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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假腕表

    下一站……就要到了,下车的乘客请从右侧门下车……是换乘车站……。

    在地铁报站的声响中,何俊毅猛然被惊醒,也不知道从那一站开始,他便开始迷糊小憩的。晕晕乎乎的就见从车门外,急促的走进来一位香气扑鼻的年轻女子,头发微卷像是一根根金黄的拉面,可能是工作一天的缘故,此时的何俊毅确实也已经有些饿了,也可能那个姑娘确实秀色可餐,让何俊毅的眼睛不驻的偷瞄,并使劲的踮起脚,抬高怀里的书包,恨不得把整个脸塞在书包的掩护下。姑娘纤长的大腿裹在黑色的丝袜里,纤细的腰身上穿着一件淡黄的包臀裙,身上略微刺鼻的香水,把饥肠辘辘的何俊毅刺激的开始有些精神。

    车厢里所有乘客都昏昏沉沉,大部分人都低头看着手机,有些不堪脖子重负的旅客,则仰着头假寐,何俊毅抬起头若有若无的把眼神轻轻瞟了过去,刚上车的那个姑娘正好坐到了他的对面,俊毅的眼神便不由得打量着对面姑娘的腿,目光不断向上看,可又顾忌到别人发现,目光徘徊在姑娘的腿脚之间,不敢再向上看去,脑海里不断臆想着姑娘美艳的面容。俊毅还在痴痴的想着,就觉的一阵暖流缓缓靠了过来,俊毅侧眼看着自己身旁昏昏欲睡的西装男。

    “唉,如果是对面的美女正好坐到我旁边多好,也正巧困意很浓,迷瞪着眼轻轻靠在我的肩头,说不定……。“

    哐,西装男的头随地铁刹车的惯性拍到了何俊毅的身上,也拍断了何俊毅的胰梦。何俊毅使劲的耸了一下肩,把西装男弹开,便又怯怯的看着姑娘的腿,不想继续往上看去,却和对面的放下手机的乘客目光相对。下一站到了,对面的姑娘起身下车了。何俊毅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黑色的书包已经从车门外挤了进来,擦着何俊毅的肩头就走了过去。

    ”黑书包“看到对面有座,麻利的抢了过去,坐下的一刻赶紧卸下重重的书包,刚腾出手便顺势缕了缕自己的头发。”黑书包“看上去早已过而立之年,身若一个成熟的葫芦,眼中充满了疲惫。

    何俊毅乜了一眼,心中不怀好气的说道“你看你,也不注意一点,上车抢座位也用不着这么急吧!还碰我一下。还捋头发,就是个“地中海”,还捋个什么,这么胖还坐着,也不起来减减肥。”

    何俊毅特意挺起腰,用力收了收肚子坐得笔直,带着些许鄙夷的打量着“黑书包”。“黑书包”身着灰色的登山服,脚下穿着一双灰突突的登山鞋,肥硕的大腿在身体的重压下,紧密的拍在座椅上,把一条黑色的运动裤撑的满满的。

    “哎呦!这么胖还穿得这么运动,你能不能注意点,也不考虑衣服受不受得了。

    何俊毅心里暗暗嘲讽着“黑书包”。“黑书包”好像什么也没察觉,若无其事的扬起袖口看了看时间,就这么一个不经意的举动却深深的扎入何俊毅的眼帘。

    “我去,还带着这么贵的腕表”。

    虽然何俊毅没有戴手表,但对于腕表的了解还是有一些的。

    “就这,肯定是假的,现在网上那么多的假货,看这一身行头,就知道是假的,这么大年龄还这么虚荣,真是没品。”

    “不过别说好像有那么一点真,真的有点像韦哥的那块,表盘上绿了吧唧,表盘上都是白色的点,不会是绿水鬼吧,那可贵了去了,就今天韦哥还带着搁我们面前炫耀呢,”

    伴随着地铁飞驰的轰鸣俊毅不由的慢慢把腿蜷了回来,屁股蹭了蹭座椅,双脚叠压在一起蜷在座位下,思绪也随着腕表,慢慢回忆起了韦哥。

    韦哥是俊毅公司的主管,满面红光留着紧贴头皮的短发。岁月带走了韦哥的青春仿佛也带走了他的头发。俊毅很敬重这个年长的前辈。虽说叫做韦哥,但心里一直把韦哥看作是人生导师,因而对于韦哥这个重量级的人生灯塔,俊毅也是格外的关注。在俊毅眼里韦哥是个很有时间观念的人,每天上班都会低头看表,并在看完表后,潇洒的抖动手腕,并将手表向胳膊更粗的地方移动上那么一点点。这一系列的观察时间的动作行云流水,让俊毅对时间有了新的定义和认识,时间是优雅与从容,准时才是成熟男人的标志。

    随着一声×××站已经到了,下车的乘客请从右侧门下车……,何俊毅的思绪也从腕表中回过劲来,自己已经到站了,虽然还是觉得“黑书包”的腕表假里面带点真,可也来不及纠结。何俊毅有些疲惫的起身下车,今天很幸运一上车就有座位,漫长的回家之旅让俊毅坐的屁股有些发麻,何俊毅呆站在原地,看着其他行人匆匆赶路,他趁着没人的间隙,用手捏了捏僵麻的屁股,待身体舒缓的差不多才加入行人的队伍。

    何俊毅懒散的走出地铁,朝着不远处的小吃摊走过来,小吃摊上坐满了饥肠辘辘的食客,何俊毅是老主顾,没有气力的对着老板招呼到

    “两串饺子,一份方便面,再来一个全翅,对还要一冰可乐。”

    忙碌了一天的工作,已然身心疲惫的何俊毅还没有吃晚饭,吃夜宵也成了他最正常最放松的生活日常。何俊毅也知道这么晚,吃路边摊既不卫生也不健康,但这对于一个上班族来说这已经足够惬意。虽然这里没有珍馐佳肴,但也是夜幕之中孤寂灵魂的不多的中转之所,热气腾腾的小吃驱赶着饥饿,也浇散了人们的疲惫。

    小吃摊的店主是个健谈的中年大叔,穿着一件发旧的淡蓝色衬衣,汗水透过衣服把后背浸染的深一块浅一块,肚子位置的衣扣有意无意的敞开着,胳膊上套着满是刺青图样的冰袖,脸上满是刻意逢迎的微笑。

    老板对着何俊毅说道:“这么晚才下班够辛苦的。”

    说着弯着腰蹲在何俊毅身旁,肚子被挤压的一缕一缕的,整个身体像是被衬衣束缚住了一般,保持着下蹲姿势的极限。

    何俊毅无力的回答“唉!最近经常加班比较忙,怎么今天是要提前收摊吗?”

    “不是的,我收摊很晚的,家里还有嘴等着吃饭,怎么能早收。”

    老板憨憨的笑着,露出焦黄的牙,顺手点了一支烟抽了起来。“我们这种小本生意不好做,狗日的太累人了。就赶着晚上了吃的人多,我也没什么大文化,就想多挣点,好让家里崽子多读点书。”

    老板继续猛吸了一口,然后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

    “我给你说,我之前在学校门口摆摊,看你们知识分子就是不一样,说话都洋气。一天我见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来我这点了点东西,不知咋的,女的就气跑了,那个男的说什么‘比翅’,还叽里呱啦的说了别的,我就记得这个什么翅,就看的很生气。”

    老板看着俊毅没什么反应继续说道:”我看那个男的把钱往桌子上一放就走了,连钱都不要找,我都还没来得及烤,啥都没做白白给了我一百。对了,好像叫个比翅,反正我就觉得那个比翅应该是称呼那个女的的,我回家还给我婆姨说,文化人骂女的都不带脏字叫比翅,听起来还挺洋气的。“

    何俊毅冷笑了一下继续大快朵颐。

    “哎,帅哥你的全翅好了,有点烫,抓下面小心烫,”

    说着老板抖抖身上的烟灰,起身去接待另一个饥饿的食客,何俊毅自顾自的吃着,就见一个土头土脸的小女孩走了过来,径自坐到了何俊毅的对面没有丝毫的羞怯,一把抓起小吃摊上客人留下的竹签,竟直接含在了嘴里,嘴里吸溜吸溜的,像是含着棒棒糖一般,看的何俊毅一阵倒胃。这个小女孩也就七八岁模样,但却无人管教丝毫不害怕陌生人,看着何俊毅也没任何介意。

    老板见状直接轰开了小女孩,叫嚷道:“一天就知道玩,啥都干不了。”何俊毅见老板斥责小孩便问:“这是你的孩子吗?”老板憨憨回应:“见笑了,这是我丫头,野的很,乡下小孩没规矩的很。”

    何俊毅吃着东西嘴里咕囔着问:“你小孩今年几年级了。”

    ”唉,还没上学呢,钱都挣不急还顾得上上学。”老板一如常态的答道。

    何俊毅又问道:“那她多大了。”

    “今年七岁了,一直没时间,等娃大点了送她回老家上学。”

    何俊毅听老板这么说也就没再继续追问,眼光不自觉的盯了一眼老板腰间鼓囊囊的钱夹子,哼了一声便继续大快朵颐起来。何俊毅看着往来不息的车流,呆望着通明的写字楼,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但就是在这个小摊吃饭不知道为什么会感到亲切,这么大的城市又会有什么人会倾听自己的声音,又会有什么人为自己准备一顿可口的晚餐呢,何俊毅简单吃完夜宵便匆匆起身去赶末班回家的公交。

    夜幕已经深了,何俊毅轻声掏出钥匙打开了防盗门,迎面是一个有些狭长的走廊,这是一个总体还算宽敞的两居室,在寸土寸金的都市被墙体隔着成了四个不大的房间。虽说已是夜里,但对面的门缝里依然透出一丝灯光,不时地还传出微微的音乐声,何俊毅早已习惯了眼前的一切,门突然打开了,从灯光的方向中走出一位着装靓丽的女孩,对着何俊毅轻声问道:

    “这么晚才回来!真是够辛苦的。”

    何俊毅有气无力的回答:“是啊,刚下班。”

    便直径走进自己的屋子。关上门便喃喃自语:“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清闲,卖卖嘴就可以了,没什么压力吗。”

    和他打招呼的女孩叫“闫珺美”是住在何俊毅屋子对面的房客,论样貌像个精致的白领,身上散发着朝气,白皙的皮肤在厚厚的粉底之下映衬的更加白净,起码在何俊毅第一次见到她时是这么个印象。

    何俊毅刚搬进这套公寓时,闫珺美就已经住在对面的房间了,不大的房子,被板材隔成了几个单间,拥挤的房子里挤满了青春的懵懂,这里有着各异的口音,在何俊毅第一次与天南海北的室友们见面的时候,只觉得珺美很是活泼,让俊毅感到些许放松,便也不由的和珺美多寒暄了几句,珺美则表现得大方得体。

    “您好,我叫闫珺美刚搬进来,以后生活上相互帮助啊。“

    寥寥几句,便把何俊毅憋得面红耳赤。身体不由得有些微颤。就在这场面开始显得有些尴尬的时候,一身清亮的声响打破了原本的局促。

    “你们好,我叫张雪娇,是何俊毅的女朋友,以后就要麻烦大家了。”

    顺着声音看过去,就是何俊毅的女友,从高亢的嗓门上就能感受到北方女孩子的爽朗。雪娇看出了俊毅的局促,上前与其他舍友继续交涉,并轻轻把俊毅向后拽了拽。何俊毅一直不善于和别人打交道,呆滞片刻便语无伦次的回答:

    大家多关照,多关照相互;生活上,多关照。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们吃了吗?“

    珺美则是略显惊异的问:”都这么晚了,难道你们还没吃饭吗?“

    何俊毅用手不断的搓着裤兜,断断续续的应到:”我吃过了,就是问问,我们吃的晚,所以……。”

    “他是个技术宅,不爱说话,后面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随时来招呼我们俩。”

    对比于何俊毅,雪娇虽然小了俊毅两岁,但却显得落落大方,也更加外向成熟。

    “做技术,我也差不多,我是个程序员,以后你们几位也要多多关照了。”

    声音从一个声量不高的南方口吻传来,皮肤白皙的脸上带着一副黑框眼镜,操着一口难以分辨的广谱的男孩叫做梁凯昇,住在俊毅的旁边房间。虽说交流起来有些似懂非懂,但大家也就算是基本认识了。

    珺美笑了笑,用手顺着耳朵轻缕了一下杂乱的发丝,纤细手腕上所戴的手表引起了何俊毅的目光,蓝色的指针以及表冠上似乎有着一闪的蓝色,让俊毅对眼前这个女孩产生了一丝丝的惊异。

    “这是蓝气球吗?她是干什么工作的,不会是个富二代吧。”

    珺美则率先发问:”那你是做什么工作的这么晚了才下班,好忙啊。“

    何俊毅一直对自己的工作感到自豪,虽然自己的亲友大都感觉无法理解,并且还对其有个轻蔑的名字“五毛钱特效”,何俊毅怯生生的回答:”我做的工作比较特殊,就是你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些花里胡哨的特效。”

    珺美一脸困惑说道:“那好厉害啊,那你也是做技术的挺厉害的。”

    何俊毅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略显尴尬的笑了笑,“也不算什么技术,就是混饭吃,那我先去休息了。”说罢何俊毅便回屋了。

    珺美耸了耸肩也朝自己房间走去,”好怪的人,还有干这种工作的人,真是怪人。”

    众人散去,结束了各自的初印象。何俊毅和张雪娇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这里没有宽敞的空间,没有生活的从容,只有灯光下寂寞的灵魂,和各自对未来和梦想的坚守,以及踏实可靠的彼此。何俊毅一头扎在床上,和雪娇没说什么。翻看着手机打发本来就不充裕的时间。何俊毅回忆起闫珺美手腕上的手表。

    “从成色上可以断定价值应该不菲,而且像珺美这样的女孩,到底是何方神圣,不会是假的吧。不至于吧,假的还在人前显摆。”何俊毅默默自言自语。

    白天的忙碌没有人和他推心置腹,何俊毅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唯一想挚友,就是雪娇,这个和他大学期间就在一起的女人,这个愿意接纳自己的怪脾气和孤独的伴侣,这个愿意拿自己青春陪伴自己来陌生的地方一起闯荡的知心朋友。何俊毅很累,不光是满负荷的工作了一天,还有太多的地方让自己感到不解,何俊毅暂时还无法解惑,带着迷惑和疲惫,何俊毅稀里糊涂的就伴着夜色入睡了。

    夜幕笼罩着天空,却遮蔽不住车水马龙的城市,夜晚的街道并没有因为黑夜而休憩,反而更加的活力十足,高耸的写字楼依旧亮着灯,想必每个灯光下也定是一个个奋斗着的孤寂的他或她,很幸运今天没有何俊毅,他已经伴着淡淡的鼾声进入梦乡,睡梦中的何俊毅手还不断轻微抖动,嘴里不知道咕囔着什么。梦里的韦哥要调离岗位,不知道什么原因,反正要离开原岗位,何俊毅只是莫名的坐在了韦哥的位置上,那个最靠窗的位置。这时的何俊毅感到很幸福,他的手还是不断的摇晃着,幻境里他带着和韦哥一样精美的腕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