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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丽娘崔尧(BE)

    崔奇撑起身子站起来到栏杆前面,细细瞧了瞧崔尧,未曾受过虐待的样子,终于也算放心了一点。

    “你们聊吧,一炷香之后我再来。”带崔尧进来的狱卒开了牢门的锁便走了。

    崔尧盯着狱卒开了门后赶紧没等得及门大开,就从门缝里面挤了进去。

    崔奇知道时间紧迫,先是概括性地告知了崔尧他的事情,包括田家诸家的情况,以及他做的错事,他从来没让儿子接触过这些,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

    看着儿子才十六岁还显得很稚嫩的脸庞,听了自己的话还是一脸茫然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崔奇叹了一口气,“尧儿,为父怕是不能再护你周全了...”

    他中年丧妻,只有这么个儿子,从小对他管教太过严厉,结果教出个软软弱弱的性子来。

    “父亲,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呢...”崔尧还是不敢相信,忍不住落下泪来。

    崔奇叹了一口气,没有如往常那样指责儿子如同女子一般,遇事只会垂泪。

    “尧儿,这一切都只是成王败寇。为父最后要告诫你的只有一件事,好好活着。还有,离了那个青楼女子吧,她是诸家的人...”

    崔奇在知道自己的毒药并没有起效的时候,就开始回想原因,他不算蠢,只是之前被利益蒙蔽了双眼,现在细细想来其实已经猜到原因。

    再加上诸欢最后说的那句话,他才终于承认是崔尧动的手脚。

    崔奇是这个世界上面最了解崔尧的人,崔尧自己断是不会察觉到崔奇的谋划的,就算察觉了也没有胆子来干涉他。

    但确实是崔尧将自己的毒药偷梁换柱了,想来想去,也只能是那个丽娘捣的鬼了。毕竟崔尧除了听自己的话也就是丽娘了。

    崔奇无奈地摇摇头,崔尧从小软弱一点儿也不像他,倒是这痴情的样子像极了他。

    崔尧震惊地抬起头望着苍老了许多的父亲,没有说话,听完了父亲给他上的最后一课。

    狱卒来催着崔尧走的时候,崔尧原本停止流泪的眼睛瞬间通红,看着父亲不愿离去。

    崔奇摸了摸儿子的头,这是最后一次了,可惜他看不到崔尧结婚生子了。“走吧,记得要好好活着,把为父的事情都忘了吧。”

    从牢狱探望完出来天已经黑了,听完父亲遗言的崔尧浑浑噩噩,望着天空,只觉看不清任何东西,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而从下午就开始阴沉的天终于下起雨来,秋天的雨带着凉意连绵成丝。

    街上零星的行人匆匆忙忙,跑着回家。只有崔尧慢吞吞地走着,雨大得他都瞧不见回家的路。

    不对,他已经没有家了。

    丽娘在二楼窗边坐着,手里摸着崔尧送她的玉镯,娇艳的脸庞没了平日迎来送往的笑容,竟然显得有些憔悴。

    外面的雨下得很大,丽娘坐在窗边,秋雨很凉,雨丝飘进来打湿了她的左臂,她却没有关窗躲雨的意思。

    她知道崔尧这一去再回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截然不同了,去之前是郎情妾意,回来就是杀父仇人了。

    在得知田家给了崔奇那份毒药之后,丽娘就把崔奇的刺杀计划告知了崔尧,说是她不小心听来找崔尧的老管家说的。

    崔尧当时震惊又难以置信,但是他是相信丽娘的,丽娘说这个谎没有意义。

    丽娘说如果直言,崔奇定是不会听的,把药弄走也可能换了另外一种药回来,不如偷梁换柱换成无毒的药丸,这样也不至于让崔奇犯下杀人的罪过,崔尧一时之间想不到更好的处理办法,就答应了。

    崔尧在外面晃了很久,他不知道该去哪儿,最后回过神来已经是在买给丽娘的小宅子门口了。

    门口的老仆看见他回来了,忙撑着伞出来接他,嘴里还念叨着这是去了哪儿,怎么淋得浑身都湿透了。

    丽娘听到门外的动静,瞧见恍恍惚惚的崔尧,身上衣服还滴着水,习惯性站起来要帮忙更衣,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住了要迈出去的脚步,出口吩咐老仆先下去吧。

    老仆应了声是之后便下楼了,屋里只留下了崔尧和丽娘两人。

    长久的沉默之后,丽娘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崔尧惨然一笑:“我该问什么,我又能问什么呢?”

    丽娘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崔尧连问都不想问了,那证明他们之间也是断无可能了。

    “你换一身衣服吧,天气凉了,湿了的衣服穿着会生病的。”丽娘起身出门,走过崔尧身旁的时候忍不住又嘱咐了一句,可是崔尧只侧身让了让,把门口让出来,连余光都没看丽娘一眼。

    丽娘下楼,瞧了瞧这个她只住了四个月的小院,院中的花草摆设都是他们俩商量着来的,墙角还种了梅花,说是等冬天到了就能在家中赏梅了,可惜...

    丽娘没有回头出了院门,只有有雨丝随风吹到她的脸色,划出了泪痕。

    守门的老仆很是不解,先是少爷浑身湿透失了魂一样回来,然后紧接着这丽娘又走了。

    害,不过小夫妻嘛,吵吵闹闹也正常。老仆送走丽娘之后打了个哈欠感慨了一下就回房睡觉了。

    崔尧浑浑噩噩地过了好几天,直到诸欢来找他。

    崔尧几天都没换过衣服,他那天被雨淋湿的衣服还穿着,整个人颓废的气息漫溢,让进门的诸欢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瞧着崔尧生无可恋的样子,诸欢也没有什么同情心,一切都是因果。

    他也懒得绕弯子,便开门见山地说:“崔尧,恒城你是不能待了。不过你放心,诸家不会因为你父亲的关系就连坐你,诸家决定安排你去晁城,也帮你找好了生计,你也读过几年书,去那边当个教书先生吧。”

    崔尧看见诸欢进来,只抬了抬眼皮,听到要让他去晁城的话,才有了点反应。

    晁城在悦海国的最西面,再过去就是沙漠隔壁,最是荒凉不过。

    不过他留在恒城也没什么意思,晁城也好,离恒城远,离丽娘也远。

    一月后。

    得知崔尧明天就要被送去晁城,丽娘犹豫了许久,到底没去见他。

    但是最后关头又没忍住写了一封信托人交给崔尧。

    信用信封装着,封面上没写任何文字,只画了支荷花。

    有人问丽娘的信里写了什么,她笑了笑说写了个小故事,没说自己最后没忍住加了一个地址在里头,那是诸家给她安排的后路。

    崔尧在城门口收到信的时候什么都没说,犹豫了很久,还是接了过来,但是也没打开看,只把它小心地装进了自己的包袱里面。

    丽娘的故事很老套,她原本只是个小商人家的女儿,家中父母勤勉,加上祖传的酿酒方子,日子也是过得越来越红火。

    可是这越来越红火的日子自然遭人嫉妒,有人想要买他们家的方子,丽娘的父母自然是不肯,那人便将他们家有上好的酒品方子的事情告诉了田家。

    田家一开始还是客客气气的说出白银五百两买断,田家势大,丽娘劝着父母把方子卖了。

    但是一笔买断的银子和能长长久久做的生意之间,丽娘的父母犹豫许久还是选了后者,丽娘的母亲当时摸了摸丽娘的头:“我们家只有你一个女儿,这个酒方子是要留给你做嫁妆的。”

    丽娘当时羞赧得红了脸,想到自己刚定完亲,是个读书人家的小郎君,长相也很是俊秀。

    但丽娘一家万万没想到,当时和和气气送了田家的人出门,田家竟然转身就是一系列的陷害。

    有人闹上门来说喝了丽娘家的酒喝死了人,过几日又有原来的客户找上门说这一批送过去的酒都坏了,紧接着储酒的地方又遭遇大火,手上的订单让丽娘家赔的倾家荡产。

    丽娘想要把酒方卖了救家里,结果原本炙手可热的方子却无人问津,最后也只有田家上门花了二十两银子买走了酒方。

    丽娘父母心力交瘁,又吃了衙门官司,挨了几板子,回家没几天就挺不住走了。

    当时丽娘已有十五,家破人亡之下,原本定好的亲事自然是黄了,变卖了家里的地产店铺,钱刚到手就都被人抢走说是拿来抵债。

    最后甚至连给父母下葬的钱两都没有,只能卖了自己买了两幅棺材给父母草草下了葬。

    她痛恨田家,但她也明白,她于田家,不若蚍蜉撼树,但是她也知道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所以即便在楼里受尽屈辱她都熬了过来,熬成了这个小青楼的头牌。

    直到五个月前,诸家找到了她,她知道她一直等的机会来了。

    那一天是诸欢亲自去送的丽娘,丽娘今日的穿着十分朴素,粗布麻衣,完全不似平日的娇艳。

    “到了那边会有人接应你。”诸欢道,这个小娘子算是帮了他们的大忙。

    “嗯,真好啊,我再也不是丽娘了,终于不用再做丽娘了。”丽娘笑得温婉,去掉了脸上的浓妆,清秀的脸露出来才让人知道丽娘也才不过十九。

    丽娘抬眸越过诸欢看了看恒城,这个她住了很久的地方,终于也到了离开的时候了。

    “崔尧...半月前便走了。”

    “我知道。”丽娘轻声倒。

    只是又不免想起了那个瞧见她就笑得腼腆的年轻人,她比他年长三岁,第一次见的时候她已经是沅湖楼的头牌,而他就是一个被同伴们闹腾着来楼里开开荤的小郎君。

    她开始有些不耐烦应付这些“小孩儿”,可他一见她就眼睛发亮,丽娘前丽娘后的把她烦得不行。

    后面更是恨不得日日来找她,今儿看见镯子好看就买来送她,明儿又瞧见新鲜的时令水果好吃,巴巴的给她送来。

    得知她喜欢荷花,爱吃莲蓬,这一个夏天,丽娘的桌上都没少了花香和莲子。

    她刚开始的不假辞色是真,诸家找到她之后的机关算尽也是真。

    崔尧是个好郎君,是她骗了他。

    但她不后悔,昨日田家的判决下来了,因为前后又牵扯出很多案件,包括丽娘家的,判得很重。

    田家的家主因为已满七十,以金赎刑,被放了出来,但他的儿子最终被判脊杖四十,流放三千里。不过脊杖四十之后,这位养尊处优的公子也没能熬过去,当日就死了。

    田家的家主一番打击之下一病不起,怕也是时日无多了,田家现在分崩离析,乱成一锅粥。

    诸家给丽娘安排去了关城,是诸家祖宅所在的地方,想着她以前就帮着家里算账,对于商铺管理之类也都是略懂。

    丽娘才十九岁,还有大把的年华,了却了这桩往事,以后能为自己活了。

    半月前出发的崔尧还在去晁城的路上,路程很长,跟着商队风餐露宿,原本的娇少爷也长出了暗青的胡茬,脸色憔悴。

    坐在马车上看着外面越来越荒凉的景象,手里握着的是父亲唯一留给他的观音玉坠。

    自那一日后,他再也没有见过丽娘,他们的相遇是错误的,他们的相爱也是虚假的。

    他就像一个傻子一样被所有人耍得团团转。

    丽娘也算是间接害死他父亲的凶手,即便父亲交待他不必想着报仇,但他也再无可能去找丽娘了。

    他甚至为现在还想着丽娘的自己感到羞愧,这几日睡梦中好像总是能听到父亲的谴责。

    崔尧三年后便死在了晁城,是病死的。

    心力交瘁,又没有办法好好修养,死的时候也不过刚过完十九的生辰。

    收到消息的诸欢愣神片刻,将纸条烧了并没有把消息告诉丽娘。

    丽娘到了关城之后,表现出了自己在经商方面的天赋,她活得很开心,只是偶尔会望着西南方向发呆,没人知道她在望什么。

    丽娘终身未嫁,最后老死在床榻上时,周围是她收的弟子,她听不见他们的哭泣声。

    只有消失很久的记忆突然开始浮现,她以为所有关于他的记忆都已经随着时间的风沙被吞噬,原来她从来没有忘记过并且永远怀念着那个捧着荷花莲蓬来找她的少年,她听到他在喊“丽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