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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回头

    北燕西部边境,封狼城。

    今日,城主府来了一位客人。因事先早已知晓,颜斶早早就立在府门等待,神色郑重。

    街连东西,风通南北。偶尔有辆马车通过,颜斶以为是客人来了,目光赶紧追了上去,结果看错了。就这样经过了约莫七八辆马车,终于有辆马车在城主府门前停下。

    颜斶大喜,赶紧下台阶。车上岳桃透过窗户看见颜斶如此动作,大惊,赶紧下车迎向颜斶,行礼道,目光好奇,

    “颜大人这是在等本将军?!”

    颜斶回礼,目光温煦,笑道,“颜斶等将军是假,等将军喜讯是真。”

    堂堂虎牢关领将闻言,咧开嘴,“好你个颜斶!”

    说罢,两人笑着进府。

    原来,这颜斶本是请求岳桃为其训练狼刃军,以此来应付西宋所谓龙骑军。

    今日岳桃前来,正是为了此事。

    城主府内,杏花小榭春泥路,客来桃花摘两株。颜斶一袭灰袍,领着岳桃往宴客亭走去。

    两人路上经过一株桃树。颜斶随手折了一枝桃红,递给身边岳桃,笑道,“春桃正红,将军名字里有个‘桃’字,颜斶便送将军一束。”

    岳桃今日穿着便装,青袍漆发,闻言,瞥了眼颜斶手中桃枝,也不害羞,反而觉得好笑,扬起了嘴,“按颜大人的思路,岳桃有桃字就爱桃;那市井中那些叫‘李二妞’的,岂不是就爱妞了?!”

    颜斶没想到岳桃这般回答,没忍住,噗地一声,笑出了声,赶紧带着岳桃往宴客亭赶。

    岳桃嘴上虽好笑,还是接过了颜斶手中桃枝,跟在其后,神情玩味。

    到了宴客亭,两人对坐,上茶不表。

    岳桃坐下,将桃枝别在腰间,若无其事的样子。颜斶坐定后,直接开口道,“将军——”

    却直接被岳桃打断。只见岳桃一手指天,一手揉肚,表情委屈,“颜大人哎,都正午了,不先开饭?!”

    颜斶一愣,打量一番岳桃,赶紧叫人准备饭菜来,还不忘赔笑道,“颜斶性子急,待会儿给将军赔酒谢罪!”

    这岳桃双手支脸,靠在桌前,闻言,只是笑笑。

    颜斶看着,只觉这位女将军,眼是水桃眼,靥是粉酒窝;腰如白蟒,臂似幼虎。全然不像一般女子那般水蛇腰,玉柳臂。想是常年训练,沙场拼命练出来的。

    没过一会儿,酒菜上齐。

    岳桃取了箸,开始吃饭,夹了块肉,只是没来由说了句,也没看颜斶,“军中以善操戈为强,以善止戈者为美。颜大人可知?”

    颜斶闻言,肃然,正身为岳桃斟酒,“人命非儿戏,将军如此想,乃我大燕之福也。”

    岳桃笑,接杯饮酒,自顾自吃菜,随口道,“颜大人既知人命关天,怎不习武?吃些丹药也是好的。”

    颜斶放下酒壶,拿起筷子的手愣了下,笑道,“习武一事,年幼时最好。颜斶已过了年纪。况且,颜斶性格随和,不善刀兵。”

    仿佛觉得心里有堵,颜斶又随口加了句,“况且习武修道一事,百年如若弹指;用兵攻伐一事,胜负不过旦夕。”

    “颜斶好争朝夕之胜,不想百年之福也。”

    岳桃闻言,自顾自吃菜。两人就此各想心事,各自吃菜。

    等到酒足饭饱,岳桃才挺起身,拍了拍肚皮儿,看着早已吃完的颜斶笑道,“共六十二只狼崽,每只狼崽由专人看管,披兽甲,背两侧插双钢刃,一年后就可成年。”

    颜斶问道,“死了多少只?”

    岳桃闻言,想起什么郁闷事,略微思索道,“我请的都是本地的老牧民。去年冬末抓的崽,到今年春末,死了两只。”

    颜斶心里松了口气,笑,“六十只,明年能有多少只?”

    岳桃摇头,“不知。明年事,明年才知。”

    颜斶了然。

    ……

    南周风正书院。

    今日天气不错,书院的陆先生将学生们叫到了一座凉台上。

    凉台四方,梁上挂有风铃,风过铃响。

    凉台内早早就有学生就坐。隐约可闻有学生感慨,“春虽已末,青春才始。”

    凉台主位上坐着陆先生,皓首灰袍,正在翻看一份卷轴。

    管事先生是个中年儒衫,见学生们都坐齐了,咳嗽一声,敲了敲手中小铜锣。

    学生们瞬间没了声。陆先生听见,抬起头,正好看见学生们正齐刷刷盯着自己,情不自禁。

    将手里卷轴放在案上,名为陆谢的老先生开口道,中气十足,“谁知道我大周京城离宋国边境有多远?”

    学生们闻言,大眼瞪小眼,不知老先生何意。有学生答道,“万万里。”

    陆先生又问,“谁知道宗师境界一日能行几里?”

    这次学生回答很快,“十万里不止。”

    陆先生笑,将手里卷轴扔进案前火炉里,“上月廷尉狱失事,如今才一个月,谅贼人不过宗师境。但廷尉府那些欺软怕硬的,昨日竟说贼人已逃出我大周境内!实在可气!”

    学生们不明就里,你看一眼,我瞅一下,又看眼陆先生气得微红的脸,不知如何安慰先生。

    有个女学生却是个直肠子,突然从学生堆里冒出来一句,“先生,今天不是讲天下风物志么?”

    名为陆谢的老先生将目光钉在姑娘脸上。只见姑娘肩垂四马尾,一般柳枝青;两弯碧桃眼,神似霜月明。坐如柔风,笑比柔云。

    气得脸微红的陆谢看着姑娘,楞了一下,抖抖袖子坐定,沉默片刻,咳嗽一声,“开课!”

    便见这老先生,一屡华发落古卷,两袖枯手指乾坤。开宗赋风物,半刻讲古今。

    学生们见老先生突然开讲,没反应过来,赶紧打起了精神。管事先生独自坐在凉台一角闭目养神,听见开课了,身子一抖,赶紧起身去给陆老先生打下手。

    只是本这般激昂氛围,却被一个迟到的臭小子给破坏了。

    这头顶两角,刚入书院不久的龙初一,弯着背,躲着陆老先生的目光,脚步碎碎。环视一眼学生群,没看见空位。

    有些尴尬,这龙初一又在学生堆里走了一会儿,才看见一个草垫儿上没人,心里一松,赶紧一屁股坐了上去。

    陆谢教了多年书,这种迟到的也见过不少,便装没看见,自顾自讲自己的,只是给管事先生了一个眼神。

    管事先生自然心领神会,暗暗在心里记住那迟到小子的相貌。等到下课了,再去收拾那小子!

    只是本以为可以好好听课了,龙初一坐在草垫上,却郁闷得不行。自己身后那姑娘常用手戳他的背,反复嘀咕着一句,“哎哎哎,偏点儿,偏点儿,别挡我视线啊!”

    龙初一只得偏着身子。身后姑娘今晨好像见过。

    只是今晨下雪,只见其面,未闻其声;此时呢,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正听课呢,总不能转过头盯着人家吧。

    ……

    南周与西宋边境,亳州军营。

    深山内,青山共流水同绿,白云与路人齐肩。

    张兴柳来到军营后,被安排到了新兵营里。平日里,清晨打柴,白日训练,夜晚纵歌,也还算过得充实。

    村长给他的信他看了。那个伍长是村长的亲戚。张兴柳看过了,感觉人还不错。听说是村长的哥哥。

    此时清晨,山间小路上,两个年轻人沿山间泥路行走。

    都是羊肠小道,两人背着刚捡的柴火,一前一后走着。张兴柳健步如飞,走在前面。

    只是身后的兄弟走得太慢,他不得不减缓脚步。

    此时仲春时节,林中珍禽异兽,不时可见。张兴柳实在觉得走得慢了,便回头对伙伴笑道,“林福,快点儿呗。”

    被叫林福的兄弟细胳膊细腿,用手提了提勒在肩膀上的背带,抬头看向眼前少年笑道,“别急嘛,洪叔人那么好,不会说咋的!”

    洪叔是他俩的头儿,伍长,也是张兴柳家乡乡长的哥哥。

    提起洪叔,张兴柳脸上有些笑意。少年背着比自己还高的柴,有些滑稽。

    瞥了眼伙伴笔直的腰杆,张兴柳笑着上前来到伙伴身后,用手按了按伙伴背篓。

    本来还看着满满当当的背篓,被张兴柳一按,便空了底。

    抽出背篓里的那根木棍在林福面前晃了晃,张兴柳气笑道,“你这家伙!”

    林福见被识破了,伸手摸了摸杂乱头发,嘿嘿一笑,“柳哥,你这眼睛也忒毒了,这都看得出来?!”

    林福和张兴柳一般年纪,比张兴柳小些。兴柳闻言,摇了摇头,只得将自己背篓里的柴分了些给林福。

    两人嘻嘻骂骂,回了军营。

    军营内,一营十帐。一伍一帐。洪叔虽是个伍长,手下却只有两个小弟,加上他,也就三个。

    张兴柳来之前,他这伍长当得更憋屈。故而当自己弟弟介绍来的小子进帐后,洪叔便对他亲热有加。

    张兴柳将柴火放到仓库后便往自己军帐走。林福那小子有点怕洪叔,远远见洪叔坐在军帐口抽旱烟,就脚底抹油,找了个借口,溜了。

    旱烟味儿挺猛,张兴柳远远就能闻到。到了洪叔面前,少年摸脑袋看着坐地上的洪叔,憨笑道,“洪叔,你咋做门口啊?”

    老头儿穿着铠甲,看都没看少年,没好气道,“今天不准去练剑!”

    张兴柳闻言,眉头挑了挑,急了眼,语气有些大,“为啥?!”

    立刻想到洪叔是长辈,少年红了脸。

    老头儿也不拐弯抹角,猛地吸了口烟,仰头吐了,“你看这天儿,不出几个时辰就要下大雨!你小子是铜皮铁骨不怕生病?!”

    张兴柳学着老头儿抬头看天,没看出啥。

    洪叔见张兴柳焦急模样,像是早就想好般笑道,“天天练剑也不好,待会儿去睡个觉,睡醒洪叔带你去个地方!”

    张兴柳瞪大眼睛,看着洪叔憨笑的神情,犹豫片刻,还是点头进屋睡去了。

    只剩洪老头儿坐在军帐口,嘴上的火都快燃到烟屁股了,才扔了拍裤腿起身,转身回了军帐。

    转瞬之间,路上行人湿黑发,青山为幕雨为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