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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青龙圣嗣

    三人回到善仙宫,鬼府之主再呆一会儿,便与和平离开,在此之前问了句:“善仙,你对浯溪元君的印象怎么样?”

    善神不假思索道:“仙风道骨,不食人间烟火,高冷。”

    和平道:“……”这些表面就能感觉到啊。她倒是觉得这位元君名副其实,道法高深,道意精纯,甚是令人膜拜!

    鬼府之主笑了笑没说什么,叫上和平离开了。善神歪头想了想,这有什么特别的联系吗?想不通那就算了。

    和平道:“鬼府之主,浯溪元君便是你说的那位贵人?”

    “嗯。”鬼府之主漫不经心道。

    和平有些担心道:“他们之间好像不会有所交集的样子。”

    鬼府之主高深莫测道:“一个已了然,另一个却不自知。人有千奇百怪,世界果然神妙。”

    和平摸不着头脑,“这说的哪跟哪?”

    “总之,善神不用我们操心了。”

    和平满脑子疑问,鬼府之主和浯溪元君的对谈她听了一耳朵,很认真的那种,到底是什么时候他们打的哑迷?

    善神独自一人在思考自己收获了什么,面前忽然出现了很久之前,对她使用诱鬼术的黑衣小孩,待小娃娃走到近前,弯腰的姿势,真诚的歉意:“对不起。”

    善神托腮道:“你因何道歉?”

    黑衣小孩低头,条理清晰道:“上次是我欺骗了你,还使你失去了仙骨,不能成仙。”

    “那为什么你事后不及时道歉,偏偏到如今?”

    黑衣小孩道:“上次整蛊是一个赌注之约,这次道歉,亦是。”

    “你倒是很坦诚。事情过去偌久,现下我也没闲情再翻旧账,看在你歉意诚恳的份上,我原谅你了。”

    善神道:“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

    红衣小孩在房顶已经笑得跌打滚,小娃娃,哈哈哈哈。这善仙真是太搞笑了,她的岁数怕是连祸神的零头都够不着吧,还小娃娃。

    黑衣小孩直起身体,抬头看着她:“吾名,祸神。”

    听起来不是什么好寓意的神仙名字,善神确定了,光、和平、鬼府之主,大家的名字都代表了自身存在的意义,那么祸神之义……

    善神道:“我叫善神。虽然是善仙。”论幽默,她也不输。对祸神的存在她有一点理解,但不妨碍一视同仁。

    可爱的表象占领了一半先机,既然对方无害诚挚而来,她必扫榻平等以待。

    宿幽手指抵着下颌,一般神仙听见祸神二字,不是敬而远之,便是惧如蛇蝎。观这小仙,不似打肿脸充胖子。视线移至祸神身上,表情淡漠,似是不以为意,记起他说“胜是负,输即赢”,看来是有备而来。

    “上面的朋友,所在位置狭小,何不下来一叙。”善神抬头道。

    宿幽撇撇嘴,轻轻跃下现身。

    “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善神道。

    “你该不会在等我的道歉吧。”宿幽嗤之以鼻。

    祸神以做客姿态,旁观某人作死,台阶给了,下不下的在他自己。

    善神靠近弯腰,手指一捏宿幽的脸颊,一字一句道:“小家伙,听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前面你戏耍我,我不欲计较,然你仍不知悔改,该付的代价是跑不脱的。”

    宿幽小手拍开脸颊上的大手,祸神凝神唤了句,似是提醒,“宿幽。”

    善神不以为意,站起身,手中善行力量化现,许下谶语:“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即日起,你不会知道我是谁,我也不会记得你,任你如何手耳通天,再会无期。”

    一开始名字也未相通,结尾就注定不可交集。被时间洪流遗忘之子,与善再失之交臂,将逐光远行,若失若忘。

    红衣小孩的时间仿佛被静止定格,祸神走上前道:“这是?”

    善神道:“他是你的朋友吧。”

    “算是。”

    “嗯那就带他走吧。”善神面容平静寻常。

    祸神接过宿幽道:“善神,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无法保证。或许。”

    两个小孩消失了,善神手执水晶剑,“说起来,你还未曾命名,随便取一个,我现在也想不出,不妨再看你的功用。”

    收伏水晶剑之后,善神便发现自己的泰半善行力量注入了剑身,且不可回收,剩余的力量多半负责维持人形。

    原延池边一会,仅是一瞬眼神交会,无只字片语,却若有所得,水晶剑善行力量依旧充足,待枯竭的身体却似回到了善行的源头,徐徐自生,源源不断。

    善神知道,自己可以再度执行善行力量了。不知过了多久,又一轮人心黑暗降临,与从前不同的是,善之种子被逐一激发相抗。

    天宫倏尔飘来无数的不同颜色小光点,仙娥仙子来报异象,举宫皆惊,能肯定的是,这些都是出自人间。但是人间的东西怎么会来到天宫?

    善神对仙娥道:“无事,你们去吧。”

    “是。”

    善神淡定是因为她知道,秋收季节,善之种子对抗人心黑暗,开花并结出了胜利的果实。

    光点仿佛有了目标一般,聚集快速飞向一个地方,善仙宫。其速度之快,光芒之亮,宛如天宫的流星之雨。

    天帝寝宫的真言测神镜,清晰可见,无数道光点融入善仙之躯,三色神衣织就,光彩夺目。

    红,白之笔肆意挥就,金色绕边,青光流溢。

    如有神仙在场,一定会认得,这是上尊神级才有的服制,非天宫材料织女编织,而是天然以力量融成的神铠盔甲。

    一条神采飞扬的金龙自善仙周身盘旋,神威天启,甲片为金,唯逆鳞独青。那一天,人间的夜晚,亮如白昼。

    善起,神覆。

    青龙势峥,天帝易主。

    真言测神镜,最后显示的字眼,因难承神力,随后便碎裂崩毁。

    天帝面无表情地看着镜中,依旧淡然平静的女子碎片残影,口中缓缓道:“青龙圣嗣。”

    莫怪找不到她的来历,青龙后代本是麒麟,众神皆知。而空宙之间只有一条青龙,远古之圣一众成为神话后,便没有人知道。

    金龙的存在,属实意料之外。苍龙多木缺金,他的配偶是何,已不可考。

    善仙宫的善神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地镜片碎裂,三色神衣女子贸然来访,正是善神。

    “打扰了。”善神淡淡道:“天帝,我此来有一事相请。”

    天帝对她的失礼也不在意,按理,他们之间算平辈,已经是很客气了。

    “何事?”

    善神道:“这衣服要怎么掩盖?”她虽然对神仙的等制不感兴趣,但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打扮,不甚符合。

    天帝面不改色道:“实行善行,力量被分散便无法聚融。”

    “人间善之种子已经开花结果,无需从旁策助,你不是不支持神仙干扰俗尘吗?”善神不解。

    “不允准神仙插手凡间之事,是因他们各自滥用私情的前车之鉴,但你不同。”天帝顿了顿道:“我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放任你,是因为你的力量被那把剑吸收,此刻却是不同,闲置如此磅礴的力量,不合理。”

    善神赞同,“已有善,如何再度入世。”

    天帝开导:“最初始的善行是作为对抗的存在,把原本是善驱逐浊气恢复本善。进一步,若是加以开导,使为恶趋之伪善,最后感化渡之为善,是谓功德。”

    善神认真倾听,心中自成丘壑,点头道:“多谢指教,那我这便去了,告辞。”

    天帝呼出一口气,即便善仙没有称帝之心,她的力量终是隐患,若此举能成,他也不愿为难与她。

    那可是青龙圣嗣……不知道孟章怎么想的,把自己女儿扔到人类堆里,啥也没教。

    善神再往人间,以神姿态,先后渡化恶首,却没有感化伪善,因为他们拥有良知和智慧,以及机谋。

    单纯的善是无法长存人的体内,种子多时沉睡,甚至人到死亡也不曾清醒。这个时候就需要其他相对抗衡,人与善是独立的,所以他们遇上会激发美好,错过也不过如此。

    人选择善,善亦择选者。

    人间有一帝王,踏白骨成王,在位后却是造福百姓,不过多生梦魇,精神萎靡,长此以往,将提前耗尽寿命,以及皇位权变,或民不聊生。

    善神潜入皇宫,趁其浅眠,究其原因,勘察数日,原是负妻以致心结。善神善行化梦,使其于梦中会见爱妻,真言实语,疏解怨结。帝醒后泪流满面,此后睡眠良好,却不再梦其妻,怅然若失,百年后黄泉可逅。

    再一恶人,穷途末路,正义之士无可奈何,其反抗之力尚存,却不欲再犯杀虐,然其前科深入人心,纵悔弃恶从善,却只得遇阻弑阻,多伤他命。善神遇之,化一得道老僧,恰逢其会,陪伴之百日,阔谈禅法,以事通法,晓之以理,终使恶人放下屠刀,遁入空门。从此青灯黄卷,修心善果,忏悔过错。

    恶人曾问:“老僧,我杀人无数,罪孽深重,你不想为死去之人,让我偿命吗?”

    僧者淡然以应:“作为普通人,想。愤怒,人之常情。但出家人,不可故知犯戒。且不言贫僧功力浅薄,只是使施主再添亡魂一条。即便如此,施主也不能心服口服。若施主有心,与我佛长途相伴,了众生疾苦,或可解脱。如此也好过,黄泉新入冤魂。”

    以血偿命,是人世的准则。因恶人能耐奇高,诸多正士到此埋骨,或许有一天,待此人垂垂老矣,终可得手,前面牺牲的性命,恶人不服之心,正理难全。

    红尘俗世,光怪陆离。会有很多无可奈何的人,发生很多无可奈何的事。正义不一定达到滴水不漏,邪恶也不会心慈手软。对错虽在人心,但不可否认,实力才是执行公理的前提。

    或遇上被迫与正相悖的曾经侠士,所谓执正理却不明事实的,随波逐流人群,百口莫辩。善神化一儒生,抽丝剥茧,繁琐复杂,理清真相,虚假被揭破,人心两边倒。侠士终究是遁入左道,能为一代怪侠,行中规中矩所不能行之事,走瞻前顾后不敢走的路。

    从某一方面来讲,这或许才是适合他的,转型。伪善者,油然而生。

    周周转转,明事理之人,嫉恶如仇之人,愚忠愚孝之人,阴险奸滑之人,宽宏大量之人,高位者,低下者,宛如一条循环,相生相克。却独独没有善行者,善神看着人间,不知可叹可惜。

    一日行至一茶摊,路边有人争吵,原因很简单,一人偷了另一人的钱,被当场抓包还死不承认,不单如此,就地讹钱。官差懒懒散散后到,一副看戏模样。

    善神叹了口气,她已经不知道在人间辗转了多时,到了多少个地方,人大同小异。活着的人善之种子生根发芽,传递到下一代,却不一定全部能够唤醒,反之,也不会断绝就是了。

    也就是说,比之前的黑暗好太多。但故事重新开始轮回,人也不是原来的人,不平之事也只多不减……没完没了。

    眼看吵得没完没了,官差终于把人抓起来时,一道剑气疾过,两人脖颈间一道致命伤,倒地身亡。众人一愣,片刻后惊惧逃亡,官差抽刀对着茶摊坐着的一个黑色斗笠之人,色厉内荏喝斥。

    杀人之人,手持佩剑,漫不经心却是极快的轻功自几人走过,不一会儿,躺了一地的官差,眼睛睁大,了无生息。那人视若无物自善神身边走过,眼睛里饱含嗜血,一看就是手染不少鲜血之辈。

    等他走了好一会儿,茶摊老板,小二等腿软的茶客才战战兢兢地聚拢在一起,商量报官之类的。

    善神看着牛头马面把地上的人魂魄勾走,才离开,期间不曾插手,不曾惊讶。

    一开始她不是没干过多管闲事的傻事,帮得了一时,注定魂归鬼府之人,岂是拦得住的,又添旁的亡魂。人要吃亏,就得长智。庆幸吧,还有机会反思。

    此人不是她该渡化之人。善神想了想,去与黑色斗笠之人一谈。一座花楼内,黑色斗笠被放在一旁,男子墨发披肩,未多做发饰,面容俊美,不施熏香。

    他闲适地看着歌舞,吃几口小菜,时不时抿一口酒,似方才不过是路过茶摊。

    善神忽然出现,他抬头一眼,波澜不惊,“姑娘,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