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恶人当道
搜索了所有房间，哪怕厕所和厨房的夹缝角落都不愿放过。
瘫坐回卧室靠背椅子上的李空，终于肯定了对方不是在玩什么恶趣味的躲猫猫游戏。
在那短暂的瞬间，对方竟然真的凭空消失了。
这种离奇遭遇，让他震惊之余，内心少有的产生了些许恐惧感。
正若对方无声无息在床边观察自己一般，与周边事物浑然一体，来无影去无踪，神鬼莫测的诡异。
要不是手中的金色怀表，李空都要开始怀疑自己精神状态是否正常了，而刚才对话也只不过是一场源于内心渴望的幻觉。
将手掌平摊至胸前，注视着掌上怀表，李空神色忌惮无比。
或许年轻些，他内心还有些许的好奇和探索之心。但经历过各种世事磨难，沧海桑田后的他，早以熄灭了那一往无前的勇气。
天降大任的不期而遇，背后往往都标注好了命运所要付出的代价。
曾经的他同样怀揣着一颗勇敢之心，可现实却直白无比。想要追寻光明，必然要沉沦黑暗，当你在黑暗行走时，内心就会愈加麻木。
戏剧性的是，黑暗也并非绝对冰冷与无情，其中也有点点烛光温暖心扉，让人不至于迷失其中。
恶趣味的是，这些烛光就是命运的代价，接受不了代价的人，距离沉沦黑暗仅仅只有一步之遥。。
曾经许多同行就是在残酷中选择拥抱了黑暗，变得比他们愤恨的那群人更加堕落与邪恶。
他没有选择沉沦，苦苦忍受着内心的煎熬，最终迎来结束。
可是等来的光明，却与曾经所想相差甚远，一切都是妥协的虚假。
上面所要不是水落石出的酣畅淋漓，而是掌控一切的绝对支配。只要掌握在手中，曾经的黑暗也可以视而不见。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本来面貌，从来没有等价交换的绝对公平。有的只是权衡利弊，以利益为出发点的选择与舍弃。
如此才更感绝望与无奈，因为他明白，他被选择舍弃的东西，永远也等不到一个公正的结果。
回过头来，除了十年前就能拥有的自由，还有不出所料的前程似锦。其实他什么都没有了，反而失去了更多。
那么！那个神秘的男人以及未知的组织，又在觊觎他什么呢？李空只感觉一个更深更大的漩涡，想将自己席卷其中。
看着掌中怀表，他全身不寒而栗，身躯格外冰冷。直觉告诉他，这个选择所带来的结果，将超乎他的想象极限。
“叮铃铃，叮铃铃”，电话铃声响起。
李空从思绪中惊醒。回过神后，起身走向床头位置，拿起了电话接听。
“喂”
“蒋曦的事，有结果了”。
“具体什么情况”。
“电话不好细说，三天后下午，你来公司，我给你个交代。”。
…………
天空乌云密布。层层叠叠的黑云，仿佛要坠落人间摧毁一切般，气势磅礴。
这里是a区中心地带，一切的商业合作，交通通行，文化交流等等，都绕不开这里。大量的附加价值，自然让这里每一寸土地都如黄金般珍贵。
抬眼望去，高楼林立，四四方方整齐排列，婀娜美观。各类商铺更是多不胜数，灯红酒绿，琳琅满目。任谁看来，都是一派盛世繁华景象。
而其中有一栋高约百米的大厦，如鹤立鸡群，格外醒目。曾经只占有其中数层的黑龙集团，在变卖掉所有忠义会和红鹤社的遗产后，终于能够自信的将黑龙二字挂在顶层招牌之上，宣告着这里的主权。
这一切。是对他最大的讽刺，嘲笑着曾经所作所为的毫无意义。
套着一身黑色夹克的李空，弓着身躯，默默行走在这条道路上。
“哎！空哥，空哥，等等我。”。
听到这声呼喊，李空转头看向声音方位。
那是一所装修精致豪华的大型酒店。门前正有一人杵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向他快步走来。身后还有几个迎宾员，焦急得跟在身后，嘴上念叨着“总经理小心”之类的话语。
好不容易来到李空面前，男子显得十分高兴。
“空哥，真的是你啊。大老远看见，我还担心认错人了。”。
虽然男子眼角淤青尚在，一头红发也已经染黑了，可李空还是认出了对方。他略带诧异的询问道：“你是……阿彪仔？”。
“没错！没错！是我阿彪仔。不过现在我们都换回本名了。”。阿彪仔格外惊喜的回应着，随手还从衣兜中抽出一张名片递给对方。
接过名片，看了一眼。
美好家园五星酒店总经理，赵二狗。
“现在除了社里的兄弟，想遇到熟人可太难了。这儿风大，空哥你跟我进店，咱哥先俩整一个，然后慢慢聊。兄弟坐庄，今晚给你安排安排。”。
阿彪仔是真的高兴。很难想象，就在一个月前，这个男人还在与李空生死搏杀，双方可谓是不死不休的局面。现在，他绝口不提那些死去的兄弟，仿佛他们没有存在过一般，眼中只有遇到李空这位‘故人’的喜悦。
“不了，我找蛇姐还有事。”。李空冷漠的回应着。
阿彪仔可以没心没肺，但李空却不能忘记。余杭的死，他可以不介意，但蒋曦之死和他们却有着或多或少的间接关系。说他没有度量也行，说他格局不大也可以，自己没有将他们全部弄死，已然是最大程度的忍耐了。
与仇视之人把酒言欢。对不起，他做不到。
阿彪仔闻言，略有失望，不过还是说道：“没事!没事!空哥你是有能力的人。社长，啊不！现在应该叫董事长了。董事长肯定是要重用你，以后咱兄弟有的是机会，不急一时。”。说到社长时，阿彪仔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改口。
“其实，董事长对我们这帮老兄弟还是不错的。你看，那几排商铺酒店。”。说着，便指向了街道两旁，数十家店面，包括酒吧，茶叶铺，宾馆酒店等等之类。“虽然地下的生意不让做了，但这些产业，全是董事长给老兄弟们留下的后路。”。
言及此处，阿彪仔眼中泪花若现。
“以前地里刨食，拼死拼活，不就是盼着这些嘛。老兄弟们也终于能安分守己，好好生活了。”
看到阿彪仔那发自内心的感动，特别是那如同老农捧着秋收丰粮的满足表情。李空胃部一阵抽搐，呕吐之意连绵不绝。
旁人不知道，他难道还不清楚。这些人当年到底做了多少昧良心的事情，或许连他们自己都忘记了。
如今改头换面后，真真是推胎换骨了。现在慈眉善目的他，遇到当年那横行霸道，胡作非为的自己，怕不得也是要义正言辞的唾弃两句。
这般姿态，实在是让人作呕。
听到这里，李空再也忍受不住，匆匆敷衍告别，转头走向黑龙集团总部。
在这个时代，这般事情其实并不少见。李空多年前曾想改变这些，但如今阿彪仔的美好，显然宣告着自己努力的失败。
他不否认黑暗面的存在，因为人类只要还有欲望，那么这些便是无可避免的。
可是难以接受的是，如今黑白显然早已互相侵蚀包裹，不可分离。他所期待的平衡其实并不存在，只有混淆不堪的模糊边界。
对于充满热情与希望的年轻人而言，直面这令人痛苦的现实，无异于当头棒喝。所以大多人麻木了绝望了，最后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时常还需要找些虚假的理由，慰藉自己这是有意义的。
其实，抠心自问，有意义吗？并没有。
所以当年蒋铭说那些话时，他并不认同。因为哪怕日子苦闷点，至少能安生活着。
可是如今看到阿彪仔这类人，李空又理解了对方为什么要博一博了。他希望蒋曦能够本分活着，却又不希望阿彪仔这类人爬在自己孩子头上。
如果蒋铭和李空属于有原则的人，不会单纯因为欲望而行事，对这个世界还怀揣着一分善意，希望去改变它。
那么阿彪仔之流，则是对欲望的无底线崇拜，他们并不在乎周遭一切。他们只畏惧权力，忠诚于实现他们欲望的人。
遗憾的是，在a区，阿彪仔这样的人越来越多，并不停影响着更多的人加入他们。
李空反感这一切，但他深刻明白着，自己改变不了什么。现在他唯一的想法，就是找到蛇姐，解开最后的疑惑。
然后……
离开这里。
是的！他累了，也倦了。十年的潜伏，结果让他大失所望。自己最敬重的长辈，和自己最喜爱的晚辈，也都不在人世了。往后留在这里，还需要日夜面对着那些让他作呕的人和事，这对他而言实在太过残酷。
离开，是最好的选择。找一个人少的地方，没有那么多利益纠缠，就那么简简单单活着，直到死去。
走进大厦内，来到电梯门口，按下按钮。
些许等待后，电梯下来，里面空无一人。
李空步入其中，按下了25的数字。
到达层数后，一个黑色墨镜，标准西装寸头打扮的汉子等候在门前。微微点头示意，带领着李空来到一个会客大厅门前。待其进入后，便关闭房门，双手交差相叠，与另一个相同打扮汉子左右伫立在门口。
步入会客大厅，李空首先看到的就是一个长达数十米的红木议会长桌。长桌两侧摆放了数十张红木镂空雕纹座椅，桌子上还有五个青花瓷花瓶，插着这个时节不太常见的枝叶梅花，古色古香，颇具意境。
长桌尽头的椅子上，一袭点缀梅花旗袍装扮，白色镂花丝袜的蛇姐，正双腿交叠略带妩媚笑意看向他。
左手首座位置，则是一个身着白色西装的黑发瘦高青年，脸色略显苍白，小眼白唇，眼神有些许空洞，整个人感觉文文弱弱的。
多年来往，李空自然认识此人。黑龙集团的大总管，蛇姐的左右手楚轩。别看人文文弱弱的，玩起手段来极其阴狠，许多人背后都叫他白面狐狸。
楚轩在这能理解。不过左手次席的那个人，却让李空略感意外。竟然是自己的老上司，曾经的接洽人陈队。
瞧见李空诧异的眼神，陈队淡然道：“别看我，我只是来做个见证的。你们聊。”。
或许是担心发生冲突，毕竟双方现在有合作，闹得太难看不太好。李空不疑有它，直直坐到右手首席位置，盯着主位的蛇姐，也不说话。
“嗯哼哼……”蛇姐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调侃道：“哎呀！我人都在这儿了，你还担心我飞了不成。”。
调侃一番后，也不多语，直切话题，解释起了把事问题的来龙去脉。
原来这事确实和黑龙有关，但不是蛇姐的吩咐，而是白面狐狸楚轩的自作主张。
一月前，蛇姐在接过余杭的特殊贸易通道后，便开始谋划起除掉忠义会了。她深知，忠义会不是问题，治安所才是关键所在，治安所绝对不会容许一家独大局面。
深思熟虑后，她联系了特殊贸易通道背后的主人。在其撮合之下，陈队等人与蛇姐见面，并最终达成了协议。
商定日期后，陈处坦白了李空真实身份，并要求对方避免伤害到他。
蛇姐答应，并将正门袭击的计划，改成了消防通道的偷袭。并告诫阿彪仔等人如果计划有变，也要尽量避免与李空产生冲突。
巧就巧在。这个计划是没有告知楚轩的，而楚轩在外面又意外听到了阿彪仔等人的抱怨。埋怨蛇姐为什么要避开李空，难道对方有三头六臂不成，言语间有因小瞧自己不满的意思。
为主分忧的白面狐狸，内心暗自揣测着蛇姐想法，猜测对方是否是对李空武力有所忌惮。
思前想后，便自作主张找来蒋曦的好兄弟张强等人。要求他们当天行动前一刻，务必煽动对方去找李空，并将那把枪口灌沙的把事递给蒋曦带去。
因为楚轩知道。自从李空，蒋铭一战传奇后，余杭便对李空有着隔阂之心，却又舍不得对方能力。退而求其次，只能让李空不再接触把事等利器，远远守着。
那天蛇姐和余杭聊得不欢而散后，便在消防通道底层与阿彪仔等人交接。随后走向外面，与陈队蹲点守候，等待结果。
如果没有意外，一切可以很快结束。
不过一般这种时候，意外总会层出不穷。先是余杭的老辣，一察觉不对劲，便迅速带着小弟堵死了门户。后是蒋曦的执意跟随，李空担心其安全，没有拿走把事。
至于陈队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李空？是因为他了解李空。
对于这样的结果，他决计不会满意，必定会想法设法去改变局面。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只好造就木已成舟的事实。结果也如他所料，只是中间有些许的遗憾而已。
复盘全局，除了已经死去的余杭，看似所有人都与蒋曦之死都没有直接的关系。但这个局中，所有人都有着推卸不了的责任，连李空自己也不例外。如果当时坚决一点，又或者果决一些，或许事情就有所不一样了，哪怕他可能会因此而死。
说完事情原委，蛇姐正色道：“李空，这事楚轩确实在主观上有伤害你的想法。我不否认，所以我会给你展现道歉的诚意。”。
“啪啪”
蛇姐手掌在空中拍了两下，门外西装大汉拉开房门，拿着一把利器，毕恭毕敬放在蛇姐前方桌面上，随后便伫立在蛇姐座位后方。
将利器缓缓推到文弱男身前，蛇姐柔声细语道：“楚轩啊！做错事了，就要认错。你自己知道规矩。”。
早已在旁边木楞发呆半天的楚轩，眼神终于发生了变化，从空洞到恼怒，从恼怒到祈求，最后在蛇姐冰冷的表情下，只剩下了恐惧与绝望。
他晃晃悠悠站起身来，慢慢将左手手掌放在桌面上。拿着利器的右手颤抖不已，几次上下，都下不了狠心。
楚轩最是明白，蛇姐从来不在乎什么蒋曦的生死，她生气的是自己竟然在揣测她的想法。这个女人心如蛇蝎，霸道无比，她可以玩弄人心，却绝不允许别人有丝毫的想法。自己就是那一念之差的自满，才遭了这难。
许是看楚轩反反复复、犹犹豫豫的样子太过不耐。蛇姐转头微微示意，身后大汉二话不说，便迈步到楚轩背后，攥紧对方右手，手起刀落，便是“嘣”的一声。
手掌受冲击在桌面弹起，手腕鲜血喷射而出。
“啊…………”
声嘶力竭的大喊，在室内响彻不断。
楚轩捏着手腕满地打滚，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加苍白。
身后壮汉拿出了一捆细绳和白布，熟练的将楚轩手腕捆紧止血。然后用白布包扎后，便捂着对方嘴巴，拖出了会客厅。
看着眼前一幕，蛇姐满意的点点头，面带笑意轻声询问着：“李兄弟，你可满意？”。
桌上的手掌与鲜血，好像并未触动这女人分毫，对于她的狠辣与无情，李空再次有了新认知。
明则道歉，实则是教训手下，实行家规。
蛇姐的所作所为，李空现在又何尝不懂，她根本不在乎别人，她只在乎自己。
瘫坐回卧室靠背椅子上的李空，终于肯定了对方不是在玩什么恶趣味的躲猫猫游戏。
在那短暂的瞬间，对方竟然真的凭空消失了。
这种离奇遭遇，让他震惊之余，内心少有的产生了些许恐惧感。
正若对方无声无息在床边观察自己一般，与周边事物浑然一体，来无影去无踪，神鬼莫测的诡异。
要不是手中的金色怀表，李空都要开始怀疑自己精神状态是否正常了，而刚才对话也只不过是一场源于内心渴望的幻觉。
将手掌平摊至胸前，注视着掌上怀表，李空神色忌惮无比。
或许年轻些，他内心还有些许的好奇和探索之心。但经历过各种世事磨难，沧海桑田后的他，早以熄灭了那一往无前的勇气。
天降大任的不期而遇，背后往往都标注好了命运所要付出的代价。
曾经的他同样怀揣着一颗勇敢之心，可现实却直白无比。想要追寻光明，必然要沉沦黑暗，当你在黑暗行走时，内心就会愈加麻木。
戏剧性的是，黑暗也并非绝对冰冷与无情，其中也有点点烛光温暖心扉，让人不至于迷失其中。
恶趣味的是，这些烛光就是命运的代价，接受不了代价的人，距离沉沦黑暗仅仅只有一步之遥。。
曾经许多同行就是在残酷中选择拥抱了黑暗，变得比他们愤恨的那群人更加堕落与邪恶。
他没有选择沉沦，苦苦忍受着内心的煎熬，最终迎来结束。
可是等来的光明，却与曾经所想相差甚远，一切都是妥协的虚假。
上面所要不是水落石出的酣畅淋漓，而是掌控一切的绝对支配。只要掌握在手中，曾经的黑暗也可以视而不见。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本来面貌，从来没有等价交换的绝对公平。有的只是权衡利弊，以利益为出发点的选择与舍弃。
如此才更感绝望与无奈，因为他明白，他被选择舍弃的东西，永远也等不到一个公正的结果。
回过头来，除了十年前就能拥有的自由，还有不出所料的前程似锦。其实他什么都没有了，反而失去了更多。
那么！那个神秘的男人以及未知的组织，又在觊觎他什么呢？李空只感觉一个更深更大的漩涡，想将自己席卷其中。
看着掌中怀表，他全身不寒而栗，身躯格外冰冷。直觉告诉他，这个选择所带来的结果，将超乎他的想象极限。
“叮铃铃，叮铃铃”，电话铃声响起。
李空从思绪中惊醒。回过神后，起身走向床头位置，拿起了电话接听。
“喂”
“蒋曦的事，有结果了”。
“具体什么情况”。
“电话不好细说，三天后下午，你来公司，我给你个交代。”。
…………
天空乌云密布。层层叠叠的黑云，仿佛要坠落人间摧毁一切般，气势磅礴。
这里是a区中心地带，一切的商业合作，交通通行，文化交流等等，都绕不开这里。大量的附加价值，自然让这里每一寸土地都如黄金般珍贵。
抬眼望去，高楼林立，四四方方整齐排列，婀娜美观。各类商铺更是多不胜数，灯红酒绿，琳琅满目。任谁看来，都是一派盛世繁华景象。
而其中有一栋高约百米的大厦，如鹤立鸡群，格外醒目。曾经只占有其中数层的黑龙集团，在变卖掉所有忠义会和红鹤社的遗产后，终于能够自信的将黑龙二字挂在顶层招牌之上，宣告着这里的主权。
这一切。是对他最大的讽刺，嘲笑着曾经所作所为的毫无意义。
套着一身黑色夹克的李空，弓着身躯，默默行走在这条道路上。
“哎！空哥，空哥，等等我。”。
听到这声呼喊，李空转头看向声音方位。
那是一所装修精致豪华的大型酒店。门前正有一人杵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向他快步走来。身后还有几个迎宾员，焦急得跟在身后，嘴上念叨着“总经理小心”之类的话语。
好不容易来到李空面前，男子显得十分高兴。
“空哥，真的是你啊。大老远看见，我还担心认错人了。”。
虽然男子眼角淤青尚在，一头红发也已经染黑了，可李空还是认出了对方。他略带诧异的询问道：“你是……阿彪仔？”。
“没错！没错！是我阿彪仔。不过现在我们都换回本名了。”。阿彪仔格外惊喜的回应着，随手还从衣兜中抽出一张名片递给对方。
接过名片，看了一眼。
美好家园五星酒店总经理，赵二狗。
“现在除了社里的兄弟，想遇到熟人可太难了。这儿风大，空哥你跟我进店，咱哥先俩整一个，然后慢慢聊。兄弟坐庄，今晚给你安排安排。”。
阿彪仔是真的高兴。很难想象，就在一个月前，这个男人还在与李空生死搏杀，双方可谓是不死不休的局面。现在，他绝口不提那些死去的兄弟，仿佛他们没有存在过一般，眼中只有遇到李空这位‘故人’的喜悦。
“不了，我找蛇姐还有事。”。李空冷漠的回应着。
阿彪仔可以没心没肺，但李空却不能忘记。余杭的死，他可以不介意，但蒋曦之死和他们却有着或多或少的间接关系。说他没有度量也行，说他格局不大也可以，自己没有将他们全部弄死，已然是最大程度的忍耐了。
与仇视之人把酒言欢。对不起，他做不到。
阿彪仔闻言，略有失望，不过还是说道：“没事!没事!空哥你是有能力的人。社长，啊不！现在应该叫董事长了。董事长肯定是要重用你，以后咱兄弟有的是机会，不急一时。”。说到社长时，阿彪仔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改口。
“其实，董事长对我们这帮老兄弟还是不错的。你看，那几排商铺酒店。”。说着，便指向了街道两旁，数十家店面，包括酒吧，茶叶铺，宾馆酒店等等之类。“虽然地下的生意不让做了，但这些产业，全是董事长给老兄弟们留下的后路。”。
言及此处，阿彪仔眼中泪花若现。
“以前地里刨食，拼死拼活，不就是盼着这些嘛。老兄弟们也终于能安分守己，好好生活了。”
看到阿彪仔那发自内心的感动，特别是那如同老农捧着秋收丰粮的满足表情。李空胃部一阵抽搐，呕吐之意连绵不绝。
旁人不知道，他难道还不清楚。这些人当年到底做了多少昧良心的事情，或许连他们自己都忘记了。
如今改头换面后，真真是推胎换骨了。现在慈眉善目的他，遇到当年那横行霸道，胡作非为的自己，怕不得也是要义正言辞的唾弃两句。
这般姿态，实在是让人作呕。
听到这里，李空再也忍受不住，匆匆敷衍告别，转头走向黑龙集团总部。
在这个时代，这般事情其实并不少见。李空多年前曾想改变这些，但如今阿彪仔的美好，显然宣告着自己努力的失败。
他不否认黑暗面的存在，因为人类只要还有欲望，那么这些便是无可避免的。
可是难以接受的是，如今黑白显然早已互相侵蚀包裹，不可分离。他所期待的平衡其实并不存在，只有混淆不堪的模糊边界。
对于充满热情与希望的年轻人而言，直面这令人痛苦的现实，无异于当头棒喝。所以大多人麻木了绝望了，最后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时常还需要找些虚假的理由，慰藉自己这是有意义的。
其实，抠心自问，有意义吗？并没有。
所以当年蒋铭说那些话时，他并不认同。因为哪怕日子苦闷点，至少能安生活着。
可是如今看到阿彪仔这类人，李空又理解了对方为什么要博一博了。他希望蒋曦能够本分活着，却又不希望阿彪仔这类人爬在自己孩子头上。
如果蒋铭和李空属于有原则的人，不会单纯因为欲望而行事，对这个世界还怀揣着一分善意，希望去改变它。
那么阿彪仔之流，则是对欲望的无底线崇拜，他们并不在乎周遭一切。他们只畏惧权力，忠诚于实现他们欲望的人。
遗憾的是，在a区，阿彪仔这样的人越来越多，并不停影响着更多的人加入他们。
李空反感这一切，但他深刻明白着，自己改变不了什么。现在他唯一的想法，就是找到蛇姐，解开最后的疑惑。
然后……
离开这里。
是的！他累了，也倦了。十年的潜伏，结果让他大失所望。自己最敬重的长辈，和自己最喜爱的晚辈，也都不在人世了。往后留在这里，还需要日夜面对着那些让他作呕的人和事，这对他而言实在太过残酷。
离开，是最好的选择。找一个人少的地方，没有那么多利益纠缠，就那么简简单单活着，直到死去。
走进大厦内，来到电梯门口，按下按钮。
些许等待后，电梯下来，里面空无一人。
李空步入其中，按下了25的数字。
到达层数后，一个黑色墨镜，标准西装寸头打扮的汉子等候在门前。微微点头示意，带领着李空来到一个会客大厅门前。待其进入后，便关闭房门，双手交差相叠，与另一个相同打扮汉子左右伫立在门口。
步入会客大厅，李空首先看到的就是一个长达数十米的红木议会长桌。长桌两侧摆放了数十张红木镂空雕纹座椅，桌子上还有五个青花瓷花瓶，插着这个时节不太常见的枝叶梅花，古色古香，颇具意境。
长桌尽头的椅子上，一袭点缀梅花旗袍装扮，白色镂花丝袜的蛇姐，正双腿交叠略带妩媚笑意看向他。
左手首座位置，则是一个身着白色西装的黑发瘦高青年，脸色略显苍白，小眼白唇，眼神有些许空洞，整个人感觉文文弱弱的。
多年来往，李空自然认识此人。黑龙集团的大总管，蛇姐的左右手楚轩。别看人文文弱弱的，玩起手段来极其阴狠，许多人背后都叫他白面狐狸。
楚轩在这能理解。不过左手次席的那个人，却让李空略感意外。竟然是自己的老上司，曾经的接洽人陈队。
瞧见李空诧异的眼神，陈队淡然道：“别看我，我只是来做个见证的。你们聊。”。
或许是担心发生冲突，毕竟双方现在有合作，闹得太难看不太好。李空不疑有它，直直坐到右手首席位置，盯着主位的蛇姐，也不说话。
“嗯哼哼……”蛇姐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调侃道：“哎呀！我人都在这儿了，你还担心我飞了不成。”。
调侃一番后，也不多语，直切话题，解释起了把事问题的来龙去脉。
原来这事确实和黑龙有关，但不是蛇姐的吩咐，而是白面狐狸楚轩的自作主张。
一月前，蛇姐在接过余杭的特殊贸易通道后，便开始谋划起除掉忠义会了。她深知，忠义会不是问题，治安所才是关键所在，治安所绝对不会容许一家独大局面。
深思熟虑后，她联系了特殊贸易通道背后的主人。在其撮合之下，陈队等人与蛇姐见面，并最终达成了协议。
商定日期后，陈处坦白了李空真实身份，并要求对方避免伤害到他。
蛇姐答应，并将正门袭击的计划，改成了消防通道的偷袭。并告诫阿彪仔等人如果计划有变，也要尽量避免与李空产生冲突。
巧就巧在。这个计划是没有告知楚轩的，而楚轩在外面又意外听到了阿彪仔等人的抱怨。埋怨蛇姐为什么要避开李空，难道对方有三头六臂不成，言语间有因小瞧自己不满的意思。
为主分忧的白面狐狸，内心暗自揣测着蛇姐想法，猜测对方是否是对李空武力有所忌惮。
思前想后，便自作主张找来蒋曦的好兄弟张强等人。要求他们当天行动前一刻，务必煽动对方去找李空，并将那把枪口灌沙的把事递给蒋曦带去。
因为楚轩知道。自从李空，蒋铭一战传奇后，余杭便对李空有着隔阂之心，却又舍不得对方能力。退而求其次，只能让李空不再接触把事等利器，远远守着。
那天蛇姐和余杭聊得不欢而散后，便在消防通道底层与阿彪仔等人交接。随后走向外面，与陈队蹲点守候，等待结果。
如果没有意外，一切可以很快结束。
不过一般这种时候，意外总会层出不穷。先是余杭的老辣，一察觉不对劲，便迅速带着小弟堵死了门户。后是蒋曦的执意跟随，李空担心其安全，没有拿走把事。
至于陈队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李空？是因为他了解李空。
对于这样的结果，他决计不会满意，必定会想法设法去改变局面。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只好造就木已成舟的事实。结果也如他所料，只是中间有些许的遗憾而已。
复盘全局，除了已经死去的余杭，看似所有人都与蒋曦之死都没有直接的关系。但这个局中，所有人都有着推卸不了的责任，连李空自己也不例外。如果当时坚决一点，又或者果决一些，或许事情就有所不一样了，哪怕他可能会因此而死。
说完事情原委，蛇姐正色道：“李空，这事楚轩确实在主观上有伤害你的想法。我不否认，所以我会给你展现道歉的诚意。”。
“啪啪”
蛇姐手掌在空中拍了两下，门外西装大汉拉开房门，拿着一把利器，毕恭毕敬放在蛇姐前方桌面上，随后便伫立在蛇姐座位后方。
将利器缓缓推到文弱男身前，蛇姐柔声细语道：“楚轩啊！做错事了，就要认错。你自己知道规矩。”。
早已在旁边木楞发呆半天的楚轩，眼神终于发生了变化，从空洞到恼怒，从恼怒到祈求，最后在蛇姐冰冷的表情下，只剩下了恐惧与绝望。
他晃晃悠悠站起身来，慢慢将左手手掌放在桌面上。拿着利器的右手颤抖不已，几次上下，都下不了狠心。
楚轩最是明白，蛇姐从来不在乎什么蒋曦的生死，她生气的是自己竟然在揣测她的想法。这个女人心如蛇蝎，霸道无比，她可以玩弄人心，却绝不允许别人有丝毫的想法。自己就是那一念之差的自满，才遭了这难。
许是看楚轩反反复复、犹犹豫豫的样子太过不耐。蛇姐转头微微示意，身后大汉二话不说，便迈步到楚轩背后，攥紧对方右手，手起刀落，便是“嘣”的一声。
手掌受冲击在桌面弹起，手腕鲜血喷射而出。
“啊…………”
声嘶力竭的大喊，在室内响彻不断。
楚轩捏着手腕满地打滚，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加苍白。
身后壮汉拿出了一捆细绳和白布，熟练的将楚轩手腕捆紧止血。然后用白布包扎后，便捂着对方嘴巴，拖出了会客厅。
看着眼前一幕，蛇姐满意的点点头，面带笑意轻声询问着：“李兄弟，你可满意？”。
桌上的手掌与鲜血，好像并未触动这女人分毫，对于她的狠辣与无情，李空再次有了新认知。
明则道歉，实则是教训手下，实行家规。
蛇姐的所作所为，李空现在又何尝不懂，她根本不在乎别人，她只在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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