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往事

    回到自己屋里，沁雪问墨竹：“墨竹，你说娘今日说的话，究竟是何意？”墨竹撅着嘴说：“就是你听到的意思啊？你看，平日里夫人除了让你学一些该识的字和经商之道，其他什么女红，什么琴棋书画，夫人可曾约束过你？而且，你每次美其名曰做买卖，哪一次不是亏得血本无归！都是夫人毫无怨言地拿出体己来给你填窟窿，你要是我女儿，我早就把你嫁出去了，不然家底子都让你败完了。”沁雪气得拍桌子站起来：“好你个墨竹啊，我在你眼里就那么一文不值吗？”说着两人就在屋里争辩了起来，紫嫣连忙过来阻止，说是江氏刚睡下了，别吵醒了她。两人这才抿紧嘴巴，向紫嫣保证不再发出声音。紫嫣走后，墨竹拉着沁雪坐下咬着耳朵道：“小姐，我觉得侯爷和夫人都是很疼爱你的。你自己不是也想明白了，侯爷赶我们去慈心庵，也是让我们少受罪，活得更自在些嘛。想必这门婚事，侯爷也是另有深意，之所以表现得淡淡地，是要掩人耳目。你看主母的脸色有多难看，若是侯爷和夫人还欢天喜地的，该怎么收场啊。奴婢相信夫人说的话，他们一定都想小姐开开心心地一辈子。奴婢也相信侯爷的眼光，那个七殿下一定和传言不符，否则侯爷也不会选他做女婿的。”沁雪忽然一惊，她只想着指婚这件事，对指婚的人却一无所知。刚刚听墨竹这么一说，感觉头皮凉到了后脖颈子，心虚地问：“这个七皇子名声很坏吗？”墨竹咽了一口唾沫，劝慰道：“外面的传言不可信！外头还传言咱们侯爷惧内，你看哪里有的事。”沁雪还想说什么，被墨竹打断：“小姐，奴婢知道你想说什么。咱们侯爷是什么人？大楚的开国功臣，他的眼界，岂是你我这等后院女子能一眼看透的？你先安置，明儿一早，我就去打听七殿下的事。”说着便拉着沁雪看看要睡觉。

    何公公回到宫中，在南书房外站了片刻，提了一口气，轻轻推开了朱漆的大门。楚帝微微抬眼瞥见何公公弓着身子行礼，面上看不出任何神情，冷冷地问：“如何？”何公公小心翼翼地道：“回陛下，老奴到侯府宣旨，夏侯带着府中女眷一同接的旨，并无异色。”楚帝还是没有抬起头，扫了一眼毕恭毕敬的何公公道：“像吗？”何公公似有迟疑地道：“像，也不像！”楚帝捏着棋子的手指有些微微泛白，缓缓抬起头神情难测地道：“怎么说？”何公公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道：“说像，眉眼处似有三分相似，可与她比起来，神态气质就完全不同。一看就是山中修心的病弱妇人，完全没有当年意气风发的姿容。若说不像，虽然经历过风霜，举止间却似有曾经她的影子。”何公公说完偷偷瞄了一眼楚帝，见他看上去并没有动怒，暗暗松了口气心里嘀咕着：若说像，倒是那大小姐的样貌和那人有七八分相似。可这话他哪里敢说，只想着早早将这一茬混过去，日后就算发现了，他只道自己老眼昏花未曾留意到大小姐便是了。正想着这一茬应该算是翻过去了，没想到片刻之后楚帝反手将棋盘掀得老远，棋子如同珍珠般散落开去。何公公吓得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连喊息怒。他是至尊帝王能坐拥江山，却唯独得不到心爱的女人。一切与薛疆有关的事，都是楚帝的逆鳞。何然心里暗骂肖云隶，什么事情不好提，偏偏这个时候提这一桩，只怕今后都没好日子过了。

    楚帝喝退了何然，独留自己在龙椅上楞楞地出神。当年他还是三皇子，少年将军夏临风还是个副将，带他出门喝酒庆功。酒过大半，夏临风借口离开，独留楚帝和几个有功将士倚在窗边喝酒。他远远地看见夏临风一阵风般地辗转了好几家铺子，才寻到一家布莊喜滋滋地进去了。楚帝觉得好奇，便甩了众人悄悄尾随着过去。当他走进，看见眼前的少女，大红色罗裙，绣着简单的祥云图案，鬓边斜插着一支流云玉钗。少女正言笑晏晏地和夏临风说话，她是那样的朝气蓬勃，那样的明艳动人。虽然她和夏临风说话没有注意到他，可他却将她印在了自己的心上。待薛疆发现有人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问夏临风后面的是什么人。夏临风这才将三皇子肖仕介绍给薛疆认识，只是隐去了身份。薛疆见是夏临风的朋友，这才收起戒备的目光。以后的日子，肖仕都找各种理由让夏临风带着他一起去找薛疆，相处下来，他更是被她的灵动和气魄折服。她说她要将薛家的生意做到外域去，她要全天下都知道薛家的商货。肖仕觉得来日他登上大位，开疆拓土，唯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做与自己比肩的人。可后来朝局动荡，肖仕不得不和当时还是尚书的洛均联姻，封了洛清伊做王妃。肖仕和夏临风再次出现在薛疆面前时，薛疆似乎对肖仕疏远了几分。肖仕心中苦闷，单独找了薛疆，握着她的手承诺，总有一天他会娶她做他的妻子。可薛疆毫不犹豫地挣脱了他的手，劝他既已成亲，便好好对待他现在的妻子，以后莫要再来往之类的话。楚帝以为薛疆是因为介意他成亲而说的气话，便暗下决心，待他就成大业，一定兑现承诺。薛疆一直以为肖仕是夏临风在军中的兄弟，不过是靠着祖荫在军中任职的宗族子弟。她一直心系夏临风，大概是爱屋及乌，才让肖仕误会她。薛疆虽然不知道夏临风他们谋划着什么，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但只要想到夏临风取得了薛明良的首肯，答应待他功成之后迎娶薛疆为妻，心里还是甜丝丝的。薛疆思量了许久，还是没有将肖仕告白的事情告诉夏临风，她想让他心无旁骛地处理他的事情。他早日成功了，他便能早日迎娶她，也不会引起他们兄弟间的龃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