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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消失的爷爷

    这个夏天,有着一如往年的闷热,灼烈的太阳把地面都快烤的冒出白烟来,聒噪的蝉鸣声不停地响着,终于吵醒了躺椅上睡觉的陈晃。

    陈晃今年二十二岁,相貌普通,智商平凡,现在的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背心,肚子上放着一把淡黄色的旧蒲扇,整个人懒散地瘫在躺椅里面,不看脸的话,估计会有人把他当成一个小老头。

    陈晃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然后就看到了吊在天花板上面的老旧风扇,风扇有着三个长长的扇片,本来是纯白色的扇片,在经历了长久的岁月之后,已经变成了锈黄色,扇片的背后,还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电风扇“吱呀吱呀”地缓慢转动着,摇摇欲坠的样子,感觉随时都会从天花板脱落砸在陈晃的身上。这样老旧的电扇,已经掀不起多大的风了,所以午睡醒来的陈晃,身上满是黏糊糊的汗水。

    可是陈晃并未感觉到燥热,反而他的心里空荡荡的,一种孤独落寞的情绪,占据了他的全身。他微微地坐起身,看着周围一切熟悉的景物:拉下来四分之三的卷帘门,老旧的木桌子、木书柜,书柜里已经泛黄的旧书,胡乱插在笔筒里的毛笔和中性笔,地上码放着的一摞摞的旧报纸······

    一间狭小的屋子里,被各种出版物挤的满满当当的,几乎只容得下他这张躺椅了。

    这是爷爷陈元开设的“朴园书店”,售卖的基本都是一些发黄的旧书,光顾的客人平均年龄也在四十岁以上,而且基本上都是一些社区的老顾客,陈晃几乎能叫出所有人的名字来。这种在老城区的狭窄书店,不用想也知道,不会有太多的收入,然而爷爷陈元就是守着这么一间小书店,把陈晃从一个小屁孩儿,抚养成了现在的大人。

    穿越到这个陈晃身上的时候,这副身躯只有九岁,而且父母失踪,唯一在身边的亲人就是爷爷陈元。

    陈元是一个和气的小老头,平日的打扮,永远都是一身灰色的马褂,然后踩着一双蓝布鞋,即使是炎热的夏季,外人也绝对看不到陈元打赤膊的样子。在邻居的眼里,这个白胡子的小老头,颇有一点儿仙风道骨的意思。

    一开始,陈晃还以为自己穿越到的这个世界,会给他带来种种奇妙的探险,赐予他常人难以遇见的奇遇,然后很快,现实就让他失望了。

    这个世界,与他原先的世界实在是太相似了,相似的历史,相似的科技进程,相似的人文风貌,要不是有着九岁孩童的身体,陈晃都会怀疑自己到底穿越了没有。

    所以在这个平凡的世界,任何的奇遇都没有发生,陈晃老老实实地上了小学,然后中学、大学,直到今年刚好从大学毕业。他二十二岁了,没有什么值得为人称道的本事,由于内向的性格,也从来没有交过女朋友,和这个城市里许多的青年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

    陈晃本来打算,在爷爷的书店里把这个炎热的夏天消磨过去,到了天气凉爽起来再出门找工作,可是就在今天早上,他原来所有的计划,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打破了。

    爷爷陈元消失了。

    陈元的老习惯,是早上五点多起床,从二楼的卧室下来到厨房,在砂锅里慢火煮上一碗小米粥,然后到后院打一套慢悠悠的太极拳,一套拳三十分钟左右,拳打完了,夏天的夜幕泛起了一丝丝的白光,小米粥也煮的正是时候。

    陈元把滚烫的小米粥盛进瓷碗里,用抹布垫着端到桌子上,摆上一副红色的漆木筷子,然后就会坐在桌子前面,用手指从前往后梳自己的头发,一共梳三十六次,接着两手捂住耳朵,用食指和中指轻轻敲击自己的后脑,敲七十二次,最后舌头在嘴里缓缓的舔动着,等津液积了大半口,就闭上眼睛,分作三次将津液缓缓吞下,紧跟着牙齿轻轻叩击一百零八次,这套复杂的养生流程才终于算是结束了。

    这个时候,滚烫的小米粥已经变成了温热,陈元喝了小米粥,洗了碗,就会打开书店的卷帘门,然后用鸡毛掸子打扫起书柜和桌子来。

    可是今天,陈晃一如往常地睡懒觉到了九点,在撒了一大泡夜尿后,就穿着裤衩,踩着老旧的木楼梯往下走,木楼梯被他一百二十斤的身子压得发出“吱吱”的响声来。

    陈晃一边下楼,一边让爷爷帮他烧壶开水,好等他洗完脸,泡上一碗酸笋口味的方便面。可就在这个时候,陈晃发现书店里昏昏暗暗的,只有稀疏的阳光从玻璃窗照射进来,在一缕缕光束下,老书店里的灰尘缓缓地浮动着。

    书店没有开门?

    这可让陈晃吃了一惊,难道爷爷还没有起床吗?可是在陈晃的记忆里,爷爷陈元从来就没有晚起过,这间“朴园书店”十几年来,也从来没有出现过九点还没开门的情况。

    难道爷爷生病了?

    想到这里的陈晃瞬间紧张了起来,要知道陈元也已经有七十多岁了,虽然陈元几乎没有生过病,可这个年纪的老人,一场简单的感冒就足以带来极大的风险。

    陈晃赶紧跑到爷爷的门前,果然,爷爷的门紧闭着,完全没有打开。

    陈晃轻轻地敲了敲房门:“爷爷,爷爷你还在睡吗?”

    几十秒过去了,屋子里没有任何回答,陈晃已经忍不住了,害怕爷爷真的出了什么危险,他一把拧开门锁,就将门推了开来。

    然而开门之后,眼前的一切,顿时让陈晃陷入巨大的疑惑中。

    屋子里面,一切物品都是从未有过的整齐,窗帘大大地拉开,白色的光明洒满了屋子,几乎没有黑暗的死角,老旧的木地板,如今也非常地干净,甚至说看不到一点点的灰尘。

    桌上的旧书,整整齐齐地码成了一摞豆腐块,一支老式的胖钢笔安静的躺在笔架上,钢笔旁边的墨水瓶里,所有的墨水都流到了底部,玻璃瓶的上半部分没有任何一滴黑色残留,干净地如同水洗过一样。

    这间屋子,简直像是被精心打扫过一样,找不出任何一丝的错乱。

    而更让陈晃吃惊的,是洁白的床单上,有着一套爷爷的衣服,可是这套衣服并不是叠起来放着的,而是从上到下,像是正被穿着一样,灰色的马褂、蓝色的裤子、纯白色的布袜、鞋底没有一丝灰尘的千层底蓝布鞋。

    眼前的一切,仿佛就像是爷爷陈元整齐的穿戴好衣服,然后静静的躺在了床上,把手叠放在小腹上,安详的闭上眼睛,紧跟着“砰”地一下,陈元的整个肉体都不见了,只在床上留下了这一套整齐却空空荡荡的衣服。

    衣服旁边,还放着一本泛黄的古书。

    陈晃这个时候,已经完全没有了思考的能力,他没有任何办法解释他所看到的一切。

    爷爷陈元,究竟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