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4 第一场修复
十二个小时转瞬即逝。没过多久，时钟便再一次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报警声，催促着所有人离开病房外。
夏大涛沉默地仰起头，呆呆地注视着已经划到了红色警报区域的时针，似乎在一遍又一遍确认自己是不是真的应该离开齐一鸣身边。他叹了一口气，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将手里的袋子递给了齐一鸣，小声问道：
“真的不缺什么了吗？”
“不缺了，都齐全着呢。”
除锈喷雾，除污剂，毛刷，钳子和扳手......但凡是齐一鸣嘱托夏大涛购买的东西，全部都堆在了这个被挤得鼓胀的袋子中。夏大涛一心只求齐一鸣开心，没有过问他托付自己购买这些工具的理由。
而疗养院的工作人员们也几乎默认，再过一两个小时，齐一鸣将会转送到精卫研究所本部中，再加上齐一鸣本人并没有什么不良记录，因此便完全没有将这一袋子工具拦在病房外——他们都以为这些是夏大涛给自家外甥买的送别礼，便更不好意思再去打听。
归根到底，只有齐一鸣全然了解自己的计划，并且一步一个脚印地稳步实施。
“舅，这些还留着干什么？”
齐一鸣发现袋子里还装着一份从便利店里买来的速食餐，以为是夏大涛记性差，落在了袋子里没有拿走。谁知夏大涛却摇了摇头，答道：
“接下来你会很辛苦的，吃点东西没啥坏处.......能吃是福，别饿着自己。”
“......嗯。”
“舅舅我没啥文化，没能帮上你什么忙，我——唉......”
夏大涛搓了搓自己那留了一层胡茬的双层下巴，话还没说完，便听见医生在催促自己迅速离开病房。他干咧了下嘴，重重地吸了一口气，走向了门外。
“一鸣......！”
门缝在夏大涛的呼唤声中再度重重合上。
齐一鸣估算了一下打字机出现的位置，扯下床单铺在地板上，艰难地把自己已经麻木的身体调整到正确的位置，盘腿坐下。他闭上双目开始养神，无意识地活动着尚且还有知觉的手指关节，潜下心来倾听着时钟的运作声，等待这对他而言的最后一次病情恶化。
滴答......滴答......
时间流动的声音越来越大，在他的大脑内奏起了单调而深邃的小奏鸣曲。伴随着一阵“咔嚓”声，齐一鸣睁开了双眼，发现整个病房变得扭曲而嘈杂，浑浊而深邃，仿佛置身于一座深海中的海怪群落。一道道裂痕如同飘荡在空中的黑色荆棘，一点一点地缠在了齐一鸣的身体上，死死不肯松开。
而扭曲一切的异常源头——这台机械打字机，就安安静静地躺在齐一鸣的面前。
齐一鸣的脸色不忧不喜，一片淡然，就像是见到了一位久别重逢的老友一般，缓缓地抚摸着打字机的机身，嘿嘿一笑道：
“忍着点，别嫌我下手轻重，我的生死就靠你了。”
他拾起了螺丝刀，拆开了打字机的外壳，一片交错纵横，令人眼花缭乱的精密结构映入了齐一鸣的眼帘，可齐一鸣并没有因此犯难。在他的脑海中，这套机械早就被分成了一个又一个分工明确，简单直观的小型系统。各个系统的运作结构，维修要点和组装方法，他早已在心里排练了数百遍。
第一步，清洁内部的灰尘和油污。
第二步，拆解变形或损坏的结构，依照实际情况强行用外力修正，或者使用舅舅买到的替换件。
第三步，用除锈喷雾去除各处锈迹。
第四步，组装金属部件，并用油膏润滑关节。
第五步......
齐一鸣忘掉了自己的身躯依旧发生着病变，忘掉了阻碍他工作的颅内杂音和关节阻力，甚至忘掉了修复失败，自己一只脚踏进地狱的可能性。
为了保持足够的专注，他甚至提前用椅子和柜子挡在了门上，以防有人强行闯入——即使这些努力在如海潮般爆发的异常中收效甚微；即使门外也乱作一团，根本无人顾及病房内的情况。
......
时间一转已经度过了漫长的五个小时。
夏大涛最初还黏在医生的身边，要么旁敲侧击地打听齐一鸣的治疗情况，要么就漫无边际地扯一下家长里短，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比在场的任何人都不安。到了现在，这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则完全陷入了沉默状态，紧紧地咬着自己的指关节，盯着紧闭的病房门一动不动。
护工们都以为夏大涛已经禁受不住打击，只得接受了现实。可夏大涛并非麻木，他的眼神里还有一道光。这束光近乎他的执念，顽固地相信齐一鸣会安然无事地离开病房，回到他的身边。
医生把夏大涛独自留在一边，扭头走向了罗尚，把心中的郁闷发泄给了自己的熟人：
“我真是丢人现眼！要不是我的见识再丰富点，怎么可能把病人一个人留在病房内受苦，自己在一旁袖手旁观？”
“大海的事情可都说不准......”
罗尚经验老道，此刻情绪起伏看似不大，可他早就将一把未点燃的烟卷夹在手指间，反反复复地把玩着，默默地发泄着自己的担忧。烟身在他的揉搓下，早就裂开了一个大口子，罗尚都没注意到烟草已经漏了出来。
五个小时，足足过了五个小时......
齐一鸣怎么能坚持这么久？他早就应该被那不知名的病源彻底吞噬，化为了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形躯壳，而咆哮的病症也应该伴随着他的死亡而消失......
可如今病房的屏蔽层还在运作，房门没有打开，这证明齐一鸣依旧在和病魔抗争。
“这不可能......”
罗尚喃喃自语道。他闭上了双目，仔细地感受起来自病房内部的活动。
病房内笼罩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这份力量早就应该将墙壁内的屏蔽层统统摧毁，进而逸散出病房外，将整个疗养院都笼罩在混乱与无序之中。
可现在......
罗尚仿佛能看见无数只嗜血猛兽盘踞在齐一鸣的身边。它们不断地像外界炫耀着属于自己的尖牙和利爪，却依照齐一鸣的指示守在他的身边，没有将灾害引向外界的半点想法。此情此景，齐一鸣倒更像是将病魔牢牢地掌握在手心的人。
即便罗尚经验再怎么丰富，他也未曾撞见过如此怪异的事件。
我应该稳住情绪，继续观察情况，祈祷奇迹的发生；还是应该强行破入病房，趁着一切还来得及，不惜代价阻止危险？
正当罗尚拿不定主意之际，他的手机收到了一条简讯，里面的内容让他一时间忘记了呼吸。
【部长，研究所本部的人到了。】
夏大涛沉默地仰起头，呆呆地注视着已经划到了红色警报区域的时针，似乎在一遍又一遍确认自己是不是真的应该离开齐一鸣身边。他叹了一口气，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将手里的袋子递给了齐一鸣，小声问道：
“真的不缺什么了吗？”
“不缺了，都齐全着呢。”
除锈喷雾，除污剂，毛刷，钳子和扳手......但凡是齐一鸣嘱托夏大涛购买的东西，全部都堆在了这个被挤得鼓胀的袋子中。夏大涛一心只求齐一鸣开心，没有过问他托付自己购买这些工具的理由。
而疗养院的工作人员们也几乎默认，再过一两个小时，齐一鸣将会转送到精卫研究所本部中，再加上齐一鸣本人并没有什么不良记录，因此便完全没有将这一袋子工具拦在病房外——他们都以为这些是夏大涛给自家外甥买的送别礼，便更不好意思再去打听。
归根到底，只有齐一鸣全然了解自己的计划，并且一步一个脚印地稳步实施。
“舅，这些还留着干什么？”
齐一鸣发现袋子里还装着一份从便利店里买来的速食餐，以为是夏大涛记性差，落在了袋子里没有拿走。谁知夏大涛却摇了摇头，答道：
“接下来你会很辛苦的，吃点东西没啥坏处.......能吃是福，别饿着自己。”
“......嗯。”
“舅舅我没啥文化，没能帮上你什么忙，我——唉......”
夏大涛搓了搓自己那留了一层胡茬的双层下巴，话还没说完，便听见医生在催促自己迅速离开病房。他干咧了下嘴，重重地吸了一口气，走向了门外。
“一鸣......！”
门缝在夏大涛的呼唤声中再度重重合上。
齐一鸣估算了一下打字机出现的位置，扯下床单铺在地板上，艰难地把自己已经麻木的身体调整到正确的位置，盘腿坐下。他闭上双目开始养神，无意识地活动着尚且还有知觉的手指关节，潜下心来倾听着时钟的运作声，等待这对他而言的最后一次病情恶化。
滴答......滴答......
时间流动的声音越来越大，在他的大脑内奏起了单调而深邃的小奏鸣曲。伴随着一阵“咔嚓”声，齐一鸣睁开了双眼，发现整个病房变得扭曲而嘈杂，浑浊而深邃，仿佛置身于一座深海中的海怪群落。一道道裂痕如同飘荡在空中的黑色荆棘，一点一点地缠在了齐一鸣的身体上，死死不肯松开。
而扭曲一切的异常源头——这台机械打字机，就安安静静地躺在齐一鸣的面前。
齐一鸣的脸色不忧不喜，一片淡然，就像是见到了一位久别重逢的老友一般，缓缓地抚摸着打字机的机身，嘿嘿一笑道：
“忍着点，别嫌我下手轻重，我的生死就靠你了。”
他拾起了螺丝刀，拆开了打字机的外壳，一片交错纵横，令人眼花缭乱的精密结构映入了齐一鸣的眼帘，可齐一鸣并没有因此犯难。在他的脑海中，这套机械早就被分成了一个又一个分工明确，简单直观的小型系统。各个系统的运作结构，维修要点和组装方法，他早已在心里排练了数百遍。
第一步，清洁内部的灰尘和油污。
第二步，拆解变形或损坏的结构，依照实际情况强行用外力修正，或者使用舅舅买到的替换件。
第三步，用除锈喷雾去除各处锈迹。
第四步，组装金属部件，并用油膏润滑关节。
第五步......
齐一鸣忘掉了自己的身躯依旧发生着病变，忘掉了阻碍他工作的颅内杂音和关节阻力，甚至忘掉了修复失败，自己一只脚踏进地狱的可能性。
为了保持足够的专注，他甚至提前用椅子和柜子挡在了门上，以防有人强行闯入——即使这些努力在如海潮般爆发的异常中收效甚微；即使门外也乱作一团，根本无人顾及病房内的情况。
......
时间一转已经度过了漫长的五个小时。
夏大涛最初还黏在医生的身边，要么旁敲侧击地打听齐一鸣的治疗情况，要么就漫无边际地扯一下家长里短，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比在场的任何人都不安。到了现在，这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则完全陷入了沉默状态，紧紧地咬着自己的指关节，盯着紧闭的病房门一动不动。
护工们都以为夏大涛已经禁受不住打击，只得接受了现实。可夏大涛并非麻木，他的眼神里还有一道光。这束光近乎他的执念，顽固地相信齐一鸣会安然无事地离开病房，回到他的身边。
医生把夏大涛独自留在一边，扭头走向了罗尚，把心中的郁闷发泄给了自己的熟人：
“我真是丢人现眼！要不是我的见识再丰富点，怎么可能把病人一个人留在病房内受苦，自己在一旁袖手旁观？”
“大海的事情可都说不准......”
罗尚经验老道，此刻情绪起伏看似不大，可他早就将一把未点燃的烟卷夹在手指间，反反复复地把玩着，默默地发泄着自己的担忧。烟身在他的揉搓下，早就裂开了一个大口子，罗尚都没注意到烟草已经漏了出来。
五个小时，足足过了五个小时......
齐一鸣怎么能坚持这么久？他早就应该被那不知名的病源彻底吞噬，化为了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形躯壳，而咆哮的病症也应该伴随着他的死亡而消失......
可如今病房的屏蔽层还在运作，房门没有打开，这证明齐一鸣依旧在和病魔抗争。
“这不可能......”
罗尚喃喃自语道。他闭上了双目，仔细地感受起来自病房内部的活动。
病房内笼罩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这份力量早就应该将墙壁内的屏蔽层统统摧毁，进而逸散出病房外，将整个疗养院都笼罩在混乱与无序之中。
可现在......
罗尚仿佛能看见无数只嗜血猛兽盘踞在齐一鸣的身边。它们不断地像外界炫耀着属于自己的尖牙和利爪，却依照齐一鸣的指示守在他的身边，没有将灾害引向外界的半点想法。此情此景，齐一鸣倒更像是将病魔牢牢地掌握在手心的人。
即便罗尚经验再怎么丰富，他也未曾撞见过如此怪异的事件。
我应该稳住情绪，继续观察情况，祈祷奇迹的发生；还是应该强行破入病房，趁着一切还来得及，不惜代价阻止危险？
正当罗尚拿不定主意之际，他的手机收到了一条简讯，里面的内容让他一时间忘记了呼吸。
【部长，研究所本部的人到了。】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