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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上州古城

    二楼走廊,江挽岩看着身边的陆煦洲尴尬不已。

    陆煦洲也溢出一丝温和的笑容,和身前的女人说:“是,阿姨您好!我……”

    “呀!”女人高兴地鼻眼通红,“好,挺好挺好,叫我王姨就好啦,丫头啊,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你那时候啊还没我这篮子一块大,哭的鼻涕往外流啊上蹿下跳的可能闹腾了……”

    “……王……王姨!!”

    陆煦洲望着江挽岩的脑袋,止不住笑意。王姨又一下握着陆煦洲的手:“小伙子样子长得挺好,多大了呀?什么时候结婚呐?”

    “……”陆煦洲的笑容凝固着,掩饰不住内心的愉悦。

    江挽岩原本还有些悲伤的气氛一下子被搅没了。她拉过王姨的手,说:“没……王姨,您有我家钥匙吗?我想进去看看。”

    王姨笑的鼻子通红,说:“哦哦,等着啊。”

    王姨再次走回屋内,陆煦洲才敢和江挽岩说句话:“还真是和我家里人一样难应付啊……”

    王姨拿着一大串钥匙走到江挽岩面前:“我找找……哦在这。”

    王姨是这片小区其中一栋楼的房东。她取出钥匙打开江挽岩的家门,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丫头啊,你也别怪你爸爸,小江这人看着没心没肺的,其实还是很记挂你的。当年,他最后一次出任务的时候,寻思身边也没几个人,就把自家钥匙放我这,还叮嘱我说,要是女儿回来了,就和她说,爸爸出了趟远门,这一眨眼日子过的也太快了,你都长这么大,和王姨一样高了。”

    三人走进陈旧的宅中,黑白格地板别致干净,家里的布置算不上繁华,但也并不穷酸,在二十年前也算得上一个小康家庭。

    门内左手边有张书桌,上面还摆放着江陵生前的书本钢笔。屋内是二室一厅,绿色的厨台以及暖黄色沙发都被盖住。王姨一边把钥匙递给江挽岩手上,一边说:“我隔三差五来家里检查打扫了,你妈妈的那些债主后面也不知道怎的不上门来了,还赔了你家这些新家具。不过,小江不知道这些事也好,好在你回来了,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王阿姨,你爸爸还在的时候可帮了阿姨不少忙,多好的一个人,要是……唉,不提了。”

    王姨出去前,又拍拍陆煦洲的肩膀,说:“小伙子,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陆煦洲欲言又止,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说出自己的真名。陆煦洲扯扯笑脸,说:“王姨,我叫魏龙……”

    话音未落,王姨立马开始自己的长篇大论:“小魏啊!好!好!好好对这丫头,这可怜孩子从小……”

    “是!是!王姨您放心好了……”

    王姨在门口和陆煦洲絮絮叨叨了许久,江挽岩独自走进卧室内。门口的王姨说了一大堆将近七分钟,陆煦洲也很有耐心地听,门外一道阳光放射进来。

    有点刺眼,却那样温暖。

    陆煦洲比正着身子站在王姨身前,王姨时而责骂黎曼岩,时而感慨江陵,时而心疼江挽岩。陆煦洲并没有应付着她,而是耐心听她讲完,又时不时问几个不理解的问题……

    又是一副美画。

    暖阳之中,站着真诚之人。

    江陵的卧室内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床头柜也摆放着江陵和黎曼岩的照片,还有几张,是江陵私藏在抽屉,江挽岩的婴儿照。

    这样短暂又模糊的回忆,竟是江挽岩认真回想还会觉得温馨而感动的碎片。

    多想……带着原有的记忆回到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王姨终于和陆煦洲唠叨完了。陆煦洲走到江挽岩跟前,她正蹲在地上翻看江陵藏在抽屉内的相册。每一张都是那样模糊又复古,那时候的他们应该都是幸福的。

    可人究竟是怎么突然就会变呢?

    陆煦洲仔细看看江挽岩的脸庞,试图能抓住一丝表情来。江挽岩拿起那本相册站起身来说:“不好意思啊,我没想到,王姨会这么唠叨。”

    陆煦洲笑了笑:“偶尔被唠叨一下挺好的,有种……回家的感觉。”

    江挽岩望着陆煦洲的眼神,那里藏着几分悲情。江挽岩不再多说,继续翻看相册。

    “原来这是你家啊。”陆煦洲沉着声音,像是在安慰面前的女人。

    江挽岩吸了吸鼻子,把床头柜上的相框取下,说:“有爱的人,和爱我的人,才是家。”

    暖阳透过玻璃窗映入卧室里,角落中窝着一个大男人和一个小女生。江挽岩的一点点拆开那个相框,取下里头的照片,陆煦洲的目光随着阳光死死盯着她的动作。也许是因为时间过得太久,卡扣怎么也掰不动,陆煦洲伸手划过江挽岩的头发:“给我吧。”

    相框内的照片很轻松地被陆煦洲取出。江挽岩的视线同样落到他身上,今天并不是很冷,她头脑一热,却将藏在心里许久的话说出:“那个……我不介意。”

    “?”陆煦洲动作停下,“不介意?”

    江挽岩解释道:“我不介意,你叫我小名。”

    陆煦洲忽的笑出声来,还以为是什么事。

    “好。”

    二人出去时,外面已经有了大太阳。

    陆煦洲把江挽岩的家门锁好,只见江挽岩抬手遮着眼睛说:“都怪你,非要我多穿一件,热死我了。”

    陆煦洲笑而不语,望着江挽岩的发丝被阳光照耀成暖黄色……

    不远处,盛刚正站在墙侧面望着逐渐远去的陆煦洲与江挽岩,而他的身后正走来另一个男人。莫康安重重地拍了一下盛刚的后背,大吼一声:“干什么呢鬼鬼祟祟的!”

    江挽岩回过头来,看着空荡荡的四周:“什么声音?”

    陆煦洲一眼就看见了远处的盛刚和莫康安,他把江挽岩拖走:“没什么啊,走吧。”

    江挽岩跟在陆煦洲身边,满脸困惑:“可我明明听见声音了,有点像莫康安。”

    “是只猫。”

    “??”

    “……”

    盛刚一脸蒙圈,急着跑去追赶陆煦洲,无奈被莫康安挡住身前。

    盛刚比莫康安还要矮上一些,他的黄发略微掉色,此时被莫康安制止的怒不敢言:“少爷,莫总让我监视他们两个。”

    莫康安眼看着陆煦洲和江挽岩已经远离自己的视线,吊儿郎当地和盛刚说:“回去,告诉莫总,公司的事我管不来,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我喜欢,以后监视他俩的活就交给我了。”

    “……”

    陆煦洲和江挽岩并没有立刻回家。

    极少能看见这样好的阳光,陆煦洲坐在驾驶座问身旁的江挽岩:“还想去哪?”

    江挽岩把手缩在衣袖里,只伸出一根手指滑动手机屏幕,她说:“去哪都行吗?”

    “嗯。”陆煦洲望着思考的江挽岩,松开安全带走下车,“你先想着,等我一下。”

    暖阳已经渐渐消失了,怪不得会那么冷。

    陆煦洲回来的时候,手里捧着一杯热果茶,他把吸管插上之后递给江挽岩说:“暖暖。”

    “谢谢!”江挽岩双手接过,才发现手已经被冻红了。

    陆煦洲打开空调,说:“以后,大冷天的别再单穿两件衣服出门,姑娘家身体要紧。”

    这话……怎么像是大人教育小孩说的。

    江挽岩喝了一口,问:“你不喝吗?”

    陆煦洲继续发动车子,拉低声音说:“小朋友才喝的玩意。”

    “????”

    按照江挽岩所指的路线,二人来到上州古城内已经到了夜晚。

    南沙的天气真是奇怪,明明下午还是烈阳朝天,至夜晚却是落雪纷飞。

    上州古城热闹非凡,集市里到处是打扮成古代商家的摊主,还有几位吹笛弹古筝卖艺的古装美男。

    这里曾是江挽岩最想去的地方。

    放眼望去,江挽岩瞧见一个小摊上挂着精致的围巾,江挽岩快步走去,丝毫不顾及一旁为自己撑伞的陆煦洲。陆煦洲无奈地追上前去,摊主是个五十几岁的大叔,他穿着深蓝色的衣衫头戴针织帽,笑呵呵地讲:“客官,喜欢什么随便挑,天太冷了,马上要打样咯。”

    小木车上挂着各种颜色的围巾,江挽岩的目光只停下那两条黑色以及白色的围巾上。摊主见江挽岩拿起那两条围巾赞不绝口:“哎呀,客观真是好眼神啊,这两条是最后一对情侣款,我看着和你们小两口也挺合适的,诶……不过……”

    摊主伸手挡住自己的嘴,悄悄凑到江挽岩耳旁说:“你的这位夫婿不会是领军打仗的吧?看着不太温柔的亚子。”

    江挽岩一不小心笑出声来,第一次见陆煦洲的人都觉得他板着脸冷血凶残,她已经习惯了。江挽岩也悄悄说:“这都被你猜中了。”

    陆煦洲看着二人说着悄悄话很是不快,他走近江挽岩问摊主:“这两条怎么卖的?”

    摊主僵着脸,立马缩回脑袋:“五十九一条,不过看你们这郎才女貌,气度不凡,就五十一条,凑个整刚好一百吧。”

    陆煦洲很快从口袋拿出一张百元红钞放在摊上。江挽岩乐的不行,问:“老板,您这么会说话,生意应该火爆了吧?”

    摊主笑呵呵回答:“那是,要不是这下雪天,别说你们这两条,我这摆摊用的推车都卖出去了。”

    “啊哈哈……”江挽岩露出久违的笑容。

    不知道为何,陆煦洲见到面前这个女人和别人有说有笑就是开心不起来。他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和摊主说:“谢谢老板。”

    随后,陆煦洲拉起江挽岩的手来到一处小亭,她的手依旧很凉。陆煦洲身上的黑色大衣沾了点雪,被江挽岩轻轻用手拍掉。陆煦洲捏住她的手,又揉了揉,说:“等我一下。”

    “??”

    陆煦洲消失了身影后,江挽岩并没有把白色围巾套在脖子上,而是黑色。

    漫天飞雪的亭中,坐着一位佳人。

    不久后,陆煦洲回来了,他的手里握着一双毛绒手套。见江挽岩正折叠着那白色的围巾准备套在陆煦洲的脖子上,陆煦洲愣了一会,注意到她脖子上的黑色围巾,说:“不要。”

    “?”江挽岩的手僵持住,“什么不要?”

    “难道你不应该把黑色留给我吗?”

    “……爱要不要,那白色我留给书书。”

    见江挽岩要收起那件白色围巾,陆煦洲又稍微俯下身来凑近江挽岩的脸。江挽岩一愣:“做什么?”

    陆煦洲的眼神死死盯住江挽岩的眼睛,低沉着不可拒绝的嗓音发出命令:“给我戴上。”

    “你不是不要吗……”

    话音未落,陆煦洲又将脸贴近了些,江挽岩忽然觉得冰冷的脸上有些滚烫,她别过脸去,继续拿起那白色围巾,慢慢挪动身子站起来,陆煦洲挺拔的身躯还是散发出了盛气凌人,桀骜不驯的气息。

    江挽岩抬手,兴许是因为穿的厚,又或者陆煦洲故意板直身子,她怎么也无法把围巾绕过他脖子上。陆煦洲手插衣服口袋,见江挽岩笨拙的模样露出玩味的笑,之后顺着她没开口的意思俯下身来。

    江挽岩一步步打转系好围巾,其实,她只是想看看如果白色放置在他的身上会是什么味道。就连白色……放在他身上都不显一丝温柔。

    “好了吗?”低沉的声音打断了江挽岩的思绪。

    “……好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何今夜的她,和他单独待在此处会有一种心跳怦然的感觉。

    陆煦洲从口袋掏出那已经暖了许久的手套,他轻轻握住江挽岩的手小心翼翼给她戴上。江挽岩的眼神落在陆煦洲的喉结上,她一下子别开眼睛,心想:“江挽岩,淡定淡定。”

    陆煦洲一边给江挽岩整理围巾,一边说道:“还不想回家?”

    一听到“回家”两字,江挽岩会有些焦躁,下意识选择逃避那个地方。她又坐下来,垂着头说:“其实,我一点不想回到那个地方,也不想见到那帮人,我也知道,我不能逃。”

    雪花起舞到最高潮,像是在为二人的气氛作伴奏。

    那么要强的女孩,此时窝在一处像个小孩一般。陆煦洲跟着坐下,他依旧记得王姨今天同自己说的事情。陆煦洲并不擅长安慰别人,他继续倾听江挽岩诉说。

    “这些年,每天背着别人的名字演一场接一场的戏,你一定比我煎熬多了。”

    男人陷入沉思,他说:“坦率讲,很多时候,我都快忘记我到底是谁了。那天在高铁遇到你时,我还真差点没认出来。那次的偶遇提醒了我,我是谁,该做什么,该想什么。一次次重逢,一次次唤醒我。”

    人一旦深陷戏中,便会忘掉原来的自己。

    江挽岩怀着沉重的心情望向空中,亭中的灯笼映射落下的雪花,它们一颗一颗那样微不足道,落到地上却成了一大块,一大片。

    “你看过安徒生童话吗?卖火柴的小女孩,听过吗?”江挽岩回忆起儿时趴在外婆的腿上听她讲起的故事,“我小时候听外婆讲的时候,天真的以为小女孩确确实实看到了一幅幅美好的景象,直到长大才懂,都是假的,是小女孩在冻死之前所有美好的幻想,在饥寒交迫的死去后依旧面带微笑,满是幸福。为什么这个世界总会有罪恶的资本家摧残弱小,它们在罪恶前也是被摧残的一方吗?”

    陆煦洲说:“或许是吧,人都是一样的,不同的是有没有坚守住自己的内心。”

    坚守自己的内心……江挽岩试着数落雪花,它们掉在地上和沙子似的:“那你呢?你一直坚守自己的初心吗?”

    陆煦洲站起身来,摸了摸江挽岩冰冷的头发:“当然,就像你说的,勿忘初心,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无愧天地。”

    陆煦洲的声音仿佛寒冬腊月里一根火柴散发出微弱渺小的火,一下子暖入她的心窝。江挽岩站起来,像是终于放下了不必要的大人架子,她忽然有点想哭,好像在这样黑暗罪恶的世界里,就只有她和陆煦洲两个人。江挽岩和陆煦洲说:“我们……真的能结束这一切吗?”

    见面前的小姑娘难得开放自己软弱的模样,陆煦洲不自觉的笑了起来,说:“傻瓜,不相信我?”

    “不是……”江挽岩把头埋在围巾里,冻红的鼻子终于得到了抢救,她哽咽着声音,不敢抬头去看面前高大的身子,“那你要和我一起,一起走到最后,不可以一个人,也不可以丢下我。”

    陆煦洲的笑容逐渐变了弧度,这一下,他不再有要推开那艘小船的想法,而是把它紧紧拴在身边。陆煦洲俯视着江挽岩,往日只见过她酒后闭着眼睛残留在眼角的泪水,这下,又重新滑落在她的脸颊上。

    眼前的小姑娘抽泣着,让陆煦洲束手无策。他慌了起来,像安慰小孩似的用指腹抹掉她的眼泪,温柔着嗓音说:“别哭,我都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