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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章 大王驾到

    自从神隐小馆与百鬼客栈开通了邮路,蒲松龄派心腹鬼厮日夜值守幽冥火道,以免来往书信走漏了天机。曹雪芹打开了煤气灶,心中默念口诀。请帖在冰蓝色的幽冥之火中化为灰烬……

    不到半个时辰,幽冥火捎来了蒲松龄的回信。

    内容大致说凌凌七已接到请帖,马不停蹄连夜进山传书。近日地里鬼几番潜入山寨中盗图未遂,令凌凌七惶惶不可终日,生怕东窗事发牵连出他来。如今张铭直接摊牌,凌凌七认为值得一试,爽快答应下来。临行前,凌凌七强调圣祖大王的态度尚无把握,大家做好两手准备。

    不知道为何,自曹雪芹发出书信,张铭就总觉得哪里不对。待得知凌凌七进山的消息,一拍大腿,悔之晚矣!

    曹雪芹问何故如此?张铭懊恼道:

    “一直觉得书信内容似有不妥,现在终于想起来了。关于《九幽万里江山图》的情况,我们是从凌凌七口中打探得知。以大王平日对这幅画小心谨慎的态度来看,知晓此画者甚少!如今,我们在书信中直接点名要看此图,岂不是把凌凌七给直接出卖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曹雪芹也是后悔不迭。当初写信洋洋洒洒根本没走脑子,不曾想那头脑灵活、人情练达的蒲松龄老儿竟然也没看出如此破绽!万一因此连累了凌凌七真是愧对朋友!

    如今凌凌七已进山,来不及拦截。二人商量定好了应对之策,毕竟灵兕大王曾将此画悬挂于书斋,估计窥见此图者不只凌凌七一人。倘若见面时大王不问,则装糊涂到底。万一问我们怎知此画来历,不妨大胆老脸称是听江湖传闻!加上凌凌七能言善辩,事情或许能有转机。

    尽管灵兕圣祖大王的态度暂不知晓,张铭还是亲自主办宴客事宜。关于菜式的准备,还破费一番脑筋。张铭首先提出一个很关键的问题:这得道成仙的牛究竟是吃素还是吃荤?

    曹雪芹虽然混迹幽冥上百年,居然也不得而知。依稀记得凌凌七描绘过黑风山寨“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场景。想必这灵兕圣祖不似清心寡欲的苦修之人。身为威风八面的山大王,岂有食草之理?曹雪芹提议荤素兼备,再备些精致的佐酒小馔,佐茶的小点足矣。

    再回忆凌凌七的描述:此人粗中有细,算风雅之士。古往今来伏案苦读《资治通鉴》,抚琴可奏《广陵散》的山大王恐怕是只此一人!张铭基本上心里有数了……

    次日清晨,张铭动身采买食材。店里的事情照旧交给曹雪芹打理,临行前曹雪芹提醒一件事,采买食材要谨慎,莫要再搞出《九幽万里江山图》这样的乌龙事件!张铭对曹雪芹的提醒大为不解,曹雪芹说:

    “就是提醒你,千万别像招待沈婆子那样弄出一道水煮牛肉来。这牛头大王就算不吃素,估计也跟你没完!”

    张铭恍然大悟之余,哈哈大笑。曹雪芹这回倒是心细如发了,至少张铭真的疏忽了这点。为了保险起见,张铭决定肉食选择须抛弃牛、羊等一切偶蹄类走兽,尤其看到范小伍的门市得绕着走……

    子夜时分已到,按往常规矩,凡有贵客来访曹雪芹须挂出告示,通知轮回书仙改日再来。今夜气氛却大有不同,此刻门口竟没有一位书仙在此等候。莫非灵兕圣祖今夜造访神隐小馆的消息已经传遍九幽江湖?

    古语“太公在此,诸神退位”,想必这幽冥第一黑帮大佬的煞气更胜姜太公一筹!张铭和曹雪芹精神一振,看来这位贵客今晚是必来无疑了……

    万事俱备,二人守在幽冥火道入口,恭迎来宾。子夜过了五分,煤气灶眼平静如常,预想中的幽兰冥火并未出现。正当二人内心没底,忽然听到门外隐隐约约有喧嚣之声由远及近。

    二人先后夺门而出,被眼前景象惊呆了!

    小馆门前,排场威武的依仗队伍正向神隐小馆走来。仪仗执事分四组人马,每组都有两名打灯笼的抱头小鬼,灯笼里点着幽兰的冥火,为仪仗队伍照亮前路。

    定睛细瞧,仪仗队伍共分四组人马。每组有七名鬼厮,共计二十八位,每一位均是兽首人身,面目狰狞。曹雪芹凝神定睛关注第一组队伍,不禁大吃一惊!这班人马可不是什么幽冥鬼厮,竟是“南方七宿星君”下凡:

    井木犴、鬼金羊、柳土獐、星日马、张月鹿、翼火蛇、轸水蚓,一个不缺!

    再仔细分辨另外三组人马,果然均是老熟人。亢金龙,娄金狗,牛金牛……东西南北二十八星宿的星官悉数驾到!

    第一组人马,手持“肃静回避开路牌”,与第二组鸣锣开路的人马组成前队。只听一百零八响的长行锣响彻云霄……

    后队两组人马喷焰口,放孔明灯,将夜空照如白昼。各色造型的幽冥灯点缀其间,游龙戏凤,好不热闹!

    仪仗队列的中心护卫着一乘八人抬的滑杆。队伍行进到神隐小馆门口停下,只见八名抬滑杆的鬼厮力士蹲下落轿,端坐滑杆之人下轿后,向张铭与曹雪芹抱拳施礼。

    不猜便知,来人正是灵兕圣祖大王,神采气韵与凌凌七所述一般不二!

    威武狰狞的牛头,面如铜盆,眼如金铃。大王今天卸下了连环甲,一席宝蓝色竹布长衫的文人装扮,手持折扇,足登千层底布鞋。

    张铭刚要下台阶相迎,突然被曹雪芹一把拽住。曹雪芹用意很明显,对方摆出如此阵势,新科摆渡人张铭已矮了大半头。再要亲自前去相迎,更是失去了气场,之后将如何博弈?

    门面还是要撑一下的,曹雪芹准备代替张铭前去迎客。忽听厨房里幽冥火起之声。未见其人,先闻听蒲松龄老儿高声大喊:

    “神隐转轮王驾下左护法到!”

    这“神隐轮转王”是什么东东?怎么还冒出个”左护法“?

    张铭和曹雪芹被弄的一脸蒙圈,只听小馆内乱成一团。曹雪芹回头一看,真乃及时雨也!蒲松龄率领百鬼客栈大大小小几十名鬼厮,借幽冥火道窜入神隐小馆。

    只见带头四位鬼头小厮抬着一卷大红地毯直奔店门口,地毯被熟练展开,从小馆门口一直滚到灵兕圣祖大王脚下!

    蒲松龄最心腹的二位小厮“地里鬼”、“船头风”紧随其后打着两个灯笼,迎出了主人。蒲松龄身着考究的云锦盛装,走到店门口先向张铭深施一礼:

    “幽冥二主敕封,神隐转轮王驾前左护法蒲松龄参见我主!“

    蒲松龄边施礼,边向曹雪芹和张铭使眼色。张铭瞬间秒懂,鬼圣前来给自己撑场子了!可是称张铭为“神隐转轮王”也就罢了,还要强调这头衔乃“幽冥二主敕封”,真是胆大包天!

    曹雪芹心里暗笑,论拉大旗作虎皮的功夫我还是不如蒲松龄这个老小子!

    曹雪芹心领神会,这鬼圣都成了张铭的”左护法“,我这”右护法“就别闲着了。想到此处赶紧整冠束带,与蒲松龄携手走到灵兕圣祖大王面前深深施礼。

    只听蒲松龄表情庄重,语气铿锵道:

    “神隐转轮王张铭御前,左护法蒲松龄,右护法曹雪芹恭迎灵兕圣祖大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