀’的时候最先受到影响的是你的灵火……”光君转过身去，感到深深的无力，“邹爷爷是身体直接受到‘腐蚀’……”
玉蓉愣住了。
光君伸出手准备触碰“审判”的传送阵。
“我告诉你我刺杀的目标是谁，你尽力帮帮爷爷……”
光君攥紧了拳头，转过身。
“你一声声地喊他爷爷，难道只是为了礼数吗？”
“你难道不知道，对重症的病人下猛药无异于谋杀吗？”当说出“重症”的时候，光君哽住了，原本不想告诉玉蓉，但无奈她一直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真是恶人，给了一个人活下去的希望，却要让她看着自己的亲人接受“病痛”的折磨……】
光君触碰到“审判”，身体渐渐化作金色的粒子。
“替我向爷爷说声再见……”
“喂！……那个人，我刺杀的目标叫做树藏！……”
这是光君在传送之前，最后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光君的身影消失，灵境亦然。
“喂！”玉蓉高声喊道。
“怎……怎么了？”邹勤闻声扔下手中的鱼，赶了进来，发现玉蓉仰着头，靠在箱子上。
“没事的爷爷，光君治好了我的病，刚刚走了。留下了一包药，说是留给你的。”玉蓉闭着眼睛，强忍着泪。
“唉……走了也不说一声，还留东西下来……”邹勤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他……他治好了……”
“嗯……他的灵火很强大……”玉蓉睁开眼睛。
“灵火……”邹勤点了点头，“那孩子拥有灵火……难怪……哦对了，你现在不咳嗽了？胸口不疼了？头也不晕了？”
“嗯……好了，真的好了，光君很强大，很强大……”玉蓉挤出一个笑脸，“爷爷，我突然好饿，你能不能赶尽煮鱼汤，我想尝尝。”
“唉！好嘞！”邹勤小跑着出帐篷，捡起地上的鱼，手中杀鱼的速度明显快了很多。
“呼……”
邹勤前脚刚出帐篷，眼泪便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爷爷……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当初不该不听你的去执行刺杀任务……你告诉我，夜火组织发布的那个任务是一个巨大的陷阱……小九，你知道吗，我今天遇到一个跟你长得好像的男孩子……”
……
交易所的一楼，众人见晟晔从二楼缓缓地下来，声闹渐息。
“一杯‘焚火玫瑰’。”晟晔接过调酒师递过的饮品，坐在吧台上，旁若无人地品饮。
“接到最新的上级通知，交易所的所有交易暂停，具体重启时间待议，各位请回吧。”秘书站在楼梯口，俯瞰着一楼前来交易的人们。
消息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
“安静！”墨清的声音穿透众人的嘈杂，一锤定音，四境平息。
“交易是暂停了，但从今天开始派发补给物资，具体领取方式，时间，地点，会在今晚公布。”
……
“补给的物资有领取条件吗？”
“补给的物资有多少？”
“怎么保障每天的补给？”
……
“安静！”
“第一，补给是所有人，注意，是所有人，不分男女老少，贫富贵贱，一缕按照人头补给。”
“你们哪来的这么多物资!交易所就这么大的地方，你们能囤集多少物资！谁知道上面的人……”
“这不是你们需要关心的事情。如果你们需要物资，就请在今晚二十一点准时收听广播。信与不信，都是自己的选择。”
一楼的人们还想争辩什么，却在一瞬间静默了。
墨清的背后走过来五名缉查者，竖持着纳米粒子脉冲枪。
“由于事态紧迫，边境将开始紧急应对状态，全天候二十四小时有缉查者小队巡逻，当然，肯定不会只有我身后的这五位。”
“好了各位，请回吧。”
晟晔放下手中喝空的杯子，随人群一起出去。
【边境……居民中超过三成以上的再造者……虽然这些再造者本质上与人类无异，但创造他们的“人”只要愿意，就可以通过他们的视角，观测到边境所发生的一切……既然如此，那在这里，一定会有一个“中枢”般的存在，只要干掉ta，那些创造者将无法与再造者产生联系……】
晟晔的身形渐渐消失在雨帘中的人群，就先倾落的雨水亦无法锁定他的位置。
【那个和疤哥交易的老人……既然拥有“生之核”的灵火，又何苦屈身边境，被迫进行不平等的交易？】
雨愈发淫绵，居民大都得到了消息，缩在“家中”讨论着什么；亦或者有部分人想趁着人少能不能拾到些许有用的东西……
那么，那些既不待在家中，又不在拾荒，且能产生灵火共鸣的“人”，再造者无疑。
晟晔看了看几栋无人居住的废弃大楼。
【就是这里了，天然的庇护所，却无人居住……那这里，又会藏着些什么呢？】
……
“……”树藏看向自己的手掌。
【回来了？】
熟悉的感觉并没有传来。
【有趣……罢了……就这样吧。】
“叮铃……”门梁上的铃铛轻响。
“欢迎光临，今日甜品全场七折优惠。”服务员小姐的声音令人心弦一颤。
树藏没有看向服务员，径直走到自己最常去的窗口，点了一份烤牛奶和一杯酸柠檬汁。
“您好，请支付33诚信积分。”
树藏摘下兜帽，目视全息屏幕，报出了身份识别码：“SZ0424KL”
“支付成功，感谢您的惠顾，祝您用餐愉快。”
树藏端起托盘，在服务员小姐的注视下选择了角落靠窗的双人位子。
【不知道又是哪个大势力组织的成员……听太奶奶说，她那个年代，这个年龄的少年都是在学校里学习，只有少部分会提前进入社会工作……现在真是风水轮流转……越是优秀的少年，越是提前步入社会，成为那些统治阶级手中的一柄利刃。】
服务员小姐胡思乱想着，面颊发烫。
【那位小哥的声音是真好听……又飒又……】
“您好……”
服务员小姐的胡思乱想被打断，有些不耐烦地看向眼前的顾客，却看到一位衣着鲜亮不羁，像是准备去沙滩度假的公子哥。
“您好，今天的推荐点心有什么？”白闻知道树藏为数不多的外出肯定是光顾这家甜品店。
“啊……是……”服务员小姐一时大脑短路。
“唉，您身体不舒服吗？”白闻打了声响指，煜色的灵火悬浮在自己的掌心，“需要帮忙吗？”
“不……不用了……呃……”服务员小姐清了清嗓子，“今天的推荐甜品是流心蛋挞。”
“嗯，麻烦一份流心蛋挞，再加一杯甜豆浆，谢谢。”白闻自认为很有风度的微微点头致意。
“……”角落里的树藏冷冷地看着白闻。
“一共是44诚信积分。”
白闻伸手，掌心摁在蓝色屏幕上，“BW0807KL”
“哦，对了。”白闻在端起盘子前又打了声响指，“这是给您的小费，不成敬意。”
言毕，白闻端起餐盘，坐在了树藏对面。
“这两位小哥……”服务员小姐摸了摸自己发烫的额头，“身份识别码都是KL结尾，而且他们好像认识……”
说着，拿起了白闻放在吧台的“小费”，不由地惊呼：阳光海岸的电子度假券！
“怎么，你的‘腐蚀’被人发现了，不爽，一个人出来吃甜食发泄压力？”白闻端起豆浆，喝了一口。
“……”树藏咬了一口烤牛奶，低着脑袋不说话。
“开玩笑的啦，你说会不会是木曦干的？”
树藏拆开吸管，放进饮品杯。
“好了，我知道你不喜欢在这种时候谈工作……”
“如果你管我们做的事情叫做工作，那我无话可说。”树藏一口气喝掉四分之一杯酸柠檬汁。
“不是么，靠它们赚取生活的诚信积分。”白闻咬了一口流心蛋挞，“吼，真的会流心！”
“……”树藏深吸一口气，握了握拳头。
“不闹了，是光君那小子……”白闻收起脸上的嘻哈，“我在他的灵境中埋下的‘种子’感应到了。”
“嗯……”
“你打算怎么跟姜羽汇报？”
“不汇报。”
白闻挑了挑眉毛。
“他不是我的上司，我也不是他的属下。”
“那计划你想怎么进行？再造者的创造过程必须经过‘渲染’，也就是你们落之核的‘腐蚀’……”
“姜羽跟我说过，他的目标不是那个小女孩，至少我赞同他这句话。地下城……白闻，你别忘了，人类是先建造了地下城，再建造的地上城。他们本来只能龟缩在地下，但是……”
“涤尘真君……”
“那玩意只是个代号……他的真实身份是四大守门人之一的‘凝水’……算了，不说这个。”
“我懂你意思了，地下城，边境，这些最为薄弱的地方就是最易感染的地方，所有人都只当是地域性的传染病，根本不会重视。”
“嗯……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他们，都生病……包括姜羽和他的那几个手下……”
服务员小姐有些失望地缩回了脑袋。原本想偷听他们会聊些什么，结果他们只是闷着头吃饭，什么都没聊。
……
晚饭后。
“怎么了？”木曦收拾完，看着拉拢着大耳朵，趴在桌子上的光君，伸手rua了rua光君地大耳朵，“去了趟地下城回来，不会觉得自己生活在这样美好的环境之中是一种罪过吧……”
光君撑起脑袋，有些无精打采。
“嗯……他们连干净的水都……”
“那我问你，你觉得地下城跟外城那个更适合生存？”
“师父，我明白您的意思……”光君揉了揉眼睛，“我只是觉得，很无力，您说您给了很高的权限，但我什么也改变不了。看着他们……”
“这么快就陷入了无力感？”木曦站了起来，“小君，你觉得你什么都没改变，但是你给了别人生活下去的可能性。你觉得你见识到了不公平，见识到了阶级分化，甚至是阶级固化，你很痛恨这些东西，你迫切地想要帮助这些人，去打破这些不美好。好，小君，那你告诉我，你想怎么做？我实话实说，不是做不到，完全有可能做得到。”
光君咽了咽口水，揪着大耳朵，而后摇了摇头。
“我只是觉得他们……”
“可悲可叹可怜。”
“嗯……”
“你觉得他们应该拥有更好的生活。”
“……”
“然而你又不知道怎么做，对他们的情感是充沛的，但你什么都改变不了。小君，越陷越深，会疯掉的。”木曦看着光君又趴在桌子上，叹了口气。
“去洗个澡，让自己清醒一下。接下来师父和你说的东西需要你情形睿智的小脑瓜来思考。”木曦拍了拍光君的肩膀，“赶紧的！”
“嗯，好的……师父……”
小君的话都听到了？
嗯。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该怎么生活怎么生活，不打乱自己的节奏，不怀有任何内疚，抛弃一切怜悯，将矛头对准应该对准的东西。
你觉得自己做得到吗？
做不到。
但你清楚你需要怎么做。
我是说我做不到把矛头对准该对准的东西，我没那个能力，就算杀了昏庸的统治者，也会有第二个人来延续不公平的制度。
所以，根本在人身上，又不在人身上。
您什么意思？
在外人身上，不在自己人身上。有人觉得，攘外必先安内，所以，拼尽一切可能“安内”，却发现必须要通过“暴力手段”和“暴力机关”才能勉勉强强维持所谓的“内安”。内外城制度建立的背景是“崩乱”，由于外因所造成的“崩乱”。
您想说，攘外以安内？
聪明，大概对了。我们需要让人类意识到自己面对着共同的敌人，明确攘外的目标是为了人类的生存，为了每一个人类的生存。在攘外的过程中，内部才会渐渐安定。
但是……
对，历史告诉我们，人类哪怕面对能够灭绝自己的敌人的时候，亦未必能够一致对外。但是，至少是绝大多数的人能够拧成一股绳。
所以，您认为想要实现改变的重点在于全部的外人和可团结的自己人身上？
没错，所以问题的答案又回到了你所说的——“该怎么生活怎么生活，不打乱自己的节奏，不怀有任何内疚”。但是，怜悯之心不能丢，否则，我们又与那些官僚有什么区别？
……您……
怎么了
没什么，师父您教导的是。
愿意信任我了？
信任与不信任必须二选一；生路与死路是自己走出来的。
嗯，很有见地。
师父您辛苦了……我先撤了
嗯。九郎，好好休息，不急。
好的师父。
……
水蒸气温热，浸湿光调。
光君绷着的神经，缓缓地松弛。倾洒在面庞上的水，滑过嘴角，一丝转瞬即逝的咸涩。
【窒息……】
水声哗哗不绝，掩映丝缕呜咽。
烘干，穿好衣服。光君看着镜中红着眼睛的少年，目光锁在额间的印记。
玉蓉的话令光君耿耿于怀。
【她凭这枚印记，读出了很多……她是不是……不，她的身份不重要……她只是……无关紧要的过客……】
光君僵硬地笑了笑。
【高贵的身份……】
光君用右掌掌根捶了捶额间的印记，直至大脑传来轻微的晕眩。
对不起……弟弟
……
光君甩了甩脑袋，像是准备将什么赶走似的
我……
哥，不必。我能理解。
光君笑着咬住嘴唇，摇了摇头，又低下。
但没法接受……有点……错乱。
九盘坐着，身体前倾，双臂撑在胸前，手肘压在小腿肌肉上。右手四指摁着左掌掌心，大拇指扣在左腕腕背。左手四指从上而下锁住右手四指，左手大拇指向上顶着下巴。
没事就好。
哥……谢谢。
光君眸中一亮，用力眨了眨眼睛，似乎能感受到九那与自己相仿的庞杂情绪。
一年后，我们必将重逢。到时候，别被我一拳打趴下……
九的身体整个地猛然一颤，深呼一口气，身体后仰，双臂撑在身后，头顶的大耳朵似乎在跳动。
好！
光君感觉胸口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融化。
“啪嗒……啪嗒……”
光君穿着袜子，踩在楼梯上，一步一级。
“师父……”
“嗯……”木曦将视线从全息屏幕上转移到门口，“看起来精神多了。”
“唔……”光君笑着揉了揉大耳朵，“您和哥哥说得对。”
“……”木曦八指交叉，两根大拇指顶着，向上压着左手食指，“你是指？”
“心怀怜悯，而非内疚。”
木曦点了点头。
“只是，我想他们并不需要怜悯，不需要同情……”
木曦再度点了点头。
“小君，你很了不起，并不是谁都能心怀怜悯。但你不一样，你能与他们产生共情，你能以任何一个人的角度切入，去剖析，以他们的视角去思考问题。这种共情，我愿用‘伟大’一词去称赞。”
“……”光君坐在木曦对面，大尾巴蜷在身旁，琥珀色的毛蓬松到一旦风起，便会化作漫天飞扬的小伞兵。
“所以，你说‘我能理解’，因为你站在他们的角度，用他们的视角。”木曦轻轻敲了敲桌面，房间内的灯光渐愈明亮，“但你无法接受。是啊，接受一样东西，必须要站在自己的角度。因为接受的主体是你自己。”
“嗯，存在即合理，‘合理’，并非合我的‘理’。”
“小君，你真的极其擅长换位思考，同时又具有自己的判断力。”
光君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这对我，可能只是一种本能……”
“早点休息，明天，还得把缉查者解决了。”木曦及时转移话题，“需要进入灵境，然后，把它干掉。”
“可是……”
“小君，这个世界的复杂，远不止它看上去的模样。你遇到的缉查者，并不是正规军，而是某些人的私人势力。”
光君看向木曦事先在全息屏幕中映射出的文件，右手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大尾巴。
“明白了？缉查者虽然隶属于天鹰系统的执法部门，但并不妨碍它们会成为私人势力。”
“也就是说，法律，只是桌上的戏码，而桌下，权利纵横。”光君看着手中的三颗种子，“师父，种子要多久才能修复……”
“是的，明与暗，光与影，本就不可分割，尤其是此刻。至于你的‘种子’，我想，明天把白闻留在你灵境之中的东西清理掉，很快就会恢复。”木曦的左手在桌面的虚拟键盘上敲击着，将内容呈现在投影之上，准备发送，“你一开始看到‘生之核’的灵境是你和九共同拥有的灵境，而你和九各自拥有的三枚‘种子’，则是你们的分灵境，附属于主灵境，也就是前面说的，所以，主灵境出现状况，作为‘介质’的‘种子’，自然也无法恢复。”
木曦手指一滑，将信息发送出去。
“好好休息，明天放心地去把那个非法的缉查者解决了。至于灵境里的问题，我会让你哥哥帮忙解决的。”
光君点了点头。
“走吧，带你去你的卧室看看。”
……
“蓉儿，光君那孩子究竟是怎么……”邹勤忍不住第三次发问到，“你真的……好了？”
“嗯，放心吧。”玉蓉笑了笑，有些僵硬，“您看，这是我的灵火，我之前就是因为生病了才无法把它唤醒。”
“啊……”邹勤的声音有些颤抖，“蓉儿，原来……原来……”
“嗯，爷爷，我原来和光君一样，曾是夜火组织的一员，后来……”玉蓉略作停顿，隐去了事情的真相，“生病了，就离开了组织……”
“那……那个夜……夜火组织里的人……”
“他们想来帮我，但被我拒绝了，我不想欠他们人情，毕竟是我的问题。”玉蓉用毛巾擦了擦脸，“以后我也不打算回去了，就一直陪着爷爷……”
“回去吧……不用……”
玉蓉决绝地摇了摇头，“爷爷，我就陪着您。”
邹勤见拗不过玉蓉，只得笑了笑。
过了会，邹勤再度打开了话匣子。
“欸，蓉儿，那你之前在那个组织里……是不是像光君那孩子一样。”
“嗯。”玉蓉无奈地笑了笑。
【跟他比？他的身份就好比站在山巅的人，而自己，不过是山脚下的蝼蚁……不过，他的师父……近乎天上的神……那种印记……夜火组织……】
……
“房间……”木曦站在门口，看着光君，“比较一般化……”
“唔……”光君直接躺倒在靠窗一侧的床上，双臂在被子上滑来滑去，“很棒诶。”
“嗯。”木曦靠着门，打量着，“柜子里有一些日常物品，一会看看那些能用，还缺什么，自己想怎么布置，就把房间布置一下。”
木曦憋着笑，揉了揉太阳穴。
“不是，小君，你这么躺着……不会压到尾巴吗？”
光君坐了起来，尾巴有些炸毛。
“会啊，就像侧身睡会压到胳膊一样，习惯就好了。”
木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想到了昨晚光君朦朦胧胧的样子。
“不过，小君大概率更喜欢蜷起身子，抱着尾巴睡觉。”
光君绷起大耳朵，眯着眼睛，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示威？
“不清楚……哦对了，师父，玉蓉……”
木曦看了眼时间，示意光君打住。
“好啦，不早了，想收拾一下房间就收拾一下，不想收拾就休息吧。今天在现实中使用了灵火，早点休息，记得睡前喝一管药剂。”
“想拿什么东西到房间里自己拿，书房里的书，资料什么的，随意。”
木曦挥了挥手，下楼。
光君坐着，双手撑在床沿，发呆。
……
九看向“藏”映射出的全息屏幕，知道了光君灵境的问题。
【只不过……在灵境中还能再进入其他的灵境？
算了，试试再说。】
九低头唤醒“愈”，将自己的天赋灵火从中分离。
【小君把天赋灵火命名为“缘”……
“愿”】
手腕挥动，“愿”悬浮在九的胸前。手腕下压，“愿”犹如陨落的流星，坠入煜色的“地面”。半息间，琥珀色渲染四境。
进来了。能看到“生之核”幻化的“树苗”。
好，白闻应该是把“种子”以某种形式藏在了“树苗”之中，想办法把它逼出来。
明白。
安全第一，白闻埋下的是“演之核”的“种子”。
师父，您真的相信“克制”吗？
我相信你能行。
群虫切切，阵叶飒飒。风涌晕染夜色的凉意，在木曦耳畔呼呼作响。月华流洒，无尽的夜幕镀上苍明的银灰。
恣意，过几天我会带着光君去给你送些补给。我可不是催你加班制作药剂，只是准备去看看你，让你先见见光君那孩子，也让光君多见识些东西。
全息屏幕，一条加密的信息通过并不属于天鹰的系统被发送出去。
明白了，不睡了，干活去了。木曦，你这属于资本家看了都落泪。你这样让别人加班，想骂你都只能边笑边骂。对了，新系统好用吗？为什么你一直不用天鹰系统。
木曦接收到信息，坐在池塘岸边，往池中撒了把鱼食，看着群鱼扑腾着争抢食物。
你永远不知道，那些与你没有任何关系，却免费为你提供便利的人，会在何时，以何种方式，收取利息。
九将“愈”释放，悬浮在“树苗”上方。翠绿色的火焰蔓延，包裹着“树苗”。
太慢了。
怎么？
我要睡觉。
安全第一，其次速度。
明白。
九右掌一握，“愈”半息间熄灭。左掌上抬，夜色凝聚，“灭”幽然而起，迅速地蔓延至整个小臂。
“安全和睡觉同样重要。”九难得地咧嘴一笑，燃烧着“灭”的手指在“树苗”上一点，顷刻间，层阵涟漪从触碰点荡然开化。
“嗡……”
涟漪渐渐呈现出煜白色，一道残影缓缓显现，终化为实体。
“白闻……这么会偷懒，算上这次，两天内你执行了三次任务，每一次都是用你的种子，而你本人就知道缩在据点里偷懒。”九似乎心情很好，也有可能是他迫切地想要像木曦证明些什么，而眼前的“白闻”刚好给了他这样的机会。
“所以，有什么区别吗？行动的目的基本达到了，不需要亲自出马。”白闻揉了揉手腕，打量着九。
“哦，基本达成？那就是没有完全达成，那就是失败喽。”九摸了摸下巴，“失败了就是失败了，哪来那么多的借口，这样显得你很无能。”
“你话真多，跟你弟弟一样。”白闻蹲下身子，碰了碰“树苗”，“啧，小东西。”
白闻僵住了，在触碰的一瞬间，僵住了。
“啊呜……”九打了个哈欠，甩了甩左腕，将“灭”幻化成拳刃。
煜色的流火在白闻的身体上燃烧。
“嗯，十点前能睡觉。”左掌掌心对着自己，九将拳刃抬至面前，“一击重伤，一百八十秒内，你的‘种子’将燃烧殆尽。”
白闻将双手埋进流火之中，再度抬起之时手中握着一把煜色的战弓，两头的“萧”燃烧着璀璨的火光。
三发箭矢应声离弦。
“呼！噗！”
九的身影一闪一现，出现在白闻的身后，却并没有急于出手。
白闻连忙一跃，试图躲开九的攻击，却后知后觉地发现，九根本没有出手。再度拉弓……
“啧。”
九身形再度闪现，拳刃顷刻摧毁白闻的战弓，左肘愤然下锤，白闻重重地摔在地上，而又迅速地爬起，灵火再度凝聚，化为一柄四棱军刺，闪过九的突进，往其背后刺去。
【天真。】
早已凝聚了“愿”的大尾巴横扫在白闻的小腹，一层琥珀在白闻的身上迅速凝结。
白闻趁着上半身尚能活动，扭转着身子将手中的军刺孤注一掷地刺向九，胳膊却在一瞬间被拧断，化作琥珀残渣落在地上。
“伤口”处，大量的煜色流火喷涌而出。
“怎么，你的朋友觉得我的尾巴是玩具，所以你也这么认为？一点不设防？”九在“废话”的同时用手中的拳刃斩断了白闻的另一条胳膊。
“替我向树藏问好，问问他，他的刀还能不能渲染上自己的灵火。”
“砰！”
九不断地挥动着手中的拳刃，或砸或刺在白闻的身体上，琥珀残渣和煜色流火一同迸溅。
“也许你很强，你在现实之中能一个打我们十个。但也只是就你的灵火强度而言。毫无战斗机巧。”九的最后一击落在白闻胸口，“就像氪金玩家欺负新手玩家。一遇到一个有点经验的老师傅就废了。”
“小君说的很对，刚愎自用，必自食其果。白闻，你就是典例。”
九看着白闻的“种子”炸裂破碎，转过身，收起“灭”，唤醒“愈”笼罩在“树苗”上，“他不该碰你。”
21:58
九收起灵火，从自己的天赋灵境之中退了出来。
任务完成。
九郎，等你离开晟晔的灵境之后……
我明白，我就没法这么自如地操控灵火。
……无论如何，完成地很出色。不过，白闻说得对，你确实话多了起来。
师父晚安。
木曦回头看向屋内。二楼，光君的房间恰好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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