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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同城不同程

    何俊毅的工作进行的还算十分顺利,很快也就适应了当地的工作节奏,相比于何俊毅来说,张雪娇的工作虽说也还算平顺,可是工作的强度与何俊毅比起来那真的就是天差地别,张雪娇新入职的公司规模不大,加上老板也就四五个人,每个人都是超负荷的运转,张雪娇的工作压力很大,加班对于她来说,那基本是家常便饭,张雪娇的老板是个极度会压榨员工价值的成熟商人,总是会给员工绘制一个充满着前景的未来,而后就会安排漫无天日的工作,张雪娇对于自己的现状感到无比的无奈,自己的年龄又增长了几岁,肩上的责任变得越来越重,有时觉得实在喘不过气,张雪娇很想和何俊毅说说自己的感受,自己总是感到很苦闷,但受制于现在自己和何俊毅并没有住在一起,虽然同处在同一个城市,可也只能在自己很晚下班过后,才有机会和何俊毅通上一通电话。而通常这个时候,何俊毅已经大抵躺在床上了。

    何俊毅回来之后一直和父母爷爷奶奶三代人住在一起,生活的节奏也无法和BJ相比,吃过下午饭后,何俊毅的祖父母很早就会去休息,这是他们那个时代特有的生活习惯,总是会很早的就起床,用何俊毅爷爷的话说就是:“太阳出来了,地里的庄稼都晒干了。”当早晨爷爷奶奶用过早餐,都会习惯性的打开收音机,放上一段高亢激昂的秦腔,这一声划破晨光的阳刚之气,总是能透过床褥震醒睡梦里的温存。

    张雪娇自从住进表哥的房子,生活就变得很单调,两点一线式的流程,总让人觉得枯燥乏味,并且在这个过程中和何俊毅开始变得若即若离,在张雪娇的感受里,何俊毅的身边有着父母,有着爷爷奶奶,有着太多的爱,而自己仿佛是一个和何俊毅关系不错的外人,自己总是徘徊在亲密关系的最外缘。自己经常在下班之后,无法拨通何俊毅的电话,既是对何俊毅也许早已入睡的体谅,也是害怕搅扰到何俊毅家庭里年长者休息,而产生的担忧。张雪娇感觉自己变得形单影只。好在这个时候,张雪娇的挚友,大学同学哈茜雯进入了她的生活轨迹。

    哈茜雯这几年也经历了很多,从走出校门的那一刻,就开始四处游荡,去了很多城市,像是蜻蜓点水一般周游在各个城市之间,也间接的实现了当初去大理的宏愿。兜兜转转一圈哈茜雯选择了回来,因为租房的缘故,哈茜雯住进了张雪娇现在的房子,既能减轻生活的压力,又可以让相互之间有个照料。张雪娇原本有些乏味的生活,也因为哈茜雯的到来而变得丰富起来,和哈茜雯在一起,张雪娇感觉到久违的轻松,自己不需要再考虑时间是否妥当,哈茜雯的晚上时间总是很充足,两个人可以肆无忌惮的彻夜长谈,就像几年前那样,开心的会像是四五岁的顽童一般。两个人的关系此刻变得更加亲密无间,哈茜雯曾对张雪娇说过:“张雪娇你要是个男的,我一定会嫁给你。”戏谑的语气总是伴着两个人的傻笑,而被冲淡在记忆的尘埃里。

    哈茜雯这几年变了很多,相比较于学生时代的青涩,现在更会藏在脂粉的外壳里,哈茜雯现在的社交圈,也变得更宽泛,除去了当年混迹酒吧中的,那些懵懂与躁动,还有更多文化的点缀。之所以会被称作点缀,在哈茜雯看来,文化是更好的修饰品,会让原本的推杯换盏变成更有格调的觥筹交错。这点睛之笔就是文化的包装,虽然需要文化的加持,但哈茜雯的主要精力还是在于要广泛的社交,哈茜雯游刃有余的辗转在各色人等之间,这也给张雪娇带来了不一样的视野。当张雪娇的生活轨迹里,少了些许何俊毅的身影,原本对于彼此之间的包容与克制变得更少。随着哈茜雯在张雪娇的生活中占比变的越来越大,也让张雪娇更加感受到独立女性的自由和畅快。她开始反思,自己在与何俊毅关系中的索取与付出,在此消彼长的日常生活里,张雪娇对于彼此的空间感与疏离感有了更深刻的认知,在BJ的时候,自己与何俊毅的关系显得那么紧密,除却工作,两个人只有彼此。现在回到了家乡,彼此之间的距离仿佛在一点点变远,哪怕自己当时和何俊毅发生过激烈的冲突,也并没有因此而变得疏远,张雪娇呆坐在床上,看着床头上摆放的娃娃,思绪不断发酵,这是当初何俊毅为自己抓的娃娃,离开BJ张雪娇也没舍得扔掉,娃娃的造型是一个憨态可掬的小猴子,张雪娇看着枕边的玩偶出神,回忆像是一个顽皮的孩童,总是在人心神恍惚的时候,悄悄爬上心头。

    那是他们两个人还在BJ的时候,当张雪娇下班后,早早回到出租屋里,这个时候何俊毅还没有回来,张雪娇想为对方准备一些茶点,她准备的很精心,只是不小心手指被刀划破了,张雪娇有些手足无措,思忖片刻,立马拨通了何俊毅的电话,何俊毅此时正在加班,公司里忙碌成一团,看到张雪娇的来电,立马就压掉了电话,然后发出解释的短信,“我在加班,不用等我了,你先吃吧。”

    何俊毅编辑着短信,旁边的李万达已经调侃起来:“真是有爱啊,这会就开始查岗了。”何俊毅连忙放下电话,打趣的解释说:“才没有,我们这是老夫老妻了,就是嘱咐我别太辛苦了。”

    韦哥碰巧听到何俊毅的对话,也嬉笑着说:“俊毅啊,咱们加把劲,赶着晚上早点回家陪媳妇。”

    何俊毅听得面红耳赤,可电话又打了过来,何俊毅赶忙接起电话,电话的那头传来一阵哭声,“何俊毅你快点回来,我把手指划破了。”

    何俊毅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决,只能应付着说,“你整点创可贴,简单处理一下就行。”张雪娇那头声音变得更加委屈:“屋里就没有创可贴,手一直在流血,你啥时候回来。”

    “没有创可贴也能止血,你找点棉花,用火点着然后敷在手指上,也能止血的。”

    张雪娇拖拽着嗓子说:“家里哪有棉花,我一只手也没法弄,你到底回不回来。”

    何俊毅满脸的窘迫,用手捂着电话,劝慰着对方:“我马上就好,坚持坚持,我很快回去。”此时的李万达一个劲的起哄:“帅哥,一个人吗,加个微信吧。”

    何俊毅更加慌乱的安慰着对方,韦哥也看热闹的走了过来,何俊毅只得挂掉了电话,好让视线不再集中在自己这里。

    随着电话那头归于平静,张雪娇哭得很伤心。那晚何俊毅回来的很晚,张雪娇用卫生纸裹着手指,地上杂乱的摆放着一团一团的纸屑。张雪娇团坐在床上,裹着被子不断啜泣。何俊毅见此情景,觉得很是愧疚,陪着笑道:“这么早就要坐月子了,胖媳妇裹了个厚。”

    张雪娇瞪着俊毅,满心的怒火一下倾泻在何俊毅身上,屋里的空气一下变得焦躁不堪,原本还能控制自己情绪的何俊毅,也被咄咄逼人的张雪娇撩起了怒火,两个人争执个不停,激烈的交锋从语言发展到肢体的摩擦。张雪娇在屋子里嘶吼,拿起手机就拨通了自己母亲的电话,激烈的气氛突然一下降到冰点,张雪娇哭诉着自己的境遇,不一会情绪变得平稳。何俊毅有些愧疚的站在一旁,那一夜过得很平静,再也没有争执,没有了怒吼。

    次日,何俊毅很早就去上班了,张雪娇没有去公司,而是给公司请了假,她觉得何俊毅对于自己过于冷漠,张雪娇纠结着拨通了租房中介的电话,详细的询问公司周围价格合适的房子,可中介的报价,让原本想搬出来独住的张雪娇一下泄了气,雪娇妈妈这时也打来电话问询起雪娇的情况,张雪娇接起电话,那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小家伙,还不起床吗。”

    张雪娇有些烦躁的回答着母亲的对话,张母又开始安慰道:“你也老不给我们说说你的情况,发生争执了都正常,……。”张雪娇挂掉了电话,一个人安静的翻看着网上的出租信息。

    当何俊毅晚上回到出租屋里,两个人有些尴尬的对视着彼此,何俊毅率先开口,向着张雪娇表达自己的歉意,“我给你妈妈打了个电话,我也表达了歉意,我也准备搬出去住了,不能和你发生这么大的冲突,我也想出去安静安静。”

    张雪娇情绪缓解了许多,对着何俊毅问,:“那你啥时候准备搬呢。”

    何俊毅有些错愕的看着张雪娇,:“你这么着急吗,我和你妈妈谈了谈,觉得我搬出去好像更好。”

    “那就搬吧,你还犹豫个啥。”张雪娇脸上带着傲娇的表情,不时用余光翻看着手机,唇角边上不断的吐出气来。

    何俊毅刚想说什么,张雪娇妈妈的电话又打了过来,一接电话就听到那熟悉的语调“小家伙,怎么样了……。”张雪娇情绪有些激动,立马挂掉了母亲的电话,转头对着何俊毅说:“我妈让我出去租房子住,说了和你住没有安全感,让我自己租房子,你不用搬了。”

    何俊毅沉吟了一下,想要继续说点什么,张雪娇妈妈的电话就又打了过来,张雪娇一把挂了电话,对着何俊毅说:“今天我暂住这,过两天就搬走。”

    晚上张雪娇背对着何俊毅,然后将身体靠向对方,何俊毅小声的问:“问你个事可以吗。”张雪娇轻声“嗯”了一声。

    “你妈为啥老叫你小家伙。”何俊毅疑问道。

    “不知道,我妈以前并不这么叫我,我小时候,我妈对我特别严苛,也没有什么耐心,我要是作业没写,或是回家晚了,都会被我妈打。那时候我很畏惧她,直到我长大了一些,我很认真的表达过我自己对于她的情感,我上大学很少回家,她总会对我说,我怎么不想她,我把自己真实的想法告诉了她,对于她在感情方面的淡薄,以及自己希望保持相互之间的距离的意愿。”

    何俊毅立马追问:“那你妈会很伤心吗。”

    “会,她有很认真的反思,觉得自己之前的做法不对,觉得在教育上很失败,可是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也许是现在她年龄大了。对于我,她开始变得柔软。”

    “那你原谅她了吗。”

    “没有,我不选择原谅,但我选择了释怀,我也接受了她对我的称谓,虽然我也觉得很怪异。”张雪娇十分肯定的回答。

    何俊毅没有再追问张雪娇对于母亲的感受,只是随意的问:“你以前抓娃娃机,有抓到过娃娃吗。”

    “好像真的没有,怎么了。”

    “有个惊喜给你。”何俊毅从背包里掏出一个憨态可掬的娃娃,是一个毛绒绒的布艺猴子。“我今天抓到了一个小猴子,运气好吧,我想着要是今天能抓到,我就与你继续同一屋檐下,要是没有那就另谋出路。结果运气还是很不错的。”说着何俊毅将玩具递到张雪娇的手里。

    张雪娇看着有些猴子有些羞涩的说:“那你真是撞了大运了,你这是要暗示我什么吗。”

    “没暗示什么,就是想说,我不在的时候,让他陪着你。”何俊毅歪着脖子,轻松的回答。

    张雪娇也不再说话,偷偷将手机打开,趁着何俊毅没注意,取消了手机上发布的租房申请。时间流逝的很快,张雪娇看着枕边的小猴子出神,当时的情景现在回想依旧历历在目。

    哈茜雯走到张雪娇的身边,轻轻拍了拍发愣的张雪娇。“你对着玩具猴子发什么呆,你不会是想给何俊毅生猴子吧。咦,真的好肉麻,就算生那也是猪吧。”说着哈茜雯用手抬起鼻子,学起了猪叫。

    张雪娇看着哈茜雯的动作笑个不停,然后将小猴子放到了椅子上,并对着哈茜雯说:“何俊毅现在正在家,做他家里的大宝贝呢。”两个人相视大笑起来。

    随着年龄的增长,张雪娇对于生活质量的要求,不再像以往那样单一,生活的开销变大,一切用度不再够用,张雪娇开始努力的接私活,可是工作的时间总是很少,一天的时间是恒定的总是不够用,基本的工作仿佛只能是解决温饱的问题,不能再提供更多的生活需求。

    张雪娇开始怀疑工作的尽头是什么,也许这样的按部就班,在哪里都不会有结果。

    由于距离的问题,何俊毅现在很少会去主动的联系张雪娇,也许是工作的繁忙,也许是家庭给了自己太多的温暖,仿佛一切就是这样的按部就班,他开始适应并享受这样的生活,可是在公司里,很难保证永远不会加班,何俊毅就赶巧的经历了,回到家乡之后的第一次上班到深夜,何俊毅很晚才到家,他悄悄地打开房门,可还是惊动了已经躺下了的父母,母亲走过来问何俊毅有没有吃过饭,何俊毅不敢出声,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何母给儿子下了一碗白面,并招呼着何俊毅来到厨房,不巧何俊毅父亲的声音还是传了过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加班连个饭都不管吗,加班有加班费吗。”

    何俊毅默不作声的吸溜着面条,双唇紧紧得压在一起,生怕发出太大的响动,何父长叹了一声:“唉,睡不着了,气的胃疼。”

    何俊毅没有洗漱,赶忙跑到了自己的床上,并对着母亲示意,将水杯偷偷送到自己的房间里。何俊毅有些生气,公司加班不是自己的错,就算是生气也不应该算到自己的头上,何俊毅有些忿忿不平,自己在加班努力,可是公司的马健却可以肆无忌怛的搓着核桃,调戏着身旁的同事,没事就讲上几个荤段子,逗得女孩面红耳赤,私下里马健也经常对老板颇有微词,可这并不影响马健在黄总心中牢固的地位,这让何俊毅捉摸不透,到底是自己太过于简单,还是江湖凶险过于复杂。

    让何俊毅感到愤懑的除了马健,还有新来上班的小女孩,这个初入职场的女孩备受关注,经常被黄总夸赞,像什么长得像小邓丽君,或是长得似周慧敏之类的溢美之词,总是会附加在这个女孩身上,何俊毅本也不在乎这些,可是在得知自己的薪水与女孩无异,这就挑动了何俊毅的神经,但面对这些何俊毅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毕竟自己人微言轻,也只能背后伙同华旭东议论议论。

    公司里所有人都给郭总一个雅称叫做“浆糊”。其意在体现郭总一直糊里糊涂,对什么事情都不那么上心,可是有一点却让何俊毅十分倾羡,那就是郭总的学历,做为名校的博士,郭总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一说起话来就是“×××领导是我的学长,×××教授是我师弟。”

    每次说出自己广阔的人际网络,感觉真的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都是师哥师弟。

    看到高学历的郭总在本地市场上的如鱼得水,何俊毅感受到一种婚姻带来的力量感,就连马健都会叹服,“干啥都不如娶一贤妻,婚姻真的改变人太多。”

    这让何俊毅也开始想要提升学历,就连郭总的外甥于洋,也只敢低着头在人前叫一声“郭总”,何俊毅也没事就对华旭东调侃:“这就是知识的力量啊。”

    此时的张雪娇遇到了拖欠薪水的问题,对于未来也感到十分的迷惑,就在张雪娇还在彷徨是否换一家公司再试一下的时候,何俊毅联系了自己,虽说两人没有了原先在BJ时的亲密无间,但听到何俊毅辞职准备考研的消息,张雪娇也丝毫没有感到意外,很快也就达成了默契,两个人准备一同备战,这在张雪娇的心里产生了一些涟漪,也许有些生疏的感情又会在一同学习的道路上,重新绽放出新的火花,张雪娇也草草办理了离职,就和何俊毅义无反顾的开始了备战,此时的何俊毅与张雪娇又可以一同风雨同舟,就像当时何俊毅没有搬出同租的房子那样,一个无法抗拒的现实又把两个人推到了同一艘航行的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