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里的事
非熊和小小刚回到院里的时候，小小就有些迫不及待了。这迫不及待自然不是睡觉，而是听故事。小小急切的目光在非熊身上辗转游移，惹得非熊心头一热，一把便将她抱到床上，自己也躺了下来。
“咱们躺着慢慢说吧，爬了一天山，真的挺累了。”
听到非熊的话，小小打消了起身的念头。她舒展开身子，轻轻嗯了一声。非熊则回想着之前零零碎碎的画面，慢悠悠的开口讲了起来。
“圣人进了幽林之后啊，就被异兽们盯上了。然后他就跑啊跑，跑啊跑，最后跑到了一片空地上，这片空地上有个荒人带着儿子正在烤火。当时圣人已经筋疲力尽了，他看着眼前的景象就想啊，‘完了，不光自己要死了，还害死一对父子’……但是没想到，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追到空地上来的异兽，被那荒人一拳一个，都给砸飞了。”
“都有什么异兽啊？”小小虽然不想打断非熊，但是毕竟抵挡不了好奇的力量。
“呃…那些异兽我基本都不认识，不过倒是有一头比较眼熟。有点像…小白，只是没翅膀。”
小小想了一会，犹疑道：“那可能是白虎吧？横海侯也有一只白虎伙伴，既然不是银翅虎，就只能是白虎了。成年战力堪比圣境吧”
非熊吃了一惊，脱口问道：“四圣里的白虎？”
小小吃吃笑了起来，道：“怎么可能，四圣都是传说中的异兽了。横海侯那只，据说只是白虎的后裔。”
非熊心中微微有些失落，他继续道：“那我接着说吧，砸飞了几十头异兽之后，就出来了一只白猴子。那荒人就和白猴子在说些什么，只是我听不懂。”
“异兽也会说话嘛？”
“不会，但是……你能懂。”非熊不知道如何解释和异兽之间的交流，只能含糊其辞起来。
小小若有所思，倒没有继续再问下去。
“然后那猴子，就朝那荒人打了三拳，然后荒人就挡了三拳。——”
“最后死了。”非熊说到这里的时候，心里感觉有些悲凉。
“啊？那白猴子是什么？”
“我不知道它是什么，但是……我认识它，它帮我修过屋！”
“你这人怎么老没个正行！”小小白了非熊一眼，显然是觉得他在瞎说。
非熊轻笑道：“真的，不骗你。等咱们去浪迹个天涯的时候，我带你去看看它。”
“那不是很危险？”
“没事儿，咱们在它眼里就是两只蚂蚁，活了千年的老人家，会和蚂蚁较劲么？”
“应该……不会吧，我反正是没和蚂蚁较过劲，也才刚刚活了十几年…”
“后来啊，圣人就在那过了几十年，他教那些荒人盖屋，种地，还教他们识字儿。他还收了个学生，名字叫石牢，就是之前死去的荒人的儿子。他这个荒人学生，后来成了荒人的首领……不对，应该是族长才对。——”
“荒人其实日子过的很不好，外面有异兽，里面有荒兽。每天都会死人，圣人在那里几十年里，就有好几氏被灭族了。”
小小有些难过，她轻声道：“真的好可怜……”
“石牢就像让圣人找找外面的人，帮帮他们。”
“人族那时候也自顾不暇吧？而且人族那么弱…那为什么不让他们出来，正好互相帮忙啊。”
“圣人一直骗石牢，说外面的日子更难过，异兽厉害，人也强的多，他自己是最弱的那个，而且外面的人不好相处，来了反而会欺负他们荒人。”
“为什么？人族那时候不正是需要帮助的时候嘛？而且荒人在里面过的也这么惨。”小小把头转向了非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非熊的侧脸，问道。
非熊叹了口气，道：“其实想想很简单，当时人族刚刚铸好了几道城墙，日子应该会越过越好，荒人反而是越过越差，当时已经有一个氏族被灭掉了。关键是，荒人那么强，出来之后不管做什么，都无人能挡的吧。圣人不让他们出来，其实怎么看，都是对的。”
“那后来呢？”
“后来圣人也许是想家了，但是又不太放心荒人，就和他的学生签了个字据，应该就是后来的南北之约吧。之后荒人过的越来越惨，已经有三个氏族被灭掉了。到圣人准备离开的时候，石牢就问他，‘外面的人没那么强，日子也没那么难过吧？’——”
“啊！他怎么知道的？”小小吃惊道。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因为圣人毕竟是他的老师，他就一直没点破，直到圣人要走了，他才忍不住问起来了吧。”
“那圣人怎么办的，那时候。”
“然后石牢就说，圣人就算不骗他，他们荒人也不会出去的，因为他们在那里……有什么…事儿要做吧。——’”
“他最后说啊，他最喜欢那个曾子杀猪的故事，很符合他们荒人的性子…虽然他并没见过猪…你知道曾子杀猪的故事吗？”非熊一本正经，问起了小小。
“应该很少有人不知道吧。就是有个住在山野的人，叫曾子，他妻子在家了养了头猪。他没在家的时候，家里孩子闹的厉害，他的妻子就骗孩子们说，‘你们要是不闹，等你们爹回来，就杀头猪给你们吃’孩子们果然就不闹了。然后曾子回来听说了这个事儿，就把猪杀了，他的妻子肯定就很生气啊，毕竟山里人，养头猪应该挺不容易的吧。”
“这个故事倒是挺有意思的。”非熊听完，笑了起来，又接着道：“要是我，我肯定不杀。”
“那你就不讲信用，说话不算话啊！”
“我主要是疼媳妇儿，为了自己的信用，杀了媳妇儿养的猪，太不讲理了！”非熊转过身来，看着小小的眼睛，柔声道。
小小有些感动，不过这感动转瞬即逝，她脆声道：“要是我肯定就杀了，怎么能为了一头猪，不顾男人的信用！”
“其实这个故事有个关键的地方，好像咱俩都忽略了。”
“什么？”
“好像没人想过，去问问猪怎么想！”非熊开着玩笑，心里却想着，自己现在的状况，和那头猪其实挺像的，都是身不由己。
“哎呀！别扯了，快说正经的……”小小说着，轻轻捏了一下非熊的脸。捏完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顿时羞红了脸。
非熊的右手穿过小小微微散乱的秀发，轻轻把她往怀中揽了揽。小小的身体忽然僵硬了一下，紧接着便似水般柔软起来，她把头枕在了非熊胳膊上，良久后才幽幽问道：“你后来让圣人准备猪肉，和这个故事有关吗？”
非熊轻嗅着小小发丝上的清香，柔声道：“圣人最后说啊，若是有朝一日荒人出来了，就去找找他的学生，他的学生会杀头猪给荒人尝尝。”
小小有些伤感，她轻声问道：“你说圣人当时怎么想的？”
非熊却没有太伤感，他幽幽道：“在这故事里，我就是圣人，同时也只是一名旁观者。我说不清当时的感觉。离开的时候本应挺悲凉的，但是因为最后一句话，隐隐就多出了许多期待。我路上就想啊。——”
“南北之约听说是千年之约，只是算来算去，定约的时候距离现在并未到千年。我总是隐隐有些感觉，这最后的猪肉之约，恐怕才是真正的南北之约。——”
“我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小小的情绪有些低沉。
非熊轻叹一声，沉声道：“你我师生一场，缘若父子。你最遗憾的事情莫过于没吃过猪肉。我最遗憾的事情，是…无猪可杀。一朝离别，情缘尽断，有朝一日若是前缘未灭，那就让我的学生杀头猪，也让你的后人尝尝这猪肉的滋味。——”
“待了了这前缘，再讲后事吧，和和气气或者吵吵闹闹，都和你我无关了。”
小小心情忽然好了起来，她轻笑道：“我真有些不习惯你这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不过荒人总归是生存下来了啊，而且也出来了，这也算是圆满的结局了吧。”
非熊也笑道：“你这么说也有些道理。不过……”他又正色道：“你夫君现在和荒人杠上了啊，你这就是胳膊肘往外拐了啊。”
“呃…奶奶跟我说，你这事儿就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你好好呆在池子里当条鱼就行，其实真没你什么事儿！”小小说话间，情绪有些低沉起来。
“那好吧，我都听你的，你说我怎么办吧。”非熊一脸诚恳得看着小小。
这是非熊第一次，正儿八经问小小，‘怎么办’，小小反而犯了愁。她本是个喜欢说话喜欢笑，又极为聪慧的姑娘。只是呆在非熊身边的时候，喜欢笑也许还是一如既往，但是说话的机会，便少了很多，比如他见圣人的时候，又比如他见陆颜的时候，还比如他见陆朝雨的时候。从认识非熊开始，他的身边总有一些神神秘秘的人，再比如那银面人。她其实很难对非熊的事情说些什么话，这本来没什么，可她偏偏又是极聪慧的姑娘。总能循着一些蛛丝马迹，看出一些事情的端倪出来。这就让她凭空生出了许多烦恼。她不想让这烦恼被非熊看出来。
只是，相由心生，境随心转，非熊又怎么可能一无所觉？
“咱们躺着慢慢说吧，爬了一天山，真的挺累了。”
听到非熊的话，小小打消了起身的念头。她舒展开身子，轻轻嗯了一声。非熊则回想着之前零零碎碎的画面，慢悠悠的开口讲了起来。
“圣人进了幽林之后啊，就被异兽们盯上了。然后他就跑啊跑，跑啊跑，最后跑到了一片空地上，这片空地上有个荒人带着儿子正在烤火。当时圣人已经筋疲力尽了，他看着眼前的景象就想啊，‘完了，不光自己要死了，还害死一对父子’……但是没想到，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追到空地上来的异兽，被那荒人一拳一个，都给砸飞了。”
“都有什么异兽啊？”小小虽然不想打断非熊，但是毕竟抵挡不了好奇的力量。
“呃…那些异兽我基本都不认识，不过倒是有一头比较眼熟。有点像…小白，只是没翅膀。”
小小想了一会，犹疑道：“那可能是白虎吧？横海侯也有一只白虎伙伴，既然不是银翅虎，就只能是白虎了。成年战力堪比圣境吧”
非熊吃了一惊，脱口问道：“四圣里的白虎？”
小小吃吃笑了起来，道：“怎么可能，四圣都是传说中的异兽了。横海侯那只，据说只是白虎的后裔。”
非熊心中微微有些失落，他继续道：“那我接着说吧，砸飞了几十头异兽之后，就出来了一只白猴子。那荒人就和白猴子在说些什么，只是我听不懂。”
“异兽也会说话嘛？”
“不会，但是……你能懂。”非熊不知道如何解释和异兽之间的交流，只能含糊其辞起来。
小小若有所思，倒没有继续再问下去。
“然后那猴子，就朝那荒人打了三拳，然后荒人就挡了三拳。——”
“最后死了。”非熊说到这里的时候，心里感觉有些悲凉。
“啊？那白猴子是什么？”
“我不知道它是什么，但是……我认识它，它帮我修过屋！”
“你这人怎么老没个正行！”小小白了非熊一眼，显然是觉得他在瞎说。
非熊轻笑道：“真的，不骗你。等咱们去浪迹个天涯的时候，我带你去看看它。”
“那不是很危险？”
“没事儿，咱们在它眼里就是两只蚂蚁，活了千年的老人家，会和蚂蚁较劲么？”
“应该……不会吧，我反正是没和蚂蚁较过劲，也才刚刚活了十几年…”
“后来啊，圣人就在那过了几十年，他教那些荒人盖屋，种地，还教他们识字儿。他还收了个学生，名字叫石牢，就是之前死去的荒人的儿子。他这个荒人学生，后来成了荒人的首领……不对，应该是族长才对。——”
“荒人其实日子过的很不好，外面有异兽，里面有荒兽。每天都会死人，圣人在那里几十年里，就有好几氏被灭族了。”
小小有些难过，她轻声道：“真的好可怜……”
“石牢就像让圣人找找外面的人，帮帮他们。”
“人族那时候也自顾不暇吧？而且人族那么弱…那为什么不让他们出来，正好互相帮忙啊。”
“圣人一直骗石牢，说外面的日子更难过，异兽厉害，人也强的多，他自己是最弱的那个，而且外面的人不好相处，来了反而会欺负他们荒人。”
“为什么？人族那时候不正是需要帮助的时候嘛？而且荒人在里面过的也这么惨。”小小把头转向了非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非熊的侧脸，问道。
非熊叹了口气，道：“其实想想很简单，当时人族刚刚铸好了几道城墙，日子应该会越过越好，荒人反而是越过越差，当时已经有一个氏族被灭掉了。关键是，荒人那么强，出来之后不管做什么，都无人能挡的吧。圣人不让他们出来，其实怎么看，都是对的。”
“那后来呢？”
“后来圣人也许是想家了，但是又不太放心荒人，就和他的学生签了个字据，应该就是后来的南北之约吧。之后荒人过的越来越惨，已经有三个氏族被灭掉了。到圣人准备离开的时候，石牢就问他，‘外面的人没那么强，日子也没那么难过吧？’——”
“啊！他怎么知道的？”小小吃惊道。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因为圣人毕竟是他的老师，他就一直没点破，直到圣人要走了，他才忍不住问起来了吧。”
“那圣人怎么办的，那时候。”
“然后石牢就说，圣人就算不骗他，他们荒人也不会出去的，因为他们在那里……有什么…事儿要做吧。——’”
“他最后说啊，他最喜欢那个曾子杀猪的故事，很符合他们荒人的性子…虽然他并没见过猪…你知道曾子杀猪的故事吗？”非熊一本正经，问起了小小。
“应该很少有人不知道吧。就是有个住在山野的人，叫曾子，他妻子在家了养了头猪。他没在家的时候，家里孩子闹的厉害，他的妻子就骗孩子们说，‘你们要是不闹，等你们爹回来，就杀头猪给你们吃’孩子们果然就不闹了。然后曾子回来听说了这个事儿，就把猪杀了，他的妻子肯定就很生气啊，毕竟山里人，养头猪应该挺不容易的吧。”
“这个故事倒是挺有意思的。”非熊听完，笑了起来，又接着道：“要是我，我肯定不杀。”
“那你就不讲信用，说话不算话啊！”
“我主要是疼媳妇儿，为了自己的信用，杀了媳妇儿养的猪，太不讲理了！”非熊转过身来，看着小小的眼睛，柔声道。
小小有些感动，不过这感动转瞬即逝，她脆声道：“要是我肯定就杀了，怎么能为了一头猪，不顾男人的信用！”
“其实这个故事有个关键的地方，好像咱俩都忽略了。”
“什么？”
“好像没人想过，去问问猪怎么想！”非熊开着玩笑，心里却想着，自己现在的状况，和那头猪其实挺像的，都是身不由己。
“哎呀！别扯了，快说正经的……”小小说着，轻轻捏了一下非熊的脸。捏完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顿时羞红了脸。
非熊的右手穿过小小微微散乱的秀发，轻轻把她往怀中揽了揽。小小的身体忽然僵硬了一下，紧接着便似水般柔软起来，她把头枕在了非熊胳膊上，良久后才幽幽问道：“你后来让圣人准备猪肉，和这个故事有关吗？”
非熊轻嗅着小小发丝上的清香，柔声道：“圣人最后说啊，若是有朝一日荒人出来了，就去找找他的学生，他的学生会杀头猪给荒人尝尝。”
小小有些伤感，她轻声问道：“你说圣人当时怎么想的？”
非熊却没有太伤感，他幽幽道：“在这故事里，我就是圣人，同时也只是一名旁观者。我说不清当时的感觉。离开的时候本应挺悲凉的，但是因为最后一句话，隐隐就多出了许多期待。我路上就想啊。——”
“南北之约听说是千年之约，只是算来算去，定约的时候距离现在并未到千年。我总是隐隐有些感觉，这最后的猪肉之约，恐怕才是真正的南北之约。——”
“我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小小的情绪有些低沉。
非熊轻叹一声，沉声道：“你我师生一场，缘若父子。你最遗憾的事情莫过于没吃过猪肉。我最遗憾的事情，是…无猪可杀。一朝离别，情缘尽断，有朝一日若是前缘未灭，那就让我的学生杀头猪，也让你的后人尝尝这猪肉的滋味。——”
“待了了这前缘，再讲后事吧，和和气气或者吵吵闹闹，都和你我无关了。”
小小心情忽然好了起来，她轻笑道：“我真有些不习惯你这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不过荒人总归是生存下来了啊，而且也出来了，这也算是圆满的结局了吧。”
非熊也笑道：“你这么说也有些道理。不过……”他又正色道：“你夫君现在和荒人杠上了啊，你这就是胳膊肘往外拐了啊。”
“呃…奶奶跟我说，你这事儿就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你好好呆在池子里当条鱼就行，其实真没你什么事儿！”小小说话间，情绪有些低沉起来。
“那好吧，我都听你的，你说我怎么办吧。”非熊一脸诚恳得看着小小。
这是非熊第一次，正儿八经问小小，‘怎么办’，小小反而犯了愁。她本是个喜欢说话喜欢笑，又极为聪慧的姑娘。只是呆在非熊身边的时候，喜欢笑也许还是一如既往，但是说话的机会，便少了很多，比如他见圣人的时候，又比如他见陆颜的时候，还比如他见陆朝雨的时候。从认识非熊开始，他的身边总有一些神神秘秘的人，再比如那银面人。她其实很难对非熊的事情说些什么话，这本来没什么，可她偏偏又是极聪慧的姑娘。总能循着一些蛛丝马迹，看出一些事情的端倪出来。这就让她凭空生出了许多烦恼。她不想让这烦恼被非熊看出来。
只是，相由心生，境随心转，非熊又怎么可能一无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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