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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外婆家

    那条道路,曾也开过一辆车,坐着的也是相同的两人。陆煦洲记得自己曾送过一个女孩回家,一路上两人说的话不超过三句,想到自己快变成她的私人司机这一点,陆煦洲扬起唇角。

    到达鹤星华府后,江挽岩才睁开眼睛,她揉揉眼看着四周不真切的建筑。下一秒睁大双眼:“!!!!!”

    “醒了?”陆煦洲喝了口水。

    车窗外,过往的人群并不多,她抬眼就能看见那栋高楼。那里曾住着一个“囚犯”,那是她曾拼了命想要逃离的地方。

    江挽岩打开手机一看,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她再仔细看看四周的场景,那个最厌恶的气息直面而来,她扭头去问,语气里带些激动:“你怎么没叫我啊?”

    陆煦洲疑惑道:“我看你睡的死就没叫你。你怎么了?”

    意识到自己有点激动,江挽岩舒缓一口气:“没……”

    “你家里人,应该在等你回家吃饭。”陆煦洲别过脸去,眼眸中有说不出来的悲伤。

    “我……”并没有,不是的……

    千言万语收回肚子里,江挽岩扭头望着他的侧颜,车窗外打进来的白光仿若一副夹杂风向背景的图画,小雪早就停了,江挽岩并没有看到。她该如何说起呢?

    江挽岩捏了捏手指。为何这样的气氛,会让她恋恋不舍?

    “你家住哪?”江挽岩面无表情询问。

    陆煦洲缓过神来,扭头与江挽岩对视,他忽的扬起唇角不正经起来:“怎么?大年初一还想来给我这个老人家拜个年?”

    “……”见他那个模样,江挽岩也没兴趣往下说,“谢谢。”

    江挽岩打开车门,寒风阵阵刺入江挽岩的皮肤,她转过身望着车里的陆煦洲挥了挥手。陆煦洲只是轻轻一笑,眼神示意她赶快进去。

    在看见江挽岩进入鹤星华府后,陆煦洲的嘴角随着她渐行渐远的步伐垂下。他的眼瞳中夹杂了太多,他从衣服口袋拿出一张身份证,上面盖着自己的证件照以及别人的名字“魏龙”。

    多么令他讨厌的名字……

    等陆煦洲再次抬头时,江挽岩已然不见了身影,他发动车辆,无声离去。

    江挽岩躲在一颗大树后,时不时探出头查看陆煦洲的车子是否开走。大树很湿,刚刚掉了一滴露水打湿江挽岩肩上的外套。她提了提包,从包里拿出一副墨镜走出鹤星华府。

    江挽岩来到一家花店,从中挑选了自己认为最纯洁的白玫瑰。

    墓地里,江挽岩摘下墨镜,抱着那束白玫,在靠近外婆的汶墓时心脏抽搐。她伸出指尖,轻抚外婆的遗像,慢慢滑到外婆的名字。墓碑上冰冷潮湿,滴下的露水宛如她脸颊缓缓落下的泪珠。

    “外婆!江江来看你了。”江挽岩声音哽咽。

    往日次次呼唤而求来回应,如今只能在心里头幻想着面前传来一个声音“江江回来啦!快让外婆看看,长高了吗?胖了还是瘦了?”。

    “对不起……以前没能来看您。”短短几个字,江挽岩却努力好久才吐出。她轻轻抹掉自己的泪花,那是继外婆去世后,她再一次流出的眼泪。

    江挽岩永远记得,那场春节,她趴在外婆的病床前紧紧握住外婆的手,那样温暖的大手,那时竟完全失掉了温度,余下的,唯有寒冷,无助。在大一那场寒假,隔了三四年,江挽岩再次见到最爱自己的外婆,可是那几天,外婆因为患上了老年痴呆症,对江挽岩不冷不热。江挽岩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曾经将自己呵护在掌心,为她挡风挡雨的人,一下子就像一个陌生人一般,见了她不再唤她“江江”,也不再和自己谈聊说笑。

    外婆总说:“江江,痛不痛,就长大了。”

    所以长大究竟是什么呢?是要接受自己的至亲不断离去,适应着爱的人天人永隔的生活独自一个人吗?

    江挽岩在那寒假中,总是一个人偷偷躲在外婆家的楼顶抹眼泪。就是这样不冷不热的人,在病床危在旦夕,她缓缓看向江挽岩,脸上被灯光照的无比清晰,皱眉,眼角纹,法令纹……她望着跪坐在自己面前哭的撕心裂肺的江挽岩,手指一动,却怎么也使不上劲。眼角纹处有她流出的最后一滴眼泪,她用尽最后一丝微薄之力柔声同江挽岩说:“江江,不哭。”

    病房里,是江挽岩哭到泣不成声的“呐喊”,病房外,是仰望天空中如同星空点缀般烟火的欢呼。

    在江挽岩身后的,是黎曼岩和她的舅妈方英和舅舅黎丘,他们此时也发出和江挽岩一样的哭声,似真似假。江挽岩看着那冰冷的白布覆盖住最疼自己的外婆,仿佛也在告诉着她,她要长大了。

    冥想着此时面前的人在回应自己时,空中再次飘起了小雪。江挽岩的黑色大衣被浸湿些许,失神间,她感觉到头上有道暗色的光,她扭过头,看到黎曼岩撑着雨伞站在自己身旁。

    黎曼岩面相凝重,江挽岩瞧见她,立马别过头去一遍遍抹掉自己的眼泪。黎曼岩拧着眉头感到惊喜:“挽岩,真的是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跟妈妈说一声。”

    “你来做什么?”江挽岩一点也不给好语气。

    “我来看看你外婆。”黎曼岩将坏在手里的白菊放在外婆碑前。

    江挽岩见状,转身就走,下一刻便被黎曼岩挽住胳膊:“挽岩!”

    江挽岩没有回头,黎曼岩继续说:“伞你拿着,别感冒了。”

    “我不是莫康安,没那么娇贵,不用。”江挽岩说。

    “除夕,回家吃个团圆饭吧。”

    “你的那个家,有我没我,都很团圆,没这个必要。”江挽岩甩开黎曼岩的手臂,把手放进大衣口袋里。

    还没走几步,江挽岩便听到身后传来黎曼岩的声音:“挽岩!”

    雪还在下,越下越大,黎曼岩的声音随着风飘进江挽岩的耳朵里:“过完节,咱要搬去南沙了,到时候你也回家来,好吗?”

    口袋里,有江挽岩捏紧的拳头,她转过头看着双雪纷飞之中的黎曼岩,强忍住内心愤恨不平的眼泪,终是回过头来无言离去。

    或许正如江挽岩永远无法摆脱的一个噩梦,她要永远站在悬崖边上,挣扎,绝望。只能祈祷着上面的风能再小点,等待有一天会有一个大太阳,最好将悬崖下深不见底的一切都照亮。恐惧的来源是未知,而曙光,或许无法拯救,但终有将她照耀的更强大那日……

    那是光芒,亦是救赎。

    黎曼岩撑着伞的手微微颤抖,盯着那个逐渐消失在视线的身影,那个看似强韧实则在她心中刻下的是瘦弱不堪的小身影,夜深人静时,她也曾反思过自己的私心,却从不后悔。

    江挽岩来到一家便利店,顺手买了一把雨伞。后来到公交站搭乘去往孟家坪路口的公交,回忆碎片再次拼起回放在江挽岩的脑海。

    “嗡嗡!”

    口袋的手机震响声打断了江挽岩的思绪,她拍了拍呢子大衣上融化的雪掏出手机,是于书棠。

    “大哥,起了没啊?”

    “?”江挽岩下意识回复。

    江挽岩才想起来,自己把行李寄存去了于书棠那,也都还没告诉她自己错过了高铁。那个笨蛋,不会真跑去高铁站等到现在吧?

    “??你起了?”

    “我忘记告诉你,我早上错过高铁了。你在哪??”江挽岩说。

    “高铁站(微笑)。”

    江挽岩不小心笑了起来:“你傻啊,真去接我?我已经在鹤祁了。”

    “呵呵。”于书棠又发,“飞回来的?”

    “闪现。”

    “好吧,其实我根本不在高铁站。”

    江挽岩收起笑容:“?”

    “我就知道你起不来,让你定个闹钟也不定。”于书棠又发,“那你咋回来的。”

    一股思绪又飞向车窗外,她没有告诉于书棠,自己不定闹钟是因为陆煦洲说了早上会来电提醒她起床。不知不觉,手机自动熄屏,江挽岩也该下车了。

    孟家坪的风景往常如旧,这一片并不繁华,却充满了江挽岩儿童时期的喜怒哀乐。四周的建筑是中式复古风,云窗风月,风尘仆仆。进入外婆家的小路有一条清澈无比的小江,中间有个很古老的拱桥,记忆里的拱桥,是江挽岩和小伙伴们在上面追来赶去,后被大人抓回家训斥一顿的场景。

    这儿的房屋并不高大,最高的建筑是这的一座教堂。陈旧的白水泥墙上有些掉粉,居民家门上甚至还有杜鹃筑巢。

    不远处的房屋正在施工,江挽岩走上拱桥,过往的居民并不多,她放慢脚步感受着桥下江水的流动。走下这段桥,是两棵参天老树,下面摆放着一张小石桌。夏天时,孟家坪的大爷们会在这两棵大树下乘凉,下棋。

    两位中学生穿着白色的羽绒服和毛绒靴路过江挽岩身旁,那是儿时他们互相捉弄过的小屁孩,如今已然长成了小大人,两位少女看了一眼江挽岩又将眼神收回去,明显并没有认出她来。

    将这条小道走到头,便是她长大的地方。江挽岩的步伐越来越慢,儿时的小碎步现在只要一步就能够走完,是不是这样,就能让自己回到从小学放学后慢吞吞回家的模样。外婆的家即将近在咫尺,江挽岩的步伐随着心跳声愈发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