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下
横镇，马路两旁扎堆的小作坊，平车发出此起彼伏的“哒哒”声，阵阵呛鼻的胶水味弥漫在空气中。
在一栋二层的简易小楼里，谭家英正低着头，用手将两张皮革送到针头下，脚上轻轻点几下，一张鞋面就成了。她的旁边坐的是陈丹红，正略显笨拙地操作着平车。一次教两个人有点难，谭家英先带的丹红，女孩子学这个快一点。抓帮的话，金生力气也不够，只能先在这家做小工。等明年再教他打鞋。姐弟俩都跟着谭家英吃饭，他们不会炒菜，去外边下馆子又贵，还吃不好。反正她也是要煮的，就多两双筷子的事。两个孩子也懂事，会交点生活费。
半下午，正当谭家英揉着她那双看花了的眼时，陈有丰缩着个脖子走了进来，皱着鼻子笑着说：
“家英，厂里这么多货做？”
谭家英回头望了他一眼，问到“你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
“累了，不想做。我们老板他不敢管我，想上班就上班，不想上班就走人。”陈有丰自豪地说，仍然皱着鼻子笑着。
“你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哪个老板请到你也是倒霉！”谭家英奚落他，她最看不惯陈有丰吊儿郎当的样子，三十好几的人了，一天沒个正形。
“哎嘿嘿。”陈有丰还是皱着鼻子笑着。他习惯了嫂嫂这样奚落，反正无所谓，自己心里舒服就好。他觉得这样的日子也快活，没票子用了就去做事。平时没事就找老乡打打牌，喝点小酒，日子不晓得多潇洒。
晚上，陈有和去买了三个菜，叫上老弟有丰一起吃了一餐饭。在外头，自己这个当哥哥的不管，谁来管？
第二天上午，打鞋打得犯困的长秀拿起陈有丰来开玩笑。
她嬉笑着朝谭家英喊到：“家英，话起。你小叔子三十几了？怎么还没成个家？”
“三十三了，虚岁都讲三十四。一天到夜在外边晃。没作用，谁会愿意跟他。”谭家英皱着眉头说。
屋里几个年纪大些的人听了，都惊呼道：“啊呀，老光棍一个喽！”
“家英，你这个当嫂子的还不给他紧着点，别到时候真的光棍到老。家里出了个光棍，讲出去总归不好听，地方上也会败了名声。”坐在谭家英侧对面的陈光荣面带忧色地说。
“是啊，你当嫂子的不去帮他找找看，更是会拖老。”屋里几个女人这样说到。
“去哪里找？没合适的。”谭家英苦恼着。她有点烦这几个多管闲事的人。
“哎呀，还用得着去哪里找！各个厂子里多的是没结婚的女子。人家不是说嘛，横镇别的不多，后生女子多到绊脚！”长秀哈哈笑着说。
“哪个会看上他！”谭家英嘴里虽然这么说，从此心里却也留了一个心眼。
这天傍晚，厂子里早早下了工。宿舍里的后生、女子们都相约着去镇上玩去了。因为这一批货已经做完了，明天开始放几天的假，后生们趁着假期去放松放松。
谭家英到隔壁厂子坐了一会儿。桂花在隔壁厂子打鞋帮。她去找桂花说了一会儿话。等到六七点钟的时候，她从桂花那里出来。走进宿舍里发现屋子里空无一人，男人们不晓得躲到哪里打牌去了，后生们更是早早就不见踪影，长秀她们几个估计也是去镇上了。
“哎呀，一个人都没有！”谭家英在自己床边轻轻地嘀咕了一句。
她才说完，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猛然间冒出来：“谁说的？我不是人啊？”
谭家英吓了一跳，她拍了拍胸口，连声说：“哎呦，吓死人！”
这时候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子从里边一个床铺的布帘里出来。她是谭家英的同事：小姚，刚来没几个月。女子生得细皮嫩肉，五官也端正，扎一个低马尾。就是腿脚不好，走起路来右腿一瘸一拐的。她好像没有老乡在附***时也没见有个人来找她玩。
“你怎么没出去玩？”谭家英随口问了一句。
“哎呀，别人都有人约。没人约我呀。”小姚边说边把自己的布帘子往两边卷起来。
“你说，我长得也不丑吧，怎么就没人来约我？”说完，她便又一头栽到自己的床上。
“呜呜，怎么没人爱我？”小姚在床上打着滚。
谭家英开玩笑说：“你要出去找哇，就干等着别人来找你。”
突然，小姚不打滚了，她用手撑着头，斜躺在床上，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谭家英，说：“咦，你那么多老乡，要不给我介绍一个呗。”
“说真的？”谭家英心里有点激动起来，她马上想到了陈有丰。
小姚眨眨眼睛，点头道：“真的。”
“倒是有一个，你也见过。”谭家英笑着说。
“谁？”
“我小叔子。来过我们厂子几回的。”
“哦……，那个。人好像有点矮呢，可能跟我差不多高。年纪也有点大了。”小姚有点失望，她以为是哪个潇洒小伙呢。
谭家英也看出了小姚的失望，但是她还是想努力撮合撮合，于是诚挚地说到：“就是他。人是矮了点，年纪呢也比你大蛮多。可以认识一下当个朋友，没叫你一定要跟他。你自己看看，合适了再说嘛。”
小姚想了想，自己一个瘸子，没有哪个客气后生会愿意同她一起，她勉强同意了，说：“行，你明天让他来认识认识。”
第二天，谭家英在宿舍里煮了一餐早饭吃，就匆匆去了一里多地的下洋村。她来到陈有丰所在的厂子，在呛鼻的抓帮间里，找到了正在抓帮的陈有丰。
谭家英大声地喊了两声：“有丰，有丰。”
陈有丰扭过因用力过猛而变形的脸，“嫂子，你怎么来了？”
“找你有事。”谭家英越过满地散落的鞋面，艰难地走到陈有丰跟前。
“哦，那你去外边等住。我做完手上这一把就来。”下巴朝屋外扬了扬。
没一会儿，陈有丰就皱着鼻子笑着走到了谭家英面前。“什么事？磨你专门跑一趟。”
谭家英脸上带着一点兴奋，神秘地说：“好事。给你介绍老婆！”
陈有丰低了一点头，用脚踢了两下旁边的墙角，落寞地说：“哪个女子会看上我？莫开玩笑了。”
“哪个有闲工夫跟你开玩笑。是真的，我们厂子一个女子，二十岁左右，是外地的。人模样都好，就是腿脚不好。”
“腿脚不好？是瘸拐？”陈有丰瞬间没了想法。他可不想找一个四肢不全的人回去让别个笑话。
“哎呀，不严重的。她就是走起路来不好看，还是可以走路的。”谭家英都替他急，自己什么情况，还挑别个。
她接着又说，“那个女子模样俏得很，不信你自己去看看。我跟人家约好了，今天你们见一面，认识一下，成不成都在你们自己。我们自己屋里这样的情况，你还挑挑拣拣，人家女子不挑你就好了！你说是不是？”
陈有丰听了这番话，想了想，答应了下来。他说：“做得，等我做完上午的活，下午去。”。实际上他也想有一个家，看着身边的人个个成了家，生了孩子，说不羡慕那是假的。只是年轻时错过了时机，屋里那个样子，哪个女子会愿意跟他？他又放不下面子，去娶一个结过婚的女人。
下午，谭家英和金生、丹红刚吃过中饭，陈有丰就来了。他特意收拾了一下，穿了一件白色的皱巴巴的衬衫，下身穿一条灰色的西裤。打眼看，还是那么回事。
“嫂子，才吃饭完饭呢？”陈有丰有点别扭地走了进去。他用眼睛悄悄在屋子里扫了一圈。
“哦。来了。”谭家英站起来，走到小姚的床边，笑着说：“我小叔子来了，要不你们去外边找个地方坐坐，说说话。”
小姚站起来，不好意思地笑着拍打谭家英：“真的来啦？去就去，怕什么？”
于是陈有丰和小姚前后脚出了宿舍的门。
之后的几天里，陈有丰几乎每天都会来找小姚。小姚也都笑嘻嘻地跟着他出去了。她还悄悄在谭家英面前说：“他挺好的，带我去好多地方玩，又带我吃好吃的。”
没一阵子，陈有丰就带着小姚去外边租了一间民房，两人正式住到了一起。
在一栋二层的简易小楼里，谭家英正低着头，用手将两张皮革送到针头下，脚上轻轻点几下，一张鞋面就成了。她的旁边坐的是陈丹红，正略显笨拙地操作着平车。一次教两个人有点难，谭家英先带的丹红，女孩子学这个快一点。抓帮的话，金生力气也不够，只能先在这家做小工。等明年再教他打鞋。姐弟俩都跟着谭家英吃饭，他们不会炒菜，去外边下馆子又贵，还吃不好。反正她也是要煮的，就多两双筷子的事。两个孩子也懂事，会交点生活费。
半下午，正当谭家英揉着她那双看花了的眼时，陈有丰缩着个脖子走了进来，皱着鼻子笑着说：
“家英，厂里这么多货做？”
谭家英回头望了他一眼，问到“你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
“累了，不想做。我们老板他不敢管我，想上班就上班，不想上班就走人。”陈有丰自豪地说，仍然皱着鼻子笑着。
“你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哪个老板请到你也是倒霉！”谭家英奚落他，她最看不惯陈有丰吊儿郎当的样子，三十好几的人了，一天沒个正形。
“哎嘿嘿。”陈有丰还是皱着鼻子笑着。他习惯了嫂嫂这样奚落，反正无所谓，自己心里舒服就好。他觉得这样的日子也快活，没票子用了就去做事。平时没事就找老乡打打牌，喝点小酒，日子不晓得多潇洒。
晚上，陈有和去买了三个菜，叫上老弟有丰一起吃了一餐饭。在外头，自己这个当哥哥的不管，谁来管？
第二天上午，打鞋打得犯困的长秀拿起陈有丰来开玩笑。
她嬉笑着朝谭家英喊到：“家英，话起。你小叔子三十几了？怎么还没成个家？”
“三十三了，虚岁都讲三十四。一天到夜在外边晃。没作用，谁会愿意跟他。”谭家英皱着眉头说。
屋里几个年纪大些的人听了，都惊呼道：“啊呀，老光棍一个喽！”
“家英，你这个当嫂子的还不给他紧着点，别到时候真的光棍到老。家里出了个光棍，讲出去总归不好听，地方上也会败了名声。”坐在谭家英侧对面的陈光荣面带忧色地说。
“是啊，你当嫂子的不去帮他找找看，更是会拖老。”屋里几个女人这样说到。
“去哪里找？没合适的。”谭家英苦恼着。她有点烦这几个多管闲事的人。
“哎呀，还用得着去哪里找！各个厂子里多的是没结婚的女子。人家不是说嘛，横镇别的不多，后生女子多到绊脚！”长秀哈哈笑着说。
“哪个会看上他！”谭家英嘴里虽然这么说，从此心里却也留了一个心眼。
这天傍晚，厂子里早早下了工。宿舍里的后生、女子们都相约着去镇上玩去了。因为这一批货已经做完了，明天开始放几天的假，后生们趁着假期去放松放松。
谭家英到隔壁厂子坐了一会儿。桂花在隔壁厂子打鞋帮。她去找桂花说了一会儿话。等到六七点钟的时候，她从桂花那里出来。走进宿舍里发现屋子里空无一人，男人们不晓得躲到哪里打牌去了，后生们更是早早就不见踪影，长秀她们几个估计也是去镇上了。
“哎呀，一个人都没有！”谭家英在自己床边轻轻地嘀咕了一句。
她才说完，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猛然间冒出来：“谁说的？我不是人啊？”
谭家英吓了一跳，她拍了拍胸口，连声说：“哎呦，吓死人！”
这时候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子从里边一个床铺的布帘里出来。她是谭家英的同事：小姚，刚来没几个月。女子生得细皮嫩肉，五官也端正，扎一个低马尾。就是腿脚不好，走起路来右腿一瘸一拐的。她好像没有老乡在附***时也没见有个人来找她玩。
“你怎么没出去玩？”谭家英随口问了一句。
“哎呀，别人都有人约。没人约我呀。”小姚边说边把自己的布帘子往两边卷起来。
“你说，我长得也不丑吧，怎么就没人来约我？”说完，她便又一头栽到自己的床上。
“呜呜，怎么没人爱我？”小姚在床上打着滚。
谭家英开玩笑说：“你要出去找哇，就干等着别人来找你。”
突然，小姚不打滚了，她用手撑着头，斜躺在床上，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谭家英，说：“咦，你那么多老乡，要不给我介绍一个呗。”
“说真的？”谭家英心里有点激动起来，她马上想到了陈有丰。
小姚眨眨眼睛，点头道：“真的。”
“倒是有一个，你也见过。”谭家英笑着说。
“谁？”
“我小叔子。来过我们厂子几回的。”
“哦……，那个。人好像有点矮呢，可能跟我差不多高。年纪也有点大了。”小姚有点失望，她以为是哪个潇洒小伙呢。
谭家英也看出了小姚的失望，但是她还是想努力撮合撮合，于是诚挚地说到：“就是他。人是矮了点，年纪呢也比你大蛮多。可以认识一下当个朋友，没叫你一定要跟他。你自己看看，合适了再说嘛。”
小姚想了想，自己一个瘸子，没有哪个客气后生会愿意同她一起，她勉强同意了，说：“行，你明天让他来认识认识。”
第二天，谭家英在宿舍里煮了一餐早饭吃，就匆匆去了一里多地的下洋村。她来到陈有丰所在的厂子，在呛鼻的抓帮间里，找到了正在抓帮的陈有丰。
谭家英大声地喊了两声：“有丰，有丰。”
陈有丰扭过因用力过猛而变形的脸，“嫂子，你怎么来了？”
“找你有事。”谭家英越过满地散落的鞋面，艰难地走到陈有丰跟前。
“哦，那你去外边等住。我做完手上这一把就来。”下巴朝屋外扬了扬。
没一会儿，陈有丰就皱着鼻子笑着走到了谭家英面前。“什么事？磨你专门跑一趟。”
谭家英脸上带着一点兴奋，神秘地说：“好事。给你介绍老婆！”
陈有丰低了一点头，用脚踢了两下旁边的墙角，落寞地说：“哪个女子会看上我？莫开玩笑了。”
“哪个有闲工夫跟你开玩笑。是真的，我们厂子一个女子，二十岁左右，是外地的。人模样都好，就是腿脚不好。”
“腿脚不好？是瘸拐？”陈有丰瞬间没了想法。他可不想找一个四肢不全的人回去让别个笑话。
“哎呀，不严重的。她就是走起路来不好看，还是可以走路的。”谭家英都替他急，自己什么情况，还挑别个。
她接着又说，“那个女子模样俏得很，不信你自己去看看。我跟人家约好了，今天你们见一面，认识一下，成不成都在你们自己。我们自己屋里这样的情况，你还挑挑拣拣，人家女子不挑你就好了！你说是不是？”
陈有丰听了这番话，想了想，答应了下来。他说：“做得，等我做完上午的活，下午去。”。实际上他也想有一个家，看着身边的人个个成了家，生了孩子，说不羡慕那是假的。只是年轻时错过了时机，屋里那个样子，哪个女子会愿意跟他？他又放不下面子，去娶一个结过婚的女人。
下午，谭家英和金生、丹红刚吃过中饭，陈有丰就来了。他特意收拾了一下，穿了一件白色的皱巴巴的衬衫，下身穿一条灰色的西裤。打眼看，还是那么回事。
“嫂子，才吃饭完饭呢？”陈有丰有点别扭地走了进去。他用眼睛悄悄在屋子里扫了一圈。
“哦。来了。”谭家英站起来，走到小姚的床边，笑着说：“我小叔子来了，要不你们去外边找个地方坐坐，说说话。”
小姚站起来，不好意思地笑着拍打谭家英：“真的来啦？去就去，怕什么？”
于是陈有丰和小姚前后脚出了宿舍的门。
之后的几天里，陈有丰几乎每天都会来找小姚。小姚也都笑嘻嘻地跟着他出去了。她还悄悄在谭家英面前说：“他挺好的，带我去好多地方玩，又带我吃好吃的。”
没一阵子，陈有丰就带着小姚去外边租了一间民房，两人正式住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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