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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招

    季堂来到林飞镰所在大厅,此时大厅内只有他一人。

    季堂向往常一样对掌门师兄行过礼,然后汇报这日来的调查进展,包括怀疑孙服安被人关进牢房,顶替越狱的犯人,以及自己依次查看监狱犯人,查到一把可疑钥匙,然后梁安化被杀,一直到昨夜审讯连城的结果,事无巨细。

    林飞镰听完之后默然半晌,道:“我早听说梁安化被杀,也是相当震惊,因为此事说明监狱案和我门内部弟子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我治理本门这么多年,自认宽严有分,赏罚分明,而治下大多弟子也是遵守门规,循规蹈矩。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种事——真是令人心惊。”长叹一声又道:“连城这个人也是厉害,这么多年,不但越了狱,还渗透到我门弟子中间,咱们真是小看了他。”

    “对了,”他顿了顿,又抬眸道:“你说你测试过他的内力?他内力如何?”

    “内力应该有六七年的样子,”季堂答:“和他废掉武功的时间倒是符合,不过——我总觉得要同时杀五六个人而不留痕迹,还是欠缺了一点。”

    “既然有人给他拿钥匙开门。”林飞镰道:“那么就有人帮他杀人,这也不奇怪。哼!”他说到此不免气恼,伸手一拍桌子:“居然还不止一个人!一群狼狈为奸的畜牲!”

    “是啊,”季堂点头:“敌暗我明,咱们现在要小心自己身边的人了。”

    林飞镰伸手指指季堂:“是啊,特别是你,现在在查案,一定要小心那些人暗中对你动手,不如我派几个弟子保护你。”

    季堂却拒绝了:“不用,季堂虽然不才,应该还没有性命之虞,大师兄不用担心我。”

    “可是——”

    “那些人现在应该还不会那么大胆子打草惊蛇。”季堂琢磨着,完了又问:“对了,连城提出的那些条件,大师兄以为——”

    林飞镰冷哼一声:“一个杀人如麻的死囚,居然还给我讲起条件来,我们若是退让了,以后如何惩戒那些违章犯事的弟子?对连城这样的恶棍,万万不能有丝毫退让,他若坚持不招,那就使出我玄天门对付犯人的‘流水席’,所有刑具都让他尝尝鲜,我看他能嘴硬到何时!”

    季堂顿顿,颔首:“大师兄说的对。”

    临近傍晚的时候,季堂又去监狱审问了连城,连城见林飞镰拒绝他的要求,死活不开口,季堂威胁了一通,他也没有要服软的意思。

    这个人大约是不怕受刑的,看来我只有照着大师兄的意思做了。季堂心道。

    他正要命人将连城弄出去,赵庆来找他来了。

    季堂让人锁了牢门。

    到了审讯室,赵庆向他汇报了今日调查的结果——还是没有结果。

    不过这也在季堂意料之中,于是也没多问,只问道:“那劳山峒呢?找到了吗?”

    “没有。”

    季堂皱起一对修长剑眉:“这个家伙是死了吗?”

    “公子,”赵庆凑过来:“我觉得劳山峒很是可疑。”

    “你想想。”他继续:“自咱们调查开始后,这个人就一直消失,他肯定是怕调查出他来,所以躲起来了。我觉得无论是犯人越狱,还是孙服安被关,以及梁安化的死应该也和他有关。他是监狱典狱,做什么不方便?”

    季堂:“我也这么觉得,所以你要多安排一些人,继续找他。”

    赵庆点头。

    “哦,对了,”他又道:“你刚才给我的一份信,我看了,不知是什么意思。”他掏出之前季堂给他那封信来。

    季堂并不接,只瞧了眼他手中之信,然后道:“‘杀死梁安化之凶手,北苑门南,榆木之下。’你看不懂?”

    赵庆迟疑着答道:“是……告诉我杀死梁安化凶手是谁吗?”

    “这是昨夜一个黑衣人在我窗前留下的,”季堂道,“我本来想去追那个人,无奈那人身手实在太快,我根本追不上他,只有作罢了。不过按这信的意思,明显是要告诉我们凶手是谁。”

    赵庆呆了一下:“居然有这种事——你可知那黑衣人是谁啊?”

    季堂摊摊手:“我如何知道?”

    赵庆又琢磨了一下:“那我们现在——”

    “你有空吗?”

    “有。”

    “去瞧瞧吧。”

    两人出门上山,在幽静无人的鹿鸣山上快速攀登,不多时上了山,进入玄天门大门内,再穿过一片整齐的建筑,走廊,院落,终于来到信中所言之地:北苑之南。这里从前是初入门弟子的住所,不过现在已经搬走了,所以人迹极少,再加上无人打理,植被丛生,颇有些荒芜之气。两人在这里找了半天,终于在东边的树丛中找到一棵大榆树,在周围检查了一番却并无任何东西,二人便猜测应该是埋在地下,开始用剑在树下掘了起来。

    挖了片刻,果见土里埋了个小木盒,赵庆拔开泥土,取出木盒,打开——

    里面有一张折叠的纸,取出,再打开——

    然而打开之后,上面却一袭雪白,啥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赵庆一脸惊愕,回头看着季堂。

    季堂接过那张纸,看了看。

    “怎么会这样?”赵庆问。

    “是啊,怎么会这样?”

    这天季堂没有继续审问连城,直到第二天,连城依然嘴硬,季堂看着他那张倨傲痞赖的脸孔,实在讨厌,又想着要不是这个家伙,师父现在还在人世呢,两恨夹击,心中更是气懑,一气之下便找人将他绑在外面一顿抽,听着那家伙一声声惨呼哀嚎,心里舒坦多了。

    不过季堂对用酷刑让连城开口的做法却留保留态度,因为连城这个人并非别人,这个家伙嘴硬心冷,老奸巨猾,就算他撑不住开口了,说的也未必是实话,还很有可能编造假象,混淆视听,到时候只怕反而更不好查证真相。

    不过就算如此,他还是要抽打连城,因为这个家伙太讨厌,做坏事太多,而且不仅做了这么多坏事,他居然还越了狱,让别人顶替他坐牢。不仅越了狱,居然还敢回来!

    季堂一边默默地坐着,一边面无表情的慢慢的喝着茶水,一边听连城的惨叫。

    “哎呀,哎呀……你们这么混蛋,无能的懦夫,找不到凶手,就只能打我!还有你,没用的臭小子,你没卵用!老子看不起你,看不起!你给你师父,给玄天门丢脸!哎呀!哎呀!……”连城被打得撑不住了,一边嚎,一边出口大骂。

    季堂听着这些恶言恶语,倒也不生气,他将一口茶水咽下去,等连城一口气骂完,方慢慢的说:“你说的对,我的确没用,可没办法啊,”他吐了一口气:“谁叫我到现在只查出你一条线索呢?我要查案,自然只能盯着你,只在你身上下功夫。”他抬头,看着连城那龇牙咧嘴的脸,语重心长:“所以,我劝你啊,还是早点招了吧,你想想,你的那些同伙,现在在外面吃香喝辣,你却在这里受着刑罚,你心里难道痛快?你不如一块儿招了,我好让他们来陪你,你们一起在牢里岂不快哉?——何况,”他吹着茶水上的蒸汽:“你一日不招,我就没法交差,我没法交差,就只能折腾你,所以啊,只要你不招,不死,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季堂,你这个臭小子,”连城继续呶呶的骂:“你也就这么点贫嘴拙舌的本事,呵呵,我若是招了,岂不是遂了你的意?我偏不招,我看你能把我打死怎么着?啊,”他又感慨:“想当年,你师父都不是我对手,现在虎落平阳被犬欺,你小子也在我面前得瑟起来了啊。”

    季堂抬眸横了他一眼,寒声:“你也有脸提起师父?”

    “啊啊啊……”连城看着季堂忽然肃颜的样子,居然笑了:“你生气了,你一听我提起你师父,你生气了!哈哈哈……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因为我杀了你的师父!是的,我是杀了你师父,让他一命呜呼,可又怎么样呢?我都已经杀了,我这辈子杀了很多人,很多!你就算现在杀了我,我一条命换他们一帮人的命,我也不亏!”说着,他张开一张尖牙大舌的大嘴,又是一阵狂笑。

    季堂听着那尖锐的笑声,简直如针芒一般扎着他的心,他再顾不得许多,猛地站起来,过去夺下鞭子对着那家伙一顿猛抽,然后又扔下鞭子,用拳头一顿揍,然后又是脚,狂踢猛踹——

    一顿拳打脚踢下来,连城终于笑不起来,只余沉重的喘息,和嗷嗷的惨叫。

    “你若是死了,当然不亏,不过我才不会让你死!”季堂拍了拍手,又抓住连城的衣襟,将他的脸揪过来,狠狠道:“不过我告诉你,连城,你既然已经在我手中,我想怎么对你便怎么对你,我不会让你死的!但我会让你记忆深刻,让你的余生记住我的名字,就像所有恨你的人对你那样!”

    连城继续喘着气,他歪着脑袋,似乎有些接不上力了,他斜眼瞟着季堂,半晌:“好吧,好吧,你厉害,我知道你小子厉害,若是你早生几十年,也许咱们还能一对一的干一场,不过……不过可惜我生不逢时。”

    “废话少说,”季堂截断他的呜呼哀哉:“到底招不招?”

    连城闭上眼睛,半晌又睁开,吐了口气:“你特码真的要我招……”

    “我不真的要你招,难不成还是假的?”

    “啊……啊……”连城被打了一顿,似乎没那么死挺了,他咕哝着,喉咙像含了口痰,又是叹气又是哀嚎:“啊……我连城怎么命苦啊……啊,啊……啊……怎么会遇到这种人,怎么遇到这种事……啊……”

    他一会儿摇晃着脑袋,一会儿摇晃着身体,又是哀叹又是悲鸣,就像在耍赖,又像在发疯,季堂等了半天,实在不耐烦了:“连城,你到底要干什么?若招赶紧招,若是不,我还得让人揍你呢,没时间给你磨蹭。”

    “啊……”连城继续哀嚎:“我连城真是命苦……真是倒霉……真是倒霉透了……倒霉透了……”

    “连城!”

    连城终于不呜哩哇啦了,他吐了口气,睁开半睁不闭的眼睛,悲伤的望着季堂,最终,他说了,却是有气无力:“好吧……事到如今,看来我是不得不招了,好吧,我说……”他沉默了一会儿,拖着声音:“哎,其实,不是我不招,而是……我也不知道怎么招啊。”

    “你说实话便是。”

    连城软塌塌的点了一下头:“好吧,我说实话,呃……说实话……嗯——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