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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剑经十三篇

    林通久一早就起床摸着黑下山去了,结果路上被一个黑袍童子拦了下来。

    两人大眼瞪大眼。

    黑袍小童撅着屁股,扯着嗓子,有模有样地作揖道:“师弟早安。”

    林通久一阵无语。昨天饭桌上他可是见识过这家伙的嘴筒子了。

    少年突然眼睛一亮,伸手指了指小童腰间,“你腰间啥时候多出来一把剑?”

    小童闻言顿时笑脸绽放。

    取下金黄酒壶,拍了拍无鞘黑色小剑,小童卖了个关子,“这个嘛——”

    没等小童继续说,林通久嫌弃地向山下走去,“还学师父的佩剑方式,也不害臊。”

    小童看着林通久的背影远去,蹦地三尺,涕泗横流,“你别走啊!凭什么师父让你买书让我帮那秃驴做早饭!而且明明是师父学我——啊!”

    小童惨叫一声,抱住脑瓜,向寺内跑去。

    陈竹湘侧卧在一张木床上,嘴角翘起一个弧度。

    主持起身为三个小和尚盖紧被子,随后轻声离开去往禅堂,路上突然仰起头笑叹一声,“阿弥陀佛。”

    一路上驾轻就熟,两三个时辰后,少年就来到山下进了城。

    回头望去,山高月白。

    这座城池名叫断剑城。

    太守名叫刘恒。

    城内有很多铸剑师父。太守每年会向朝廷上交一批数量巨大的剑器。

    林通久疑惑地走在街道上,不时有路人擦肩而过。要知道现在才是清晨时分,街上不该有这么多人才对。

    少年熟练地拐进一条巷弄。

    巷弄中间有一个书店,门面不大。以往师父买书都让少年在这家店里买,这次也一样。

    店主是一个中年人,待客热情,每天很早就开门做生意了。少年到时,刚好看见店主正在往门口搬书。

    “早,陈叔!”少年欢快上前,熟练地帮着中年人往门口摞书。

    被叫陈叔的中年人也没见外,笑着打趣道,“你小子咋又这么早下山了?怎么,又想蹭你陈叔的好酒好菜?”

    少年一本正经地竖起大拇指,“陈叔荣光依旧,料事如神!”

    摆放好书籍,中年人拉着少年进屋里,佯装埋怨,“走走走,臭小子,每次像只报更鸟一样,专瞅着我摆书才来,不请你吃酒吃菜都过意不去。”

    少年只管乐呵呵地坐上饭桌,看着陈叔从屋厨取出酒菜来。

    中年汉子烧得一手好菜。以往的时候,林通久常和师父来这里。师父和汉子聊天很投缘。两人酒杯碰酒杯,惬意的很。

    林通久边吃边问,“陈叔,今天早上街上有不少人,一个个兴奋得很,不知道是有啥事?”

    中年汉子吧唧着嘴,“还有啥,今天太守要举办一场比武大赛,这些吃饱饭的去看热闹呗。”

    林通久笑脸盈盈,夹了一块鸡腹肉,“我想去看看。”

    中年汉子随口嗯了一声,“日上响午比武就正式开始。你告诉我陈竹湘那家伙又要啥书,我准备好。你看完比赛后就能来取。那家伙每次买的书都够我找半天。”

    林通久也不客气,吃饱喝足。

    帮陈叔收拾完碗筷,少年就向着陈叔所说的断剑广场赶去。

    断剑广场位于断剑城城中心。

    此时,广场上已经围聚了一大群人,男女老少皆有。

    少年穿过人群来到广场中心,看见参赛者已经上场了。

    林通久眼光扫去,最后停在两个人身上。一个身穿黄袍便衣的少年和一个穿着异域服装的少年。

    黄袍少年是太守刘恒的长子,名叫刘槟质,武道天资颇好,十五岁就已达到淬骨境了,是断剑城挺出名的天才。据说,少年已经被京城的一个武师相中了。

    而那个异域少年,据说来自西凉。

    丞相郭廉前些年派征察使戚安新率领大宋虎师踏平了西凉国。

    皇帝下旨,让戚安新控制西凉,置西凉国为西凉郡。

    前两年市井还传的沸沸扬扬,说皇帝魄力无双,封了一位西凉猛将为征察使,和戚安新平起平坐。

    有些奋青还扬言等到大宋虎师攻破长和后,大宋的版图面积几乎能达到南方大周的两倍。

    当然,这些天下大势林通久也只是听听而已,没有细思。

    但随着越来越多异域人的到来,林通久还是察觉到了大势之中,天下的变化。

    比赛进行过程中,林通久双眼始终停留在两人身上。果不其然,最后的冠冕之争,正是两人!

    名为刘槟质的少年率先进场,先是对异域少年行了一礼。

    异域少年则只是微微颔首,没有因为对方是太守儿子就谦让。

    围观百姓,大都神色紧张,毕竟接连五场比赛,两人所展现出来的实力都不同凡响。

    龙虎相争。说的夸张一点,更是大宋与西凉的争斗。战场上大宋虽然赢了,但赛场上此时大多数人心中却都没底。

    台下揣测纷纷,台上却容不得两人客气谦让。

    鼓声一响,台上便罡风飞扬。

    因为是比赛,两人没用兵器。拳对拳,腿对腿,结结实实的硬碰硬。淬骨境释放的气场霸道纵横,加上两个年轻人血气方刚,一声怒喝,竟是连青砖都裂开陷入地面。

    众人不得不向外一退再退。

    就目前看来,刘槟质气息明显比异域少年顺畅一些,局势略微占于上风。

    异域少年虽然步伐矫健,但终究没有对方拳头硬。

    就在刘槟质看准少年一个破绽,准备一拳破敌时,前方少年却突然消失,只在原地留下一抹残影。

    全场震惊。

    就在刘槟质心中警觉,准备转攻为首时,一股拳风已然到达其后脑勺。

    一个清亮的男声回荡在刘槟质耳边:“要是在战场上,你有战友,我打不过。但要在真正的生死局上,你已经死了。”

    刘槟质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转身大方作揖道,“刘某心服口服。”

    异域少年没有胜利的喜悦,坦然挥了挥手,“你其实还不错的,只是缺少历练。我要是告诉你我参加过西凉卫国战争的话,或许你就不会觉得你输给我是遗憾了。”

    刘槟质闻言果然抬起头,眼神紧紧勾住对方的脸。

    异域少年咧开嘴角,“你们大宋还是担得起这个的。”

    说完,异域少年向着天上竖起一个大拇指。

    刘槟质看着异域少年的脸,思酌片刻,挺起尚还少年的胸膛,道:“期年之后,我刘槟质定不负我大宋威名。”

    太守刘恒全程都在观看比赛,看到自己儿子被别人说教,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呵呵直乐。他叫来随从官员,让其赶紧给那异域少年兑现奖品。

    他可是听丞相聊起过那个西凉小子。那小子是西凉新任征察使元易宏的小儿子,天赋惊人,少而聪慧,比自己儿子小一岁,但境界却高出一大截。

    如丞相所言,要不是西凉国运衰落,大势已去,彻底沦为大宋一方州郡,那么少年羽翼丰满之日,必将是西凉国兴之时。

    可惜天下大势如此,少年现在也就只能成为丞相的一颗棋子罢了。

    站在自己身边的那位中年汉子,就是少年的守护人。

    此时戌时过半,林通久看完比赛,就离开四散的人群匆匆返回书店。

    陈叔正在收拾摊子,林通久就帮着汉子往回抱书,脸上笑意盈盈。

    中年汉子笑骂他小子肯定是捡狗屎了。

    少年笑而不语。

    等到书铺收拾完,取到书籍,和陈叔闲聊了一会儿,林通久就顶着苍白的晚天,沿着山路匆匆赶回寺庙。

    晚风从山脚吹到山顶,撞在了小寺的门上。

    小寺内,七个人坐在一起。

    只见其中一个身穿黑袍的小童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我告诉你师兄,我黑心的剑那可是师父亲自送我的。就连我黑心的名字也是我师父起的!怎么样?霸气吧。”

    陈竹湘只顾着扒饭。

    林通久默默夹了一口青菜,心想幸好自己名字是爹妈起的。

    三个小和尚盯着黑袍小童,一脸的不满,什么时候轮到你在我通久哥面前威风了?

    悟言一脸真诚地晃动着小脑瓜,“通久哥比你高。”

    话音一落,顿时满座俯仰,就连老主持都笑得满面红光。

    等到众人吃饱兴尽,四下散去,吃饱喝足的陈竹湘就把林通久叫去了自己书房。

    至于黑心,已经被慧定法师拉去收拾饭碗了。

    到了书房,陈竹湘从少年买来的书籍中抽出一本书递给林通久,“拿回去好好看。明天开始我教你习武练剑。对了,剑经别示人。”

    林通久眨了眨眼睛,接过古书,看了眼封皮“剑经十三篇”五个字。

    少年重重点头,“好嘞!”

    ……

    长和国景阳城。

    此时城墙之上,数百长和兵甲张弓结弩,严守以待;城下旗鼓宣天,沙尘飞扬。

    一个身披铠甲的高挑女子立于城楼之上,按住腰间长剑,眼睛凝视着敌方大军深处的一具王座。在那之上,坐着大宋国尉杨赐。

    女子是长和国的国尉。

    此次大宋虎师兵临帝都,双方已经对峙了两天两夜。对方明显没有要退兵的意思。

    京城内粮草即将告罄,对方又断了粮道,战况紧急,任她是羽化境的大宗师,面对战力惊人的大宋虎师,也难以为力啊。

    更何况,对方还有一个准武仙坐镇!

    女子转头瞥了一眼身边披甲挎刀的长和皇帝。

    他正举目凝视着敌方军队,眉眼平静。

    而数年之前,高挑女子还记得已死的西凉皇帝却是因念及百姓安危而最终选择系首投降,沦为了亡国之君,不得善终。

    就在两天之前,大宋军队兵临城下的消息传入了宫中。

    而这个在长和国站在权利巅峰的男人,确认了消息,脸色如常,就在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挥动金龙笔,昭告天下,表达抗敌决心。

    更有甚者,一夜之后,后宫三千佳丽,尽披甲提刀,付身军营。

    高挑女子收回视线,不禁想起了那封传遍天下,激起滔天巨浪的昭告。

    而昭告上的那些语句,此时则一一浮现在女子心上,在脑海盘旋不已:

    “昔我长和先烈,揭竿聚山泽而立国,策刀逐群雄而并起。继百年之后,衣冠未存,威名犹在。历代君臣,宵衣旰食而不倦;自古武将,提头却敌而未悔;其心赤诚,人神可鉴。惜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今举国上下,未尝天灾之祸,却陷亡国之险。天道若在,岂能至此!六尺狭刀,当舔敌将之血;七尺男儿,当扛顶天之柱。天且行健,而我长和上下,当集举国之势,正家国之理,拒万敌于城下,绝独骑于尘前,吼世人之不敢吼,行天下之未敢行。如此,方无愧于坟下白骨,骨上山川也。”

    高挑女子抬起手指向敌军,正要开口,却被身披金甲的皇帝按下了手臂。

    年轻的皇帝指了指自己,“朕觉得吧,乱世之中,你我算逆势之人,宋军是顺势之师。顺势将长久,逆势必衰亡,自古公理,歪曲不得。但圣人也说,兴亡有道。所以朕觉得,龙宁潜渊,不向天屈。朕承认大宋的实力,但也相信我长和未来的子弟。你觉得呢?”

    长和皇帝盯着女子的眼睛。

    身为国尉的女子抉择一番,打消了劝告的念头,推出长刀,双手横托,眼神坚毅,弯腰道:“臣本武将,愿如此刀横,折刃不让敌。”

    长风刮刀,名为姚然的高挑女子负甲横眉,哪里还有半点女儿柔情。

    长和皇帝拱手行礼。

    随后,皇帝走下城楼,策刀上马。一声炸响,景阳城门轰然大开。

    景阳城内,早已聚齐的数万长和布甲和三千铁骑,手提六尺狭刀,一声巨吼,随着皇帝和将军汹涌冲出。

    紧随其后的,是一大群年轻百姓。有男有女,提刀挎剑,紧随军队向外而去。

    铁甲女子立起身,站在城头。

    悬空的长刀一声长鸣,猛然拉出一条长河瀑布倒挂在天地之间,随着女子一起,坠向了敌方大军。

    而大宋虎师中心处的一具王座之上,一道长虹骤然拔地而起,好似乌云蔽日,轰然挡在了那道刀气长河之前。

    景阳城内,老幼擂鼓,声震百里。

    万里之外,一个白衣男子捻起一枚棋子,片刻过后,轻置于棋盘,语气古井无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