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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大雪

    对李舟山而言,这次回家过年,和往年的区别就是多了李元山的婚礼。

    他仍旧是睡到中午方才起来,整日也不出门会朋友。

    大年初一的早晨,李舟山隐约听到妈妈说下雪了。他披着衣服下了床,来到门口一看,地上似乎铺了十余厘米厚的白色地毯。

    李舟山想要是梦君和雪染在就好了,可以见见大雪无痕。

    他突然来了兴致,穿了衣服起床去给长辈拜年。他踩在厚厚的积雪上,不亦乐乎。

    他还给梦君发了短信,说他家这边“地白风色寒,雪花大如手”。

    隔了没一会梦君回道:嗯。

    李舟山没有想到梦君也起的这般早,他便给梦君打了电话,一直无人接听。他便先去给长辈拜年去了,准备回来再打。

    李舟山先去给他的老爷拜年。老爷是对曾祖父的称呼,也就是爷爷的爸爸。老爷和姥爷发音相似,意思却完全不一样。

    李舟山幼时总是闹不明白姥爷和老爷的区别,他只是觉得是两个不同的人却有同样的称呼。

    母亲一再的提示他不一样,不要闹混了。

    李舟山是上了小学认识字以后才区分出来的。李舟山的老爷九十多岁了,身体还很健朗,他一直盼着李舟山结婚生子,这样他就是五世同堂了。

    老爷见了李舟山便问李舟山准备什么时候结婚,他等着抱玄孙呢。李舟山说快了。老爷生气的说:“前几年你就说快了,我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

    李舟山笑道:“老爷,你这话说的,我还准备让你帮我领孩子呢。”

    老爷一听乐道:“我早盼着那一天了。”

    李舟山陪着老爷坐了很久,他觉得老爷和爷爷都比较慈祥,不像父亲那般苛责。农村有种说法叫“隔辈儿亲”,意思是父亲对儿子是比较严厉的,对孙子却溺爱的无以复加。

    因为老爷辈分比较大,所以前来拜年的人比较多。李舟山和老爷的聊天一直被打断,也没有聊几句。

    老爷让李舟山去其它亲友那里转转,都差不多一年没见了。李舟山别了老爷信步走在街上,他在想去哪里。

    他按血缘亲疏顺序,拜访了几位长辈。他每到一位亲友那里,总是被问到什么时候结婚。李舟山体谅出父母为什么那么着急了,他在外一切都见不到听不到,而父母置身漩涡之中不急才怪。他不想再听到这样的话,准备回家。

    在回去的路上,李舟山碰到了妈妈。妈妈问他都去哪几家。李舟山一一的说了。妈妈说还有几家也得去啊。

    李舟山说太累了不去了。

    妈妈说:“你要么一家也不去,要么都要去,不然那些你没去拜访的长辈会怎么想?”

    李舟山后悔不跌,多余起床,还不如睡在被窝里。李舟山又转身去拜访剩下的亲友。一直到临近中午李舟山才把所有亲友的家走了一遍,他感觉疲惫不堪。

    原是想着立即回家的,路过李元山家里又走了进去。李元山一家七口围着桌子在吃饭,见到李舟山进来,便邀请他一块吃。

    李舟山说就是来转转。不吃饭了。

    李元山的妈妈笑道:“你小时候没少吃我们家的饭,现在怎么不好意思了?”

    李舟山笑了笑,说:“我妈还在等着我吃饭呢,要是不回去,估计得挨骂了。”

    李元山的妈妈说:“你打电话回去说一声不就行了。”

    李舟山是不想在这里吃饭,影响他们一家人团聚,才那样说的,却没料到李元山的妈妈这般坚持。

    李承安停下碗筷,对老伴儿说道:“大过年的谁不回自己家过年,你还拦着不让人家家人团聚啊。”

    李承安的话说的有点重,李舟山听出来了,也只能笑笑。李元山送李舟山出了门。李舟山对李元山小声笑道:“你还好意思说不爱她吗?看看你们恩恩爱爱的,着实令人羡慕。”

    李元山示意李舟山小声点,他往家里看了看,低声道:“还说这些干嘛?”

    李舟山拍了拍李元山的肩膀笑道:“不说了,我回去了。”

    到了家里,李舟山见父亲半躺在床上看电视,节目是重播的春晚。李舟山摇了摇头,到厨房去了。

    母亲正在做菜,忙的不可开交。在李舟山家这边一般是初一这一天中午要大开筵宴,所以母亲给长辈拜完年就赶回来做饭了。

    三个人根本吃不了一桌菜的,可是母亲每次都要做一桌。李舟山遗传了父亲的懒惰,很少下厨房帮妈妈做事。

    以前姐姐没出嫁时,母亲还有帮手,现在许多事都需要她一肩挑了。

    李舟山帮着端了几个盘子,然后洗了两根葱和一把香菜。

    李舟山觉得做饭真麻烦,他和梦君在一起时都是梦君做饭他洗碗。李舟山其实是不想洗碗的,可是如果他不洗就是梦君洗了,他不忍见到她的纤纤玉手遭此厄运。

    翌日,姐姐和姐夫带着两个孩子过来。在农村有很多特定的回娘家的日子,例如正月初二、五月当五。

    姐姐李静比李舟山大五岁,但是却结婚十年多年了。李静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快十岁了,二儿子也有八岁了。

    李舟山觉得孩子在四五岁时最可爱,很傻很天真。尽管那时孩子的鼻涕能流到嘴里,甚至会往李舟山的裤子上蹭,但是李舟山却觉得很好玩。

    现在两个小外甥见了李舟山就是要钱,以前他们是要糖的。李舟山觉得不好玩了,给了钱让他们到一边玩去。

    姐姐见到父母之后,便哭诉丈夫赌钱的事。李静说:“他在外打了一年工,回家就输了几千,就这还去赌呢。”

    姐夫王仁生气道:“我那是过去捞本呢,不然白输了。”

    李静的妈妈便向王仁絮叨起来,说:“越捞越输,还是别再去了,以前输的就当作教训。”

    李承宗却不发一言,他觉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能过多干预女儿家的事。

    因为是岳母,王仁也不敢顶嘴只能默然听着,心里却不住的嘀咕:老子输的是自己的,关你什么事。

    李舟山对姐夫的这种行为也是很不满意,都是有两个孩子的人了,还做这些混事。

    等姐姐一家走了之后,李舟山的妈妈问李承宗怎么不帮着劝呢。李承宗说道:“这个王仁可是她自己选的,我当初就觉得靠不住,她够执拗的,现在砸到脚了吧,自己受着吧。”

    李舟山的妈妈只是一声叹息,便没有再言语。李舟山觉得爸爸的话实在过分,无论怎么样都是自己的儿女,怎么可以这般绝情。

    李舟山便和李承宗理论了一番,无奈李承宗思想陈旧,李舟山无计可施。

    李静念完初中就休学在家,帮家里做了几年活,到了出嫁的年纪。李承宗一直帮李静留意着人家,可是李静偏偏对父亲看重的对象一千万个不满意。

    王仁和李静是通过李静的小姐妹帮忙介绍的认识的,李静觉得王仁穿着时尚,说话顺人心意,便心许了王仁。

    婚后李静才发现王仁好吃懒做,悔之晚矣。王仁终年在家无所事事,串东家走西家打发时间。

    李静劝王仁外出打工,不要终日待在家里。但是王仁不听,依旧如故。后来有了孩子花销增多,王仁才在他的父母逼迫下外出打工去了。

    女儿的不如意,李承宗看在眼里,却不置与否。他在等着女儿认错,一旦女儿承认当初选择错误,他便会想办法让女儿脱离苦海。

    可是李静一直不肯低头,这一等就是十多年,现在即使李静认错也晚了。李承宗常想如果女儿刚结婚时就认错,他一定会把女儿带离王仁的,不惜因此和王家干上一架。

    因为姐姐家在初二来了,所以李舟山一家只能在初三走亲戚。李舟山是不打算跟着父母去姥姥家的,每年过去总是被批斗。

    李舟山妈妈说:“在你小时候,你姥姥对你多好啊,你都忘了。”

    李舟山不想担着忘恩负义的名声,便只能跟着父母去了。到地方吃过中午饭,一场没有经过排练的批斗会开始了。

    先是李舟山的大姨问李舟山什么时候结婚,几个姨便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四姨说:“你小智弟都结婚了,你还不结啊。”

    小智是四姨家的孩子,比李舟山小六岁。因为有前几年的经验,李舟山选择了打哈哈,无论几个长辈说什么,他都笑着应着。

    往些年,李舟山没经验,竟然敢反驳长辈的话,结果招致更猛烈的攻击。现在李舟山学乖了。

    如果抨击来自于周济民或张振声,李舟山早掀桌子骂娘了。但是在这个场所,李舟山胆敢使用这些污言秽语,估计要被“乱刀分尸”了。

    李舟山显然低估了这次的批斗会,在另外一个屋子的几个姨夫也参与进来了。李舟山被围在中间,四周的声浪一阵高过一阵。

    起先李舟山还答应着,后来索性低着头,数地上的瓜子壳的个数。等到李舟山数到四百五十六的时候,外面有人叫了一声:“四姥爷来了。”

    一屋子人扔下李舟山,出门去接四姥爷。四姥爷常年在外地工作,很少回来。李舟山如释重负,他不禁感激起这个没见过几面的四姥爷。

    从姥姥家返回的路上,李舟山又目睹了一场车祸。这段期间走亲戚的人很多,车辆也多,酒驾的人也多。

    在城市里还有交警查酒驾,而在农村可以畅通无阻。客人拼了命的喝,主人拼了命的劝,视生命如儿戏。

    这辆车的司机显然喝了不少,下了车还大放厥词。车子直接被村民掀翻了,司机被打的头破血流。

    司机的家人一直在给受害者家属道歉,司机的妻子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被撞的孩童躺在路边不知死活,孩童的母亲坐地上嚎啕大哭。

    现在的世界已经不是李舟山小时候的世界了,到处是车辆,儿童已经不能在街道上肆意撒欢了。

    有的时候李舟山搞不明白,这些人是爱自己的家人,还是痛恨自己的家人。若说他们爱自己的家人,为什么酒驾,置心爱的人于险境呢?若说恨自己的家人,为什么还生活在一起呢?

    有一次,李舟山在斑马线一端等绿灯过马路。一个推着婴儿车的少妇不顾红灯横穿马路,结果不满周岁的婴儿被撞死。

    而那个少妇安然无恙,她爬起来扑打着司机,要司机还她的孩子。这场悲剧看的李舟山目瞪口呆,他心想这本可以不发生的,是孩子的母亲一手导演的。

    每个人都是深爱着自己的家人,不容他人侵犯一丝一毫,却允许自己亲手毁灭。那个少妇大概是着急奔赴一个麻将桌,这是在成都唯一能够让人急切的理由。