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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惊蛰

    西凉,两万里戈壁月,四千年黄沙风。境内分三府,分别为兴庆府,建平府,西凉府。

    昔日西凉国在时,元易宏住于京城王府。元烈出生后,先在家乡兴庆边叶城住了八年,后搬入京城王府。

    时过境迁,昔日的西凉京城,已成了大宋郡城。元烈卸甲返乡,只得往家乡边叶城赶去。

    边叶城,清晨。

    元烈紫目狐脸,盖着毡帽,牵着烈马,在城门前停了下来。

    城门上,整齐镶嵌着一百零八颗狼牙,森森发寒。昔日西凉国规定,只有王侯家乡城池,才能拥有镶嵌着一百零八颗狼牙的城门。

    而这边叶城,便是昔日西凉王元易宏的家乡。

    元烈很少回家乡,今日回来了,感觉有些陌生。边叶城是小城,城门没有守卫。此时未到卯初,城门尚未开。

    城外只有元烈一个人进城。

    正值春分,元烈拣了块青草地坐下。将马放到一边吃草。赶了这么远的路,一人一马都累了。

    故而这元烈坐着没多久,就眼皮昏沉,渐渐睡着了。

    卯时一到,刚起床的城门守卫下了城墙打开城门,不忘伸了个懒腰。

    守卫是个老头儿,白胡子虎眼睛。守卫扫了眼城外,看见这土官道边儿一个年轻人正靠着木栅栏睡得正香,咦了一声!

    “呦,大清早了,这是哪家的野崽子,搁这儿睡觉?”

    也不多说,这守卫几步来到元烈身前,用大巴掌拍了拍元烈脑袋,满嘴西凉土话,“喂,小家伙,醒了!太阳都照屁股了!”

    元烈困得不行,身体蜷在一块,隐约间听见有人叫自己,只是下意识将腰间衣襟撩起,露出了一块玉龙佩。然后任凭着守卫老头儿如何叫,这元烈硬是迷迷糊糊,没醒!

    “懒——!”

    守卫老头儿正想骂这小子懒东西,眼光突然瞥见元烈腰间玉佩,便突然住了嘴。

    俯身细细瞅了眼这小子腰间玉佩上的“元”字,老头儿一个踉跄,啪地一声后仰倒地,险些没叫出声,“侯爷!”

    只是这元烈睡得比猪还死,怎看得见老头儿失态表情?只一个人枕着木栅栏,将毡帽扣在脸上,不时发出一阵时紧时慢的呼噜声。

    守卫老头儿急了啊!乖乖,今天怎就轮到自己这老骨头值班了?!

    且不猜这小家伙身世,就凭这玉佩,就够差遣这整座边叶城的统军啊!这可是昔日西凉国王爷才有的玉佩!

    守卫老头儿赶紧从地上爬起,仔细打量了一番小家伙。乖乖,这身板儿,自己这老骨头怎么背得动?!算了算了,赶紧叫人去。

    这老头儿心里盘算,腿上立刻动起来,赶紧回去报信儿。

    没过一会儿,城门大开,几百个身披铠甲的将士在为首将领的带领下,按刀赶来元烈处。

    为首将领一脸严肃,俯身勾背,小心翼翼地来到元烈身边,用手轻轻撩起元烈腰间衣角。

    乖乖!真是玉龙佩!

    将领睫毛微颤,将发抖的手赶紧收回,对后面弟兄们沉声道,“来个壮个儿,把这位背上!”

    话毕,就见一个汉子出来,将元烈小心背在背上。

    将领又叫来两个兄弟,“你们将这顶毡帽和那匹马送到城主府保管好。”

    至于那守卫老头儿,报了信,就乖乖站在一边,不敢吱声。至于自己打了这小子一巴掌,那更是一个字儿都不敢提。

    为首将领了解了情况,也不为难老头儿,只让老头儿守好城门,便带着弟兄,护着元烈,进了城去。

    ……

    西凉以西纵剑关。十丈酒楼。

    酒楼内今天开了门,从里面走出一个白衣男子。男子脸发烫,手里拎着一个小酒壶,踉踉跄跄下了酒楼楼梯。

    路上行人见了男子,以为是个失意的,便纷纷躲着,生怕男子发酒疯。

    只是这白衣男子步子摇摇晃晃,却始终没有醉倒,一步一步地,往剑道深处走去。

    若有哪个年轻小辈好奇,上前与男子行礼,男子也不板着脸,反而笑嘻嘻道,“我么?我往清湖山去,去见个兄弟。”

    此地两侧岩壁高耸入天。白衣男子说话声虽小,但听得清。

    约莫又走了不知多久,这白衣男子一步跨出剑道,来到一处半山腰前。

    外面正值春风时节,男子抬眼望了望这清湖山八百里雪舞雪飞,千山白头,吸了口凉气,舒畅道,“道家倒是会选地方。”

    话毕,这男子双手负后,脚踩轻风,御空向前而行。

    清湖山某一处山头,吕洞宾簌然睁眼,望向天际,微微蹙眉,“他怎么来了?”

    吕身旁的吕岩正在丹炉里捞丹药,闻言,干咳一声,“估计是来看风景。”

    吕洞宾没好气瞥了眼胡说八道的吕岩,起身欲飞,“你去不去?”

    吕岩没吱声,背着吕洞宾,手忙脚乱地捞丹药。

    吕洞宾无奈,不好说什么,只得自己往清湖山主峰飞去。

    徐易每次来清湖山,除了主峰以外,哪都不去。

    清湖山主峰。

    主峰之上,唯有一大殿,大殿内仙云缭绕,丹鼎飘香,清音袅袅。

    山中雪,雪中山,山中殿,殿中有四人分四方而坐,谈论甚欢。

    白胡子老道对对坐正在嘻嘻笑的徐易点头道,“你何时取剑?”

    徐易有些不满,瘪起嘴,嗓门故意抬高,“怎,急着赶徐某走?”

    老道身边的小糯听到徐易说话,赶紧拉了拉身边师父的衣袖,“师父,徐前辈好不容易来清湖山玩儿,你就多留他几日。况且这几天挽云山上雪景正盛,刚好带徐前辈去瞧瞧。”

    张青紫端坐在老道另一边,因为不认识徐易,有些摸不着头脑。

    略微打量一番徐易,张青紫心里一惊:此人面如璞玉,眉似漆墨,眸翻风月,眼露星河;一张桃红轻薄伶俐嘴,似真似假;两只玉骨铁筋逍遥手,时动时静。

    徐易注意到张青紫的目光,看向张青紫笑道,“小兄弟,可有疑惑?”

    张青紫微微红脸,看着徐易,半天才笑道,“没有。”

    徐易正想说,却被一个声音打断,“你来这里做甚?”

    徐易转头,正好看见吕洞宾背剑阔步,翩翩而来。

    随意一挥手,吕洞宾就在四人空隙搭了个草垫坐下。

    徐易先开口,“多年未见,吕前辈可还记得徐某?”

    吕洞宾微咧开嘴,打量徐易一眼,“明知故问?”

    当年谁不知道纵剑关来了个名不见经传的书生,一剑就扩宽了剑道一丈!一步就踏进了清湖山!在清湖山一呆就是十年!走之前留了一把剑,说是“天下太平,此剑无用。他日有需再取。”

    这徐易一笑置之。

    大殿之内有数百个丹鼎。

    老道士想为难为难徐易,对徐易笑道,“这大殿之内共有一百零四个丹鼎。你的剑就在其中一个丹鼎里。这么多年,老夫都忘了是哪个丹鼎了。”

    徐易环视一圈大殿,起身摆袖,“徐某剑名惊蛰,随唤随到!”

    话毕,徐易从袖里乾坤取出一把剑鞘,插在地上,只一句,“剑归鞘!”

    大殿之内,百余丹鼎,同时震动!一缕缕剑气从丹鼎内射出,在空中聚集,最终结成一把碧绿小剑,飞入徐易手中剑鞘。

    徐易笑。

    张青紫一惊,猛地看向大殿之外。只见主峰之上,桃树华,黄鹂鸣,春雪化,万物萌生,惊蛰气象!

    再看徐易,低头拂剑轻弹,似见分隔多年老友。

    ……

    南周西部边境。

    山脉沿西而走,大江跨东而流。就在这边境群山万壑之间,有一官道,蜿蜒曲折,从周国一直延伸到宋国边境。

    官道尽头,有一城池,名为横断城。从横断城向西而进四百里,可达宋国白虎城。

    横断城四周皆山岭,城外唯有一江沿山谷穿过,江名湘江。此时仲春时节,冰消雪化,江水湍急。

    有一黑甲女子,沿江水而上,身边跟着一个护卫。

    女子两屡青丝曳耳畔,一双媚眼泛眉峰;红唇微扬,疑是百花平地起;酥手半拈,恍如春风拂面来。胸前两峰如玉骨,腰间谴倦似水蛇。

    只是这般绝色女子,竟披黑甲,背双匕,满身杀气。

    湘江上游有一片大石滩。石滩上有一片石碑群。

    都是些老石碑,大都盖了青苔。只有一个角落,有块新石碑。

    女子走到新石碑边,眼神冷淡,盯着石碑上“止杀箭程武”五个字,“谁杀的,查出来没有?”

    女子身边女护卫闻言,赶紧躬身道,“将军,据血滴子来报,已确认程将军是被宋国藩王杨永的一个名叫顾杀的部下杀的。”

    女子闻言眉头皱起,“这个顾杀什么来历?”

    护卫如实禀告,“此人出自武师堂,宗师境界。前不久才拜入杨永麾下。”

    女子嗤笑一声,“程武也是宗师境界,怎么,连个后生都打杀不过?”

    护卫面容严肃,眉头轻皱,“将军,那日程将军被杀,其他兵士在场。那些逃回来的兵士皆说程将军是轻敌,被那顾杀暗算死的。”

    被叫将军的女子眉头轻皱,许久才开口,“罢了,吾守城多年,好久都没踏过边境线了!你传我话,选调十个精兵。三日之后,吾往衣带河问罪!”

    护卫一惊,赶紧恭身道,声音有些发抖,“将军,不问问京城那边意思?”

    春寒料峭,江水突然暴涨。女子语气加大,夹着凌厉,“京城?!丞相会允?!”

    女护卫闻言,没了话,只好恭身行礼,领命转身离去。

    至于黑甲女子,只坐在程武墓碑前,也不插香,也不敬酒。

    许是天色渐暗,气温渐冷,原本一动不动的女子突然站了起来,转身沿江而下,亦无言语。

    江风阵,江岸湿。黑甲女子心中有恨,恨什么?恨程武自恃凌人;恨那三百弓箭手,不与将军共生死,反而四散而逃;恨眼睁睁看着宋贼争南讨北,自己却只能原地不动。

    南周气运衰乎?黑甲女子有些头疼,独自回城。

    实在烦闷,黑甲女子索性不再回城,凭空而起,直往横断峰而去。

    横断峰,南北绵延百里,纵横高达千丈。山顶常积雪,上多石刻,皆是来此武修所提。

    峰顶有一台,名为横断台,仙兵不可削,雷霆不可裂,圆润光滑,如扁球状,可坐三四人。人坐其上,身似与天地合一。

    黑甲女子沿山而上,踏雪疾行,一炷香不到,就踩上了峰顶。

    女子也不坐在横断台上,只在山顶转了几圈,就面西而坐,盘腿不语。

    从山顶往下望,不见江山,唯见云海。此时此景,女子才勉强露出笑容,忘了自己身份。

    至于程武事,宋贼事,天下事,女子不想。女子只知自己头脑并非聪慧,唯有背后双匕,可堪天下师。

    既不善思,动手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