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其他小说 » 狱案 » 第三章 钥匙

第三章 钥匙

    季堂自问自答:“因为我看出孙服安的身体苍白消瘦,我认为他这个样子,根本不像一个生活在外面的正常健康之人,反像一个长久不见阳光的犯人。为了证明此猜测,我才去查看一个关了大约同样时间犯人的相貌身体,用来比对。果然,他们的身体状况非常相似。”

    赵庆道:“你的意思是——”

    “我认为这两年孙服安失踪,他应该不在别处,就呆在这个监狱里。”季堂一根手指,一戳地面。

    “当然,我知道这很难让人相信,毕竟他可是个狱卒,”季堂继续:“怎么可能被关进牢房里?可是除了那里,他还能呆在什么地方,才能变成那个样子?哦,对了,昨天你也看出来了,孙服安的身上的衣服虽然并非囚服,也非狱卒的衣服,还穿的十分马虎潦草,而且我看过,他只有身体上有伤口,衣服却是完整无损,没有任何口子,这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他身上的衣服,是死后被人匆匆换上的。——也就是说,他之所以这副打扮,很可能是因为他原来穿的囚服被人换掉,死后被匆匆换上别的衣服,而这衣服,很可能就是是凶手的。”

    “另外,”季堂继续说:“你不在的时候,我还检查了他的嘴巴,发现他的舌头被人拔去了。”他浅然一笑,对着赵庆道:“你想想,为什么他的舌头要被人拔去?难道不是为了不让他乖乖待在牢里,不对外面乱喊吗?”

    赵庆直听得目瞪口呆:“听你这么说,他这两年居然被关在……可是,他一个狱卒,就算被人拔了舌头,还穿上囚衣……可是监狱还是会查房的啊?难道就没有人发现吗?”

    “这个还需要进一步调查,我认为——很大的可能——应该是牢房里有狱卒是凶手的同谋,所以凶手才能瞒天过海。”

    赵庆又闷了半晌:“如果真是那样,那么他当初根本没有请假,而那封告假信,应该也是凶手伪造的。”

    “所以我还是让你回他老家去证实一下。”

    “嗯……”

    两个人走了一会儿,赵庆又想起一件事来,道:“对了,咱们每个牢房不只关了一个犯人吗?孙服安既然已经死在外面了,他原来牢房里不就空了吗?可是他们又检查过,牢房里还是那些犯人啊?这又如何解释?”

    季堂答:“我们先考虑当初孙服安为什么会被关进牢房里。”他目光平视赵庆,声音清朗:“两年前,监狱的情况和现在其实都差不多,每一个牢房也关了一个犯人,如果要将孙服安关入牢房,那么所用牢房肯定会多出一个来。如果这样就很容易被人发现。所以我认为,孙服安被关入的牢房,应该是已经被关了一个犯人的牢房,而那牢房本来的犯人,则在孙服安被关入牢房之时,——逃了。”

    “所以说,两年前,孙服安消失的时候,牢房里几乎也没有什么动静,因为他是代替了牢房中某一个犯人,而那个犯人就在孙服安进来的时候,越狱了。”

    “根据这个,我们推断这回的案子:孙服安虽已死了,牢房里依旧还是那些犯人,那么情况显然和两年前恰好相反:就是说——从前那个越狱的犯人,很可能——又回来代替失去的他了。”

    “所以——咱们检查牢房里,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少,可是却多出了一个死了的孙服安。”

    赵庆默了半天,似乎终于搞清楚季堂说的怎么回事。

    而对于季堂仅仅根据一具尸体就判断出这么多惊人信息,赵庆只有由衷感慨:“真没想到,就一个孙服安的死,你就能推断引监牢里这么多事……”顿了顿,却又道:“可是照你这么说,那个犯人实在难以理喻,他明明已经逃出去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季堂往前走了几步:“这个我尚不知道,但是我既然已经推断出凶手很可能就在牢房里,我总会找出来的。”

    吃过午饭,休息了一会儿,季堂和赵庆二人继续检查牢房和犯人。

    二人进入第二十九号牢房不久,正在检查牢房地面的狱卒忽然叫道:“这里有东西!”

    正要检查犯人身体的季堂立即过去,只见那狱卒指着地面的石头,季堂一看,见那石头地面上,有一条细细的裂缝,而在那裂缝里,似乎匿着闪光的东西。

    “把它掏出来。”季堂道。

    狱卒立即掏出佩刀来,用刀尖插入缝隙,撬了几下,撬出东西来。

    季堂拈起那小小的东西,瞧瞧,“原来是个钥匙。”又递给赵庆看。

    完了他接回钥匙,回头对着一边的犯人晃了晃:“这东西是你的?”

    那蓬头垢面的犯人眯着眼睛看着半晌,摇头否认:“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怎么会在这里?”

    “我不知道。”

    季堂没有继续逼问,只站起来,走到门边,将手从门的进食方口伸出,用那钥匙开了一下牢门外的门锁,钥匙旋转,门锁打开,配合得严丝合缝。

    “果然是这牢门的钥匙,”他回头:“二十九号……肖器,对吧。”

    犯人点头。

    “你是十年前因为偷窃我门密学卖给别门别派而获刑的是吧。”

    “是。”

    “当时判了你二十年,你已经坐牢十年,还有十年就可以出去了。”

    肖器又哼了一声。

    “坐牢很痛苦吧。”季堂淡淡一笑,为犯人辩解:“想法子逃出去也是情有可原啊——”他说着,将钥匙略抛起来,又抓在手中。

    “把衣服脱了。”他下令。

    犯人愣了愣,还是把上衣脱了下来。

    季堂叫人举起油灯,开始过去查看犯人身体。

    看一会儿,季堂道:“你皮肤看上去色泽金黄,倒不像在牢里待久的样子。”

    犯人道:“我皮肤本来就这样。”

    又一会儿,季堂指着手臂上一条血痕道:“这是怎么来的?”

    “昨日午饭馊了,我抱怨了几句,狱卒居然冲进来用鞭子抽我,伤口就是这么来的。”犯人负气的道。

    季堂冷笑:“昨日的狱卒都被人杀了,你说这话,明显让人无从查起。”

    季堂继续查看他身体,其他地方还有几处伤痕,多是条状,也有团状淤青,不是很深,有一两处渗出血来。

    “把他带到审讯室。”季堂打了个手势。

    审讯室。

    犯人被五花大绑在十字架上,一边的狱卒拿着鞭子。

    坐在对面的季堂将钥匙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神色冷峻:“说,这钥匙哪儿来的。”

    肖器似乎有些惧怕,但还是坚持否认:“那个钥匙不是我的,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季堂打了手势。

    狱卒开始抽打犯人,那狱卒下手相当的狠,每一下都能在犯人身上留下一条深深的血口子,犯人痛的尖声大叫。

    打了一阵子,季堂叫住手。

    “还不说?”

    肖器哭丧着脸道:“大爷啊,我真没有什么钥匙啊,我要是有钥匙,我早就跑了,还呆在这鬼地方干什么啊?我真的没有啊,真的不知道——”

    “继续打。”

    狱卒又开工了,整个审讯室再次充满了鞭挞声和肖器的惨呼乱嚎。

    又一会儿,季堂叫停下,又问:“还是不认?”

    “我没有做,要认什么啊?”

    季堂见他嘴硬,转头对一边的狱卒道:“咱们牢里还有什么刑罚?”

    狱卒开口背诵起来:“咱们这里有夹手指,老虎凳,炮烙,棍刑……”他说了一长串。

    季堂看着肖器的脸色越发苍白,淡淡笑道:“说的很好,既然有这么多花样,不如将这些都给这位来一遍。”

    肖器听罢,立即大叫起来:“大爷饶命!大爷饶命!我真的没有拿什么钥匙,我都入狱十年了,若有钥匙,早就跑了,我从哪里得来的钥匙啊!你要我招,我怎么招啊?!”

    季堂微微侧头,看着他,慢慢说道:“是啊,你是早就跑了,谁要你又回来呢?钥匙也不藏好。”

    肖器听此,脸上的表情滞了滞,道:“你说什么?什么我早就跑了?”

    “难道不是?”

    肖器依旧茫然,张合着嘴:“大爷,你说清楚点行吗?我什么时候跑了?”

    季堂直接问:“两年前你没越狱?”

    肖器一脸懵。

    季堂:“孙服安你认识吗?”

    肖器摇头:“不认识。”

    季堂不禁皱起眉头,忖了忖,忽然道:“把他放了。”

    狱卒将肖器解绑。

    “拿把刀给他。”

    狱卒将自己的佩刀交给肖器。

    “赵庆,”他对赵庆道:“你去和他打,拿十分的力气,不要隐藏实力。”又对肖器道:“你和他打,也拿出你的看家本事,若是赢了,我可以暂时免你的刑罚。”

    肖器和赵庆都有些不知何意,不过既然季堂发话了,两人便分别那刀持剑,走到审讯室中央。

    二人在不怎么宽敞的室内噼里啪啦一阵打,过了大约十来招的样子,季堂招招手道:“好了,不用打了。”

    赵庆回来,肖器则把剑交回了狱卒。

    不过季堂却没说什么,只拿起从牢房石缝里掏出的钥匙,看了一会儿,回头问狱卒:“你们刚才开门用的什么钥匙?”

    “公子是说开二十九号牢房的钥匙?”狱卒问。

    “对。”

    狱卒从腰带上取下一大串钥匙,从中间捋出一个来,呈给季堂。

    季堂将两个都印着二十九的号码的钥匙比对了一下,又问:“牢房的钥匙有几副?”

    “有三副。”

    “都放在哪儿?”

    “一副放在典狱那里,另外一副放在值班的狱卒身上,还有一把锁在休息室的铁箱子里。”

    季堂继续:“昨日案发时,这一串钥匙放在哪里?”他指指狱卒手中的钥匙。

    “在狱卒雷鸣石身上,不过他已经被杀了。”

    “雷鸣石的尸体当时在哪儿?”

    “在审讯室,那个地方。”

    “铁箱子里的钥匙呢?”

    “在铁箱里面。”

    “有没有被人动过?”

    “铁箱的锁是好的,应该没有被人动过。”

    季堂一时沉默不言。

    许久,他指了指肖器:“你们把他关回牢里吧。”

    等狱卒带着肖器走了,赵庆问道:“公子,你是发现了什么?”

    季堂闷了半晌,有些懊丧的吁了一口气,道:“我想我被人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