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整整过去大半年的时间，陈月红店里的生意并没有起色。正月从屋里出来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大学城里的年轻人几乎很少有来买衣服的。腊月里才新买了衣服过年，绝大部分学生都是农村考来的，她们的手头并不宽裕，不会时常来买衣服，爱美的女生顶多出来看看。
现在又是暑假，大学城成了一个空壳子。
思前想后，陈月红准备把店铺退掉，剩下的衣服拿出去摆摊处理。她已经跟房东说好，到月底就不租了。她在店门口贴上了一张“清仓处理”的牌子。价格几乎是进货价，上门的人仍然寥寥无几。
房租到期的时候，陈月红将剩下的衣服打包拖到住处。计划明天去外边卖。她已经打探好了，在几公里远有一条步行街，晚上人多，应该多少能卖出去几件。
一放暑假，立生就跟几个同学去外地打暑假工了。不然，立生帮着搬东西，自己可以轻松不少。
第二天下午五点，陈月红将事先打包好的东西搬到小推车上，搭公交车来到目的地。
这是一条老街，两边都是有年份的建筑物。虽然路面上还不见什么行人，但显眼的位置已经有几个像她一样推着推车在路边摆摊的人，有卖小饰品的，有卖鞋子的。此时太阳还没落下，几个晒得黢黑的中年人正眯着眼睛在太阳光里将自己的商品摆放整齐。
陈月红将推车停在一个卖女鞋的大姐旁边。她刚准备往里挪一点，那大姐便横着眼开始赶人：
“走，走，这是我的地方。没见旁边是我的东西？”
陈月红小声地反驳到：“这里不是空着的？”
中年女人叉起腰，斜着脑袋，撇着嘴，大嗓门说：“反正你不能在这里摆，这是我天天摆的地方。”
陈月红只能乖乖往她对面远一些的地方去。选定了地方，她就将推车上的衣服拿出来，一件件挂在收缩衣架上。忙了一阵，热得满脸通红起来。
天渐渐暗下了来，路面上散步的人也多了起来。陈月红的摊子前不时停下一两名年轻的女孩左瞧右看。借着路面店铺的光，陈月红局促地给客人介绍着。她还是放不开，嘴太笨了。胜在价格便宜，即使没有好使的嘴，当晚她还是卖了两百多元。
到了第三天就明显没那么好卖，款式跟之前一样，过路人的眼睛看得有点疲劳了。
到了八点钟的样子，正是路面上最热闹的时候。陈月红的摊子前一下涌来了一伙四五十岁的男女，他们或几人一起，还有三对似乎是夫妻。
“小姑娘，这个拿给我试一下。”
“好。”
“那个怎么卖？”
“三十五块。”
“这件有没有大一些的？”
“有，有，我给你拿。”
看见这么多的顾客，陈月红开心地忙前忙后。
“老板，便宜一点，三十块喽。三十块我就买一件。”一个中年女人开始讨价还价。
陈月红想着薄利多销，便答应了，“嗯。好吧。”，说着她去拿袋子装。
等她装好袋，中年女人递过来一张百元大钞，“来，没零钱。”
陈月红接过钱，仔细地辨认了一番。在油站工作的时候，她学习了辨认假钞的知识。在确认是真币之后，她将钱揣进胸前的小包里，并找好零钱给对方。当她刚要拉上拉链，一起的男人在兜里翻找出了几张零钱，“哎，有零钱。”
那中年女人忙说：“小姑娘，你把整的还我，有零的。”
“哦。好。”陈月红从其他询问的人当中抽出身来，从包里翻出那张百元大钞还给中年女人。
“哦，没有，不够。”男人一脸歉意地说。
“那还是给整的给你吧。”满脸铁色的中年女人又将手中的百元大钞递了过来。
陈月红刚接起，其他看衣服的人似乎等得不耐烦了，“快点给我拿大码的，磨磨蹭蹭，再不来我们走了！”
“哦，好好，马上就来。”陈月红想着多做几单生意，况且这钱刚刚已经看过了，没问题，于是她直接找了钱给中年女人，就去帮另外的人找衣服。
衣服找出来了，刚刚嚷嚷的女人试了试，说不好看，就转身走了。其他的几个人也很快走了。
哎，忙活了半天，就成了这么一单生意。陈月红懊恼自己手脚不够利索。
她守到夜里近十点钟，路两边的店铺许多打烊了，四周昏暗了许多。为数不多的还留在街上溜达的行人也脚步匆忙起来，她们踢踢踏踏，目不斜视地经过陈月红的摊前，陈月红多么希望她们过来瞧一瞧，她一定会便宜一点卖给她们的。然而并没有人朝她的方向来，人们着急回家呢！
陈月红带着小小的失望，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再晚恐怕没车了。
等她拖着疲累的身体回到住处，清点今天的营业额时，猛然发现那张百元大钞有点问题，人像的衣领处没有凹凸感，整张钱太光滑了，像一张纸！陈月红又赶紧查看金线处，金线根本不是镶嵌在钱币里的，而是印上去的！
她不死心地跑到灯下，将钱正面的数字“100”在光下反复变换角度照看，不会变色！
这是一张假币！
陈月红瘫坐在床上。今天不仅白忙一场，还搭了一件衣服和七十元钱。
她懊恼，怎么不仔细一点？怎么没看出来有问题呢？现在想想，其实有漏洞，一般不会同时来这么多人买衣服，况且这些人还是年龄这么大的。要是自己当时没有被暂时的好生意而冲昏头脑，能多一个心眼，说不定就不会上当受骗了。
经过这件事，陈月红凡是见到客人给百元大钞就觉得有问题，往往得看了又看才放心收下。
经过将近一个月的摆摊，积压的衣服终于处理得差不得了，只剩十来件款式不走俏、断码的。陈月红计划还是安安心心去上班算了。
没多久，她在南市找了一个在大商场收银的工作，工资虽然不高，好歹算是稳定了下来。
另一边，谭家英正在操心着女子的婚事。她怕女子在外边受了人家的骗，一心想着女子能嫁在什马附近，能有个照应。见多了嫁得远而生活凄苦的女人，比如友世屋里的华英女子，那孩子多可怜。加上周边一些妇女的撺掇，“你这样放任月红不管，小心跟人跑了！”
谭家英每日忧心得很，趁着打电话的时候，她说起有一个合适的后生，才说两句，女子就不乐意了。没办法，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不会事事听大人的。
挂掉电话的陈月红心情烦闷地坐在商场门口的连体桌椅上，出神地望着地面。
“下班了你怎么不回去？”一个声音响起来。
陈月红抬头一看，是商场的同事张亮。
“嗯……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哦。早点回去，晚上不安全。”张亮叮嘱了一句就先走了。
陈月红在门口又坐了一会儿，眼见附近的店铺都关了门，她起身，往住处走。可是她并没有回宿舍，而是进了附近的一家网吧。
夜里十一点多，等陈月红拖着疲累不堪的身体往回走时，她的手机又响了。
“喂，哪个？”看着手机上的陌生号码，陈月红以为又是说媒的人把自己的号码给出去了。所以她的口气并不好。
电话里却是一个男人焦急的声音：“喂，我是张亮。你在哪里？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来？没事吧？”
陈月红心里一惊，怎么会是他？他怎么有我电话？
“额……没事，我已经到楼下了。”
“好，没事就好。快点回来。”
“嗯。”
陈月红回到宿舍，同事们都在。几个同事洗漱好，正围坐在公共区域看电视谈天；还有两人在阳台晾衣服。这算是合租房，公司承租了一个老旧小区的一层，提供给有需要的员工居住，但是并不是免费，员工需要付一部分房租，公司承担一部分。这一层总共五间房，住了十七个人，八个女的，九个男的。这样住既比一个人租房安全，还能省下不少钱。因此，绝大部分单身的员工都愿意住进来。
陈月红低着头往阳台边的房间走去，迎面碰上从阳台晾衣服出来的张亮。
“回来了。”张亮露出一口白牙笑着说。
“嗯。”陈月红应了一声，进了房间。
到了腊月二十六，陈月红请了十天假回羊山过年。这十天却是比一年还难熬，每天都要面对来自邻居、长辈们的关怀，对于她的工作，对于她的生活。还有腊月必有的节目：相亲。前后又有两个后生来说亲，一个是美娥妈介绍的，一个是学友老婆的娘家侄子。大家为了她这个大龄女青年操碎了心。但凡有合适的后生，都会第一时间想到她。不过陈月红还是没有点头，并不是这两个后生不好，而是她实在不能接受两个陌生人硬凑在一起。其实大部分的后生也是迫于家里的压力才来的。
陈月红意识到，女子到了她这个年纪还不出嫁似乎是个错误的存在。不管你走到哪里，别人第一个要关心的事就是她的婚事，为什么还不嫁人？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生长了二十多年的地方似乎已经没有属于她们的容身之所了……
现在又是暑假，大学城成了一个空壳子。
思前想后，陈月红准备把店铺退掉，剩下的衣服拿出去摆摊处理。她已经跟房东说好，到月底就不租了。她在店门口贴上了一张“清仓处理”的牌子。价格几乎是进货价，上门的人仍然寥寥无几。
房租到期的时候，陈月红将剩下的衣服打包拖到住处。计划明天去外边卖。她已经打探好了，在几公里远有一条步行街，晚上人多，应该多少能卖出去几件。
一放暑假，立生就跟几个同学去外地打暑假工了。不然，立生帮着搬东西，自己可以轻松不少。
第二天下午五点，陈月红将事先打包好的东西搬到小推车上，搭公交车来到目的地。
这是一条老街，两边都是有年份的建筑物。虽然路面上还不见什么行人，但显眼的位置已经有几个像她一样推着推车在路边摆摊的人，有卖小饰品的，有卖鞋子的。此时太阳还没落下，几个晒得黢黑的中年人正眯着眼睛在太阳光里将自己的商品摆放整齐。
陈月红将推车停在一个卖女鞋的大姐旁边。她刚准备往里挪一点，那大姐便横着眼开始赶人：
“走，走，这是我的地方。没见旁边是我的东西？”
陈月红小声地反驳到：“这里不是空着的？”
中年女人叉起腰，斜着脑袋，撇着嘴，大嗓门说：“反正你不能在这里摆，这是我天天摆的地方。”
陈月红只能乖乖往她对面远一些的地方去。选定了地方，她就将推车上的衣服拿出来，一件件挂在收缩衣架上。忙了一阵，热得满脸通红起来。
天渐渐暗下了来，路面上散步的人也多了起来。陈月红的摊子前不时停下一两名年轻的女孩左瞧右看。借着路面店铺的光，陈月红局促地给客人介绍着。她还是放不开，嘴太笨了。胜在价格便宜，即使没有好使的嘴，当晚她还是卖了两百多元。
到了第三天就明显没那么好卖，款式跟之前一样，过路人的眼睛看得有点疲劳了。
到了八点钟的样子，正是路面上最热闹的时候。陈月红的摊子前一下涌来了一伙四五十岁的男女，他们或几人一起，还有三对似乎是夫妻。
“小姑娘，这个拿给我试一下。”
“好。”
“那个怎么卖？”
“三十五块。”
“这件有没有大一些的？”
“有，有，我给你拿。”
看见这么多的顾客，陈月红开心地忙前忙后。
“老板，便宜一点，三十块喽。三十块我就买一件。”一个中年女人开始讨价还价。
陈月红想着薄利多销，便答应了，“嗯。好吧。”，说着她去拿袋子装。
等她装好袋，中年女人递过来一张百元大钞，“来，没零钱。”
陈月红接过钱，仔细地辨认了一番。在油站工作的时候，她学习了辨认假钞的知识。在确认是真币之后，她将钱揣进胸前的小包里，并找好零钱给对方。当她刚要拉上拉链，一起的男人在兜里翻找出了几张零钱，“哎，有零钱。”
那中年女人忙说：“小姑娘，你把整的还我，有零的。”
“哦。好。”陈月红从其他询问的人当中抽出身来，从包里翻出那张百元大钞还给中年女人。
“哦，没有，不够。”男人一脸歉意地说。
“那还是给整的给你吧。”满脸铁色的中年女人又将手中的百元大钞递了过来。
陈月红刚接起，其他看衣服的人似乎等得不耐烦了，“快点给我拿大码的，磨磨蹭蹭，再不来我们走了！”
“哦，好好，马上就来。”陈月红想着多做几单生意，况且这钱刚刚已经看过了，没问题，于是她直接找了钱给中年女人，就去帮另外的人找衣服。
衣服找出来了，刚刚嚷嚷的女人试了试，说不好看，就转身走了。其他的几个人也很快走了。
哎，忙活了半天，就成了这么一单生意。陈月红懊恼自己手脚不够利索。
她守到夜里近十点钟，路两边的店铺许多打烊了，四周昏暗了许多。为数不多的还留在街上溜达的行人也脚步匆忙起来，她们踢踢踏踏，目不斜视地经过陈月红的摊前，陈月红多么希望她们过来瞧一瞧，她一定会便宜一点卖给她们的。然而并没有人朝她的方向来，人们着急回家呢！
陈月红带着小小的失望，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再晚恐怕没车了。
等她拖着疲累的身体回到住处，清点今天的营业额时，猛然发现那张百元大钞有点问题，人像的衣领处没有凹凸感，整张钱太光滑了，像一张纸！陈月红又赶紧查看金线处，金线根本不是镶嵌在钱币里的，而是印上去的！
她不死心地跑到灯下，将钱正面的数字“100”在光下反复变换角度照看，不会变色！
这是一张假币！
陈月红瘫坐在床上。今天不仅白忙一场，还搭了一件衣服和七十元钱。
她懊恼，怎么不仔细一点？怎么没看出来有问题呢？现在想想，其实有漏洞，一般不会同时来这么多人买衣服，况且这些人还是年龄这么大的。要是自己当时没有被暂时的好生意而冲昏头脑，能多一个心眼，说不定就不会上当受骗了。
经过这件事，陈月红凡是见到客人给百元大钞就觉得有问题，往往得看了又看才放心收下。
经过将近一个月的摆摊，积压的衣服终于处理得差不得了，只剩十来件款式不走俏、断码的。陈月红计划还是安安心心去上班算了。
没多久，她在南市找了一个在大商场收银的工作，工资虽然不高，好歹算是稳定了下来。
另一边，谭家英正在操心着女子的婚事。她怕女子在外边受了人家的骗，一心想着女子能嫁在什马附近，能有个照应。见多了嫁得远而生活凄苦的女人，比如友世屋里的华英女子，那孩子多可怜。加上周边一些妇女的撺掇，“你这样放任月红不管，小心跟人跑了！”
谭家英每日忧心得很，趁着打电话的时候，她说起有一个合适的后生，才说两句，女子就不乐意了。没办法，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不会事事听大人的。
挂掉电话的陈月红心情烦闷地坐在商场门口的连体桌椅上，出神地望着地面。
“下班了你怎么不回去？”一个声音响起来。
陈月红抬头一看，是商场的同事张亮。
“嗯……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哦。早点回去，晚上不安全。”张亮叮嘱了一句就先走了。
陈月红在门口又坐了一会儿，眼见附近的店铺都关了门，她起身，往住处走。可是她并没有回宿舍，而是进了附近的一家网吧。
夜里十一点多，等陈月红拖着疲累不堪的身体往回走时，她的手机又响了。
“喂，哪个？”看着手机上的陌生号码，陈月红以为又是说媒的人把自己的号码给出去了。所以她的口气并不好。
电话里却是一个男人焦急的声音：“喂，我是张亮。你在哪里？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来？没事吧？”
陈月红心里一惊，怎么会是他？他怎么有我电话？
“额……没事，我已经到楼下了。”
“好，没事就好。快点回来。”
“嗯。”
陈月红回到宿舍，同事们都在。几个同事洗漱好，正围坐在公共区域看电视谈天；还有两人在阳台晾衣服。这算是合租房，公司承租了一个老旧小区的一层，提供给有需要的员工居住，但是并不是免费，员工需要付一部分房租，公司承担一部分。这一层总共五间房，住了十七个人，八个女的，九个男的。这样住既比一个人租房安全，还能省下不少钱。因此，绝大部分单身的员工都愿意住进来。
陈月红低着头往阳台边的房间走去，迎面碰上从阳台晾衣服出来的张亮。
“回来了。”张亮露出一口白牙笑着说。
“嗯。”陈月红应了一声，进了房间。
到了腊月二十六，陈月红请了十天假回羊山过年。这十天却是比一年还难熬，每天都要面对来自邻居、长辈们的关怀，对于她的工作，对于她的生活。还有腊月必有的节目：相亲。前后又有两个后生来说亲，一个是美娥妈介绍的，一个是学友老婆的娘家侄子。大家为了她这个大龄女青年操碎了心。但凡有合适的后生，都会第一时间想到她。不过陈月红还是没有点头，并不是这两个后生不好，而是她实在不能接受两个陌生人硬凑在一起。其实大部分的后生也是迫于家里的压力才来的。
陈月红意识到，女子到了她这个年纪还不出嫁似乎是个错误的存在。不管你走到哪里，别人第一个要关心的事就是她的婚事，为什么还不嫁人？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生长了二十多年的地方似乎已经没有属于她们的容身之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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