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情真方显
女人失笑：“好了好了，这么爱操心，我进去就是了。”
话音刚落，微风轻拂，送来一袭红晕，女人惊疑间，不由自主地伸出苍白的手，接住凭空出现在视线之中的红色落花，玫瑰。
“小心，有刺。”陈点洋欲上前夺花。
女人预知般收回手灵巧避过，轻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你都多大年纪的人了，还这么大惊小怪。”
女人细细看着手中的玫瑰，赞叹道：“素馨茉莉及玫瑰，清馥浑同雪里梅。”
陈点洋扶着孩子气的妻子往里走，忽而来人通报丞相来访，陈点洋淡淡应道：“请丞相到偏厅等候。”
下人听命退下：“是。”
女人道：“点洋，他是来向你要毋命丸的。”
“嗯。”陈点洋不以为意，“强求也无用。老友不再，我又不能离开墨王朝，材料在风夜皇朝的火炎山，况且又不是最佳时期，道不助寡。”
女人把玩着玫瑰花道：“很多时候，有些人明知不可为，却一意孤行，此次太医院风波在所难免了。”
“你别想太多，劳费心神，对病情无助。”陈点洋微微皱眉道。
女人叹道：“不过是强度时日罢了。”
陈点洋：“……”他医术冠绝天下，却连自己妻子的顽疾始终无法治愈，枉称圣医。
女人看了看他黯然的神色，反手握住他的掌心，十指相扣，安慰道：“我开个玩笑，你这副模样，旁人还道我又欺负你了，说出去笑话。”
陈点洋勉强一笑，他何尝不知，久病不愈大限将至，只是活下去不难，但患人会很痛苦。
陈点洋不紧不慢地搀扶着女人进入内室坐下，陈点洋如常地炮制了一壶药汤，倒出一杯递给妻子。
女人催促道：“好了，你可以去了，轻慢丞相，落人口柄。”
陈点洋面无表情：“他的事就是那一件，让他等着吧。”
“倔脾气。”女人嘀咕一句。
“说起阙离南，他的徒弟怎么样了，可还有消息？”女人想起毋命丸的材料，陈点洋说的老友，可不正是许久未见的，墨王朝前国师大人。
陈点洋想了想道：“没有，我还没收到来信。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他的宝贝徒弟若是真出事了，我和你还能安安稳稳地在这喝茶，早被绑架过去了。”
女人闻言忍笑，差点把嘴里的药汤喷出去。
想想还真是，她第一次见阙离南的时候，是一天夜晚，他徒弟生了一场怪病，已经昏迷了半天，来找陈点洋，圣医自然不把这点小事情放在眼里，问了句“还有气没有”，阙离南确认有后，他才慢吞吞地背上药箱。
阙离南见陈点洋如此作派，脸拉的很长，空气都能冻的掉冰渣子了，实在忍不了蜗牛爬的速度，当即提溜着大夫的领子一路驰马回府。
女人想，要不是等着点洋脑子清楚地看病，大概阙离南当时打昏他的心情都有了。
因为太过重视和宝贝徒弟，阙离南不能容忍出现任何意外，是以没有移动阙茶白，而是把陈点洋直接丢到府里。
一来二去，两人从习惯再到协商，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朋友，陈点洋研制前人的古怪药方，阙离南四处奔走，顺便带回不易找寻的药材或稀奇古怪的虫物。
九绝保命丹也是由此而来，万物相生相克，陈点洋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医术到此为止，便开始研究如何对抗这难得的保命丹，最重要的是他试图尝试，在妻子大限之日，以毒攻毒，乞求转机奇迹。
毋命丸，虽已有初步的药方，但是制作方法和材料极其诡异，是以丞相知道此丸的存在后，曾盗取过药方，却是徒劳无功。
陈点洋道：“今天必须将此事与丞相了断，没完没了。”
女人道：“嗯。”
“点洋。”在陈点洋起身踏离门口时，女人喊道。
陈点洋回头道：“怎么了？”
女人笑得坦荡：“丞相城府莫测，此次与你正面交锋，必是有备而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在此之前，我有一句话要告诉你，无论你做什么决定，都将是我的最终决定。”
陈点洋一愣，女人复又垂眸看不见神色，开口道：“好了，你去吧。”
陈点洋点头，片刻后步行到偏厅，丞相负手而立观字画，不骄不躁，似是预料到陈点洋一定会见他。
“丞相驾临，有失远迎，尚劳久候，望勿见怪。”陈点洋虚假客套一句。
丞相风采不减当年，假笑不曾破裂，“圣医言重了，求人者自当委屈谦虚。我的来意你心知肚明，你的意见呢？”
陈点洋正要开口，丞相抬手拦住，“先不急下决定，来人。”
六名侍女鱼贯而入，各自端着一个托盘，以红绸布遮盖，难窥其貌。
陈点洋看着他道：“丞相这是做什么？”
丞相拍了两下手，侍女随之一一解开绸布，打开锦盒，“本相首次前来叨扰，特备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意料之中，丞相所赠之礼皆定是大手笔。陈点洋看去，果然…都是制造毋命丸需要的材料，寻常难求之珍稀。不过陈点洋最后看中的是两样，他走近锦盒道：“这是雪蟾和七叶莲果。”
丞相笑道：“不愧是圣医！一者可解热毒，一者是护持容颜不老之效，相信令夫人需要，不妨笑纳。”
陈点洋沉默，妻子体内自幼沉毒，风、热、寒等毒交替发作，总是找不到制伏的有效药物，加之病痛缠身，容颜确实憔悴不少。
丞相大人也不催促，坐在一旁品茶。陈点洋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雪蟾和七叶莲果，抱拳对丞相道：“多谢丞相美意，可惜老夫对丞相所需实在无能为力，只能抱歉啦。”
丞相手托着茶盏微顿，抬眼细瞧陈点洋神色，遗憾中不减惋惜，不似作假，他很耐心询问：“圣医有何难处？”
陈点洋如实道：“毋命丸的配方想必丞相大人作过多次实验，都失败了吧。”
丞相轻轻一笑，不置可否。
陈点洋叹气：“此药方是老夫日夜查看古籍药典所书，丞相大人消息灵通，我先下就是说这张药方是失败品，你肯定不相信，甚至会认为老夫有意藏私，不过我只能告诉你，毋命丸只能成为一个传言。”
丞相闻言不怒反笑，优雅起身，淡淡道：“陈点洋，若你所言为真，今日之事便翻篇，反之，你知道本相的手段。”
丞相带着人离开，却留下了赠送的东西，他是个极其好面子的人，收回去是不可能的。
会在陈点洋这里碰壁是丞相没有预料到的，陈点洋爱妻如命远近闻名，凡是他看不顺眼来求医的，先找其妻，转替说话，必会成功。但他的妻子弱质病身，不常会见外客，除非女人主动约见。
阙离南是个例外，却并不是说凭武力就可以说服陈点洋。
在妻子说出那句话之前，陈点洋可能会以为了妻子好的理由接受。女人的那番话，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全力制出毋命丸交给丞相，墨凋的危机，一场接着一场的权朝倾轧风波，后世史书谁来担负骂名？
自古以来，红颜祸水，真正的导火索又真的是女人吗？
陈点洋笑着摇头：“我的决定就是你的决定。夫人啊夫人，你这让我如何自私的了。”
看来陈点洋妻子是料定了，丞相会拿出他绝对不能抵抗的诱利之物，所以才特意此言事前提醒。
能活的安好，谁不想？与魔鬼做交易，所实现的不过是昙花一现，出卖了灵魂，反倒不得安宁。很多人其实明白这一点，终究是输给了惑利，步入万劫不复的陷阱。
女人在书案前写字，字迹工整娟秀，透露出刚柔并济的笔象。陈点洋抱着叠的高高的一摞锦盒进来时，她已写完最后一笔。
放下笔杆，吹干墨迹，女人拿起纸张摆给他看：“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好看吗？”
“夫人亲笔，绝对绝对好看。”
当她看见陈点洋的样子时，挑眉道：“你收了人家的礼，拿人手短啊，夫君。”
陈点洋忙解释道：“没有没有，我是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丞相，是他好面子送出去的东西，不好收回落下了，这么好的东西，浪费可惜啊。”
女人边听着陈点洋把事情经过说完，边放下纸张，走过去打开锦盒细看、微抚、轻嗅：“东西是真的。”
陈点洋无语：“夫人，堂堂丞相府，怎么可能有假货。”
女人上眼睑微垂看着他道：“我是说没有下脏东西。”
“……”陈点洋活动了下胳膊，“那这些东西，夫人认为如何处理？”
女人利落道：“丢掉，最好呢，是埋起来。”
“败家”二字险些脱口而出，陈点洋一脸心疼，“多可惜。”
女人翻了个白眼道：“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丞相打的是什么鬼主意。”
“好吧。”陈点洋认命地重新把东西拿出来用布包裹好，走向后园埋入泥土，当花花草草的养料。
怕他偷偷藏起来，招致后患，女人不放心地披了一件厚重斗篷跟在后面，一件一件东西看着陈点洋放入泥坑中。
丞相的打算，她一眼看透。对于丞相而言，这些珍稀品，不过是目下寻常物。陈点洋不留下于他而言，不痛不痒，若是留下，陈点洋执念一起，制成
了毋命丸，验证了丞相的最后一句警告不说，为他人作嫁衣。
丞相勉强不了圣医主动为他配药的一个大活人，现成的药丸难不成还拿不到手？
“夫人，我……”即将盖土掩埋时，陈点洋再次对妻子道出征求留下珍稀之词，看来果如夫人先前所料。
女人语气坚决道：“闭嘴！好好铲土。”
陈点洋无奈叹气，依言照做。
丞相回到府邸，登时接到探子来报，陈点洋与其妻子在太医院院落后发生的事情，一字一句不差。
丞相眯着眼睛道：“毋命丸的制成，最大的阻碍原来是这位前朝公主。”
与此同时，他们的行动亦落入知息轩的耳目。公孙云紫道：“我知道了，辛苦了，你退下吧。”
“是，家主。”来人一袭劲装黑衣，面巾覆面，不辨相貌。因怕靠太近丞相府被发现，是以他没有听见丞相的预谋。
公孙云紫猜测丞相大约会对这位前朝公主下手了，“小凋你怎么看？”
墨凋冷笑：“他这是在自掘坟墓。”
“人老了，决定就会过于主观专断，犯下曾经轻易就能看清的错误。”时久铭看了知息轩交上来的全部资料，这个前朝公主虽然不久于人世，不声不响，没想到还有一个不显于人世的身份，江湖上失传已久的玉毒罗女。
玉毒圣医，两个本该是死敌的人，却成为了夫妻，同时得罪两个，想想就够呛。
陈点洋现在是享受到了顶级的待遇，妻子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他，睡觉的时候浅眠，他一翻身就能惊醒睁眼，再过几天，那些埋土珍稀就算取出来也没用了。
陈点洋不忍妻子多受此劳累，终于举双手投降摊牌：“夫人，我错了。”
玉毒罗女挑眉道：“哦？”
其实陈点洋早与阙离南取得了联系，他说他会久居风夜皇朝，身边有个叫方野的伴同行，有事写信。
玉毒罗女好奇道：“方野是什么人？”
知道妻子八卦心起，陈点洋揭破答案：“方野是男的，而且是个大老粗，你就别想是什么第二春了。”
“无趣。”
陈点洋道：“夫人，你不生我的气了吧？”
玉毒罗女认真道：“我何曾真生过你的气。夫君一直可靠地令人放心，不过在我的病上束手无策，过于执着，盲了眼睛。丞相不是可相与之人。”
陈点洋叹道：“我知道。”
玉毒罗女忽觉胸口变得温热，陈点洋注意到她的表情，关切道：“夫人，你怎么了，可是又犯病了？”
“没有。”
夫妻二人的目光下，一朵玫瑰花自玉毒罗女的胸前飞出，旋转着。似乎有什么东西自她的体内被吸出，渐渐的，红色玫瑰花凋零飘散在地，形成几个字。
“情真方显。”
话音刚落，微风轻拂，送来一袭红晕，女人惊疑间，不由自主地伸出苍白的手，接住凭空出现在视线之中的红色落花，玫瑰。
“小心，有刺。”陈点洋欲上前夺花。
女人预知般收回手灵巧避过，轻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你都多大年纪的人了，还这么大惊小怪。”
女人细细看着手中的玫瑰，赞叹道：“素馨茉莉及玫瑰，清馥浑同雪里梅。”
陈点洋扶着孩子气的妻子往里走，忽而来人通报丞相来访，陈点洋淡淡应道：“请丞相到偏厅等候。”
下人听命退下：“是。”
女人道：“点洋，他是来向你要毋命丸的。”
“嗯。”陈点洋不以为意，“强求也无用。老友不再，我又不能离开墨王朝，材料在风夜皇朝的火炎山，况且又不是最佳时期，道不助寡。”
女人把玩着玫瑰花道：“很多时候，有些人明知不可为，却一意孤行，此次太医院风波在所难免了。”
“你别想太多，劳费心神，对病情无助。”陈点洋微微皱眉道。
女人叹道：“不过是强度时日罢了。”
陈点洋：“……”他医术冠绝天下，却连自己妻子的顽疾始终无法治愈，枉称圣医。
女人看了看他黯然的神色，反手握住他的掌心，十指相扣，安慰道：“我开个玩笑，你这副模样，旁人还道我又欺负你了，说出去笑话。”
陈点洋勉强一笑，他何尝不知，久病不愈大限将至，只是活下去不难，但患人会很痛苦。
陈点洋不紧不慢地搀扶着女人进入内室坐下，陈点洋如常地炮制了一壶药汤，倒出一杯递给妻子。
女人催促道：“好了，你可以去了，轻慢丞相，落人口柄。”
陈点洋面无表情：“他的事就是那一件，让他等着吧。”
“倔脾气。”女人嘀咕一句。
“说起阙离南，他的徒弟怎么样了，可还有消息？”女人想起毋命丸的材料，陈点洋说的老友，可不正是许久未见的，墨王朝前国师大人。
陈点洋想了想道：“没有，我还没收到来信。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他的宝贝徒弟若是真出事了，我和你还能安安稳稳地在这喝茶，早被绑架过去了。”
女人闻言忍笑，差点把嘴里的药汤喷出去。
想想还真是，她第一次见阙离南的时候，是一天夜晚，他徒弟生了一场怪病，已经昏迷了半天，来找陈点洋，圣医自然不把这点小事情放在眼里，问了句“还有气没有”，阙离南确认有后，他才慢吞吞地背上药箱。
阙离南见陈点洋如此作派，脸拉的很长，空气都能冻的掉冰渣子了，实在忍不了蜗牛爬的速度，当即提溜着大夫的领子一路驰马回府。
女人想，要不是等着点洋脑子清楚地看病，大概阙离南当时打昏他的心情都有了。
因为太过重视和宝贝徒弟，阙离南不能容忍出现任何意外，是以没有移动阙茶白，而是把陈点洋直接丢到府里。
一来二去，两人从习惯再到协商，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朋友，陈点洋研制前人的古怪药方，阙离南四处奔走，顺便带回不易找寻的药材或稀奇古怪的虫物。
九绝保命丹也是由此而来，万物相生相克，陈点洋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医术到此为止，便开始研究如何对抗这难得的保命丹，最重要的是他试图尝试，在妻子大限之日，以毒攻毒，乞求转机奇迹。
毋命丸，虽已有初步的药方，但是制作方法和材料极其诡异，是以丞相知道此丸的存在后，曾盗取过药方，却是徒劳无功。
陈点洋道：“今天必须将此事与丞相了断，没完没了。”
女人道：“嗯。”
“点洋。”在陈点洋起身踏离门口时，女人喊道。
陈点洋回头道：“怎么了？”
女人笑得坦荡：“丞相城府莫测，此次与你正面交锋，必是有备而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在此之前，我有一句话要告诉你，无论你做什么决定，都将是我的最终决定。”
陈点洋一愣，女人复又垂眸看不见神色，开口道：“好了，你去吧。”
陈点洋点头，片刻后步行到偏厅，丞相负手而立观字画，不骄不躁，似是预料到陈点洋一定会见他。
“丞相驾临，有失远迎，尚劳久候，望勿见怪。”陈点洋虚假客套一句。
丞相风采不减当年，假笑不曾破裂，“圣医言重了，求人者自当委屈谦虚。我的来意你心知肚明，你的意见呢？”
陈点洋正要开口，丞相抬手拦住，“先不急下决定，来人。”
六名侍女鱼贯而入，各自端着一个托盘，以红绸布遮盖，难窥其貌。
陈点洋看着他道：“丞相这是做什么？”
丞相拍了两下手，侍女随之一一解开绸布，打开锦盒，“本相首次前来叨扰，特备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意料之中，丞相所赠之礼皆定是大手笔。陈点洋看去，果然…都是制造毋命丸需要的材料，寻常难求之珍稀。不过陈点洋最后看中的是两样，他走近锦盒道：“这是雪蟾和七叶莲果。”
丞相笑道：“不愧是圣医！一者可解热毒，一者是护持容颜不老之效，相信令夫人需要，不妨笑纳。”
陈点洋沉默，妻子体内自幼沉毒，风、热、寒等毒交替发作，总是找不到制伏的有效药物，加之病痛缠身，容颜确实憔悴不少。
丞相大人也不催促，坐在一旁品茶。陈点洋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雪蟾和七叶莲果，抱拳对丞相道：“多谢丞相美意，可惜老夫对丞相所需实在无能为力，只能抱歉啦。”
丞相手托着茶盏微顿，抬眼细瞧陈点洋神色，遗憾中不减惋惜，不似作假，他很耐心询问：“圣医有何难处？”
陈点洋如实道：“毋命丸的配方想必丞相大人作过多次实验，都失败了吧。”
丞相轻轻一笑，不置可否。
陈点洋叹气：“此药方是老夫日夜查看古籍药典所书，丞相大人消息灵通，我先下就是说这张药方是失败品，你肯定不相信，甚至会认为老夫有意藏私，不过我只能告诉你，毋命丸只能成为一个传言。”
丞相闻言不怒反笑，优雅起身，淡淡道：“陈点洋，若你所言为真，今日之事便翻篇，反之，你知道本相的手段。”
丞相带着人离开，却留下了赠送的东西，他是个极其好面子的人，收回去是不可能的。
会在陈点洋这里碰壁是丞相没有预料到的，陈点洋爱妻如命远近闻名，凡是他看不顺眼来求医的，先找其妻，转替说话，必会成功。但他的妻子弱质病身，不常会见外客，除非女人主动约见。
阙离南是个例外，却并不是说凭武力就可以说服陈点洋。
在妻子说出那句话之前，陈点洋可能会以为了妻子好的理由接受。女人的那番话，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全力制出毋命丸交给丞相，墨凋的危机，一场接着一场的权朝倾轧风波，后世史书谁来担负骂名？
自古以来，红颜祸水，真正的导火索又真的是女人吗？
陈点洋笑着摇头：“我的决定就是你的决定。夫人啊夫人，你这让我如何自私的了。”
看来陈点洋妻子是料定了，丞相会拿出他绝对不能抵抗的诱利之物，所以才特意此言事前提醒。
能活的安好，谁不想？与魔鬼做交易，所实现的不过是昙花一现，出卖了灵魂，反倒不得安宁。很多人其实明白这一点，终究是输给了惑利，步入万劫不复的陷阱。
女人在书案前写字，字迹工整娟秀，透露出刚柔并济的笔象。陈点洋抱着叠的高高的一摞锦盒进来时，她已写完最后一笔。
放下笔杆，吹干墨迹，女人拿起纸张摆给他看：“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好看吗？”
“夫人亲笔，绝对绝对好看。”
当她看见陈点洋的样子时，挑眉道：“你收了人家的礼，拿人手短啊，夫君。”
陈点洋忙解释道：“没有没有，我是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丞相，是他好面子送出去的东西，不好收回落下了，这么好的东西，浪费可惜啊。”
女人边听着陈点洋把事情经过说完，边放下纸张，走过去打开锦盒细看、微抚、轻嗅：“东西是真的。”
陈点洋无语：“夫人，堂堂丞相府，怎么可能有假货。”
女人上眼睑微垂看着他道：“我是说没有下脏东西。”
“……”陈点洋活动了下胳膊，“那这些东西，夫人认为如何处理？”
女人利落道：“丢掉，最好呢，是埋起来。”
“败家”二字险些脱口而出，陈点洋一脸心疼，“多可惜。”
女人翻了个白眼道：“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丞相打的是什么鬼主意。”
“好吧。”陈点洋认命地重新把东西拿出来用布包裹好，走向后园埋入泥土，当花花草草的养料。
怕他偷偷藏起来，招致后患，女人不放心地披了一件厚重斗篷跟在后面，一件一件东西看着陈点洋放入泥坑中。
丞相的打算，她一眼看透。对于丞相而言，这些珍稀品，不过是目下寻常物。陈点洋不留下于他而言，不痛不痒，若是留下，陈点洋执念一起，制成
了毋命丸，验证了丞相的最后一句警告不说，为他人作嫁衣。
丞相勉强不了圣医主动为他配药的一个大活人，现成的药丸难不成还拿不到手？
“夫人，我……”即将盖土掩埋时，陈点洋再次对妻子道出征求留下珍稀之词，看来果如夫人先前所料。
女人语气坚决道：“闭嘴！好好铲土。”
陈点洋无奈叹气，依言照做。
丞相回到府邸，登时接到探子来报，陈点洋与其妻子在太医院院落后发生的事情，一字一句不差。
丞相眯着眼睛道：“毋命丸的制成，最大的阻碍原来是这位前朝公主。”
与此同时，他们的行动亦落入知息轩的耳目。公孙云紫道：“我知道了，辛苦了，你退下吧。”
“是，家主。”来人一袭劲装黑衣，面巾覆面，不辨相貌。因怕靠太近丞相府被发现，是以他没有听见丞相的预谋。
公孙云紫猜测丞相大约会对这位前朝公主下手了，“小凋你怎么看？”
墨凋冷笑：“他这是在自掘坟墓。”
“人老了，决定就会过于主观专断，犯下曾经轻易就能看清的错误。”时久铭看了知息轩交上来的全部资料，这个前朝公主虽然不久于人世，不声不响，没想到还有一个不显于人世的身份，江湖上失传已久的玉毒罗女。
玉毒圣医，两个本该是死敌的人，却成为了夫妻，同时得罪两个，想想就够呛。
陈点洋现在是享受到了顶级的待遇，妻子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他，睡觉的时候浅眠，他一翻身就能惊醒睁眼，再过几天，那些埋土珍稀就算取出来也没用了。
陈点洋不忍妻子多受此劳累，终于举双手投降摊牌：“夫人，我错了。”
玉毒罗女挑眉道：“哦？”
其实陈点洋早与阙离南取得了联系，他说他会久居风夜皇朝，身边有个叫方野的伴同行，有事写信。
玉毒罗女好奇道：“方野是什么人？”
知道妻子八卦心起，陈点洋揭破答案：“方野是男的，而且是个大老粗，你就别想是什么第二春了。”
“无趣。”
陈点洋道：“夫人，你不生我的气了吧？”
玉毒罗女认真道：“我何曾真生过你的气。夫君一直可靠地令人放心，不过在我的病上束手无策，过于执着，盲了眼睛。丞相不是可相与之人。”
陈点洋叹道：“我知道。”
玉毒罗女忽觉胸口变得温热，陈点洋注意到她的表情，关切道：“夫人，你怎么了，可是又犯病了？”
“没有。”
夫妻二人的目光下，一朵玫瑰花自玉毒罗女的胸前飞出，旋转着。似乎有什么东西自她的体内被吸出，渐渐的，红色玫瑰花凋零飘散在地，形成几个字。
“情真方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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